第20章 (8)
,但是她害怕,害怕他像現在這樣不要她後,她還念念不忘他的溫存。
可是,她現在很後悔當時沒有去跟他同住,至少在他甩手後,她可以在他的空間裏等他,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遙遙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窗戶坐卧不寧。
是的,她一個下午都在房間裏看着他的窗戶胡思亂想,她試着給他打過電話,但是他的手機關機了。終于等到他的窗戶亮起了燈,她來不及換鞋就跑了過去,等到公寓樓下才發現看錯了。但是她不願回去一個人待着,索性上了樓等在他的門前。
作者有話要說: 為啥沒人關系趙聰和趙瑩那一對啊?
☆、車禍
她到底沒有等到他,冬日裏公寓的走廊裏冷得刺骨,她的腳凍得冰涼,渾身凍得不停地打顫,身體裏的血液都涼透了。餘依依的胃疼得糾結在一起,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下半夜兩點多了,打了一下唐虞的手機仍是關機。她悲哀地想,他大約是不會回來了。
怎麽回到房間的她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一宿她反反複複不停地做夢,夢支離破碎,一會是唐虞和範小米的訂婚儀式,雖然簡單,但是他看着她一臉情意缱绻;一會是她和張俊的結婚典禮,她不停地找唐虞怎麽也找不到,後來便不停地哭;一會是她滿身是血地躺在救護車上,身體冰冷仿佛要死掉似的,她心想這次唐虞是真的不要她了,要不然為什麽她快死了他都不來看她。
第二天早上當想起敲門聲的時候,餘依依幾乎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等沖到門口打開門後才發現是一臉憔悴的趙瑩。
趙瑩苦笑道:“怎麽看見我一臉失望?”
“沒有。”餘依依只覺得頭疼欲裂,喉嚨又幹又疼,說話的聲音如同撕裂的破布。
趙瑩看着她腳步虛晃地重新爬上床去有氣無力地躺着,便去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問道:“你怎麽整得比我還狼狽?”
餘依依怆然笑道:“我也要失戀了,我真是自作自受。”
趙瑩不由黯然,思索了一下問道:“前幾天你們兩個人不是還好好的嗎?”
是啊,前幾天他們還好好的,他去機場接她完全無視一同回來的張俊,他将她帶回麓溪公館他的公寓足足折騰了她一天一夜,在她最極致的時候,她聽到他在她耳邊一遍遍地低喃:“依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在昏死過去的時候暗想到,有多想就有多恨,他肯定恨慘她了,非則不會把她折騰地這麽慘。
雖然回小城的途中,張俊已經說了按情人谷整體作價兩百萬,将她的股份全部換成錢。她悉心經營情人谷三年,雖然有很深的感情,但是也了解它并不值兩百萬。盤點是她提出來的,她想即便是結束也要畫一個完美的句號,情人谷的一點一滴都凝結了她的心力,當所有的東西都被明碼标價變成賬本上的數據時,她發現她的心一點點被拉扯碾轉又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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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工作到多晚,唐虞每天晚上都去情人谷接她回麓溪公館,第二天早上再将她送回情人谷。她跟他提過她可以開車,他倆可以住在情人谷。他只是笑笑并不理會。以前她在雜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說男人都有領地意識,他寧願不厭其煩地将她接來送去,其實心裏還是介懷着張俊吧。
盤點完的最後一天,她坐在桌子前等着他上菜。雖說他做菜的水平比三年前有所提高,那也是從無到有的提高,但是品質呢,只能說有品相沒品味,但是她還是喜歡看他在竈間忙碌的樣子,有種被他全心全意呵護的感覺。
但是那天她情緒很低落,她一直在等着他開口,但是怎麽都等不來,于是她便自己開口。
他端上最後一個菜坐到她對面後,她緩慢地開口:“我今天在網上看機票了。”
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她掩下心頭的失望,看着他說:“情人谷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轉讓出去?”
他這才開口,語氣裏帶着說不出的冷漠:“那是張俊的事,跟你沒關系了。”
她聽出他的怒氣,仿佛暗潮洶湧的海面突然吹來風足以掀起驚濤駭浪。那一晚上她再沒有跟他說一句話,直到第二天上班她直接去酒店那邊以內部員工價申請了單間。
他這才知道她在鬧別扭,軟着性子哄了她好久,但是無論說什麽都不是她想要聽的,她拗起性子死活不肯跟他去同住。
他最後也惱火了,拂袖走了,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這個樣子,終于他一去不回了。
餘依依還在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瑩瑩,你是不是覺得我矯情的要命,我明明不想和他分開,這三年我想他一點不比他想我少,但是現在可好,他真得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
趙瑩苦笑,幸福的戀人是一樣的,但是不幸的戀人各有各的不幸。她伸手摸了摸餘依依的額頭,滾燙。
趙瑩說道:“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吧。”
“不了,”餘依依拒絕道:“反正下午的飛機,我在床上躺一會,等回到家再去醫院吧。”她要走了,離開這裏,從此跟唐虞就兩不相欠了,
趙瑩吓唬她:“現在可是鬧禽流感,你不怕到時候測體溫,機場因為體溫高不讓你上飛機?”
她真的是病迷糊了,完全想不起登機前有沒有測體溫這一項,朦朦胧胧地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聽話地起床穿衣服跟着她去了醫院。
路上,趙瑩還去買了個果籃,跟她解釋道:“我有個朋友住院了,我順便去看看他。”
趙瑩陪着她看完門診,是感冒,醫生給開了藥。拿完藥後,趙瑩便要去看她那個朋友,餘依依覺得她去不合适便說她去車裏等。趙瑩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說:“沒事一起去吧。”說完也不容她拒絕,便把她拉進了住院部。
到了外科病房,她才看見了趙瑩所謂的朋友,竟然是唐虞,正吊着一條腿躺在病床上。
她将手死死地扣住門,才勉強讓自己不一下子沖了進去。他可能在睡覺,屋裏只有他的父母,唐萬青本來在看報紙,于梅在看電視,聽到開門聲擡起頭臉上一片陰霾。
還是趙瑩一臉笑意地進去,客氣有禮地跟他們打招呼詢問唐虞的情況,他們臉色才緩和過來。
她站在門口看着屋裏的那一幕,仿佛在看一場電影,她明明不在戲裏,但是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臺詞都似做給她看的,她當真心疼地要死。
終于趙瑩和唐萬青夫婦走出房門,看都不看她一眼,倒是趙瑩走過她的時候輕輕地捏了她一把。
病房裏只剩下她和睡着了的他,她才敢慢慢地走近,坐在他身邊,看他那張蒼白的臉。
他大約是疼,睡得既不安穩,俊眉不時地輕蹙。
他的睡姿她爛熟于心,一千多個日夜裏,她曾反複地冥想回味,欲罷不能。她也不止一次見過他睡得如此不安穩,那時候他還在辦事處做銷售,偏偏酒量又不好,三天有兩天喝得醉醺醺地。喝醉的睡着了的他便是如此不安穩的模樣,她心疼他,有幾次找事似的一遍遍追問他為什麽一定要做銷售,為什麽一定要繼承家業,他笑得無奈。大多時候是不忍心将手覆上他的額頭,卻被他抓住放在嘴上吻了吻,随後牢牢地抓在手裏。
不知道何時,她的手又覆上他的額頭,不自覺地想去撫平他蹙起的眉頭。
絲蘿非獨生,願托喬木。這是兩年前她在情人谷二樓窗下讀到的句子,那時她才深刻地意識到原來他就是她願意依托一生的喬木,而她卻把他弄丢了。如今,她終于失而複得,卻又被她別扭的脾氣給弄丢了。
他還沒醒來,也沒有如往常那樣把手放在他嘴邊吻吻然後牢牢地抓在他的手裏。
餘依依眼淚又忍不住淌了下來,她很想問他“是不是很疼”,“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還有……他為什麽從不不開口勸她留下來?分開的三年,他是否一點都不在意?對于即将的分離,他是否和她一樣有濃濃的不舍?
但是她舍不得叫醒他,連她觸摸他的力道也放得很輕很輕,她想他應該很疼,她怕他醒來後更疼。
唐虞醒來的時候就發現那個讓他糾結郁悶到極致的女人正坐在他床邊哭得泣不成聲,昨天晚上那一肚氣立馬就消失不見了。
唐虞無奈地拉着她的手問道:“怎麽了,不是下午的飛機嗎?”
餘依依看了一下時間,有些抑郁地說:“已經趕不上了。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
唐虞笑笑:“被車撞了。”
“一定是你開得太快了。”她還記得他昨天的速度,風馳電掣地更不要命似的。
“就算是吧。”他不能告訴她當昨天那輛別有用意的大貨車突然橫亘在他急速行駛的車前時,他多慶幸當時她不在他身邊。
“唐虞,”她輕輕地喚了他一聲,見他滿目含笑似乎并不介懷昨天發生的事情時才緩慢地開口:“昨天,對不起,是我心情不好,便胡亂跟你發脾氣。”
“那你為什麽心情不好?”
餘依依使勁絞着手就是不說,她能怎麽說,說她不想兩個人剛剛重逢又要分開,說她擔憂兩個人的感情等不到開花結果的哪一天,他介不介意她曾弄丢了他們的孩子?她不是十幾歲或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這樣小女兒腔的話打死她也說不出來。
唐虞等了半天,沒有等到答複,便開口問她:“是因為情人谷?”
餘依依搖了搖頭。
“因為那個孩子?”
餘依依點了點頭,淚又落了下來。
“那個只當是跟我倆的緣分淺,以後我們還可以再有。”他伸手攬過她,她順勢靠在他的胸膛,隔着衣服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她自己也覺得莫名的心安。猶豫了一下她才開口:“我害怕……”
剩下的話她說不出來,她指望他能明白。
他果然明白,他手指做梳子有一搭無一搭地梳着她柔順的長發,嘆氣道:“你應該對我有信心。”
“嗯。”這樣便是承諾了,她相信他。
他的手拂過她的額頭瞬時指尖便感受到一絲滾燙,不确信,又重新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額頭相抵果然一片滾燙,他關切地問道:“怎麽弄得?看過醫生了嗎?”
“看過了。”餘依依赧然,她實在說不出是因為她徹夜等他,沒等到人,等感冒了。她猶豫了一下換了個話題:“你昨天晚上不接我電話,是因為出車禍了?”
他的手機估計已經在那場車禍裏七零八落了,但是他心情還是很好:“你打我電話了?”
餘依依不語。
唐虞繼續追問道:“你要跟我說什麽?”
餘依依繼續不語,只是将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兩只胳膊将他抱得緊緊的。
她離他太近,她的氣息掩過消毒水的味道萦繞在他的鼻端,清雅溫馨,讓他心裏暖暖的。
他終于松了一口氣,語氣輕柔地對她說:“張俊幕後的那個人要倒臺了,這其中牽扯張俊的事情太多,我怕牽累到你,所以讓你先回老家躲過這陣風頭,我沒有跟你解釋是我的不好。依依我們已經錯過了三年,不能再錯過另一個三年,所以以後你有顧慮直接說出來好不好?”
餘依依輕聲“嗯”了一聲,淚便湧了出來。
即便是牽牽絆絆的絲蘿和喬木也不是完全的契合,一生一世一雙人總也免不了人間煙火磕磕碰碰,她擁着他一遍遍地保證:“我再也不這樣了。”
醫院外的咖啡廳裏,于梅對着面前的茶壺臉色抑郁難看。唐萬青給她斟好一杯茶遞到她跟前笑着說:“這可是這個店裏最好的金駿眉了。”
于梅終于忍不住數落道:“你為什麽不讓我回去,你兒子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呢?”
“不是餘依依在嗎?”唐萬青說得很随意。
不提餘依依還好,一提餘依依于梅的火蹭蹭地往上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兒子又跟她攪和到一塊了?”
唐萬青搖搖頭很不贊同地說:“我們那時候都提倡自由戀愛了,這三十多年都過去了,你的思想沒進步反倒越來越封建了。”
“你……”于梅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車禍的原因被調查出來了,”唐萬青埋怨地看了于梅一眼“你啊,你啊,不僅思想跟不上了,連辦事也沒個穩妥勁。”
于梅頓時疑窦頓生:“這個事跟我有關系?”
“白露幹出那麽驚天動地的事來,能沒有人查嗎?你跟她每次見面的地方都在她經常去的,還都有攝像頭。”
于梅的神色漸漸不安起來,但還是嘴硬地分辯:“又不是我建議的。”
“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
“那怎麽辦?”
唐萬青一副看榆木腦袋的模樣看着于梅:“還能怎麽辦,去跟你兒子說清楚,讓他替你想辦法解決吧。還有,你不是認識師院的院長嗎,聽說他們新開了一個系問問他們招不招老師?”
于梅憑直覺感覺這個有問題,反問道:“打聽這個幹什麽?”
“你害你兒子命都差點沒有了,還讓他替你解決那麽大麻煩,你不得還他個人情啊。”唐萬青說得理所當然。
于梅不幹了:“我可是他媽。”
“你這個人,”唐萬青數落她:“兒子命重要還是面子重要,這個先不說,就說咱小區跟你一般大的老太太誰沒抱上孫子或者外孫,你有啥,你再這麽折騰下去吧,別說孫子抱不上連兒子也給你折騰沒了。”
這可是于梅心裏最深的痛啊,以前老跟她一起爬山逛街的老太太現在都忙着享受天倫之樂了,每次樓下李家那個大胖孫子奶聲奶氣地喊“奶奶”的時候,她都聽得心肝亂顫。
于梅沉吟不語。
唐萬青當下拍板:“現在什麽事都可以擱一邊放放,抱孫子的事可是頭等大事。”
于梅點點頭,終于松口:“要是他倆明年能讓我抱上孫子,我也不是不能同意他倆的婚事。”
後來,後來,再後來,于梅忙着給自己的小孫女妞妞梳小辮、穿花裙子,聽着自己的小孫女一口一個“奶奶”喊得心花怒放時,驀然想起這次談話才想起來,孫子都抱上了,生米煮成熟飯了,擱到一邊的事就全都不當成事了,她當初怎麽就稀裏糊塗地答應了?
結論就只有一個,她那老實一輩子的老頭子其實奸詐無比。
她還沒來及找唐萬青算賬呢,就聽唐萬青一邊喝着茶一邊悠哉游哉地說:“聽說,現在單獨政策放開了,咱們把妞妞領回家,讓他倆再生一個。”
“依依能幹嗎?”
“依依那個孩子心軟,你對她使用懷柔政策,她肯定就聽你的了。”
于梅猶疑:“我想想。”
“要是再生個孫子,你可就一個孫女一個孫子,滿小區的老太太沒一個能趕上你的。”唐萬青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好趕上妞妞使勁親了一口于梅,于梅的心跟灌了蜜似的,笑得眉飛色舞。
唐萬青說:“聽說,依依比較喜歡DIOR家的香水。”
于梅想都不想應道:“我認識他們家的地區總代理。”
把公司整個甩手給自家兒子的唐萬青呷了一口茶,笑得意志得滿。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
趙聰發現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趙瑩了,手機一直拒接,短信也不回,即便是去她住的地方屋裏也一直暗着沒有燈光,他去唐氏機械門口等她,下班後人都走散了,唐虞才從裏面出來,告訴他趙瑩出差了。
且不說現在離春節只有十多天的時間,如果只是出差她會拒接他的電話,拒回他的短信。
某只正享受愛情甜蜜的領導心有不忍看了黑漆漆的辦公樓建議道:“她無論去哪出差,最後都要回家。”
他不是沒去過她住的地方,趙媽媽把他的鑰匙要回去了,他進不去門,只能使勁敲門,鄰居都出來了,他想進的那扇門仍然紋絲不動。
那只甜蜜過度的領導對他曾經的下屬說了一句很深奧的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但有時候也需要點技巧。”說完又看了某扇黑漆漆的窗戶一眼。
所謂福至心靈就是指這種情況,趙聰居然從唐虞那意味不明的兩瞥和那句深奧的話裏,解讀出某種深意。
當天晚上他在她樓下等到十二點,才到她門前砸門:“瑩瑩,我知道你在,開開門?”
“瑩瑩,沒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我們來商量一下。”
“瑩瑩,我沒吃晚飯,我快餓暈了。”
……
緊閉的門終于從裏打開,趙瑩看都沒看他,沉默地把屋裏的燈打開然後走進廚房。
趙聰喜出望外喜滋滋跟在趙瑩的身後,“老”領導誠不我欺。
她瘦了很多,臉上也沒有血色,只有兩只眼睛紅彤彤的,一看就知道剛哭過,這樣的分離她也有情傷,瞬間他的心情更好了。
她給他做的晚飯很簡單,清湯挂面裏面煮了兩個荷包蛋,對上他略顯詫異的眼神,她解釋道:“只有這些。”
“你是不是每天都只吃這些?”他不能不如此懷疑,只有一個多禮拜沒見,她已經瘦的形銷骨立。
趙瑩什麽都不說,沉默地将面條放到餐桌上。
趙聰見她心情不好,只好暫時咽下他滿腹的心事,安靜地坐到桌旁。幹淨如鏡的餐桌上放着一些樓盤宣傳資料,他心中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要買房子?”
“已經買了,”趙瑩說着便把一把鑰匙放在桌子上:“已經買了,我明天就搬過去,這是這間房子的鑰匙,麻煩你幫忙交給媽媽。”
一瞬間,他有無數的問題想問,譬如:
“你為什麽要買房子?”
“為什麽要這麽急着搬家?”
“如果不是今天恰好我來,你是不是就打算悄無聲息地搬家?”
……
其實他最想問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對她來說算什麽,為什麽她能說斷就斷,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這些日子他想過所有可能,唯一的結論都是他不願意跟她分開,即便是堂兄妹,他也要跟她在一起。但是他一腔的孤勇現在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即便他不想離開她,她也不要他了,一把鑰匙輕輕松松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聯系。
趙聰手攥了攥總歸忍不住問道:“咱們分手了你是不是連咱爸媽都不認了?”
趙瑩原本低着頭,聽到他的話才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發怔,旋即又把頭扭向一邊,一聲不吭。
趙聰只當她承認了,咬牙切齒地撂下一句:“趙瑩,你真無情。”面也不吃了,甩門走了。
他身影走出門的一瞬間,她的淚就落了下來,她連眼淚也只敢背着他流。她知道他每晚都等在她的樓下,因為她每晚都守在窗前一直等到他的車開走。能有什麽解決辦法?撇不清的血緣就想一座聳入雲端的高山橫亘在他倆之間,她怎麽能忍心養育她的父母因為她在有生之年被人指指點點,怎麽忍心一直盼着趙聰結婚生子的父母眼睜睜地看着趙聰被她蹉跎?
他們都還年輕,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時間的流逝,等他忘了她如同忘了肖翠翠時,她便可以如同之前那樣騙自己說他只是自己的哥哥,她只要當個好妹妹就行了。
還有三天過年,趙媽媽惆悵地坐在家裏唉聲嘆氣。以前這個時候是他們家最忙,他們家還保留這以前的傳統,每天白天趙媽媽和趙瑩出去置辦年貨,晚上回來蒸饅頭、蒸包子、炸、鹵、腌,每天一盆一盆的吃食出鍋,正兒八經的飯倒是經常顧不得做。趙聰還不敢抱怨,一抱怨趙媽媽就揪着他去買過年的衣服,天知道他最怕逛街,尤其跟自己的媽媽跟妹妹去逛街,哪有男人過了二十歲還年年跟着自己的媽媽和妹妹逛街買過年的衣服,那不是等于告訴所有的人他行情不好,孤家寡人一個嗎?
今年再也沒有那樣的情況發生,家裏一點年味都沒有。趙聰發現自己想不起往年過年的時候他都在做什麽,想不起趙瑩白天上班,晚上幫着他媽媽準備那些,又要拉着他去逛街給買他衣服,還要看他的冷臉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如果趙媽媽坐在沙發唠唠叨叨:“都要過年了,還什麽都沒準備,人老了也懶了。往年和瑩瑩倆一商量就能上街去把東西買回來,今年哎……”
趙聰覺得自己胸口一緊,裝作不經意地說:“反正也快放假,等她回來再跟你去買。”
趙媽媽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才嘆氣地說:“瑩瑩今年不回來過年了,她回老家了。”
他愕然,她不是老家那沒有親戚了嗎?
趙媽媽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給他解釋說:“聽說她親媽得了重病,估計撐不過明年春天了,想見她,她請了很長時間的假回老家了。”
他覺得胸口湧上一陣陣地痛,止都止不住。跟肖翠翠分手時,他還可以反抗掙紮,壯烈轟動;跟她分手,他連掙紮都來不及做,直接被她打入深淵,窩囊委屈。
他真的恨極了她。
為什麽這這世間會有一個人叫趙瑩,為什麽要讓他愛上,再殘忍地告訴他那是他妹妹?
趙媽媽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說道:“正月初二我們要回老家一趟,你有幾年沒回去了吧,這次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我不回去了。”趙聰搖搖頭走進自己房間,順便把門關上。她不接他電話,不回他短信,迫不及待地搬家,連她最在乎的父母都不要了,他再想見她,也會保留住自己最後一絲的自尊。
一直沒有吭聲的趙爸爸這時候埋怨道:“你看你,那天晚上我不讓你跟去,你不聽。”
趙媽媽嘆氣:“我不是怕他倆做出什麽錯事來?”
趙爸爸看着她晃了晃腦袋,重新看報紙去了。
趙媽媽心裏有事,死活拉着趙爸爸唠叨:“你說那事是不是真的?”
“現在科技多發達,是不是真的,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嗎,你別操那個心了。”
趙媽媽白了趙爸爸一眼,她能不操心嗎?從那天她把趙聰從趙瑩那裏拖回來以後,趙聰就不正常,剛開始每天都往外跑,每天在外面待到下半夜才回來,回來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怕再整出什麽事來,給趙瑩打過一個電話。趙瑩跟她保證,絕不會跟他做出過分的事情。她的閨女,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是自小就讓她放心,從來沒做出出格的事情。
果然第二天趙聰就帶回一把鑰匙,正是他們家在開發區那套房子的鑰匙,細問下才知道趙瑩又買了一套房子第二天就要搬出去。
她永遠都忘不了她兒子說這些的時候,那神情是怎麽樣的心灰意冷。
趙媽媽搖搖頭,又問道:“你說那事要是真的,怎麽辦?”
趙爸爸明顯不耐煩了:“他們愛怎麽地就怎麽地呗,你別操這個心了。”
也是,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遠憂。
唐虞和餘依依的婚禮在第二年的三月份舉行,唐虞是唐家獨子,過了而立之年才成親,所以酒席擺得特別隆重,包了觀瀾一整層每日百桌酒席,連宴三天。唐氏機械出了不少人在酒店了幫忙。
趙聰來的時候已經是婚宴的最後一天,一進門就看見了那個正在招呼服務員擺放酒水的身影,他就不明白了那個女人怎麽能這麽狠心,整整四個月跟家裏沒有半點聯系。恨死她了,不想理她,縱然看見她在朝他笑,也決然當做沒看見。
唐虞今天請的是以前的同事和生意上來往的朋友,趙聰做那桌除了他跟大齊,全是有業務來往的。這幫人恨不得每天待在酒桌上不下來,沒事也能找事喝上兩杯,遇到這種婚宴,更能放開臉皮放開酒量喝個痛快。
趙聰華麗麗地被灌醉了,菜都沒上齊,就擺了擺手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酒桌上有人嘲笑道:“趙工過了個年,酒量越發小了,是不是上歲數了?”
狗屁!趙聰心裏頓時不爽,說話那人真不知道害臊,臉上褶子的數快趕上自己的歲數,虧他能說得出口。
但是他醉了,話都說不順溜了,何況罵人呢。
好在大齊比較仗義,說道:“這不能怨趙工,趙工情場失意,酒桌上自然也得意不起來,誰都有個糟心的時候,大家體諒體諒,來,來,喝。”
真兄弟永遠都不會忘了傷口撒鹽這個茬。
趴久了就真睡過去了,迷迷糊糊有人扶起自己,上車、下車、開門、進門,卧倒床上,然後還拿着毛巾給他擦臉。
他睜不開眼,鼻子去靈敏得很,滿心萦繞地都是那朝思暮想的香氣。
過了很久那人才在他身邊坐下,戳着他的臉說:“怎麽瘦了這麽多?”
哼,怕我瘦以前還每天晚上逼着他喝粥。
“有沒有想我,”那人頓了頓聲音低了很多:“我每天都在想你。”
哼,他才不會想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呢,不過她會想他他還是有些竊喜的。
那人再戳戳他的臉,然後慢慢地俯身下來,柔軟的發絲輕觸他的臉龐,不僅惹地他臉癢癢的,連心也癢癢的。
趙聰覺得等了一個世紀那麽長,氣都喘不勻,吻終于輕輕落到他的臉上。
摔,為什麽是臉上?
聲音已經低低地:“你不是我哥哥,真是太好了。”
“你說的是真的?”趙聰驀然坐起身來。
趙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不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嗎?
見趙瑩不答,趙聰急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趙瑩低着頭喃喃說道:“是真的,我這次回去我媽跟我說了,我不是你大伯的女兒。當時我媽喜歡同村的一個小夥,也就是我爸。但是因為我爸家裏窮,我外婆不同意,就把我媽嫁給了你大伯,但是你大伯那……不行……,我媽怕我們兩人不信,還讓我們去做了個親子鑒定。”
趙聰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心裏像放煙花似的,絢爛一片。他一沖動就忘了前仇就恨,一把擁住趙瑩狠狠地親了兩口,大笑道:“我終于可以娶媳婦了。”
趙瑩早就從真相大白的喜悅裏解脫出來,這時候戳戳他的胸膛小心地問道:“你不生氣了?”
趙聰看了她幾眼,還是那樣小巧鼻子小巧的眉,也沒見多好看,就偏偏能讓自己日夜惦記,想着把她壓倒床上,嘴裏不依不饒地說:“你要是讓我吃肉,我就原諒你。”
“啥?”
就是這樣,這樣,然後再這樣,一室旖旎。
“痛。”
“乖,一會就不痛了。”
“騙人,沒常識。第一次無論如何都痛。”
“你有常識能不知道誰第一次都痛?為了以後都不痛這次先忍着。”
……
禽獸。
小三兇猛,師兄帶着師嫂跑路了,廣告公司關門,範小米的副業暫停,留在家裏的時間越發多了起來,閑來便陪楊秀娥在家研究廚藝。一日,範小米陪着楊秀娥在家剝豌豆,不經意就說起唐虞和餘依依的婚事。楊秀娥感嘆地說道:“婚姻的事誰能說得準,當父母的操心也是白操心。就像小唐的婚事,你于阿姨當初死活不同意,現在也不是妥協了。所以你将來找個什麽樣的我跟你爸都不管。”
範小米問道:“當初于阿姨為什麽死活不同意他們倆的婚事?”
“餘依依歲數大是一方面,你于阿姨跟我說過一次,她覺得餘依依太算計,不舍得付出。換句話說就是你于阿姨覺得餘依依更愛自己不夠愛唐虞。”
範小米垂眸,但是唐虞很愛餘依依,那種沒有她就沒有歸宿,為她做任何事情都心甘情願不計後果的愛。
她雖然不愛唐虞,卻很想遇到那樣一個人。
楊秀娥沉默了半晌繼續說道:“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于阿姨要求的有點高,畢竟這世界能毫無保留地去愛別人的有幾個?而在要求別人完全無我地到處為自己着想的同時本質上還不是另外一種自私?”
範小米點點頭,她從未發現自己媽媽這麽有哲學修養,但是心下一片凄惶。曾經她以為那個人是毫無保留地愛自己,但是他最終抛下自己不知道所蹤。
晚飯的時候,範剛回來給楊秀娥說:“機票買好了,下個星期的。”
範小米愕然。
楊秀娥給她解釋:“我們要出國旅行一段時間。”
“蜜月旅行?”範小米知道她父母二人前不久重新去登了記。
“算是吧。”說話的是範剛,雖然仍是嚴肅的模樣,但是隐約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範剛已與年前退至二線,所以這次出國的時間頗長,臨走前範剛叮囑範小米:“有些事情能放下就放下,放不下也不用非逼着自己放下。我跟你媽活了這麽大歲數,大風大浪也經歷了不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界上什麽事情都不是非得去較真計較出誰對誰錯,誰又虧欠了誰,順其自然就好。”
範小米在家宅了幾天實在混不下去,便摸出唐虞以前給她的名片——艾米廣告設計公司,唐虞說這家公司雖是剛開業,但是老板很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