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被救出來的時候,情網旅店已經炸開了鍋,隔壁的星夢網吧跑出一圈人來圍觀。

臧夢眼神渙散,被人架着下了二樓來,她長長的頭發從兩邊頸側垂下,遮住了臉。老板娘一手扇過來,周肅正曲臂一欄,重重挨下了這一巴掌。

“要死去跳樓去撞車啊,方法多的是,少他媽害人,來老娘的旅館燒炭?!小婊子,你說你缺德不缺德?!”老板娘氣得胸膛一鼓一鼓,罵個不停。

雲煙忙開解說:“別嚷嚷了,你這麽大嗓門,生怕別人不知道啊!”

雲煙和她算是熟識了,雲煙的那份地圖給她帶了興旺的生意,她每次見了雲煙都給他一包不錯的煙,還說雲煙要是帶人來開房,不收錢還送套。然而雲煙尚未享受這種福利。

老板娘見是雲煙,罵是不罵了,但免不了一通的抱怨,雲煙只得說:“生是你們的人,死是你們的鬼。幹了這一行,你得想開一點。”

丁嘉明白了最後一句,但“生是你們的人……”什麽意思啊?

下了樓之後,陳雄将臧夢背進了麗人島的一座涼亭裏。到了傍晚,暑氣已經散盡,風中有了一絲的涼意,吸入了新鮮空氣之後,臧夢已經脫離危險了。

“你傻不傻呀,被個男人甩了,就要去尋死。”雲煙看着她慘白的臉,直搖頭。

陳雄說:“他找新女友,你就不會找個新男友?氣死他個龜孫。”

臧夢面色憔悴,搖搖頭,說:“他沒有外遇,分手是我提的……”

衆人都有點意外。雖然三人都不待見劉迪明,但對臧夢的印象很好。這女孩子說話柔聲細語,十分腼腆,就算是劉迪明搬走以後,她在路上見了301寝室的人都會打個招呼。

大家都知道,臧夢很喜歡劉迪明。這是一個金山銀山也撬不走的姑娘,在所有的追求者中,劉迪明是最窮、最不顯達的一個。那時候,他連個班長都不是,一無所有。一個女生不計富貴地跟了一個窮小子,沒有哪個男生能對此無動于衷。

現在看來,雖然是臧夢提的分手,可看起來卻是迫不得已,滿心不舍。看着這個楚楚可憐的姑娘,陳雄和雲煙都有些郁悶,又瞟了一眼丁嘉,這種人渣有什麽好的,一個兩個,都對他死心塌地的,是瞎了眼嗎。

丁嘉很敏銳地接受到了二人的不爽,心虛地往邊上站了站。

大一上學期,軍訓完畢後,學校安排下來,以院校為單位,舉辦迎新晚會。建築的學生會出手晚了一步,校園的禮堂已經被別院捷足先登,因此只能人工搭建起一個臨時舞臺。這種純體力活,學生會幹部甩給了大一新入會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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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并非平地而起,要用七十多張條桌拼湊。這活十分粗累,但人多力量大,倘若十多個年輕小夥子擡一擡,搬一搬,很容易就做完。然而,其他成員找了各種理由開脫,最後只剩下劉迪明一個人在烈日下從二樓的教室裏背出了七十多張條桌。

丁嘉本來是去幫他擡桌子,但劉迪明嫌他動作太慢,磕磕絆絆影響效率,便讓他在下面擺桌子。擺完了七十多張桌子之後,又在上面鋪上了一塊超級大的紅毯,訂上了釘子。幹完活後,兩人都快累得虛脫了。劉迪明躺在太陽下的紅毯上,說:“茍富貴,勿相忘。丁嘉,你對我怎麽樣,我劉迪明心中有數。”這番話,讓丁嘉心中聽了十分溫暖。

後來雲煙知道這事後,将丁嘉一頓臭罵,劉迪明這是沽名釣譽,求仁得仁,你丁嘉何必去捧他臭腳,吃這個苦頭?丁嘉心想,你要是有需要,我也會幫你做啊!

那天的迎新晚會之後,大二的學長誇獎了諸人,并給了一筆經費讓他們出去吃燒烤、喝啤酒,那些曠工的人欣然接受。

丁嘉很為劉迪明不值,咽不下這口氣,好幾次要說明真相,都被劉迪明按下了。最後在統計德育分的時候,劉迪明說,桌子是所有人一起搬的,大家都有分——丁嘉除外。

對此,劉迪明向丁嘉解釋過,他這是在收買人心,如果讓人發現是丁嘉幫的忙,那不就等于昭告天下,那些人曠工了嗎?丁嘉并不稀罕這點德育分,他表示理解,同時明白一件事——劉迪明真是個做大事的人。

劉迪明總覺得別人看不起他,一方面是他過于敏感,另一方面是确實有人這麽做。當一個人營營汲汲,過于渴切,毫不掩飾自己對成功的欲望,別人是會對此加以利用的。自從發現劉迪明任勞任怨、随叫随到之後,各種髒累活兒都交給他一個人去辦,同期們只管渾水摸魚,濫竽充數——反正他在攢人品、攢功德嘛,就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好了。大家這樣說。

但勤勤懇懇,腳踏實地的人自會有人欣賞。一年下來,劉迪明打造的“吃苦耐勞”、“跟着他有肉吃”形象發揮了很好的作用,學生會主席幹預了班級的幹部選舉,并由系辦輔導員一手推舉他做了新一屆的院學生會主席。

劉迪明自從當上學生會主席後,總是穿着西裝,包括上課也是這樣,永遠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他是一個熱愛生命的人,另一個便是張婷婷。他們這份與天地人神拼搶的狠勁,讓人诟病也讓人贊美。母親若是有這兩人的十分之一,便不會尋死,還能幸福地活到今天。對丁嘉而言,“單親”是個幸福的字眼。

一想起劉迪明,臧夢未語淚先流,丁嘉趕緊遞過去紙巾給她,臧夢小聲說:“你們不知道,他現在做的那些事……”說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

“我們都知道,拉皮條麽不是?”陳雄說。

三人都無聲地看了陳雄一眼——大哥你也太直接了吧。

臧夢又垂下頭來,哽咽着說:“他說這樣來錢快……我爸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是我拖累了他,把他害成這個樣子的……他爸在他小學的時候去世了,他說不能再讓我沒了爸爸……”

四人都沒再吭聲,寂靜的亭子裏只有臧夢的啜泣聲。

丁嘉聽到了某些嗡嗡聲,說:“我們換個地方吧,這裏蚊子太多了。”

臧夢站起來,向四人鞠了一躬,說:“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們。”

衆人聽她這話頭不對,頓時都慌了,雲煙忙說:“你可別轉頭又跑去尋死了!劉迪明他天生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天生的不折手段,和你爸是否生病沒關系,要賺錢的門道多的是,何必去搞那種違法亂紀、害人害己的事,讓你擔心為難,還走上了一條絕路?”

臧夢沒吭聲。

“他對你是真心的,可也能真的把嘉嘉當朋友,可你看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是真正為了你們好?”雲煙說,“他這人太自私,只求結果,不折手段。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我最讨厭的就是這句話!”

而這句話,劉迪明奉其為真理。這注定了雲煙和劉迪明這一輩子不對付,兩人相互看不慣。

這話說得丁嘉心情沉重,這也是他逐漸認清的一個事實。劉迪明視他作朋友,這件事不用懷疑。只是在劉迪明心中,朋友并不值錢,可以輕易放棄,輕易背叛,然後再哭着求原諒。畢竟,自私的人,也是需要朋友的。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丁嘉心中十分痛苦,就仿佛是他背叛了劉迪明一樣。

周肅正開始拍蚊子了,可臧夢這樣,誰都不放心讓她一個人走。

“你還有什麽事在瞞着我們?”周肅正問。

臧夢沉默半天,才低聲說:“我懷孕了。”

衆人心中一片卧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話茬。

還是周肅正開了口:“幾周了,要不要我們陪你去做手術?”

臧夢雙臂交錯捂住小腹,一臉抗拒的神色。

衆人心中嘆息,一個大二女生,沒有經濟能力,能獨立撫養一個孩子嗎?她父母又同意嗎?留下來實在是個不理智的行為。這種時候,劉迪明又去哪裏了呢?

“如果你想生下來,去辦一年休學。”周肅正說,“現在大學生可以結婚。”

臧夢搖頭,神色極為痛苦。

丁嘉心中一動:她正是因為沒辦法生下來,所以想陪着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去死……

丁嘉大聲說:“你生下來吧,如果它需要一個爸爸,我就和你結婚!”

所有人都愣在當場,雲煙瞪得眼大如牛,陳雄一臉驚恐,周肅正眉宇一冷,連臧夢都吓得忘了哭,過了幾秒鐘才紅着臉說:“謝謝你啊丁嘉,可我……我不想嫁給別人。”

見寝室長面色不善,丁嘉的臉瞬間通紅,連忙解釋說:“我我我其實也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別人說她閑話……”

周肅正面無表情地說:“你給劉芷打個電話,讓她來照顧一下臧夢。”

劉芷是本班大一時的班長,因為不會和學生會搞關系,大二時變成了一個女生委員。劉芷性情耿直剛正,熱心善良,她絕不會忌恨取而代之的劉迪明,做事也牢靠,只有将臧夢托付給她了。

周肅正對臧夢說:“許多事你要及早打算,有困難跟我們講一聲。不要再犯傻,還沒到活不下去的那一步。”

打完電話之後,劉芷很快就過來了,周肅正托付的這件事,劉芷很爽快就答應了,并将臧夢領走了。

陳雄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兩人的身影,待她們走遠了,才吹了個口哨,說:“我敢打包票,這妞兒百分之百喜歡老周!一般人誰會攬這種苦差事啊,不是自找麻煩嗎?”

周肅正不承認也不否認,神色冷淡,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一樣。

丁嘉郁悶地說:“就是啊,我剛讓她來,她還猶豫了幾秒,我一說是寝室長,她馬上就答應了!真是色令智昏!”

雲煙笑了:“也不知道剛才是誰‘色令智昏’,要和人家‘結婚’,幫人家‘養孩子’的話都說出來了。嘉嘉,你一直和劉迪明做朋友,其實是想挖他的牆角吧?!”

丁嘉低聲說:“才不是呢。我不想她們母子和我一樣。我不能不管。”

周肅正偏過頭來,注視着丁嘉。又像是解釋,又像是喃喃自語,丁嘉說:“她好勇敢啊。”

那天晚上,丁嘉、陳雄、雲煙回了寝室。一打開寝室的門,一股熱氣撲面,衆人一臉嫌棄,紛紛開始懷念麗人島的301,幹淨整潔,雙層紗窗,寬敞明亮……

三人都去拿水盆和毛巾去隔壁水房洗冷水澡,又懷念了一番周肅正的熱水器。

分開才幾秒,思念卻這麽重……

洗完澡後,隔壁寝室有人過來了,說要看動作片,陳雄便塞進去了一張碟,一群男生關了燈,坐在了電腦前。開場很久,女主角一直沒有出現,只有一個長得很嫩的男生在家裏做家務,大概十七八歲的模樣,在幫忙疊襪子,擦桌子,一幅十分可愛的樣子,足足做了五分鐘的家務之後,陳雄終于說話了:“這麽愛幹活呢,把他弄咱寝室來打掃衛生!”

雲煙深以為然。

陳雄又說:“現在就算是演黃片的,都有一個演員夢,看那茶幾擦的,都反光了,真是個演技派!”

陳雄在一邊對少年的勞動評頭論足,其餘人卻沒他這麽好興致,便喊陳雄快進,陳雄還想看這小夥幹活,但拗不過衆人,正一模鼠标,電影中又推門進來一個青年男子,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模樣。

觀衆們興奮了起來:“是3P啊!”

接下來,兩人用日語交流了一番,就開始脫衣服了,陳雄邊看邊點評說:“着什麽急啊,女主還沒來呢,你們光腚不冷啊?”

接着兩人開始親親摸摸,在沙發上互相搞了起來,而這時候女主還是沒到。陳雄以前觀看過二女一男的大片,片子中兩個美女互相舌吻,相互愛撫,看的他眼睛都直了。可現在,兩男一女的片子裏,兩個男生在一起摸舔,他怎麽就覺得怪怪的呢?

丁嘉沒有看片,他坐在床前給劉芷發短信,問她臧夢的情況。發完之後,聽到電腦前的衆人一片喧嘩,也好奇地走了過來,一過來就看到兩個男人搞在一起,青年往少年的白屁股中塞東西。丁嘉趕緊捂住眼睛閃到一邊去了,心砰砰亂跳。

這時有人起身要走了,陳雄說:“唉,怎麽不看了?”

那兩個外寝的人說:“雄哥你自己慢慢看吧。”

陳雄說:“女主來了,36d,快回來!”

那兩人并不受騙,說:“雄哥,這是GV,我們不好此道,你和雲哥自己琢磨吧。”說着發出一陣淫蕩的怪笑,離開了301寝室。

聽了這話,雲煙和陳雄大吃一驚,陳雄将視頻進度往後拉,果然一直是這兩人換着各種姿勢在弄來弄去,搞出許多難度很大的動作,但至始至終都沒有第三個女性角色出現。

雲煙責怪他說:“你要買碟看就大大方方買,每次偷偷摸摸,賣碟的拿錯了片你都不知道。”

這種小黃碟五塊錢一盤,陳雄不想人民幣打了水漂,立即開了燈,拿出這碟,仔仔細細翻看。

看了許久之後,陳雄才說:“卧槽,這是日本的正版玩意兒,一盤好幾百塊呢!”又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突然說,“我想起來了,我沒買過碟啊,都是在網上下的片,不要錢。這碟……這碟好像是老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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