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雲煙說完後,肉也開始笑了起來。這一笑山川失色,長煙一空,花落紛紛,猶如雲開日現,三千世界一片大光明。說不出的明媚動人,令在場衆人一片恍惚,可誰又能想到他開心的緣由竟是這樣缺德呢?

丁嘉心想,能博他一笑,自己挨一頓香蕉抽,也是值得的。

對于肛裂,由于世界觀和人生觀的不同,四人的認知也不一樣。

陳雄的觀念十分初級,在小學三年級時,班上有個男同學為了摘取知了蛻賣錢,從樹上跌下來了,屁股着地,落地開花。那段時間,該男生睡覺都只能趴着,上課也只能站着,一日三餐只能吃粥,拉屎都不敢用力,飽受譏笑,小小年紀就體會到了人世的滄桑,生活的艱辛。

拜外公的老年痔瘡所賜,丁嘉比陳雄懂得略多。丁教授雖然注重養生,打太極,練氣功,但有些地方是注定鍛煉不到的。武俠小說中,魔教教主們通常刀槍不入,金剛不壞,但那隐秘之處卻是他們的罩門。在攻打魔教的過程中,正派人士往往付出血的代價,卻毫無頭緒,不得其門而入,但在該片快完結的四分之三處時,一籌莫展的大俠們會因偶得的線索而出現轉機。最後,教主們的那處受到正派大俠的猛烈而無情的攻擊之後,真氣洩漏,心神混亂,最終邪不勝正,墜落山崖……

雲煙笑完了之後,趁着衆人尚未回過神來,就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出門了。

周肅正買的西瓜很大,那把削皮的小水果刀有點不夠用,讓丁嘉去隔壁借刀。

陳雄慷慨而驕傲地說:“借個毛,我有。”說着,從床板下抽出了一把白刃超過40厘米長的西瓜刀。

丁嘉大驚失色,眼睛瞪得大如雲煙,一把搶過刀來遞給周肅正,質問道:“你上次不是答應我們把兇器都扔了嗎,怎麽還有?!”

陳雄不承認,狡辯說:“這把刀是劉迪明的,他搬走的時候忘帶了。”

丁嘉洗了西瓜,周肅正殺好之後,依然遲遲不見雲煙回來,陳雄說:“掉茅坑裏了吧。”

丁嘉在走廊,沖着廁所叫了一聲:“雲煙,回來吃瓜——”

這一喊,雲煙沒喊回來,隔壁302寝室的人潮水一般湧過來,三下五除二将西瓜劫掠去了一半,其中張龍吃得最兇,他說雲煙罵他禿逼讓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毀滅性的傷害,要連吃三塊西瓜才能重拾對人生的信心。

好在西瓜夠大,剩下的半個依然夠四個人吃。然而遙知兄弟登高處,遍吃西瓜少一人,獨食是吃不香的。隔壁有人邊啃邊說,雲煙剛才興高采烈地往樓上跑了。

衆人心叫不好,以雲煙的秉性,在得知劉迪明倒了這樣的血黴之後,一定會趁他病要他命,來洩心頭之恨。

周肅正說:“丁嘉,那些藥買得不對,你再買點紅黴素軟膏和阿莫西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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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周肅正和陳雄去了609寝室。

果不其然,雲煙正耷拉着涼拖鞋,背着手,在不寬敞的寝室裏踱來踱去,得意洋洋,各種羞辱,而一邊的劉迪明裹在被子裏一聲不吭,牙都咬碎了。

周肅正進來後,對雲煙說:“西瓜切好了,回去吧。”

雲煙意猶未盡,不願就這麽回去。他一邊嫌棄,充滿了惡心,一邊又想掀開被子看一看劉迪明那稀爛的屁股,嘲諷一番。

連陳雄都覺得,雲哥小小年紀,貌美無瑕,卻做人太絕。

聽到了周肅正的聲音,劉迪明終于忍不住了,冷笑着說:“這還真是你們的作風,恨人有,笑人無。丁嘉跟着你們混,真是瞎了眼。”

陳雄見他都躺平快死了,居然還敢還嘴,怒道:“你的腚要是有你的嘴一半硬,就不會爛成四瓣了!”

說者無意,卻正中紅心,這話勾起了劉迪明某些惡心的回憶,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咬着牙在被子裏攥緊了拳頭。

雲煙冷笑着說:“你這皮條拉得國法校規都犯了,你還覺得自己很正義?”

劉迪明擡高了聲音說:“上次誤傷丁嘉,是我不對。但我一不偷二不搶,三沒有組織賣淫,也不逼良為娼,只是看準了市場上的新商機,做同性婚介,按勞分配,收取傭金,你們憑什麽說我犯法?!我成全了幾十對愛人,他們都十分滿意,同性戀雖然惡心,但他們也有幸福的權利,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哪裏不對?”

這厮居然說得頭頭是道,雲煙都有些懵了,半晌才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你他媽盡和一群變态打交道,現在是活該!”

劉迪明雖是躺着,病着,對方是站着,健康着,卻傲然說:“做哪一行都有風險,凡事都有意外,就算去做銷售,也可能被人劫殺,錢哪有那麽好賺。我寧可跑着去找死,也不會躺下來等死。”

雲煙一時語塞,氣焰在躺着的劉迪明面前居然矮了半截。

聽到這裏,周肅正終于開口了:“事到如今,你還覺得這只是一個偶然?”

劉迪明不吭聲了。

周肅正說:“這并非什麽市場新商機,你現在做的這個,叫淫媒。全國各地,每個城市都有。”

周肅正聲音平靜,不疾不徐,但另外三人都沒有打斷,他繼續說:“這麽肥的油水,為什麽別人不去撈?并非你別具慧眼,而是你無知者無畏,要錢不要命,敢與黑社會搶生意。”

“介紹大學生給富商,無論男女,都是高級會所的業務,他們有自己的山頭,自己的獵頭,自己的客戶群。你好好回憶一下,事發之前,有沒有人來找過你。”

劉迪明這才靜靜梳理那些事來,他剛介紹了一個外語系的大一男生給了一個日本人,日本人對那少年一見傾心,十分滿意,出手大方,一次就給了他五萬塊的報酬。劉迪明從未嘗到這樣的甜頭,一時之間十分興奮。

當晚,在酒吧裏,有人過來請他喝酒,說小夥子年輕有為,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幹?

劉迪明一來不想在念書時将攤子做得過大,太惹人注意;二來不想與人分羹,因此他想也沒想,便一口拒絕了。

再接下來,他接到了一筆大單,對方是一群人,需要好幾個年輕的學生。那天晚上,他帶人過去後,對方很高興,對他帶來的人十分滿意,便請他喝酒。劉迪明還算是警醒的,在知道有應酬之前,都會事先吃一片海王金樽解酒。但是那天,那酒水之中還有些別的東西。

等醒來之後,劉迪明渾身疼痛,仿佛挨了一頓毒打,衣不蔽體,後穴疼得幾乎令他再次昏迷。腮幫酸脹,口腔中彌漫着一股雄性的氣息。他身邊的沙發上散着二十多張鮮紅的紙幣,有人笑着對他說,小兄弟你做中介太浪費了,自己出來賣肯定能成頭牌……

想到這裏,劉迪明的臉一陣紅白交替,屈辱和仇恨一起湧上心頭,牙關緊咬,一陣顫抖。

周肅正又淡淡地說:“以你這心性,想窮都很難,何必拿命換。”

劉迪明顫抖着說:“你們懂什麽……你們懂什麽……”

周肅正又說:“那你想一想臧夢,你這樣,她怎麽做人。”

提到臧夢,劉迪明終于眼淚下來了。

這時,丁嘉氣喘籲籲跑進來了,手裏拿着新買的藥,還拎着一把長長的水果刀。

丁嘉舉着那柄明晃晃的西瓜刀,問:“劉迪明,這是你的刀嗎?”

劉迪明一陣納悶,陳雄瞬間變了臉,大叫一聲:“卧槽,丁嘉你他媽太過分了!”

丁嘉憤憤然:“是你先說謊的!”

雲煙立馬明白陳雄又在私藏冷兵器,頓時火起,罵道:“放舊社會,你他媽九顆腦殼都不夠砍的。”

三人一片混亂。周肅正在一邊靜靜看着,不阻攔,不參與,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但那個溫柔注視的眼神,卻讓誰都知道他們是一體的。那是看護者的姿勢。

這四人其樂融融,嬉笑怒罵,劉迪明一邊瞧着,喃喃道:“我劉迪明一不蠢二不庸,你們怎麽就容不下我?”

這話問得很有意義。雲煙停下行刑,認真思索起來。确實在很多方面,劉迪明比丁嘉和陳雄這兩個笨蛋聰明百倍,比周肅正這樣的人有勇氣,更執着,有擔當,比自己……也稍微強了那麽一指甲。

雲煙撓了撓頭,略一思忖,居高臨下地沖着床榻上的劉迪明嫣然一笑:“大概是因為,你心術不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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