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冰天雪地之下,命在旦夕的男女赤身裸體給對方取暖,往往能贏得一線生機。基于這個扯淡的原理,丁嘉和雲煙僅靠一杯姜汁可樂就回轉了生機,而獨寝獨眠的陳雄,很不幸就病倒了。
感冒從生發到止息,縱然打針吃藥請巫婆,也需要整整七天。
起先陳雄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友打擂臺,沒将區區感冒放在心上,號稱縱然生病,也是一頭東北病虎。但沒想到次日竟然發起了39度高燒,整個人躺在床上,燒得像一朵紅豔豔的海棠。他已多年不曾生病,這次病來如山倒,他惶恐不已,以為要客死他鄉,便在病榻前讓丁嘉給他代筆了一封遺書。丁嘉寫得眼淚汪汪,寫完後藏起來卻又被雲煙發現,挨了雲煙一頓臭罵。
這一個星期,陳雄受到了祖宗一樣的待遇,他都舍不得痊愈了。
“報仇的結果注定是空虛的。”丁嘉幽幽地說。
“滾一邊去。”雲煙怒道,日本鬼子的動畫片害人不淺。“你不讓我報仇,我就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死不瞑目,你于心何忍?你對別人的善心,就不能分給我一點嗎?君子有成人之美,陳雄和周肅正,他們都支持我動手。是不是啊,雄哥?”
這個統戰會是在陳雄床前開的。陳雄蒼白着臉,輕咳一聲,虛弱地說:“然也。”他此刻已經大好,但他想裝一把受命于危難之間的諸葛亮。
丁嘉只得說:“寝室長和你們不一樣,他是好學生,只會學習,不會打架。”
陳雄垂死病中驚坐起,極度不爽地說:“嘿,你這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我告訴你,千裏尋仇的主意就是你家寝室長出的。”
丁嘉有些震驚,望向周肅正求證。
周肅正淡淡地說:“确實,冤家宜解不宜結。可一旦結下了,我也從來不怕。”
丁嘉心想,完蛋了,連寝室長都喪失了冷靜,這群人中只能靠我來保持清醒了。強龍不壓地頭蛇,跑來別人地盤上尋釁,這樣有勝算嗎?
道上的規矩是,報仇不報警,報警不報仇。
當初陳雄被擄後,301寝室選擇了報警,所以事後無論警方如何處理“長青之月”,大家都表示接受,不再追究、追殺;而君怡酒店裏,雲煙被人圖謀,丁嘉被逼到絕境,險些求死,而後額頭受傷,抽線後的疤痕宛然,衆人卻隐忍不發,就是為了能夠殺個痛快。
丁嘉小聲說:“和你們打個商量,如果你們一定要打架,能不能讓我也去……”
雲煙沒聲好氣:“你去幹嘛,給對方通風報信?”
Advertisement
丁嘉拍着略微豐滿的胸部保證,信誓旦旦:“我肯定站在你這邊!”
雲煙鄙夷地一笑:“就你這樣,能打得過誰?”
丁嘉嚴肅地說:“我打得過你。”
雲煙聞言大怒,從陳雄腦門下扣出枕頭,要把丁嘉捂死。
丁嘉掙紮着說:“我可以幫你們喊加油——”
周肅正說:“就讓他去吧。”
雲煙和陳雄停了這話都很驚奇。在陳雄看來,他們有義務保護丁嘉的身心健康,将他攔在一切邪惡之外,就像手上站滿了鮮血的馮敬堯百般呵護着他的大閨女馮程程。雲煙卻知道,這是周肅正有意想讓丁嘉去看一看這些東西,總有一天,他要走出衆人的庇護。
“曲宋君——”遠遠的,丁嘉喊了一聲。
這是策略的第一步。
曲宋君作惡多端,仇家如過江之鲫,就算他親媽在街上喊他回來呷飯,他都不敢冒然答應,就算回去也不敢走大門,三拐五拐,狡兔三窟。而丁嘉長相可愛,沒有攻擊性,可令對方喪失警惕性。
丁嘉叫了好幾聲,那個燙着方便面頭的青年均無反應,丁嘉像念經一樣小聲說:“曲宋君曲宋君,小蛐蛐,宋慶齡,小君君,小蛐蛐,小蝈蝈,小君君,蛐蛐蛐,君君君,蛐蛐蛐,蝈蝈蝈,蛐蛐蛐,蝈蝈蝈,蛐蛐蛐——”
丁嘉跟在他身後,大概念了有二三十米遠,這青年終于忍不住了,一聲大罵:“死胖子,你找死啊!”
丁嘉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繼而心道,你說的是病句。
“蛐蛐”正是曲宋君小學時的外號,基本上姓這個的人,都免不了這個悲劇。他為了給自己正名,黃沙百戰穿金甲,大小戰役幾十次,終成一方大哥,再無人敢這麽叫。中學時代便是一方校霸,沒人敢惹他,還要給他交保護費。
幾年不見,這人相貌變化挺大,雲煙幾乎有點不敢認他了。見他開口罵人,雲煙才松了口氣。
他們已經跟蹤了曲宋君兩天。從前念書的時候,曲宋君出行就像壁畫上的《貴妃出行圖》,帶着一組摩托車隊,每輛車上都還坐着好幾個人,前呼後擁,聲勢浩大,鮮少落單。可是這兩天,只有他和一個男生單獨約會,背後并無保镖。
“是曲老大嗎?”丁嘉笑眯眯地說,“有人請你們喝茶。”
遠遠的,雲煙聽到了,不悅地說:“喝個毛,你出錢!”
而在曲宋君眼中,喝茶就是下戰書,他目光中露出驚異而憤怒的神色,然後推開了身邊的男孩,毅然決然對丁嘉說:“你們讓他走,我曲宋君一人做事一人當!”
那男生立即抱住曲宋君的腰不放手,哭了起來。
曲宋君抱着他,撫摸着他的頭發,說:“沒事,豹子死了威不倒,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
那男生哭得一枝梨花春帶雨,拉着扯着就是不讓曲宋君走。
這一去呀翻山又過海呀,這一去三年兩載呀不回還。
這一去呀槍如林彈如雨呀,這一去革命勝利呀再相見……
曲宋君親吻起男孩帶淚的眼睛,親着親着,兩人的嘴唇就被502粘連在了一處,當街就熱吻了起來,難分難舍。曲宋君順着男孩的背一直往下摸,手伸入男孩牛仔褲的褲腰下,男孩的腰很細,褲腰有點大,經曲宋君一扯,半拉股溝都露了出來,丁嘉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幾乎說不出話來。
兩人扭成一股麻繩,那男孩哭着哭着,就哭成了小貓般的啜泣聲,鼻腔裏帶着淡淡的,奇怪的音調。曲宋君就将手抽出來,放在男孩褲裆前面去搗鼓了。
丁嘉莫名臉紅,不禁回想春熹茶館的那個吻來。寝室長親他的時候,蜻蜓點水,完全被比下去了,人家這都要親出火來了,兩個人都神魂合一了。丁嘉憤憤地想,這樣才叫親呢,寝室長那根本就是敷衍。
目瞪口呆的還有雲煙和陳雄,陳雄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希望他們來得更猛烈一些,甚至希望他們幕天席地開始脫衣服,搞一出交配戲來。雲煙快吐血,媽的,一個人的敵人決定了他的層次,現在要打這種變态的自己,估計也沒好到哪裏去。
周肅正的目光也一直落在那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有些羨慕。他又看了一眼在一邊的丁嘉,心中又泛起一陣複雜的情懷,就像雲煙大娘給他們沖的蜂蜜柚子茶,在這個夏季裏清火解暑,甜蜜卻又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