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論贅肉的必要性】
好不容易扛着麒妄重新站定了,吳朝在剛才差點被壓爬下的同一時間,也聽到地底深處似乎也有些奇異的響動,像是有什麽兇猛之物狂性大發地扯拽鐵索之類,硬金屬碰撞聲、擊打聲響個沒完。
只不過離聲源地有點距離,所以這聲音傳到吳朝耳朵裏便十分的隐約,聽不真切。
但這個音效也确實讓他渾身一寒,雞皮疙瘩接二連三争先恐後的往外蹦跶。
啊咧……那個……當初資金不夠了的說,所以他們并沒開發地下十八層的場景啊,再說了那部分場景就算開發了也血腥暴力妖異奢靡,不符合愛與和平啦,老板不會讓上市的啊……
換句話來說,不該存在才對吧?
所以這是……真到陰曹地府了?
麟砂此刻也驚聞這異動,整個人十分警備,這已經不是靠她那天生接近“預言師”一脈的奇異靈感了,這是明明白白擺着的懼怕。
這種恐懼之感完全不亞于當初歷經流靈界之亂。
六神無主,鎮定難持。
就在麟砂往後畏步之時,整個場景裏忽又陰靈惡嚎之聲大作,那聲音吼得足讓聞者肝膽吓破。
可好在吳朝職業病的第一念頭是分析音頻效果,于是并未被真的吓到。
反倒是心裏大大給這效果打了個滿分——嚯,這吓人勁,比他們公司那幫音效組的龜孫子厲害多了!
剛想到這兒,吳朝忽然又反應過來——不對啊跑跑跑!快跑!這裏已經不是他熟悉的場景了,總之不像是自己原先想的掉入自己曾設計過的游戲那麽簡單吧,這說不定就是真正的陰曹地府!
眼下不管什麽情況,立身于自己熟悉的場景總好過呆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
于是吳朝立馬用一種“完全不亞于陰靈惡嚎”的動靜喊了他倆一嗓子,再度拼着擡都擡不起的腿,努力往回路跑去。
咬牙一鼓作氣,重新見到那緊閉的“鬼門關”時,吳朝不及稍換口氣,就驚覺早已僵麻的身子,肩膀處忽然猛的一緊,不知是被捅穿還是被啃了一大口,總之這真實的痛感一瞬間吓得他幾乎失了神,耳側卻又被溫涼濕蠕的唇輕輕擦碰着,這聲音低沉沙啞,仿如大夢初醒,“這是?”
這是……
極烈的強光順襲而來,吳朝不受控制地歪頭躲避,渾身所有力氣也好似全被抽空一般,搖搖晃晃。
麒妄從他身上跳下來,伸手反攬了他一把。
“你可算是醒了。”
吳朝說完這話,便靠着麒妄的身子,軟軟地向下滑去。
麒妄站在客廳裏,一時間有些愣住。
回過神來第一個動作是去撈地上的吳朝,這一把重撈起這人的渾身“懶肉”,捏在手裏的觸感就讓麒妄驚詫了下。
腦海裏快速閃過幾個片段——
是黑夜,是暗沉的藍,也是這人這身朦胧的膚白在柔夜中靜靜地散發着光和熱,緩呈在自己面前……
麒妄緩阖了下眼,再睜開時,注意力又全放在吳朝被汗濕透的衣衫上,短短的發梢處也在泅着水。
剛才……剛才還發生了什麽……
他不過是運功療毒了一下……啊……好像……好像也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家了,是在那熟悉又陰冷的陰間。卻沒見到師父……
真奇怪啊。
對了,麒祚和麟砂呢?!
想到自己現在僅存的牽挂,麒妄頓時又一緊繃身子,着急地向四周望去。
麒祚和麟砂此時正在裏屋和客廳的交界口處,兩個人并肩站着,尚在喘伏不定。
也就是麒妄微回頭側目的一瞬,麟砂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
同一時刻,麒祚眼裏的麒妄,雙目仍舊一片清明。
而麟砂眼中的麒妄,雙瞳覆上了一片氤氲之氣,霧色朦胧,無法看清他身上是否有那兇物的标志,只不過,師兄現在身上确實彌漫着近乎于修羅的焰氣……
但這并非陰間的修羅之火,更不是他們流靈界術士擁有的森羅之焰。
麟砂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她是見過惡鬼的。
三百多年前,她父母就是在一次協助陰兵圍剿“三兇”時殒命的。
所以她之後才勵志要入“預測占蔔”一途,日夜勤修,就是為了能讓自己發揮出最厲害的占蔔之術——不像當初的預測術士那樣失敗,蔔卦蔔出了錯誤的三兇動向。
三界六道外共同難容的三大兇者,分別指的是:
惡鬼,厲妖,兇獸。
——其中最以“惡鬼”為首。
因為厲妖和兇獸都是以血統世代遺傳,數歷史浩瀚數萬千年,生為三兇者本身少之又少,少如鳳毛麟角,所以壓根不足為患。
但惡鬼有所不同,它們這個族類可怕就可怕在,并非單以血統遺傳,惡鬼,是可以同化的……
麒妄……師兄麒妄身上怎麽會有惡鬼的命火?
麟砂産生這種意識後,先是本能的畏懼,可不知又哪來了勇氣,立時重邁了回去,甚至暗中動用靈力,要去看師兄。
這一眼,他身上再無任何異常。
透澈如泉池的黑亮雙眸似乎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溫潤力量,直直同他對視的時候,莫名便安心。
就連周身肉眼不可見的命火也都是他們流靈界術士身上常有的森羅之焰了。
麒妄眼看着他倆也沒事就放下心了,決定先把吳朝拖回房放好,再問問他們剛才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自己難道昏迷過去了麽?
***
等着聽完麒祚繪聲繪色的描述後,天色已經薄暮。
麒妄對這一切也表示質疑,照他們那個說法,好像吳朝并非是個普通的人類?
可那個“地獄”的場景,并非麒祚的臆想,麟砂也可以作證,當時那些火蛇燎過來的炎熱都是真實存在的,是能灼傷皮膚的。
也就說,一切都是真的。
在一種莫名其妙的狀态下,他們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而根據他們對這個世界的描述,像是麒妄曾呆過的陰間。
思索了一會兒,這事大抵還是跟吳朝有關,當然了,他在聽他們闡述這事的過程中也聽到很多次,吳朝是如何如何背着自己逃命的。
眼下再問他們也問不出什麽來了,再加上麒祚和麟砂也都是一副很疲憊的模樣,麒妄安撫着他們先睡了,這就立即回頭去看吳朝。
——很奇怪,他這一次運功,自行療毒醒來後,精氣神似乎全都恢複了。
除了……記憶好像有點錯亂。
比如剛才突然捏到吳朝腰部的軟肉,莫名其妙腦子裏就蹦出來昨夜他躺在床上的樣子。
對于那些片段和場景,麒妄發覺,對于現下的自己來說,第一反應竟然是——陌生!
可随即又想到,昨夜是真實存在于自己和吳朝之間的啊,自己怎麽會産生這種奇怪的感覺?
更奇怪的是,自己早已默念過很多次清心法門,暗示自己別再去想這件事了。因為麒妄想求的術士之道,是其中最純粹的終極之念,需“破我執、觀無常、出生死”,也需“寧心歸一,絕不妄作”,說白了就是五蘊皆空,脫離諸生煩惱。
當先脫離的就是“色”字。
這個色不單純指的是欲,一切能霍亂本心的都算作色。
可剛才……幾乎不受控制的……不想放手。
想一直捏下去。
自己是怎麽了?
這邊還在疑惑着,要進屋的麒妄忽又想起,那魚缸還沒來得及回頭再檢查來着!
眼下術法都恢複了,自然不再擔心出事,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有把握。
可匆匆轉身去看魚缸了,他心下一個接一個的疑問連外蹦個不停——自己好像真的變得奇怪了些!
明明魚缸在客廳,麒祚也休息在客廳,自己怎麽可能忽然變得這麽粗心大意,把麒祚置身于不安全的環境裏?!
快步走近,動用部分術法去檢查了一番,麒妄現在确定,那種會放毒的魚已經不複存在了。
魚缸裏剩下的都是正常的。
只不過魚為水中之物,為陰物……
他們術士常講要陰陽制衡,于是麒妄幹脆把魚缸往陽臺上搬了,打算讓魚缸接受部分陽氣的照耀,确保萬無一失。
只是自己的手臂在随着魚缸一起接觸到陽光時,突然猛的一痛,那溫煦陽光似乎可燒灼掉整條臂膀。
雙瞳中黑紅二色也狂湧不歇,交錯不休。
麒祚此時踩着拖鞋忙跑了過來,差點脫手的魚缸得了少年的幫忙,又重新穩回了麒妄的懷裏。
麒妄将魚缸輕輕往陽臺上一放,摸了摸麒祚的頭,轉身一言不發的就走了。
麒祚愣了下,下意識問了句,“師兄你恢複好了麽?”
即将要開門進裏屋的麒妄步子一頓,停了會,這才微側過頭來,嘴角扯起些許,像是在笑,“可能恢複了些。”
說着便擡了步,順帶關上了客廳的門。
屋外的麒祚眨眨眼。
不知怎麽,他覺得,剛才那一刻師兄的音色忽然深沉了許多。而且,這魚缸的水好像也突然少了大半去。
魚,魚呢?少沒少?
大大咧咧十分粗心的少年并不記得魚缸裏原來有多少條魚了,可下意識覺得,似乎真有哪裏不對啊!
因為他剛才只是剛躺下,壓根沒睡着。餘光看到了麒妄師兄在搬魚缸,只不過沒等起來幫忙,就突然感受到一陣特別詭異的靈力波動,這個靈力太洶湧了,即便是當年在流靈界見識過戲命師的試煉場,看過他們鬥法來開過眼界,也沒見識過這麽詭異又強大的靈力。
因此當他再反應過來時,就見着師兄手裏的魚缸要傾地了,但是……那時候水好像明明也沒灑啊?跟之前看到的不一樣!
陰陽制衡……
有陽氣的地方……要是陰物暴露在陽光下,肯定會第一時間利用周邊一切可利用的陰氣來彌補自己被陽氣所灼傷的地方……
什麽情況……
麒祚一時間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吓住了,猛搖了搖腦袋,不敢再胡思亂想,又一溜小跑奔回沙發上重新扯被睡了。
麒妄回到吳朝所處之地,不及靠近便覺整個房間熱浪之氣暗湧不休。
這陽氣,灼的他有些焦躁。
可他卻不願離開這間屋子,眼神中黑紅二色交錯的更加瘋狂,嘴角也忍不住越咧越大,似乎是在笑。
這個詭異的笑容僵持了幾秒,接着,他的頭猛的一歪。
像是許久未曾動過筋骨的人那樣緩擴了擴肩肘,又扭了扭自己那精悍的腰肢,麒妄徹徹底底的笑開了,雙眼也眯如彎月,嘴裏不停地發着“哈……哈……”的低沉氣息就向昏迷中的吳朝爬去了。
只不過到底是上萬年未曾活動過了,這第一步走的仍舊很不協調,讓他擡了一步就直直撲在床邊,可這根本不妨礙他想要觸碰床上活物的決心。
肉……
軟綿綿的肉……
他記住了這個手感……更記住了這個人身上的味道……
現下的麒妄,滿腦子只被一個念頭侵占了,那就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