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來點兒黑驢聖進補?
兩人并肩走了一段,蕭煜忽然停下來,側身笑看廖秋離,也不言語,就這麽笑着,看着好傻。十來年的交情外加好幾年的纏情,廖秋離也心有靈犀了,知道他等着他伸手讓他牽,雖然臊得慌,卻也沒有明擺着拒絕,猶豫半晌,瞄一瞄四周,見沒什麽人注意這頭了,快快把手遞過去和那人的手碰了一下,“人、人太多了,就牽一下可好?”。蕭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那架勢一看就是守株待兔式的淡然,動作卻不是那麽回事,他的手好容易等到了廖秋離的手,當然要逮住了不放,而且吃定了他不肯聲張的脾性,就要不動聲色地拖住不放。
“走吧,晚了人更多。”蕭将軍如今也會“笑眯眯”了,他笑眯眯地提點掙動的那位,真怕丢醜就別掙動,一會兒走街的人多起來,見兩人當街拉扯,那看熱鬧的才多呢!
“……”
然後兩人的手在一塊布的遮掩下纏在了一塊兒,兩個人肩碰肩走在了一塊兒。
這條老街早在安仁建城之前就有了,比安仁城區還要古,安仁城裏的百姓們也都習慣了在這條街上做買賣,盡管擁擠卻一直不願搬到官府營造的東街新市去,寧願在這兒暖洋洋的擠成一團。于是東街新市就成了一條專做外客生意的客棧街,老街仍是水陸貨運零賣批發的集散之地,髒也挺髒,亂也挺亂,但是安仁的人們人人都離不開這樣一條比自己高祖的高祖還要老的街,每天擠一通才覺得這天沒白過。
蕭煜在這片熱乎乎的人海裏終于成了他想了許多年的一個“角兒”——肉盾牌,藉由人海的推搡擠挨,他可以順理成章地抱或者是圈又或者是霸着戀慕多年的那個人,他自己就是那個遮風擋雨的小窩棚,望他在他這兒能住得舒坦,外頭風雨他來擋,他就在窩棚裏看看書喝喝茶畫兩筆牆畫,歲月流年飛逝亦不覺,慢慢慢慢就老去了。
好安逸的一世。
這就是一個缺人疼少人愛的人對“一世安逸”的最大想象。前邊十幾年他一直在想他到底能不能等到,如果等不到了該怎麽辦,如果等到了但活得不夠長怎麽辦,都是偶然想起,但那偶然都在他最喪氣的時候、最無望的時候、最不知所措的時候,日積月累,又不屑顧影自憐,難免要極其尖銳的痛一陣。其實對目前境況抱有懷疑的何止是廖秋離,他自己也覺得目前的安逸是結在冰上的,顫顫巍巍,戰戰兢兢,腳踏在上邊都不知道該怎麽邁步。
“慶之,回了帝京之後……我們、我們補一場婚宴吧……”不然我久久都不能安穩。
“你說什麽?太吵了聽不清,一會兒進了飯館裏再說。”廖秋離被他圈着走,走得很費勁,心思都放在走路上,周圍人說話都是扯着嗓門喊的,又兼雜着各樣動靜,他那句和耳語差不多的話一早就被蓋過去了,他只看到他張了張嘴,說的什麽根本聽不見。
就得趁亂說才說得出口。一會兒到了僻靜地方,二人對坐,瞧着眼前人反倒說不出口了。
在亂不哄哄的市集裏逛一個來回,廖秋離手上拿着三本前朝畫樣舊本,蕭煜手上的東西可就雜了——兩包桃酥,一包雜拌,幾盒茶餅子,還有一個包袱裏裝的不知是什麽膏還是什麽油,他買這個的時候廖秋離正站在畫攤前挑畫,挑得可入神,沒留意他在隔鄰的攤子上問些什麽看些什麽要些什麽,他買完了,他也買好了,似乎各自襯意,兩人臉上都帶着笑。
“笑什麽?我臉上沾了黑墨麽?”廖秋離看他不言不語,只定定看着自己笑,忍不住要問一句。
“愛笑才有福,常笑常好。”才不會告訴你剛才買的是什麽呢!都是夜裏要用的東西,掌櫃的說了,包管好藥,用了以後神仙都思凡!
廖秋離見他笑得鬼,偏又套不出話來,皺皺眉走了,“前邊有家飯館,進去問問看,有适口的招牌菜來兩個,也到午間了,有些餓,對付着吃點兒吧。”
“好。”蕭将軍快走兩步,再次強牽心上人的手。死過一回的人,往往更加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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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進的這家飯館是安仁的老字號,吃的人多,差點兒尋不到座位,等了約摸半柱香的時間才等到一個空,剛坐定,店小二便上來問願意點什麽菜色。蕭煜讓他把招牌菜報上來,他們看着點。店小二張口就來,一連報了十幾個菜色,大多都是驢肉主打,蕭煜點了兩個,廖秋離點了一個,看看差不多了便要作罷,店小二剛才還挺亮堂的嗓門忽然低了下去,“不瞞二位客官,小店還有一樣菜是絕品,非是知味的食客不敢推薦……”。
“怎麽還鬼鬼祟祟的,難不成你們家還兼着賣人肉?”蕭煜挖苦他,身為将軍王,不說吃遍了全天下的好的,那也是嘗足了常人嘗不到的味道,小二哥在他面前賣弄,頗有點兒魯班門前賣弄斧頭的架勢,當然要呲噠他兩句。
“小的看您二位像是要進補的,俗話說吃啥補啥,店裏今早進了一頭大黑驢,……黑驢聖可是壯陽的大好材料!您二位——一位眼眶子發烏,走路腿腳發飄,另一位眼珠子周邊沁血絲,眼神都打愣了,還不補一補?!萬一脫了陽可不是鬧着玩兒的!秋景天這個天氣最宜進補,不如來個驢肉小鍋子,驢肉之外,來一盤黑驢聖,涮着吃,勁道适口而且還不膩……”。店小二的話說到這兒,廖秋離那張臉幾乎熟了,蕭煜面不改色心不跳,馬上就定主意,“那就來兩盤,要弄幹淨了,若有騷味兒……”。
“您放一萬個心!小店常年做這號生意的,不會折了自家名聲,一準叫您滿意!”店小二說完,麻溜的下去排菜去了,廖秋離獨自對着蕭煜,尴尬得擡不起頭來。他把桌面當鏡子,偷偷照了一照——似、似乎并沒有眼眶發烏啊……,走路發飄?應、應當不至于吧?……
他這號小動作早就入了蕭将軍的眼了,這位肚裏暗笑,“瞧什麽呢,人家說什麽你都當真,別瞧了,我看就挺好,氣色比在西域時好太多了。”
“……我不吃那玩意兒,能不能最後再下鍋?”
“你說了算!不過,你真不吃?吃什麽補什麽,你也該好好補一補,不然夜裏出來那麽些,白日再不補點兒回去,到了帝京,你們家人得把我當成吸人精魄的妖怪了……”
“快別說了!認識十來年,頭一回知道你嘴巴這麽、這麽……”
“這麽什麽?”蕭煜眼角含笑又含情,緩緩靠過來,也不顧大庭廣衆,立馬就要和旁邊的人做個嘴兒。
廖秋離給他臊得都沒法子了,雙臂交叉護在臉前,那個嘴兒就做在了他的右胳膊上。
哪敢看他呢,那對茶色帶金圈的眼仁兒一波波洶湧暗潮,都是欲情。只要他的眼神一接上去,即刻就會撲過來,吓人。
“慶之,回帝京之後,我們補個婚宴吧。”蕭煜順勢湊到他耳邊,幾乎是含着他耳廓說的,廖秋離向來怕癢,這種癢得發麻的“遞話”,把夜裏和白日的界限模糊了,夜裏種種胡亂在腦子裏亂竄,招架不住,他把他推到一邊,自己埋頭平複急起來的呼吸。
“不要太多人,就你家人和我的至交,擺幾桌酒就行。我想要名分。”
起碼在父母親朋面前要有名分。有了名分才好往來,才好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家一樣,日後有個風吹草動,都有一大群人相幫,不再有那種單打獨鬥的孤苦。
“你給我個準話!”
“……唔。”
廖秋離雖則臊得擡不起頭,卻也沒忸怩,到底還是答應了。
一頓午飯吃了有一個時辰,等兩人茶足飯飽,算還了錢鈔,出了飯館,走回歇宿的客棧,都下午了。陸弘景在客棧下的茶間喝茶,見他們兩人從外來,忍不住要拿來開涮,“喲呵,吃飽喝足,知道回窩啦?聽說某些人還吃了兩盤黑驢聖?怎麽,夜裏鬧得太過,頂不住了要進補哇?”,這貨騷眉搭眼的,邊說邊打量廖秋離,“都說母的沒公的漂亮,如今看來似乎也不是那麽回事,漂亮也是可以渡過來渡過去的麽,路上睡了十來天,母的也水靈不少……”。
蕭将軍一個掌風掃過去,這貨不得不閉了嘴,贈了掌風不算,還要附帶挖苦,“是麽,怪不得你近來變黑了,呵,照龍湛那種黑法,沒多久你就要被‘渡’成黑驢聖一般的黑了,勸你還是少‘渡’為妙。”。
幾句不像人話的話氣得陸弘景猛跳腳,正要在言語上找贏,蕭煜還不饒人,他還有後話,“哦,對了,黑驢聖滋味不錯,你若要吃我們可再留一日,今天的份我已經吃完了,得等明天的。”。
“吃吃吃!怎不吃死你!個死舅子的!小梨子你可得把你那朵後庭花守好了,蕭煜這貨手辣着呢!吃黑驢聖這麽夭壽的東西來進補,夜裏還不知有什麽黑招,當心他把你吸幹了……”
蕭将軍臉上的笑看着好惡好狠,“龍湛,再不出來收了你家禍害,我就要替天行道了!”
陸将軍今年估計忘了給諸天神佛燒香送供奉,這都第二回這麽被人強摟着拖進客房裏了,倒黴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