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仰頭望着餐館的名字,詹言語又郁悶了。

“東……樓?”詹言語下意識地念出聲來,然後自動略讀了中間那個字。才說出這話就想咬掉自己的笨舌頭,怎麽能在他面前說這種顯得自己沒文化的話呢!都忘了她現在是跟着大老板出來吃飯,可不是跟自己能随地打鬧的朋友出來。

幸好容逸沒有嗤笑她,只淡定地開腔解釋:“東岘(xian)樓。第一次來?”

“嗯。”自覺丢了臉的某人不敢再多說話。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裏走去。

“老板,您來了,還是老地方嗎?”旁邊眼尖的經理在他們進門的時候就笑着迎了上來。

容逸沒有看他,自顧自往裏走,面無表情地說:“嗯。你下去吧,讓服務員過來就行。”

經理點點頭,默默退下。

詹言語這才知道,原來容逸還是這家餐館的老板,這人的勢力範圍是有多大啊,出來玩一下去的是他的酒吧,吃個飯又是他的飯店,家裏在杵着這麽大一公司,這還要不要他們這些外來打工仔活了呀?

詹言語心裏一陣胡思亂想,倒是也沒忘了跟着他上樓。

容逸帶着詹言語走進包廂,待她坐下後就遞給她一份菜單。

知道這裏是他的店,而且看菜價也不算貴,詹言語便不再客氣,看着菜譜就合着自己口味點了幾個。

這樣容逸又跟旁邊等待的服務員補充了些,服務員便下去了。

詹言語才拿起菜單想把它放回原位,菜單上突然多了只寬厚有力的大手,她詫異地擡頭,不解地問對面的男人:“怎麽了?”

容逸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一下就占據了她旁邊的位子。

他把菜單移到他們兩人中間,食指輕輕敲着桌面施施然道:“這裏的菜色應該算是全的了。說說看,哪些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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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有多無聊啊,詹言語默然無語地回看向他。

“嗯?”容逸挑眉反問,閑閑地給她二選一,“你是準備幹坐着等菜,還是跟我聊聊你的挑食問題?”

叫你嘴賤!一時興起逗他幹嘛,這下好了,閑事變正事了!

詹言語從鼻中悄悄地噴出一口氣,算了,豁出去了,說就說,反正是他自己想聽的。

她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又呷了口茶水潤了潤口,才開始淡淡地念起菜單來。

哦,準确的說,是邊念菜名,邊報裏面不吃的食材。

兩個人趁着上菜的時間,一個不辭辛苦地絮絮叨叨,一個不露聲色地暗暗記下。

等詹言語終于講得差不多也口幹舌燥的時候,桌上的菜都上了好幾個了。

詹言語偷瞄他的眼色,趁機建議道:“差不多就這樣了,咱是不是先吃飯?”說着,她便轉頭看看桌上的綠茶餅作征詢狀。

“咳,”容逸終于慢騰騰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沉吟了下還是忍不住說了句,“今天我算是長見識了,你比我家老三還挑食。”

詹言語不解地重複:“老三?”

“我有兩個兄弟,”見詹言語表情驚悚,就知道她想岔了,立刻解釋道,“以前結拜的,都很多年的朋友了。”

詹言語緩了緩心神,長籲口氣:“哦,差點以為你爸生了三個兒子。”

“這家餐館就是我們仨開的,有空你可以過來坐坐,到時就記我的賬上。”講完餐館的事,容逸也沒忘了之前的話題,又折回去問,“容我問一句,你這麽挑食是怎麽活到現在的?”面色平靜,話語卻很犀利。

要不是這幾天跟他熟悉了,詹言語鐵定以為他是在諷刺她呢。

“哎,說起這挑食的問題,我還真是有很多話可以說,”這會兒,剛剛還有些拘謹的詹言語已經完全放開了,她邊剝着蝦邊說,“其實我大學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挑食的哪!”

容逸跟着她的動作也揀了只蝦回來剝,聞言便詫異地問:“不知道?”

“是啊,”詹言語一臉無辜,“我上大學之前,都是在學校食堂吃的飯,不想吃的自然就不會點了,這樣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那麽多菜不吃的。一直到了念大學跟朋友出去的多了,大家才發現我挑食挑得厲害。”

容逸還是奇怪:“一般小孩子挑食,家裏父母都會指正的啊?”

詹言語不好意思地撇了下頭,從牙縫中憋出一句:“咳,都奔三的人了,就別說小孩子了哈!”

“不過關鍵就出在這裏,”詹言語又說,“我大學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這個問題啊。然後我就回家問我媽了,我怎麽就這麽挑食呢?你知道我媽怎麽說的嗎?”

“怎麽說的?”容逸也被她問得起了興致。

“咳咳!”詹言語假模假樣地清了清嗓子,學起自家母親說起話來,“你哪裏挑食啦?你一點都不挑食啊!”

“你媽跟你一樣挑食?”容逸自認為想出了個比較靠譜的答案。

詹言語笑着搖頭:“不是的,我媽不挑食,她一句話就打發了我。”

“什麽話?”容逸覺得眼前的飯還不如聽她講話來得有意思,便放下了筷子興致勃勃地聽她的下文。

“我媽說‘你就是不愛吃菜而已嘛’,真是一語道破真相啊,其實我就是個食肉動物。”這樣說好像也不對,詹言語又抿了抿嘴說,“不過青菜、鹹菜、花菜、茄子這些我還是吃的。”

容逸莫名的有一種被打敗了的感覺,她媽跟她真是太可樂了,只是……

“你不是說你還不吃法國菜,意大利面,日本菜什麽的嗎?”

“哦這個啊。”詹言語這下是真的打開了話茬子,也像模像樣地跟他唠叨了起來,“這法國菜啊,一道一道的上,這得等到什麽時候啊,麻煩,索性不吃。再說這意大利面吧,我不會用叉子卷着吃,也懶得學,不吃。日本料理就不能怪我了,這是家規。”

“哦?”容逸更感興趣了,這日本料理還跟家規扯上關系了?

詹言語拿起餐桌上的毛巾擦擦嘴,趁着這空擋吃了一只蝦又接着說:“其實我媽就是盲目抗日啊。她現在還天天看抗戰片,每天宣揚毛澤東思想,堅決不碰日本料理,也不準我跟我爸吃。然後我就跟她說,你這麽抗日,那還用小日本的電器呢!”

“嗯,那你媽怎麽說?”容逸興致盎然地追問。

詹言語嘟了嘟嘴,小女兒态盡現:“這話我說了一次就不敢再說了,我一說咱用的那空調就是日本的,她聽了就要去拆。其實她買的時候壓根就沒注意哪些是日本的,要是知道她鐵定是不會買的。然後這以後我就再也不敢說了。不然我說一次,家裏的電器就得少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見詹言語少了白日公司裏的嚴肅,卸下了臉上的面具,對他表露出這副家長裏短的模樣,容逸就又是想笑又覺得心裏暖暖的。這樣的詹言語更加真實也更是讓他喜歡。

他忍了忍,暗暗憋下內心湧起的笑意,恍若随意地追問:“一般來說挑食的人背後總有一個默默付出的人,這在你身後站的是你媽還是男朋友?”趁此機會,容逸便試着探詹言語的底。

“我沒男朋友啊,”詹言語絲毫不知曉對面男人的用心,只顧着講挑食的問題,“這個人明顯就是我媽了嘛。她做菜很好吃的,我的嘴就是被她養刁的。”

他做的雙皮奶味道也很好,跟市面上的味道不太一樣。

再次不經意地想起這段讓她忘不掉又傷感的過去,詹言語不由地閉了閉眼,催促自己從回憶中抽身回來。

容逸發現,詹言語似乎挺喜歡吃蝦的,殼都已經剝了一堆了,便剝了一只悄無聲息地放她碗裏,又問:“你對吃食這麽……”

好半天,他才找到了一個不太傷人的說法:“講究,那想必是很會做飯了?”

“呃,“詹言語這下倒有些羞愧地紅了臉,讪讪笑着說,“其實,我從不下廚的。”

“真的?”容逸有些不信,看詹言語的樣子不太像啊。

“真的。”詹言語艱難地點了下頭,這難為情的勁頭一過去,臉皮一厚又坦誠相告,“事實上,我真的一丁點都不會的。”

她見碗裏好像多了只蝦也沒在意,只以為是剛剛自己剝了忘記吃了,就夾了起來放進嘴裏,囫囵吞棗地咽下:“其實我以前是有嘗試過的,我高中的時候就試着做了一回番茄炒蛋,然後我媽給了我一句評價以後,就再也沒敢讓我進過廚房。”

“什麽評價?”

今天的容逸格外随和,相當給面子地追問了句。當然,今天的詹言語也格外的話唠,實在是好久沒這麽輕松地吃飯聊天了啊。

她至今回想起來還有些郁郁:“她說‘太惡心了’。”

“哈哈!”容逸的眼裏漾起了一絲笑意,漸漸地融化了那張冰塊臉,“你究竟做成什麽樣了才被你媽說成那樣?”

“其實我覺得還好啊!”詹言語不滿道,“我們學校食堂三樓是可以單點一些鐵板飯、咖喱飯的,廚師也都是站在外面當着我們的面做菜的。有一陣子我就覺得有個廚師做的番茄炒蛋鐵板特別好吃,就每天都買,偷看了一個多星期才琢磨出他的做菜步驟來,回家就試驗了一次。做出來以後,我看看就賣相稍微差了點嘛,我媽就這麽打擊我,我當然就不幹了。所以我至今為止這麽多年,就做過這麽一次。”

“有意思!”容逸往日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臉在這片暖意中悄悄融化,面色也甚是溫和,他笑着說,“有機會一定要見見你媽,你家挺有趣的。”

“嗯嗯會有機會的。”詹言語忙着吃飯,含糊着應他,其實壓根沒往心裏去。

容逸見狀更是莫名的欣喜,眉眼間也滿滿的都是笑意,霎時感覺就算是不吃這頓飯,光看着她吃也很是美味。

詹言語又吃了好一會才遲鈍地意識到,她這會兒在容逸面前好像過于放肆了,也不知道該怎麽亡羊補牢,索性埋頭吃飯裝鴕鳥,暗暗決心等會說話得注意點,可不能因為他現在看着好說話就忘了兩人的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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