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東岘樓吃了晚飯,容逸又帶着詹言語來到了逐曳酒吧。
這會兒時間還早,再加上進入夏季,天色暗得也晚。現在落日還舍不得離去,斜斜地挂在西邊,紅彤彤一片,光輝映得門口的“逐曳”二字特別璀璨。
詹言語怎麽看就怎麽覺得,這兩個龍飛鳳舞的字在落日餘晖下分外得撩人,尤其是“曳”字的那一個勾子,似乎要把她的心火都挑起來了。
這字塑造都不錯,詹言語一邊在心裏暗暗點頭,一邊也不忘跟在容逸身後走進酒吧。吧臺內的幾個酒保見着容逸只是熟稔地點了下頭,便回過頭去做自己的事兒,完全沒有要過來向大老板請安的意思。
若不是早前就知道容逸的身份,詹言語還真會以為容逸就只是這裏的常客而已。
此時,酒吧裏并不是很熱鬧,人也不多,但獨屬于酒吧的那種氣氛卻是一點也沒有被淡化。
詹言語跟着容逸穿過舞池,一路往裏走去。她倒是不擔心被拐帶,只是疑惑這位默然無語的大老板想要帶她做點什麽。
顯然,容逸并不打算讓詹言語坐在外面,還是帶她去了自己的專屬包廂。
方進包廂,詹言語就被室內的擺設吸引住了。
瞧瞧這室內的裝潢設計,真是一點都不比私人會所差。
在幾張長短不一的沙發、桌幾後面,擺着一張臺球桌和一張麻将桌。除此之外,旁邊牆壁上還挂着一個飛镖靶。
在這麽一個空間并不算大得離譜的包廂裏,各種玩樂的家夥那是安置的錯落有致,連詹言語這種能坐着就絕不站着的懶人都有了躍躍欲試的沖動。
從小到大,詹言語都不是一個熱愛運動的人,當然,這并不是說她體育不好。不知道有沒有遺傳的緣故,詹言語不常運動,但她的體育成績相當好。
記得她還在念大學的時候,學校每年都會組織學生體側,有一項常規內容就是800米跑步。同學們往往在考試前幾個星期就開始每天晚上堅持跑操場。
詹言語是一個例外,別人在長跑的時候,她在圖書館看ACCA。別人為了練腳力特意步行上下課,她照常騎着她那輛小紅自行車進進出出。
結果考試的時候,她照樣輕輕松松穩穩當當地拿班裏的前三,看得一衆同學淚千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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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體育能人,這大概說的就是詹言語這類人了吧。
在詹言語打量包廂的時候,容逸也在打量着她。見她面色柔和,眉眼帶笑,容逸的心情也不由地燦爛起來。
雙雙入座後,詹言語便笑着說:“我收回之前說的話。你這裏的環境确實不錯。”
容逸嘴角微勾,不置可否。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地敲響。随後,一名服務員低眉斂目地端着個托盤進來了。容逸朝他點了點頭,他就把托盤上的瓶瓶罐罐都一一擺放在了桌幾上。放好之後,收回托盤便出門了。
詹言語其實看不太明白這都是些什麽,但大致一猜也知道肯定跟酒有關。一想到這,她不禁蹙了蹙眉。
她不喜歡喝酒,酒量也小,且這麽多年工作下來了酒量也沒練上去。
大學期間也不過就是班裏聚餐了才勉強抿那麽幾口。等到進了事務所工作,到審計單位去的時候免不了也要來幾杯,但那都是應酬,并不由她說了算。
現在麽……
容逸瞧詹言語露出了些許似厭惡又似無奈的表情,彎了彎嘴角明知故問:“平時不喝酒?”
詹言語不敢托大,微微地搖了搖頭道:“不喝。”适時地做出了為難的表情。
本來詹言語以為自己這樣說,容逸就會善解人意地幫她換飲料。畢竟這麽幾天接觸下來,詹言語自覺有些了解容逸的性子。在不破壞他原則的前提下,他對待同事,或者說是下屬還是挺寬容的。
可這回,詹言語卻猜錯了。
容逸對她委婉的暗示視而不見,只心無旁骛地專注着手上的動作。
盡管對方沒有回答,詹言語并不在意,也注意起容逸的動作來。慢慢地,詹言語就被他流暢的動作吸引了。
詹言語并非沒見過調酒,酒吧裏會調酒的調酒師多得是,但這回卻是她第一次這麽仔細地端詳起一個男人調酒。
容逸的動作很簡練,沒有什麽花哨的姿勢。但他翻瓶、直立起瓶、反倒手幾個動作連番上演,如行雲流水般順暢自然,在室內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好看又炫目。
詹言語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個男人冷峻了些,但他的姿态真的很讓人入迷。只要他想,似乎就沒有他做不到的。
“Grasshopper。”
一杯泛着淺綠色的酒出現在詹言語面前,敲碎了詹言語滿心的贊嘆。
詹言語抽着嘴角勉強笑笑:“給我的?”
容逸似沒看到她牽強的表情,兀自點頭解釋說:“Grasshopper,意為蚱蜢,因其酒色呈淡綠色,故名為綠色蚱蜢。”
詹言語一直把酒當成是應酬的必需品,不太關注酒這一方面,頂多只熟悉茅臺、五糧液、汾酒等一些傳統的名酒,對酒吧常用的一些酒類自然不太了解。
一看到這種顏色花花綠綠的酒,心裏就沒什麽好感,也不知道這酒度數如何,更不知道喝了它會不會有什麽後果。
這時,她一下就聯想到了她現在所處的環境。
人物:女下屬和男上司。
地點:酒吧。
時間:晚上。
每一項都很普通,可加在一起就不能不讓人多想了。
一念及此,她的臉色便驀地難看了幾分。
雖然詹言語很想相信自己的認識,認定這是一個極有魅力且高傲的男人。但話又說回來,男人一旦管不住自己,随時可以變禽獸。況且,他們現在也算不得有多熟悉。她怎麽就這麽确信他的人品?
詹言語開始後悔,覺得自己防備心還是缺了點,跟他處了一段時間就把他列入了朋友的行列。手上的那杯酒突然就跟燙手山芋一樣,讓她甩不掉,喝不下。
能管理好這麽大一家公司,容逸當然不是一個神經大條的人。他就坐在詹言語對面,詹言語此時的表情變化自然一絲不漏地落在了他的眼裏。
他不知自己該做出什麽反應,是氣憤處了這麽久,對方還如此防備着自己,還是欣慰她什麽時候都保持着謹慎性。
雖然心裏不悅,但容逸表情一如剛才,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這是一種香味很濃的雞尾酒,杯中散發着薄荷清爽的香味及可可酒的芳香。配方中加了鮮奶油,入喉香濃、滑溜,非常可口。”只情緒比方才低落了很多,掩也掩不住。
容逸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知道你不愛喝酒。放心,這酒度數很低,口味很好,可以當甜點飲用。”
這話一出,詹言語臉色就有些發白。
雖然容逸說得很順溜,但詹言語就覺得他是看出她的小心思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一串大字華麗麗血淋淋地穿透詹言語的腦門,震得她有些暈眩。
她僵笑着看看對面的容逸,覺得異常難堪。
盡管容逸什麽都沒說,臉上也看不出什麽來,可她就是有種犯錯的感覺。
現在回頭想想,她确實想得離譜了。再怎麽說,人家也長得一表人才,才華橫溢,真真正正算得上是高富帥。他如果想做什麽事,有必要做得這麽明顯嗎?
真的是被那些腦殘電視劇荼毒了,詹言語暗暗唾棄自己。
難道男上司單獨約女下屬喝酒就一定有不軌之心嗎?
在神思焦灼中,詹言語已經舉起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有點甜,但不算膩,隐約有些酒味,卻不濃厚。說是酒,更像是飲料。
容逸挑眉:“怎麽樣?”臉色依舊如常,神色亦淡然。
詹言語更加羞愧難當,扯着嘴角僵笑:“嗯,很好。你調酒很棒。”
如果是平時,詹言語大概還能說一些客套話來贊贊老板高超的調酒能力以及高雅的品味。但這時,她滿腦子都在譴責自己的龌龊心思,腦子完全當機,只能簡單的附和。
當然,她絕對可以信誓旦旦地舉手發誓,她說的都是真心話。
可對上她現在這樣欲笑未笑,欲哭無淚的表情,對面的容逸會怎麽辨析她這句話裏的誠意,就誰也不知道了。
詹言語一時讷言,不知說什麽,就又是一口酒下去。
容逸默了一會,終于開口,唇角隐笑:“我本來是打算帶你過來打打臺球玩會兒的。忘了飯後立即運動不太好,所以才給你調了杯潤潤喉。”
潤潤喉……
好吧,她現在已經确定這酒絕對沒多少度數,果然是……
潤喉的。
容逸在剛剛給她調完一杯Grasshopper之後,就給自己倒了杯伏特加,慢條斯理地一口一口淺酌。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只靜靜地抿着酒,偶爾碰一杯。在包廂裏絲絲入扣、撩人心緒的樂曲中,惬意地享受這片刻的美好。
方才凝滞的氣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悄無聲息地散去,只留下一室靜谧。
詹言語人生第一次真正用心的品酒,也是第一次用舌尖品味到了酒滑過時留下的絲絲清香。
也許是理虧的緣故,詹言語之後對容逸遞上來的酒一律不敢推脫,杯杯入口,足足喝了三杯多。
不過,詹言語不得不說,這幾杯口味均不同,但杯杯有它自己獨特的味道,确實好喝。
容逸暗暗搖頭,哭笑不得。
剛才還那麽有戒備心,這會兒又這麽放松了,真不知道她是怎麽在職場混了這麽多年的。
他絕不承認自己是故意的,明知道她酒量不行,還一杯杯地遞給她。這幾杯雖然度數挺低,但混着喝等到酒勁上頭了也是要難受的。
眼見着詹言語又自然地端起桌幾上的第四杯欲往嘴裏送,他只好伸手按住她的動作。
“酒多醉人。”話語言簡意赅,卻隐隐透着絲關心的意味。
詹言語在又舍不得又有點松口氣的複雜情緒下,順着他的手勢輕輕放下了酒杯,抿抿唇朝着容逸笑得甜美:“哦,那就不喝了。就是沒喝完,浪費。”
容逸漆黑狹長的眸子忽然閃過一點光亮,不動聲色地瞅着眼神略有迷蒙的詹言語,看不出此時的詹言語究竟有沒有醉。
若說是醉了吧,怎麽她說話這麽有條理,還想着不喝完會浪費。可若說是沒醉吧,她這副眯着眼嘻嘻笑着的表情真是說不出來的可愛,就跟他小時候家裏養的小貓一樣,那麽乖順,那麽嬌柔。
容逸覺得自己也有點醉了,怎麽越看詹言語就越覺得可愛呢。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輕而易舉地從她手裏接過了酒杯,端在手裏輕晃,眼眸幽暗:“嗯,不能浪費。”
詹言語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到容逸微揚着下巴把剩下的酒都喝進了嘴裏。然後詹言語清楚地看到,容逸脖頸間的喉結緊跟着一滾,仿佛能透過他的喉嚨看到酒液的流動,性感至極。
詹言語忽的不敢再往下看去,只好斂着眉眼盡力不去亂瞥。
再然後,詹言語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容逸喝的這杯是,是,是她的吧?
天哪!
28歲高齡的單身女大青年瞬間臉漲紅了。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肝火有些不正常,內裏火燙地可以燒起來。
喝多了,嗯,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
詹言語默默反複地念叨,心裏這樣想的,嘴裏也就這樣說了出來。
“嗯,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以後能不喝就不要喝,別逞強。”某個罪魁禍首如此總結,神色依舊泰然自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