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才剛入秋,天還沒真正涼起來,兩個人今個出來都只穿了一件。
詹言語臉上的污漬是擦拭掉了,可胸前那髒兮兮的一片真是不好處理。
她今個上身穿的是一身米白色的雪紡襯衣,本來就跟輕薄,這樣一濺濕,尤其是那碗松鼠桂魚,濺出來的汁液紅彤彤的,讓人無法忽視。
拿濕巾擦擦吧,那衣服太薄肯定濕噠噠地要貼到胸前。不擦吧,這出去也同樣是沒了形象。
容逸也只穿了件白襯衫,沒有外套可以給她披上。
現在只能先回車上再說,這樣想着他便緊緊摟着她,盡力把她面朝自己圈在自己懷裏,能蓋多少蓋多少,抄着邊上的拐角小路急匆匆地趕出餐廳。
“嘭!”
偏偏人一旦遭殃起來,還真是容易壞事成雙。這不,才剛拐過轉彎口,他們就跟拐角迎面過來的人撞上了。
容逸來不及看對方,只顧着上下端詳詹言語,焦急道:“有沒有事?”
詹言語擡頭,搖了搖頭:“沒事沒事。”
他們這裏還在你看我我看你,對面那個妝容精致的女人乍然見着他們倒是愣了愣,忽然詫異出聲道:“容總?”
詹言語循聲瞧去,見她身材高挑,身姿曼妙,卻不知道什麽原因大晚上的還戴墨鏡,真是奇怪。詹言語對外人沒什麽興趣,打量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容逸擡眼看她,微微蹙起了眉,眯眼思忖了一瞬,總算反應過來。他悄悄瞟了眼旁邊的詹言語,見她沒有任何好奇,才平平淡淡地應了聲:“尤小姐幸會。”
尤柏麗本來過來的時候一直低着頭,盡量擋着自己的臉,這會兒見到他們倒是忘了自己的事,只略帶好奇地來回掃了他們幾眼。
見兩人姿态暧昧,容逸的手還大咧咧地圈着旁邊的女人,女人容貌清麗不俗,衣衫卻不潔,似有似無地黏在他身側,略低着頭沒有看她。
她暗自嗤笑一聲,眼裏的不屑之意一閃而過,但轉眼又是笑顏如花。她不理會這個女人,只轉頭對着容逸嬌笑道:“容總,真是榮幸在這裏碰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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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逸沒給她什麽好臉色,不想跟她繼續寒暄,直接道別:“抱歉尤小姐,我們還有事,改天聊。再見。”
說完,他再沒看她一樣,便半摟着詹言語快步離去。
*****
開門進屋,詹言語把鑰匙随手一扔,又從玄關處拿出一雙男士拖鞋,遞給容逸。兩個人一道換了鞋,走進客廳。
站在雪白瓷磚的地板上,容逸也不啰嗦,直接道:“你趕緊去洗個澡,換下衣服吧。這粘噠噠的肯定不好受。”
詹言語也不矯情,當即點頭,對他說:“那你先自己随便逛逛,我先去浴室。”
說起來這還是容逸第二回來詹言語家。
頭一回是詹言語進醫院,他過來幫她取過些東西,當時急急忙忙的,也沒心思細看。這時候時間充裕,他倒是可以好好的觀賞一番。
這邊地方挺小,沒幾個房間,容逸随便刮幾眼就看遍了,只需要兩個字來形容這裏:簡單。
他也不是沒去過女性家裏,可從沒見過裝飾的如此簡單的。除了這個詞,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麽詞來形容。
其實他的形容還是好的,跟他家相比,這裏何止是簡單,完全就是簡陋啊。雖然家具擺設之類的什麽都不缺,但也真的只算得上勉勉強強能用而已。
容逸路過小廚房,才想到剛剛兩個人飯還沒吃完就出來了。之後趕得太急,他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飽。
這樣一想,他就進了廚房,看看有什麽存貨,打算給她再弄點吃的。
然後,然後,一貫面無表情的容逸被詹言語家空蕩蕩的廚房徹底震驚地呆住了。
什麽也沒有……
是了,他記得她說過她不下廚的。
可再怎麽的,她怎麽能連油鹽醬醋都沒有啊。
還好,廚具還是有一些的,雖然不太齊全,好歹還是有的。
容逸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翻了一遍廚房,包括冰箱。
最後發現能吃的有且僅有:兩盒康師傅方便面,一盒統一方便面,三袋小浣熊幹脆面,四個雞蛋,一包牛肉幹,一袋薯片,一袋果凍,一排酸奶,三盒冰淇淋。
容逸看了以後覺得自己的胃都要疼了。
瞅着手上的雞蛋,容逸想,那就将就一下,做個蛋炒飯吧。
然後,他再次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翻遍了整個廚房,發現,發現詹言語家沒有米。
沒有米!
容逸這時已經感覺不到胃疼了,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胃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有木有!
*****
詹言語舒舒服服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就聞到了一陣香味。她下意識地嗅了兩下,發現此濃郁的香正從左邊的小廚房飄飄悠悠地蕩來。
她有些驚訝,快走幾步過去,就見到某個硬挺俊朗的男人正背對她而戰,手裏正搗鼓着什麽。
容逸似有所感,幾乎是在詹言語進廚房移門的同時轉過了身子,見着微張着嘴吃驚不已的詹言語言簡意赅道:“馬上就好。”
詹言語正要說幾句好聽話,又聽到容逸鄙視的話音傳來:“言語,你活到今天可真不容易。”
詹言語讪笑,低頭摸摸鼻子,難得撒嬌地腆着臉往容逸的身邊蹭:“我這麽艱難地活着可不就是為了遇到你嘛。”
那狗腿的模樣立即逗笑了容逸。他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往上揚起,眼裏蘊起了笑,嘴裏卻仍沒什麽好話:“少給我拍馬屁。出去把桌布攤好,面馬上就出鍋了。”
“哦。”詹言語得令,立馬吐着舌頭蹦跳着往外奔去。
容逸回頭見她撒歡的小模樣,眼裏的笑意更濃。真是跟她越熟,就發現她越是小孩子心性,也不知道她在公司裏那副清傲樣是怎麽裝出來的。
詹言語攤桌布的時候就開始回想剛才那一幕,他究竟有沒有不高興,他該不會嫌棄她吧?廚藝真是她的硬傷啊。
還沒等她琢磨出結果,容逸就端着兩碗面出來了。
“吶,”容逸把一碗面放到詹言語面前,另一碗放自己桌前,“你這只有面跟雞蛋,我就随便做了雞蛋面,你剛沒吃飽吧,再吃些。”
詹言語見他表情好像有些清冷,臉也硬邦邦地沒有了先前的笑容,心情不自覺地低落下來,忽然就沒了底氣,咬着下唇小心地瞅他:“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嗯?”容逸疑惑地看她,“沒有。怎麽這麽說?”
詹言語再三确認了他沒有生氣,才敢輕聲嘀咕:“我還以為你不高興呢,剛剛這麽繃着臉,看起來臉陰沉沉的。”
容逸不笑的時候看上去就比較冷峻,但這不是他不悅的表情。其實詹言語是心裏有鬼,以為他會嫌棄她不會下廚,見他沒有笑臉色不溫不火的便理所當然地想歪了去。
容逸略一想,就明了了她的小心思,但他也不說破,只順勢往下說:“哦,我剛才是想到一個問題。”
詹言語一邊咬着雞蛋,一邊擡頭瞟了他一眼,見他臉色更嚴肅了,不自覺地就坐直了身,挺直了背:“什麽?”
容逸像模像樣地掃視了一圈,煞有介事地向她點明事實:“你這裏連吃飯問題都解決不了,實在是不像一個家。”
“然後呢?”詹言語問的自然,心裏卻打着小九九,難道是要給她請個保姆?
容逸正色道:“搬我那去吧。”話語簡練,意思明确。
詹言語正在喝湯,聞言猛地嗆住,立時咳得面紅耳赤,心啊肝啊都要一股腦咳出來。
保姆=容逸?
容逸放下筷子,走過來俯下身給她拍了拍後背,待她好了才坐回原位,無奈道:“至于麽,這是遲早的事,你難道就沒點心理準備?”
這話怎麽聽着另有含義呢,詹言語卻不敢深響,只幹笑着搖頭:“不行,我住你家那算什麽事,我在這兒挺好的。再說了,我都在這住了六年了都沒事,你還擔心什麽。放心我一定在這好好活着。”
“怎麽就不能住我家了?”容逸挑眉,後面那些廢話直接忽略不聽。
詹言語擡起頭,理直氣壯道:“當然不能住你家啦。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容逸手上的筷子一頓,清洌的眸光幽幽地掃了她一眼,不急不緩地反問:“把你當什麽人了?你倒說說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當然是男朋友了。”詹言語想說的正義凜然,卻不知怎的有些理虧。
容逸深邃悠遠的目光直直凝視住她,眼底似有流光閃過,消于無形,語調卻仍平靜:“既然你承認我是你男朋友,那你住我家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詹言語明明覺得這樣不合理,可被他這麽一說倒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了,遲疑着說,“反正我還是覺得不妥。”
容逸本以為這事是順理成章的,剛也是抓着個時機提上一提,卻沒想到詹言語竟然會拒絕,一時怔住。
他知道詹言語這人其實心裏是有些怕他的,便故意作出副不高興的樣子,把筷子一放,冷哼道:“說到底,你就是沒把我當男朋友。”
詹言語被他放筷子的聲響吓得心頭一跳,心裏也委屈起來,抿了抿嘴直愣愣地瞧他:“我怎麽沒把你當男朋友了,你冤枉我。”
容逸撇開頭不去看她揪着的臉,目标明确:“那就聽話,搬我那去。”
雖然此刻被他的話繞得有些暈頭轉向,也忘了話題是怎麽轉到這裏的,但詹言語有自己的底線,輕易不肯退讓,只執拗道:“我不會搬的。”
容逸這回是真怒了,他是真沒料到她竟然這麽硬氣,絲毫不給他商量的餘地,不敢置信地看她,見她還吃得下面,不由氣結于心。
她搬到自己家裏,既方便自己照顧,也能更好的促進兩個人的感情發展,這對他們明明是好事,她為什麽要拒絕?這不是說她還是沒有完完整整地把他放心裏嗎?
容逸早就看出來了,雖說是她提出來的交往,可她對他遠沒他對她的誠意。他不就是想跟她再親近一點嗎,她就這種态度,完全沒得商量!
詹言語察覺到他冷酷的目光,卻硬是忍着不理他,以此表明自己的決心。
有些事可以商量,有些事沒的商量。
她無緣無故住他家裏算什麽意思,她又不是做情婦的,哪有正經的女朋友自己家不住,跑男人家住的?他真是太不尊重她了。難道他以為她是随随便便的人嗎,說同居就同居?笑話!
兩人都惱了,也不再說話,齊齊埋下頭,默不作聲地吃面,狠命地吃,把一股腦的堅持與怒氣都吃下去。
明亮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在桌上留下兩個漆黑的投影,影子若有所動,卻始終沒有重疊,中間如有一層透明的薄膜分割了彼此。
幽靜的夜裏,只有吸面條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或許是太過寂靜,到最後,連吃面喝湯聲都沒了。
偶有視線交彙,也只淡淡地對視。兩個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仿佛一出沒有排練過的啞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