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的答案

這是不平等的頂點,這是一個封閉圓圈的終極點,它和我們所由之出發的起點相遇。

王權者,異能者,才能者,普通人,人與人的界限從未如此清晰,同時,也從未如此模糊。在這裏一切個人之所以是平等的,正是因為他們都等于零。

常識側除了絕望與發洩之外,沒有別的法律;異能側除了憤怒和複仇以外,沒有別的規則。這樣,善的觀念,正義的原則,又重新消失了。在這裏一切又都回到生與死的唯一博弈上,因而也就是回到了一個新的自然狀态。

為什麽常識側會心懷絕望呢?

人們總是願意自己幸福,但人們并不總是能看清楚幸福。人民是絕不會被腐蝕的,但人民卻往往會受欺騙,而且唯有在這時候,人民才好像會願意要不好的東西。

是的,這在苗木誠的眼裏,是【不好的東西】——戰争,暴亂,敵視,這怎麽會是好的東西呢?但在他人的眼中,這是【好的東西】:為了“平等”,所以異能側的諸位理應受到“不平等”的歧視。

什麽是平等:別人擁有超能力,你沒有,于是你把別人的家人打死,把別人的財産破壞掉,把別人的人格貶低甚至否定掉,這就是平等嗎;別人擁有才能,你沒有,于是你依舊把別人的家人打死,把別人的財産破壞掉,把別人的人格貶低甚至否定掉,這就是平等嗎。

如果平等就是這樣的話,那麽它還真的是有夠簡單的東西。

弱者将強者拉下到他們的水平,使人們寧願在束縛中“平等”,寧願在死亡中“平等”,寧願在絕望中“平等”,也不願在自由中不“平等”。他們以飛快的速度和罕見的幹勁沖向“平等”,如達不到目的,便心灰意冷下來。但是,他們不知道,看起來如此美好的果實,摘到手中卻變為塵埃和灰燼。

為什麽異能側會心懷憤懑呢?

除去少數濫用超能力的人,絕大多數的異能者生活在S4的監督下,沒有對社會造成威脅,像個普通人一樣,也會認識同樣擁有能力的人,也會結識沒有能力的人,他們的世界是渾然一體的——他們全然生活在不獨立于此世的彼世——并不覺得自己應該離沒有能力的人遠遠的才對。

說到底,他們并不認為自己“異常”,僅僅只是“特別”罷了。

如果我的能力是從天上來到的,那麽使用它就是上天的旨意——無論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當得知自己具有超常的能力時,興奮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也僅此而已。

他們當中也有廢材,也有死宅,也有現充,即使是“特別”的,依然要靠自己的雙手勞動獲得報酬——和我們一樣,本質都是“人類”。

人生而平等,這對同樣為人的他們難道不也是适用的嗎?

一邊說着“平等”,一邊敵視着他們,并且剝奪了他們呼喚“平等”的發聲,那麽此時,數量占少數的他們就真的成為“少數派”了。

Advertisement

當一個異能者受到不正當待遇時,你想他能向誰去訴苦呢?向輿論嗎?但輿論是多數制造的。向立法機構嗎?但立法機構代表多數,少數只能服從多數。向行政機關嗎?但行政機關依舊是多數百依百順的工具。向警察嗎?警察可不就是多數掌握的暴力機構嗎。向陪審團嗎?但陪審團就是多數中的一份子啊。

所以,多數的暴政更為可怕。多數既擁有政治權力,又擁有社會的、精神的乃至道德的權力,它能摧毀人們的獨立人格。由于一個人必須生活于多數所組成的社會,在這裏,多數的力量無處不在,因而他只能屈服于多數的意見,屈服于社會的輿論。

“什麽?原來你是異能者啊……你肯定用能力做過什麽不好的勾當吧,你不要狡辯了!”

當無數次遇到同樣的诘問和冷眼時,他們已經沒有争辯的力氣了,要麽在聲讨中成為老鼠,要麽成為惡鬼。在鬥毆中,只要有一個人忍不住使用了超能力,矛盾就會立刻升級,久而久之,成為了惡性循環。

想到這裏,苗木誠已經沒有辦法掩飾住自己的悲傷了:正因為自己從未以什麽超高校級的才能者自居過,所以同樣能夠理解作為人而存在的異能者。

所有人也像苗木那樣迷茫:常識人等待着一個答案,異能者也在等待着一個答案。“超能力是為何而誕生的?是為了破壞掉世界,還是——為了守護。”如果有人知道的話,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苗木閉上了眼睛,将桌子上未寫完的《未來機關致全國請願書》放在了一邊,此外,桌上的另一角擺放着小型的可視移動終端,一直在播放着希望之峰學園之外的傷亡人數。

此時,終端突然出現了雜音——信號接觸不良?不,畫面切換了。

一片廢墟之中,有一個人在那裏。

“各位,聽得見我說話嗎?”是很熟悉的面孔,我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針對各地連續不斷的暴亂事件,我有話要對大家說。”

“因為,有些話不親自說出來,是無法傳遞給別人的——我要傳達給大家的也正是這個道理。”

“我是一個普通人,生下來就是只知道打架的不良少年,嘛,這是我國中老師給我的評價,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直接拿來用了。”

“我有一個母親,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啊,還有一個繼父。我家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重組家庭。雖然有時我總覺得自己像外人,但看到家人幸福的樣子還是會很高興。”

“國中畢業後,我就沒有再讀書了。因為我對這些沒有興趣,長大之後我也肯定會成為普通打工仔吧,我這樣想着以後,卻無意接觸到了另一個世界。是的,此後我成為了異能者,而且是王的氏族。”

“加入吠舞羅,我感覺每一天都很充實。在這裏,我是有價值的人。我可以為了同伴,用力量去守護他們;我可以出于正義感,用力量教訓附件的混混和黑幫。”

“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我認為這份力量是用來守護的。”

我的心髒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一種未知的心情湧了上來。

“那以後過了很長時間,我們的王死了。你們很難想象吧,像王這樣的異能者也是人,也會死的。”

“我感覺世界就像是崩塌了——失去了前進的動力,就是類似的感覺。”

“在我一蹶不振的時候,比我年紀還小的同伴,一個女孩子,她站了出來,背負起了吠舞羅的一切,成為我們新的王。”

“經歷了這些,我對她很愧疚,也很懊惱。明明比我還年幼,但她卻是一個很有勇氣的人。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份力量是用來守護的,我要好好使用它。”

“但是,這時的我心态已經不同了。‘天塌下來有我們這些高個子頂着,你不需要擔心。’當時我是這麽對她說的,正因為王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所以王也有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但是‘只有王才能理解王’這種屁話我是不喜歡聽的。和尊哥不同,我想要守護她,也想要理解她。我不想站在王的身後,我想站在她面前,因為我的力量是用來守護的。”

“如今,她不在了,我成為了新的王,但是我認為這份理念依舊是相通的!”

“無論是王也好,還是其他異能者也好,又或許是沒有任何能力的人也好,都是一樣的。”

“那些惹事的異能者不是被我們吠舞羅教訓,就是被青服抓進局子裏去了。我覺得,這份想要好好守護這個世界的心情,我們都是一樣的。”

“當聽到有些人的看法時,我有時很憤怒,說什麽‘異能者會危害到普通人’我聽了真的很來氣;但是,有一個人這樣對我說,‘但是,人就是會對未知的東西感到恐懼的不是嗎?不管是異能者也好,還是其他的異類,只要無法理解的話,就容易相互敵視吧。’聽完這句話,我就冷靜下來了。”

“是啊,作為被大多數打壓的少數派,異能者當然會覺得很委屈,自己什麽事都沒有做卻被扣上罵名,是個人都會生氣的。”

“但是,普通人是不是也很害怕呢?關于異能者的一切,他們什麽都不知道,甚至連王到底是什麽都不明白。這份未知是否讓他們覺得無助呢?我覺得也應該換位思考一下吧。”

“說實話,我準備直播放松的時候什麽也沒有準備好。心裏只想着要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所有人,但是肯定是有人不理解的,我自己也知道。”

“即使是這樣,我也想告訴大家,想要告訴你們王也是人類,想要告訴你們異能者也是人類,想要告訴你們作為人類的我們的心情。”

“我很喜歡這個世界,我想要守護這裏,我不想它被毀掉。但是無盡的沖突不是光呼喊就能解決的。”

“所以我想說,我,作為第三王權者,八田美咲,在此宣布對所有暴力事件負責。”

“在動亂中失去一切的人,心懷怨恨的人,心懷恐懼而發生沖突的人,如果你的憤怒至今都無法平息,那麽請不要對周圍的人下手,把你們一切的絕望都發洩在八田這個人的頭上吧。”

“在動亂中領悟到什麽的人,覺得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人,想要終止這一切的人,請你們拿出自己的勇氣,來第四王權者宗像禮司這裏,一切商讨如何停止戰争的事情。”

“我的力量是用來守護的,我一直沒有忘記這一點,在這裏,我也想告訴所有人同樣的話——”

“你們被生下來就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能活着就是一件美好的事,別人的生命就跟你自己的生命一樣美好!所以——不要忘了,即使做出傷害別人、讓別人痛苦的事,自己也不會因此而得救。”

直播結束了,我發現自己已然淚流滿面。

我想起了畫面中的人正是圖書館相遇的“八田”,原來人與人之間的羁絆是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僅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卻深深理解着我的內心。

人與人的相遇,每一次都是值得珍視的,正因為如此,人與人的關系至始至終都是問題的突破口所在——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如此重要,這就是八田眼中的“平等”。

超能力是用來守護的,八田君,你的答案,我已經接收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至此,禦狐神(鐮本)篇、宗像篇、苗木篇連成了一個整體,完整的世界線是:

鐮本在人類史上最大最惡事件的序幕中随着吠舞羅一起消逝了——S4全滅——八田成為新的王——八田被宗像打醒,比起沉溺于過去,選擇了創造新的未來——八田在直播中發表宣言——苗木發表《未來機關致全國請願書》,號召全人類摒棄偏見,一起對抗絕望與叢林氏族——江之島發動絕望再擴大化事件,全人類感染絕望病——黑白解決掉比水流、宗像解決掉江之島,八田【和諧】——新世界建立,一周目結束。

如果按照順序看下來以後,會發現線索是可以連成線的,一周目剩下的只有苗木篇的收尾部分和八田篇的全部了。不過還會插入一些其他人的個人篇,作為絕望再擴大事件的補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