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更美的風景(二)
一步。
“有渴望得到的東西就別猶豫!”
——少女這樣說道,向着少年薩姆。
“人是必須要被克制的東西:因此你當愛你的道德,因為你将因道德而毀滅。”
——雙馬尾的少女這樣說道,向着參謀城惠。
“城惠,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當聽到這樣的陳述時,我感到不知所措。
想要幫助大家,
想要自己通過幫助他人實現自己的有用性。
這樣的舉動,分明是僞善。
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幫助大家的。
只是這樣可以增加游戲的可玩性——只是為了自己而已。
兩步。
“國王大人這是約定的青色血液,看吧!”
——少年薩姆遞上了烏賊大王的青色血液。
“戰争和勇氣比愛鄰人做出更多的偉大的事業。拯救那些至今陷于不幸的人的,不是你們的同情,而是你們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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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譽為“最強的參謀”城惠将陰謀和死亡獻給了永恒之物。
“你失去的東西,我會賦予你的!”
我失去的東西?
“當然是你的本質。”
但是我想要的并不是那些。
“那樣是表示你理解我嗎”
雙馬尾的少女有些歇斯底裏地笑了:“不愧是城惠啊,你真是提出了一個很完美的問題呢!理解的定義就是救贖和被救贖,而且它還有既定的rule,那是被拯救者必須遵守的教義和信條哦,只有持續遵守它,你才能永遠得到理解。”
“而且啊……”站在高處的少女彎下腰,直視我,“這份理解,是永恒的純粹!”
三步。
“謝謝你,薩姆,今夜入眠後我便也不會再次醒來。”
——國王這樣回答薩姆。
“我的朋友,逃往你的孤獨裏去,逃往吹刮着強烈的暴風的地方去吧——我将去往永恒之地,再也不醒來。”
——城鐘惠這樣回答城惠。
“——為什麽是我?”
我一次次地問這個問題。不僅是當面詢問少女,甚至沒有人的時候也如此喃喃自語。
為什麽是我?
這個答案,屬于城鐘惠。
因為城惠不會思考這種問題。
因為城惠不需要思考這種問題。
城惠只要做出正确的判斷,只要發出正确的決策,這樣就好了。
他總是朝着心目中的真實,走去。
這樣就好了。
這樣的他,可以被加奈美救贖。
但是,加奈美救贖不了——城鐘惠。
——為什麽是我?
雙親不在的房子顯得那麽冷清。
我坐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
一個人。
不想回去,那個家。
——為什麽是我?
城鐘惠只想要一個單純的答案。
就像父母對孩子常說的那句話“因為我愛你”,或者是只存在于幻想當中的”因為我理解了你”、“因為你被選中了”。
無論是加奈美或是游戲或是命運都沒關系,少年認為只要有人愛着自己,那應該就是“為什麽是我?”這個問題的最後一個答案,所以現在城鐘惠把那個答案寄托在盾子身上。
“開什麽玩笑!”盾子不屑地看着他,“沒有誰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吧!我要找的人可是【城惠】啊,你只有在游戲世界裏、電腦裏才擁有價值吧!吶,是吧,【參謀】大人!”
城鐘惠退後了幾步,然後逃離了這個世界。
太殘酷了。
盾子有些悲憫地望向這個沒有價值的背影。
回到了自己的熟悉的游戲世界以後,城惠出現了。
我看着他:“我永遠不要醒來。”
城惠問我:“我們是一個人吧,為什麽要逃?”
我回答道:
“我做了個好長的夢。
這個世界無法讓我長成理想的大人。
所以我停止了成長。
可這樣會變得更痛苦。
只有自己被留在原地。
城惠不在意嗎?
是嗎。
那好呀。
我的就給城惠好了。
這次就讓城惠做夢吧。
漫長的美夢……”
四步。
“若想開動那艘船,你須将戀愛中少女的鮮血,一滴不剩注入它的引擎中。沒錯,必須殺死戀愛中的少女,否則無法開動。帶去吧,現在起它就是你的了。”
——少年薩姆獲得了飛往奇跡銀河的巨大飛船。
“孤獨者,你走着通往你自己的道路!”
——城惠按下【格式化】的按鈕,決心一個人走下去。
——是的,他不需要這些東西,留給他只是孤獨。
深愛着宇宙風景的薩姆,選擇了飛船。
深愛着游戲風景的城惠,選擇了永恒之物。
“吶,你看!”
那個少女,在那個難以忘懷的晚霞下,告訴了他游戲的真實。
加奈美,這個少女,是他憧憬的真實。
“吶,你看!”
那個少女,在那個難以忘懷的晚霞下,告訴了他屬于城鐘惠這個人的真實。
盾子,這個少女,是他向往的真實。
——吶,将勝利的喜悅獻給我吧!
——吶,将游戲的真實獻給我吧!
少女,向參謀城惠提出要求。
——無法拒絕。
“嗯,我明白了。”
他選擇了成為城惠,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
城鐘惠,在看到城惠的選擇後,選擇了孤獨。
——這樣就好了。
城鐘惠,這個工學系大學生,迎來了終焉。
城惠,這個游戲界的參謀一生,迎來了新生。
我失去了感知的能力了。
痛苦、寂寞、迷戀。
全部,都消失了。
我留下來了,在殼中。
而将外面的世界留給城惠。
我害怕聽到他人的聲音——如果自己沒有幫助到他人該怎麽辦?如果自己努力去做了他人還是不能滿意怎麽辦?如果自己被他人抛棄該怎麽辦?如果自己沒有滿足他人的期待該怎麽辦?如果自己沒有證明自己的【有用性】該怎麽辦?
為什麽是我?
這個問題依舊沒有答案。
雙親不在的家。
只有自己的現實世界。
稍微感覺到快樂的游戲世界。
——快樂總是那麽短暫。
注視着晚霞的時候。
聽着加奈美的聲音的時候。
和茶會完成高強度副本的時候。
真的很開心。
但是——
快樂總是那麽短暫。
“這裏就是飛船了。”
突然聽見了人聲,是一個很健氣的少年。
“但是比起飛船,更像是巨大型機器人。”另一個聲音我很熟悉。
“嗯,我看看,藍色的外殼……是Samekh(王之柱)沒錯。但是面具竟然是白色的!好奇怪啊,公式書上寫的明明是金黃色的面具、藍色的外殼啊!”
“是任務的前置劇情沒有達成嗎?”
“漁夫、魚妹妹、烏賊大王……這幾個劇情我們都做完了啊!”
“是嘛,那……要試試看嗎?”
“什麽嘛,城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啦,相信我吧!”
“哼,真是可靠的人,八田。”
“你是在嘲笑我嗎?”
“那個冒冒失失掉進烏賊大王湖中的人是誰啊?”
“閉嘴啊!!”
不要叫我!
不要呼喚我的名字!
這樣就好了!
讓我呆在世界的殼中。
“Shinpathy(牙)!”
“醒過來!”
很痛苦——不要!
“我不想死!”
如果要我在自己和他人之間選擇,我選擇自己。
“我想活下去!”
如果要我在生存和喜歡之間選擇,我現在生存。
“對不起……大家。”
在盾子的游戲裏,我第一次沒有對待游戲的那股熱情。
我的游戲,是充滿了喜悅和歡笑的化學反應。
是人與人的羁絆。
是有用性的證明。
絕對不是殺與被殺……
但是,這種道歉是沒有用的。
在盾子那句話——“真是太感謝你了,城惠。多虧了你,這次互相殘殺的游戲才那麽有趣!”——之下,我的有用性再次在游戲中得到了證明。
“不要再說了!”
“我……”
“我沒有成長為理想的大人。”
八田的胸口閃耀着“豐(Samekh)”的紋章,和我心口的“W(Shinpathy)”形成了輝映。
“Shinpathy(牙)!”
“醒過來!”
我終于醒了過來。
看到了那個呼喚我的人。
我拍了拍【賢人的外套】,雖然上面沒有染上塵埃——因為這是游戲。
我輸了。
我徹底輸了。
那個叫八田的少年徹底戰勝了我。
“為什麽?”
“加奈美也好,盾子也好都無所謂了……”
“為什麽啊……八田。”
“你不知道嗎——我是無法得救的啊。”
那麽耀眼,那個八田。
城惠的存在,和城鐘惠的存在彙聚在了一起。
我又變回了曾經的逃避自我的人。
我原以為割裂了城惠以後,城惠就可以沿着我最理想的路去繼承我的夢了。
好好做夢不好嗎?
為什麽要回到我這裏。
但是——
八田拍着我說道:“你是笨蛋嗎,在說什麽啊?沒有人可以救贖人的吧,你以為是彌賽亞嗎?”
不是的。
盾子明明說過——
我是沒有救贖的價值。
八田的表情略帶一絲責難,但很悲傷:
“随你便吧,你總會明白的。
不論是城惠也好,城鐘惠也好,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
一個人不會因為三次元的樣子就否定自己的存在,也不會因為二次元的樣子就割裂自己的存在。
無論是參謀還是大學生,你都是你。
走吧。
自己的選擇,不用看到最後嗎?”
然後,我換上了行囊,朝着街道走去。
離開了游戲世界的我,立刻變得平淡無奇。
沒有人知道這個帶着眼鏡的死宅就是叱咤風雲的參謀。
我朝着八田走去。
路的盡頭,是一個格鬥廣場。
“歡迎來到三次元中的二次元,無論怎麽稱呼我都沒關系。”
“人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呢?”
“哦,你想要尋找永恒的純粹嗎?”
“沒關系,試試看吧——歡迎來到!”
一步。
“有渴望得到的東西就別猶豫!”
——少女這樣說道,向着少年薩姆。
我渴望得到永恒的純粹。
純粹的游戲。
純粹的羁絆。
純粹的喜悅。
兩步。
“國王大人這是約定的青色血液,看吧!”
——少年薩姆遞上了烏賊大王的青色血液。
約定好的同伴,在茶會解散後、準确來說是加奈美離開後,就走向了終結。
約定真的是很廉價的東西。
三步。
“謝謝你,薩姆,今夜入眠後我便也不會再次醒來。”
——國王這樣回答薩姆。
我不想再醒過來。
可是——
八田對我說,請看到最後。
四步。
“若想開動那艘船,你須将戀愛中少女的鮮血,一滴不剩注入它的引擎中。沒錯,必須殺死戀愛中的少女,否則無法開動。帶去吧,現在起它就是你的了。”
——少年薩姆獲得了飛往奇跡銀河的巨大飛船。
我追求的,到底是加奈美眼中的世界,到底是盾子眼中的世界——是風景,還是謀算。
究竟哪一個是我的有用性。
我曾經的選擇真的可以走下去嗎?
還是說沒有選擇?
五步。
我到達了那個地點。
在的日子,我做到了城惠才做得到的事情。
明明不是游戲,明明是現實。
我竟然在和八田的配合中,完成了管制戰鬥。
我回想起來了,八田在晚霞下說的話——
“我說啊,經歷更多的邂逅,聽到更多的聲音,接受各種不同的想法,世界就會發生化學反應。”
“這樣,我的世界、你的世界也會悄悄地變大……”
“人因為有了理想,才能向未知的世界前進。”
“人類無法飛行,所以渴望飛行。人類恐懼未知,所以渴望未知。這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吶,城惠,其實我并不知道永恒之物是什麽?但是我覺得,懷着這樣的心情,說不定就能找到了呢!就像我與捷克羅姆的相遇一樣。”
我和公會成員的相遇。
我和加奈美的相遇。
我和盾子的相遇。
我和八田的相遇。
我的世界,在悄然變化。
我的游戲世界,我的現實世界,正逐漸融為一體。
的确,我的游戲并不是假象與數據,那正是我的真實。
同樣,我的現實也不是糟糕的游戲,那正是我的真實。
全部,都是我的真實。
我是什麽樣的人呢?
在加奈美的眼裏,我是可以滿足她瘋狂夢想的參謀。
在盾子的眼裏,我是可以滿足她毀滅欲望的絕望信徒。
但是——
八田的眼中,那樣的我都不是。
那個人并沒有要我【破殼而出】,只是把我帶到一個溫暖的地方,就算是一顆早已腐臭的蛋,那個人也會小心翼翼地幫它取暖。
不需要了,證明我的有用性這種事情,已經不需要了。
我追求的既不是加奈美的風景(少女),也不是盾子的謀算(飛船)。
只是游戲的未知本身。
那是——少年薩姆的宇宙銀河!
作者有話要說: “有渴望得到的東西就別猶豫!”出自《馭星者》魚妹妹的故事,象征着薩姆對力量與未知世界的追求。
“人是必須要被克制的東西:因此你當愛你的道德,因為你将因道德而毀滅。”“戰争和勇氣比愛鄰人做出更多的偉大的事業。拯救那些至今陷于不幸的人的,不是你們的同情,而是你們的勇敢。”“我的朋友,逃往你的孤獨裏去,逃往吹刮着強烈的暴風的地方去吧。”孤獨者,你走着通往你自己的道路!均出自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為什麽是我?”出自《殼中少女》,少女芭洛特的自問自答。
“我做了個好長的夢。這個世界無法讓我長成理想的大人。所以我停止了成長。可這樣會變得更痛苦。只有自己被留在原地。”出自《馭星者》病床少年信悟對BOSS海德說的話,仔細品味一下可以發現是二人共同的寫照——都是逃避現實,渴望回到少年時光的美好。
加奈美:出自《記錄的地平線》,城惠憧憬的茶會會長。
Samekh(王之柱):出自《馭星者》,是腓尼基文字的讀音,寫法酷似“豐”。
Shinpathy(牙):出自《馭星者》,是腓尼基文字的讀音,寫法酷似“W”。
彌賽亞:宗教教義,指救世主。源自于猶太教的教義,基督教也繼承了這一教義。後來《福音書》中提到耶稣以自己的死代替了所有人贖罪,故人的原罪在基督的救贖下得以赦免,引發了馬丁·路德對基督教教義的啓發——“信仰耶稣即可得救”(因信稱義)成為新教路德宗的核心教義。
:出自《咎狗之血》,是一種街頭格鬥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