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secret sorrow
“我,宗像禮司,在此宣布Scepter 4正式解散。從今以後,不存在管理異能者的特殊機構,也不存在淩駕于一般法律之上的王權者私軍,有的只是在混亂中守護國民與大義的民間組織——異能者科。”
若要問起王權者中最會說漂亮話的人是誰,宗像禮司的名字一定位居前列。從學生時期,我就獲有“理性的狡詐”這樣的稱謂,雖然有時它的用法也偏向貶義,但姑且将其當做稱贊吧。總之,提起宗像其人,無論是敵人還是合作者的各位都會咬牙切齒,私底下安上“很會說謊”、“面不改色地騙人”的罪名。
就拿這件事來說吧,對于“異能者科”的成立,雖然大多數人被蒙在鼓裏,尤其是原S4成員——均認為我的舉動是忍辱負重或者被政府傷透了心,但仍有看穿了真相的群衆(?)表現出不屑的姿态。
“我說,這種把戲很有意思嗎?”強行轉型為無業游民的原國家公務員、伏見猿比古擺出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
“哦呀,伏見君在說什麽?”
“啧。”伏見掃了一眼才能者的資料,“非要擺出弱者的樣子,是為了方便去和那些普通人接觸嗎。”
“伏見君是否應該糾正一下措辭。不是普通人,還是讓我們‘入鄉随俗’比較好吧,稱呼他們為‘才能者’比較貼切呢。”
“這是哪門子的‘風俗’,一群白癡和中二病搞出來的潮流……我可是早就從中二病畢業了啊。”
我并不想和對方進一步探讨其是否從中二病畢業的事實,畢竟事實是擺在眼前的,不過還是無需拆穿這一點了。
他接下“與才能者進行初步接觸”的任務,于是便走向大門。
“伏見君。”我叫住了他,“除去策略方面的考量,你對‘異能者科’是怎麽看的呢?”
他沒有正面回答:“暴啊啊力啊啊(河蟹你懂)機關已經開始對暴啊啊亂啊啊中的學僧出手了,如果S4還存在,也會一樣對學僧出手嗎?”
“我想是的。但我們會采犬逮捕’的形式,想必比起‘出手’這種表述更加溫柔吧。”
“呵。”伏見嘲諷道,“溫柔啊……再怎麽抓他們都會接二連三地湧現,他們只是想在這次事件中自由地選擇生活方式。這樣的正義又有什麽意義呢,只是執行法律的機器!”
“伏見君,恕我提醒。無論是哪一方,都已經不是純粹的正義了。我們只要遵照自己的大義,沒有陰霾地前進下去,就是正義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其他人那樣,單純地認為異能者理所當然應該保護國民,說不定會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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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清現實,也是上天賦予的才能呢。伏見君不應該妄自菲薄才對。”
這場會談就此終止。
無論是參與了最大最惡事件的普通人,還是抵禦絕望、號召與異能者合作的才能者們,均是站在普通人立場上的。敵視也好、合作也好,擺出這樣的姿态,不就說明了沒有将異能者視為自己人嗎。
既然不是自己人,就是外人,就是存在隔閡的存在。
如何降低對方的戒心,增強合作的可能性,才是“異能者科”的初衷。
換湯不換藥,這也是策略的一種。
披上了示弱的外衣,從超能力和神秘側的高臺走下,才能假裝自己是普通人的一員。
才能者即将組建的組織,絕望氏族,甚至連異能者科,都是這場棋盤的棋子。
“就在這段時間,這個國家腐爛了。許多年輕人死去了。我所堅信的正義消失了。Scepter 4 這種名義上的政府組織已經不需要了。”
前一段時間,伏見與十神說過的話,正是他本人的心聲。雖然是抱着博取才能者信任的意圖而說的話,但又何嘗不是他的真實想法。
——像其他人那樣,單純地認為異能者理所當然應該保護國民,說不定會更好吧。
正如天弓騎士,阿斯……這些特攝片中的超人一樣,生來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守護國民,打倒邪惡,這樣才是正義的超人吧。
伏見想起了那個人,說着一定會守護大家的笨蛋,名叫八田美咲的那個人。
他相信着成為正義的夥伴,便可以守護這個國家、這些國民。
甚至在敵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語:“無論你是天賜予的超能力,還是自以為的正義,還是社會的犧牲品,還是我們自身願望中誕生的東西。不管你是什麽人,只要有人會因為你的火焰哭泣,我會戰鬥,和你們一直戰鬥下去。”
真是個笨蛋啊……
但是,或許這樣單純的想法會更好吧。
“異能者保護人類,人們心懷感激地接受他們——這只是幻想而已啊,苗木。”
偶然在一旁聽到十神對苗木的怒斥。
“雖然是幻想沒錯,不過,僅僅一瞬間的話——人與人還是能夠心意相通的吧。”
聽完苗木的回答,伏見長嘆一口氣。
笨蛋不止一個啊。
“以上就是才能者那邊的情況。結論是:他們傾向于和異能者科合作,打倒絕望氏族。”
伏見彙報了在才能者那邊的所見所聞。
“浪漫主義啊……”我感嘆道。
聽出了其中意味的伏見回答:“這算是身為現實主義者的嘲諷嗎?”
“不,伏見君,認清現實确實是不錯的才能,但是懷有夢想也不壞,不是嗎?”
“哼,這種連自己都騙不了的話,說出來不會羞恥嗎。”
——我是浪漫主義者,卻又非常現實。
明明自我感覺是這樣的評價,但他人往往給宗像的定義是現實主義者,就連對王權者沒有多大尊敬的伏見也是這麽覺得。
說到懷有夢想,不禁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畢業論文,當時被比企谷老師批得一無是處。
我所尋求的真物,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當年,比企谷一語中的,指出了我的理想。
“實現這樣的社會公意,建立一個古典主義的世界秩序,這就是你的理想嗎?”
是的。
我的理想就在那裏,在那世界的盡頭。
那個理想世界,如同普魯塔克筆下的斯巴達,也是柏拉圖心目中的斯巴達,那是被哲學理想化的斯巴達。許多世紀以來,青年人都閱讀着這些作品,并且燃燒着一種想要作一個來庫古或者哲學王的雄心,我也是其中的一人。
那個理想世界,又是如同聖境的雅典,迸發着無數賢人的思想火花。那裏的人們遵循着神的權威,和忒修斯時期就延續下來的改革精神,将愛奧尼亞的雅典變成了全世界的雅典!正如埃斯庫羅斯在《複仇女神》中以雅典娜的口吻述說着雅典的政治:
“雅典的公民,現在請聽我的法令,
在你們坐在法庭對這個血案做出初審判決之時。
今後在雅典人中間也會遇到這樣的血案,
因此需要陪審團在這次給出正确的判決。
這座阿瑞斯之山——曾經是阿馬宗人
安營紮寨的地方,出于對忒修斯的嫉妒,
他們全副武裝趕赴這裏,在那個時候建築了
這座用于對壘的高牆要塞,
他們向阿瑞斯獻祭,從那以後這座山就被稱作
阿瑞斯之崖——在這裏,
對公民的尊敬,以及她的近親的敬畏,應該抑制
做壞事的沖動,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
如果公民沒有盡他們的職責去改革法律:
以各種不潔淨的液體和泥土去污染水源,
你們就将再也無法尋得可供飲用的水源。
‘既不要不受統治,也不要接受專//制’,
這就是我建議公民遵守的原則,
也不要将敬畏完全驅散出這個城邦;
有哪個毫無敬畏的凡人是公正的呢?
但是如果你們真正敬畏這樣的一個法令,
你們或許就會有大地的堡壘,城邦也會得救,
這是其他人類所沒有過的,
無論斯基泰人還是伯羅普斯的同胞都未曾有過。
這次的審判,未受到腐敗侵蝕,
但受到了人們的重視,也很快點燃了怒火,
為了那些無法入眠的人們,
我讓自己成為大地的堡壘。”
是啊,“既不要不受統治,也不要接受專///制”,這句話拿來概括它再适合不過了,這就是埃斯庫羅斯筆下的“大地的堡壘”,同時也是亞裏士多德口中的“政體守護者”。它不只是忒修斯,還是梭倫、庇西特拉圖,更是克裏斯提尼;它屬于戰神山議事會,也屬于公民大會。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聖境,也會有瑕疵。色諾芬在《蘇格拉底回憶錄》裏關于蘇格拉底鼓勵柏拉圖的叔父喀米德斯進行公衆演講的一段話,就揭示了這一點:
“你既沒有被那些最聰明的人吓倒,也不害怕那些最有權勢的人,然而你卻太過謙遜而不敢在那些最愚蠢的和最弱小的人面前演講。你究竟怕誰啊?是那些洗染工、鞋匠、木匠、鐵匠,還是那些農民、商人,抑或是那些在市場上低價買進、高價賣出的小商販?是這些人組成了公民大會啊。”
蘇格拉底對普通民衆與雅典民主制的蔑視,以及他的學生柏拉圖的結論——只有哲學家才能充當統治者,普通民衆沒有能力、也不适于管理國家。二者的話語昭示了完美雅典神話的破滅,同時也培育了精英政治的土壤。
而我,對此深有體會:只有古人的意志是不行的,必須要有獨屬于日本自身的文化。
于是,那個理想世界,還擁有着日本獨有的武士文化,以及律令制國家遺留下的和魂。無論是以1:1還是1:3的比例去培育“和魂洋風”的國度,甚至是“全心全意西方化”都好,經過了改造的國度一定會迎來黎明。
這——就是我的理想。
上可以追溯到杉田玄白,下可以延續福澤谕吉,甚至在戰後還有昭和的國家主義精神作為餘晖,我并不是孤單一人。
超越日本的國界,我仍可以找到同伴,比如德國啓蒙運動的思想家。
德國啓蒙運動時期的大師們之所以回到古代希臘,是因為他們在那裏看到了一個理想的時代,一個可以效仿的榜樣。他們對古代希臘的興趣,不是為了客觀地了解希臘人本身,而是為了完善自己、即這群逐漸異化的現代人。溫克爾曼在《關于模仿希臘繪畫和雕塑的看法》中說:“我們變得偉大、甚至是無與倫比的唯一途徑乃是模仿古代人。”歌德實際上也以同樣的方式來看待和理解希臘,也許最具有象征意味的是歌德在《浮士德》中所描繪的理想:象征現代德國的浮士德,和象征希臘的海倫結合,誕生了一個完美的歐福良。不過,對這點進行最為清晰的闡述的仍然是洪堡,他說:“……在任何情形下,在任何時代,對這樣一種特性(即希臘特性)的研究對人的發展肯定都是有益的,因為這種特性組成了人類普遍特性的基礎。但最為重要的是,由于一系列情況的共同作用,我們這個時代關注的是物質而不是人,是群體而非個人,是外在的價值和實用性而非內在的美和快樂;上層文化的多種多樣性越來越遠離本來的單純性。在這樣一個時代,回顧所有情形幾乎正好相反的國度(比如希臘)無疑是有益的。”顯而易見,對洪堡來說,希臘文化的價值在于它可以用來治愈現代社會中的弊病。
同樣,我的理想就是象征日本的“君之代”,和象征希臘的“阿波羅”、“狄奧尼索斯”結合,誕生出一個日本式的“歐福良”。
——我是浪漫主義者,卻又非常現實。
這就是獨屬于我的“難言之隐”(secret sorrow),除了我知曉這一點,任何人都認為宗像這個人是個天生的功利主義者,其中包括了朝夕相處的屬下。
有堅信着跟随宗像此人便可貫徹大義的人在,也有質疑宗像其人是否胸懷大義的人存在,這些人的心情均在楠原剛之死時表露了出來。在加入特務隊當天為我擋下一槍殉職,他的死成為了改革S4的契機。
“對方槍口所瞄準的,并不是楠原隊員……而是我本人。楠原隊員是替我而死的。這是無可争辯的事實。楠原隊員的死具有兩重意義。其之一,他的死使Scepter 4避免了瓦解的命運,得以存續;其之二,以他的死亡為契機,Scepter 4将成為更為強大而堅韌的戰鬥組織。”
面對他的死,我直面着善條剛毅的質問。
“以前,楠原君也說過類似的話——善條剛毅這個人,是否在當時失去左臂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其存在的價值了呢?我并不這麽認為。倒不如說我認為正是因為失去了左臂,才得以成就現在的您。同樣的,楠原隊員的死也使得我的Scepter 4現在正趨于完備。為了成就一個組織,個人的死亡是必要的……也許可以這麽說。”
沉默了稍長的時間之後,善條開了口:“……楠原他。您想說他是應該死的人麽?”
“如果我說‘沒錯’……您是不是會砍了我呢?……如果有一天您看清我是什麽樣的人,或許真的會砍了我。”
我的劍,我的性命,可以說是屬于宗像本人的,當然,也不單只屬于我自己。
當時,楠原剛為我阻擋的舉動,是在他自身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先一步做出的舉動,我覺得——這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意志,甚至可以說顯示了某種天意……所謂天命,就是這個意思。
宗像禮司,在完成自身使命之前,不能死。
這就是我的——命運。
既然如此,就沒有值得慶幸或者悲傷的事情。
同樣,這也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事情。
以此類推,為了成就一個國度的黎明,Scepter 4在最大最惡事件中蛻變為異能者科,或許就是命運。我只是那個順水推舟的人而已。
“異能者保護人類,人們心懷感激地接受他們——這只是幻想而已啊,苗木。”
“雖然是幻想沒錯,不過,僅僅一瞬間的話——人與人還是能夠心意相通的吧。”
“以上就是才能者那邊的情況。結論是:他們傾向于和異能者科合作,打倒絕望氏族。”
——浪漫主義啊……
從伏見那邊得知才能者的狀況,不由得發出了這樣的感嘆。這句話卻被伏見誤解為身為現實主義者的嘲諷,實在是悲慘啊。在屬下的眼中,我的形象不自覺地成為了惡人。善條先生的眼中也是如此。
學生時代的我,或許會相信“心意相通”的存在;但是,比起“群衆的馬基雅維利主義”所帶來的“多數人的暴//政”,我寧可放棄曾經的理想,選擇“利維坦”。
被誤認為是現實主義者、功利主義者也好,還是被當成惡人,這些和我的使命比起來都是無關緊要的瑣事。每當面對類似的情況,我只是會露出些許意味模糊的笑罷了。
——我是浪漫主義者,卻又非常現實。
和我相似的人有很多,不過,他們大多數都是些古人……也難怪我被比企谷老師斥之為“不合時宜者”。
“你的這種固執,不是愚昧無知所組成的剛愎自用,而是因為懷有過于強烈而堅定的目标和信念、以及勢必要達成的雄心抱負。”
“既然沒辦法從你嘴裏得知答案,那我就只能将我的想法單方面告知你吧。”
“通過社會契約,每個人将自己的權利毫無保留地轉讓給名為‘主權’的共同體,這樣就可以構成古典自由主義下的‘公意’。因為共同體是抽象的實體,是他們共同意志的永恒化身。因此他們在服從主權時,實為服從自己的意志。只要共同體作為高聳于雲端的【彼岸】,【此岸】的人民就會在永遠純潔的秩序中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實現自己的價值。”
“但是,你不要忘記了,任何主權都必須由具體的人來行使。不論概念意義上的公正是如何完善、完美,一旦實際操作時,本身就無法行使權力的抽象主權只能讓渡于代理人,即以人民公意的名義行事的人們。這時,自然法層面上的公意的屬性便不複存在了。”
“我說這些的目的,是害怕你繼續走下去,走上極端的狹路。”
“因為,你所理想的公意與秩序——是神法,而不是人法。”
“你知道日本為什麽回不到以前的日本嗎?”
“因為日本的民衆不是以前的日本人了。”
純潔的秩序,公正的良法,毫無陰霾的大義,這些都是不存在于此事的【幻想】。
但是這些東西,正是宗像禮司存在于此的【實感】。
我的使命,就是實現它。
“那個……我遇到善條先生的時候,其實有點焦躁不安。我直到去年都還是在警方的機動隊裏任職的……那裏有個很照顧我的前輩,因為我受了重傷,不得不告別這個職業……那個,說是贖罪也好……直到現在都是,我一直在想自己要能做點什麽就好了。”
“然後就,‘焦躁了’?”
“嗯。本來,我是想替自己的失敗做些挽回……但這一個月,看着善條先生背後,就覺得也沒什麽必要糾結于那些事了……”
“嗯……?”
“失去的東西不會再回來,但人卻還是可以從那一刻開始重新成長的啊……看到您的後背,讓我有了這個想法。”
我在門後聽到了楠原剛與善條剛毅這段談話,當時心中閃過一絲了然,不管是對鬼之善條也好,還是對我選定的鬼之劍的繼任者,他們的心情都明晰地印刻在那句話中。
雖然當時沒有說出來,後來也沒有機會對成為死者的楠原說出來。
——失去的東西不會再回來,但人卻還是可以從那一刻開始重新成長的啊。
這一句,雖然我早已明白,但是依然感觸頗深。
很久以後,我抓住了那個人的手。
身處絕望的他,手的溫度十分冰冷。
我對他說:“命運是流動的,即使是無法改變的命運,也會因為人的行為而有所改變。”
這句話,和那句“失去的東西不會再回來,但人卻還是可以從那一刻開始重新成長的啊”是同樣的。
當時楠原用這句話讓失去了信仰的善條重新振作了起來,如今我用相似的話将絕望的他拉出了漩渦。
——你會不會後悔?
對于這個問題,我則認為,後悔是最可恥的心情。
——楠原之死,Scepter 4的轉型,異能者科的全軍覆沒,這些我都沒有後悔。
我注視着高臺邊緣的那個人,在他即将躍下的那一刻拉住了那只手。
——失去了所有的你。即便是落得了這樣絕望的境地,你還有未來。所以,你也不要後悔。
我壓下抽屜深處的畢業論文的初稿。
那份被比企谷老師打回重寫的初稿。
在我救下八田後的某一天,被他發現。
“很厲害啊!這是宗像寫的嗎?”
現實主義的外衣被扒開,這個人是第一個人,是觸及到我的內在的第一人。
他找到這份初稿,全然是偶然、巧合,不存在任何目的性,甚至連我本人都遺忘了那份論文。
當時,八田說出的話,沒有考慮任何東西。他并不聰明,無法像別人那樣聽懂我話語中的言外之意,但是正因為聽不懂,也不會犯“誤解宗像是一個現實主義者”的錯誤。
他說出的話,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自覺,是在他自身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先一步做出的舉動,我覺得——所謂命運,就是這個意思。
不在乎對方是王權者,不在乎對方是何種身份,不在乎對方具備何種才能。
不是崇拜式的信任,不是因為對方是王、而理所當然地把責任讓渡于其人的信任。
如同命運的相遇。
真正的我。
理想的我。
全部的我,與發現我的他,如同命運的相遇。
——我喜歡“命運”這個詞彙。
“因為是宗像啊。”
出于理性和目的性,那個時候,我拉住了他的手。
作為回報,他對我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我相信你了哦。我一旦相信了你,不管變成什麽樣都……”
“我明白。我都明白。”
聽到這句話,我差一點就要放棄了。
第二次,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啊,我已經很幸福了。”露出笑容的八田沒有意識到我的痛苦,“我已經別無所求了。”
我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那個,怎麽說呢,還是覺得您有點可怕。”
回憶起有一日,楠原剛看着我拼圖,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也就是說,您從一開始就能預見到‘完成圖’的樣子……恐怕不止拼圖,Scepter4組織內部及其他社會結構,還有相關因素又會對Scepter4本身産生什麽影響。您就好像,什麽都在掌握之中一樣。果然,還是感覺有點可怕。”
楠原的“畏懼”,并非針對我敏銳的頭腦,而是因為,即便知道該如何完成,宗像禮司這個人都沒有失去拼圖的興致,依然會親自花幾十個小時将一萬片拼圖拼完,這種韌性實在驚人。
而且,明明知道每一步該怎麽走,會有什麽樣的結果,此人竟然還能享受其間的過程。實在令人可怕。
但是——
面對如此“可怕”的棋手,八田早已落入我的棋盤、成為棋子。
即便是這樣,八田依然能夠交付全部的信任,甚至說出已經很幸福這種話。
這種态度,令我痛苦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再怎麽抓他們都會接二連三地湧現,他們只是想在這次事件中自由地選擇生活方式。”:捏他《超人幻想第二季》機械警察柴來人的臺詞,原話是“再怎麽抓他們都會接二連三地湧現,他們只是想自由地活下去,我們的使命是逮捕犯人,但是殺害超人……”。
“就在這段時間,這個國家腐爛了。許多年輕人死去了。我所堅信的正義消失了。”則是《超人幻想》第一季柴來人的臺詞。
宗像的理想是普魯塔克+柏拉圖版的斯巴達、色諾芬+蘇格拉底+柏拉圖+埃斯庫羅斯+德國啓蒙思想家版的雅典、杉田玄白(用西方蘭學改造日本傳統醫學、進而推動日本現代化的先驅)+福澤谕吉+現代國家主義版的日本,以上這些東西的混合體。斯巴達對應【純潔的秩序】,雅典對應【公正的良法】,日本對應【毫無陰霾的大義】。宗像這幾段花了我好多腦細胞,我基本上搬空了最近啃書獲得的知識儲備,因為宗像的知識量肯定比我大,所以這些比起宗像龐大的理想國都還是小case,只不過為了讓讀者更好理解宗像的理想,所以采取了對比的手法,将大家所知的國度和理想的國度作比較,進而豐富那個理想國的形象。可以說花費作者心思最多的室長是親兒子啊!!
《secret sorrow》:《X戰記》的ED,又是皇昴流的CV梗。
楠原剛和善條、室長的對話,均出自官方小說《K SIDE:BLUE》。我超喜歡善條和楠原的互動,雖然善條的信仰是羽張迅,但是楠原讓善條完成了從“守護您(羽張)”到“守護我們的正義”的覺醒,我好喜歡搓背那段!!
上一章我提問:握住手的那一刻宗像在想什麽,這一章揭曉了。
宗像的心情開始變得矛盾了,對他付出了一切信任的八田在他原來的設想裏只是發動世界革命中的一枚棋子,最終帶領大家走出洞穴的哲學王會回歸天國、離開塵世,八田會和王之柱融為一體、成為祭品,這就是八田的結局,也就是宗像所設計的0.000000%世界線。宗像說自己從不想後悔,後悔是可恥的,對阿耶也說過犧牲是必要的這種話,沒有古代的犧牲也就沒有現代文明的輝煌,這些道理我們都懂,宗像也是最清楚的,但是八田相信他,不是因為這些看上去很聰明的道理,而是宗像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救了他,就這麽簡單。(所以就問你們虐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