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粗嘎的嗓音喑啞的張口,她木讷地站在那兒,仿佛在欣賞自己的演戲。

緩慢張開的口,抹着淡粉色精致蜜絲佛陀的唇,昨天晚上還對着鏡子塗抹,為他裝扮的唇,如木偶般眼神空無淡淡的啓唇說:

我應了…

“芳兒,你還記得我與你第一次見面,跟你說過什麽嗎?”

竟是再三說服了自己也開不了口——

她逼着眼淚倒回,倒是笑容溫婉明豔,蹲下身子,與身前跪在軟墊上的低着頭的女子平行,笑着摸了兩下軟墊,觸感極好,正宗的羊絨,當日是意大利過來的師傅手織的,原本是他留着讓她沒事時放在躺椅上墊的,可如今,她眼睜睜地看着他身旁的小厮抿着唇忐忑不安的在她面前放下讓眼前的女子墊着,絮絮叨叨小聲又微有膽怯的說,夫人,對不住,先生說怕許姐姐懷着肚子着涼…

即是心疼,何必又要裝着給她面子讓她跪着請罪?!

不過皆是做給別人看的…呵。

“說。”

許芳倏地吃疼,鵝蛋臉上出現一抹紅痕,牙齒都咬着舌頭了,一下子渾身一哆嗦,衆人也猛地一擡頭,見那夫人捏着許芳小姐的下巴,眼神冷冽清寒,亮得似刀,那丹蔻紅得似血,嵌在女子的臉頰兩側生生地逼出了許芳小姐的眼淚。

“…您說,您說往後我就跟着您,莫,莫要我再偷東西,您會給我溫飽,不會讓我受凍受餓,只是這,這見不得人偷的習慣不可,不可留着…”

咬着牙淌着血說完,牙齒縫裏都竄進了涼風。許芳分明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燥熱,血色盡褪。這話就像生生打了她一巴掌,她素來知道她的厲害,卻不知她在明知道姑爺決心後還如此這般的不顧忌,真真是毒到了骨子裏!

二她偷了她的丈夫

偷東西,偷愛情,最親近的人偷了她的枕邊人。

她畢生都難忘的,偷竊。

偷竊,跟愛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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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刻,造型精致散着冷光的窗戶有寒月窺探着,這場女人間的鬧劇。

明晰站起不再蹲着,彎着腰居高臨下地捏着許芳的下巴,手勁狠,手掌冰寒,她下颚輕擡,明明是這般傲人的姿勢,所有的人,包括那個肚中有籌碼的女子都低頭垂目,恭敬的似是匍匐在她明晰的腳下。

然,只有她知,這高高的冷,逼人的寒,眼角瞥到的月光殘缺得只剩下一輪輪的寒光如刀刺。

那光影,打在她明豔若桃又生來華貴懾人的側面,生生如暗冷的雕塑一般,切割着她每一塊還能感覺到痛的血肉。

她不能哭叫,至少不應該在他人看戲的面前落淚。

明晰噙着抹淡淡的寒笑,惹得一衆仆人下意識的吞咽了抹口水,她不是在發怒,而是在無聲的反思,與無聲的忍淚。

自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懂事前懂事後,她的母親總語帶深意地拍着她的手背說:“囝囝,你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是你的幸,也是你的不幸…無論如何,切莫忘了體面,可有天大的脾氣,高傲也罷,張揚也好,切記不可有上不得臺面的卑微怯懦。寧讓人怕你,恨你,怨你,不可讓人負你,辱你,輕看你。”

寧讓人怕,不讓人負。

自小聽聞在耳邊,自然是襲了這性子。可再強悍又怎樣,再倔強又如何,她最親的枕邊人,她最近的身旁人,若要負她,若要欺她,原來是這般,輕而易舉?

素來是愛母親的殺伐決斷,她的父親在外人面前何等風光,卻也得忌憚她母親性子幾分,沒想到

,如今,她明晰在這冰涼地板上站着,冷眼看着許芳膝蓋下的羊毛地毯,心裏千回百轉,僅僅是這麽些功夫就仿佛想了許多許多,想透了許多,又似乎沒有,最清楚的莫過于她就像被人狠狠地澆了一碰冷水。

從頭到腳無一不冰冷,不僵直。

她的母親…不曾想,她竟是只學了個形,竟沒學到那最該防人的心思,聰明圓潤的婉。

從前,她倚在他的懷裏,他的唇角薄而涼,笑容淺淡,他吻着她的側臉,低沉的嗓音,煙草味薄薄淡淡的漫開,低頭俯在耳邊溺愛的喚她:“這惱人的小刺猬,半點不肯安歇,看我不扒光你的刺…”

如今,不知是哪個涼夜,她只記得,她又惹惱了他,盛着冷怒,冰涼的黑眸連在她身上都沒有停留,只是手勁狠絕的捏滅了指尖的煙,眯着黑眸,眼底俱是寒冷的愠怒,語氣那般涼薄地對她道:“明晰,你告訴我,你要何時才能長大?是不是非得讓我拔了你身上全部的刺,你才能懂事,才能收斂住你那該死的脾氣!”

是,他說得對,她明晰是滿身的刺,這會兒不等她自己拔,已有最親的人想将她的刺在這一刻開始,一根一根拔得幹幹淨淨,血肉分離。

現今,他已經毫不猶豫開始一根根拔她的刺,她從許芳的身上明了了他的決心,他的用意,他想讓她沒了刺以後乖乖的如一只毫無爪子的貓,可他不知,她也許上輩子就是一只刺猬,扒光了刺也便再無活路。

此刻,他不知道,只知心狠對她,只知心愛之物,不可,只愛而不管。

此刻,她也不知道,當她終于沒了刺,她也便再無愛他的力氣。

這一刻,明晰不經意的怔忡間,有不少仆人擡眼怯怯地望來一眼,只以為那寒氣逼人的美臉在醞釀着更大的怒意,卻沒有人知曉,她心中百折來回,好似無數的人在腦中勸自己,責備自己,包括她自個兒。她恨,她恨自己這樣的想哭不能哭,想改無從改。

身下跪着的女子,下腹微凸,咬着牙仿佛受盡她的委屈,攥着拳回答:“…您說,您說往後我就

跟着您,莫,莫要我再偷東西,您會給我溫飽,不會讓我受凍受餓,只是這,這見不得人偷的習慣不可,不可留着…”

這話是明晰年少時說的,而那姑娘也是曾是那般真誠地點頭答應的。

十指丹蔻的手收回,明晰張揚的鳳眼微微上揚,不着痕跡的酸澀在眼角蔓延。

那一巴掌揚揚地揮高,只等落下,狠狠扇跪在身下的那個女子一把掌,可眼下那張嬌俏若春旭的臉映襯着她的蒼白暴戾,還有蒼老…她記起了,她歲數是比許芳大,大兩歲,短短兩歲,卻是與女子青春而言,如此的鮮明。

身子不着痕跡的震了震,回憶頃刻間如排山倒海而來,刺得明晰眼眶發紅。是,很多年前的那一天,街上蕭瑟極冷,那個看起來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姑娘也像今天一樣跪着,跪在角落,時不時被路人厭棄唾罵。

是極其難聽的話,車窗的細縫裏隐隐約約傳來那個在小姑娘身旁喋喋不休的男子在罵:“不要臉,老子的東西都敢偷,有爹生沒娘教的東西…”

小姑娘跪在那兒,咬着牙大聲道:“不準你罵我爹娘!不準!他們,他們不是不管我,他們只是先走了…”

那天,正逢她母親要為她選貼身丫環,她坐在黑色的轎車裏,望着那個姑娘倔強的側面,如此像她,可又有所不同。

她下車,問:“你可願今後都跟着我?”

“我…”小姑娘擡眼,仿若驚喜又警惕的神情凝視着她,那雙幹淨的眼眸與此刻無異樣。

“不要怕,我會給你溫飽,保你無憂。以後你便是明家的人,只是這偷竊的毛病要改,你若要跟着我,切要記得我脾氣不甚好,但也不會無故責罰,只要你對我忠心,我定不會負你。”

這番話出自尚小的明晰,可見家世非同尋常,平日裏家教甚嚴,但也無驕縱,只是說話不拐彎抹角,清晰明了,多有不順耳卻也頗顯與生俱來的大方雍容。

那時,許芳還不知,她眼前衣着考究,洋裝精巧的的小姑娘是何等的身份,明家又是什麽地方,

只是她看眼前的人明眸齒白,目光如炬,心生了向往。

從向往到感恩,再到羨慕與嫉妒。

這些個變化,對人,特別對女人而言如此尋常。

今時今日,明晰對着不再是當日的小姑娘的許芳淡淡的問道:“那日,你應我忠心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日是真的。”

“那日你答應我不再偷東西是真的?”

“那時是真的。”

“他對你好嗎?”明晰神色不動,只見得到唇瓣一張一合,眼底複雜得望不透。

這話太難答,許芳素來知曉這位大小姐的脾氣,發怒摔東西其實并不是特別生氣,如若神色平靜,那便是怒到了極致。

唇瓣緩緩蠕動,許芳自知該回答不好,或是不聲不響,可女人,再有階級地位之分,也有一樣是沒有分別的,就是較勁,管你曾經對我有無恩惠,我也要看看哪天我會站在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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