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子竟半絲讨不了好。

許芳多好…

明晰淡眼瞧着,神色不變,只是觀望着面前那個溫婉柔情的女子,細聲柔氣地問着她兒子,要不要休息,瞧練琴手都長繭了,咱們不練了好不好?你瞧你,你別累着自己啊…

視線再往下,許芳擡頭已見着她,只是行了個禮,然後讓趙延盛自己一邊玩去,趙延盛聽話轉頭跑去,只是半晌還不遠回頭望這邊一眼,也不知是看許芳還是看明晰。

而明晰注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眼角倏地一緊,幾日功夫已經顯懷明顯,她以為她不會感到半絲疼痛,只是親眼那麽見着,再看到她一身貼身着裝,盡顯身形婉約而秀麗,那腹部更是突起,像是宣告她是這般得意。

心像是霎時一刻揪了起來,又仿佛痛到了極點靜靜刺疼,她依舊是神色如靜水,瞧着許芳淡妝稍抹,領口還別着深藍色寶石別針,襯得皮膚有些楚楚動人的風情。

“小姐…”

輕柔地喚了一句,她撫上自己微凸的腹部,抿唇淡笑。

語末半晌,明晰依舊沒有聲響,在許芳面前,她這般竟是前所未有的素雅,不着粉末,不戴裝飾,只是木簪子輕插在發髻上,甚是無風情勝風情。

只是她這般的靜默襯着她往日自來的氣勢,竟依舊有些讓人膽顫,早前熟學禮儀,後赴法國留學,形體課自是在那邊要學不用說,雖明铉調侃自家阿姐如山中老虎在籠中卻是遮掩不住的氣質,如今不施粉黛,心境較疏淡,姿态玉立,竟是平白無端端生出比往日更叫人不敢侵犯的氣勢。

“小姐,你近來可好?”

不由後退一步,許芳撫着自己的肚子,又問了句。

“好。”

冷靜自持,明晰深吸一口氣,竟萬般都淡了下來,只是輕輕扯了扯嘴角回道。

“你聽說了嗎?那唱戲的蕭念梳,聽聞明豔照人毫不遜你當日未嫁時的風光,小姐,我替你不值。”

似真心又似假意,許芳咬牙抿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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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晰恍若未聞,只是眯着淡眼望着遠處銅質大門,雕欄畫柱,門崗哨兵肅然站崗,天際藍白,她竟有些羨慕晚晚,她是貓,來去輕巧,如今她若是要出去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來去自是有家仆跟随,再有司機探地,她雖是自由人,卻非真的孑然一身,怎能像一只貓一陣風般歸去無蹤…

思緒紛亂,她适才想起許芳正與自己對話。

呵,如今,她竟那麽容易失神了,莫怪周媽說她魔怔了,仿佛一絲一毫都不甚感覺了。

許芳見明晰不語,亦視線不在她身上,略是一陣不甘,言語不擇地道:“那日,我與他在國外,他是真心待我的,你總是惹惱他,總是肆無忌憚地撒脾氣,可我不是,我将他伺候得那樣好,他不讓我走,他揪着我的手不放,小姐,他不是你一人的,絕不是你一人的,他這般的人憑什麽就給你一個人?憑什麽,什麽好的皆是你明晰一人的——不,小姐,他不該只是你一人的,那麽好怎麽能就你一人占了,就讓你占了——”

她甚至有些胡亂了,詞句一沖蹦出,字字敲在明晰一人的身上。

伺候,她聽不得這兩個字,亦對這個兩個字反胃至極,她能想得到那般的場景,是怎生得讓她痛徹心扉,睚眦盡裂。

只是她些許真是那幾天淋了太久的雨了,淋得麻木了,竟沒有感覺到冷,只是心尖還是不由揪起,神色靜如死水。

是的,漸漸看不真切那個人的身影了,漸漸模糊在她的眼前,她目光一恍惚,仿佛伸手都抓不住,亦在察覺的時候已然放下了手。她有多久沒見到他了,好幾日了吧,聽聞他從國外回來,她滿心等待,他卻一直未曾回府邸,縱是那天歸來,她亦恍若未見,半絲沒有看清他的模樣。

許久了吧,或許再許久,他們連彼此的樣貌都會漸漸忘記了,人不就是如此這般麽,這公館有多大,想不見亦不是難事。

恍惚間,腳邊竟有些許酥麻,她方才低頭看了下去,是晚晚不知何時毫無聲息地踱步到了她跟前,親昵地沖她尖細柔聲地喚着,昂着倨傲慵懶的頭,鴛鴦眼舒服的眯着,舒潤的毛發蹭得她頓時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半晌,擡手,她含一絲淺笑,撫了撫被風吹亂了的發絲,見她擡手許芳竟下意識地往後一退,以為她要一掌掴過來,眼神惶恐地望着她,而她只是将發往耳際撥,淡淡地放下素手,輕淡地道了句:“好生休息。”

她利落地蹲下,将膩着她的晚晚牢牢抱了起來,仿佛抱着唯一的珍寶,撫了撫晚晚的毛發,指間

溫柔。

轉身,回頭,一絲一毫都沒有遲疑,那樣輕巧,仿佛她懷着的不是她丈夫的孩子,仿佛她所說的那個女子不是她丈夫的新歡。

她一直以為明晰是那樣的,恣意剛烈,霸道決絕,可她的決絕竟像是骨子裏的了,不像是外表面上而已,她怒她摔杯撒潑,她笑睚眦盡裂,她如今不言不語,清清淡淡如好捏的柿子,卻又像是根本無法讓人捏碎的棉花,比往日裏更堅毅決絕,自我自護。

饒是許芳跟了明晰這麽多年,竟是真的如今才明了,竟是一直不曾懂她…她原來也可以靜得無堅不摧,靜得讓你找不到可攻擊的地方。

竟是那個男人如此地了解她…

一陣無法言說的百感交集,含笑似哭,許芳不由後退兩步,“啪”的跌坐在了地上,淡妝掩飾不了的慘淡,撫着肚子,一下又一下,冰冷徹骨,終是不由唇齒微顫着,喃喃自語起來:“小姐,小姐…我竟是盼你能打我罵我的了,若是你能真的去掉了我的孩子倒也好了…因我也不知,他将來會是怎生的命運…小姐,這難道便是報應?報應我偷了你的人…往後,我們就真的是陌路了罷…”

猶記得,那人将她覆在身下,神色冷靜自持,半絲沒有任何觸動,只是硬朗的面龐薄唇緊緊抿着,疲倦的皺痕因蹙眉而顯露,眼眸蒙上她看不清的紗,她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當是上天見憐她一番真心,至此她與明晰共事一夫,身份高貴,也算幸事。

只是,不曾想,結果,她失了她對她的信任,而她也看清了這一路往後的蒼涼。

名貴轎車引得路人側目紛紛,轉過彎,從戲院出發,路上人多,開得稍慢,路經一家電影院,灰紅磚砌的建築,門庭若市,衆人排着隊,旁邊是西伯利亞皮貨店,再望過去是一家後臺極硬開店許久的仿西式小店,賣得也皆是衆名流夫人喜愛的舶來品,價高得令人咋呼,卻是預訂者絡繹不絕,早已是城中有名的旺鋪門店。

“我去挑挑?”

蕭念梳極美,倚着他,眉眼挑上盡是風姿。

他面龐的輪廓隐在未退的煙霧中,車內還有未散去的尼古丁氣味,指尖堅毅略帶涼薄,若有所思不禁劃過車窗,好似找到些許趣味,他嘴角微抿,淡淡地劃着好似無聊的消遣,望着窗外,聽聞身旁的女伴的話,手輕輕一揮,颔首作是回應。

見他如此,她竟氣起來,狀似嬌嗔道:“你這人好生無趣!”

話落,在蕭念梳滿腹怒意嬌态的視線下,她嬌氣咒罵卻引得他忽然勾起不明的深笑,終是轉過頭慢慢望向蕭念梳,見她薄怒不已,嬌顏盛滿了氣,眼角斜睨。

不由單手撫上蕭念梳,冰涼的觸手讓她不由打了個激靈,趙鈞默的指腹在她的嘴角輕輕擦過,猶如自言自語,語調極柔極輕,像是愛語:“真像她…又不那麽像…她氣時是真的氣,從來不假。”

“…什…什麽?”

她聽得不真切,像是咕哝自語,她趕忙湊過耳去,他卻已然意興闌珊地揮揮手讓她下了車。

“去挑吧。錢盡管找鄭副官要。”

一個示意,司機停下了車。蕭念梳咬着唇,氣惱極了,卻是有些摸着他的脾性只得下了車,只見那店琉璃門打開,一個着裝極好的印度店員迎了上前,在一側低頭為她打開門。

還是不甘,擡眼望過去。

這大門處視野極好,轎車就在面前,他低頭神色不明,偉岸清冷的輪廓在車外看起來極其懾人,好似隔着車就能感受到他的冽然之氣,接着她終看清了那煙霧彌漫的車窗,附着霧氣,指筆蒼勁斷斷續續的筆跡赫然在她這個位置瞧得分明。

“懷珠”

他寫的竟是兩個成形的字,竟不是胡亂比劃消遣的!

雖是有些比劃模糊,但還是能一瞬看得清楚,她道他是怎麽了,原是想着另一個心上人兒了!

她氣急敗壞,不由得想發作,卻又偏偏左思右想起來,他身旁可有名字裏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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