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紛亂
江睿一路把那個白白胖胖又圓呼的不得了的孩子抱到了大廳,剛一進去,就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煞氣撲面而來,他連忙出手擋下,卻見本來一直扒着容靜堂脖子不肯移動分毫的孩子卻已經飛到了懷裏的嬰兒身上。
嬰兒從進大廳開始,就在不停的哭泣,任憑江睿怎麽哄都沒用,在那個嬰靈貼在嬰兒的身上之後,嬰兒卻漸漸的停止可哭鬧,就雙手握着那個嬰靈的雙手小了開來。
容靜堂從內室走了出來的那一瞬間,就覺得身上似乎輕松了許多,在看到江睿懷裏的那個孩子之後,皺了一下眉,說道:“這是我弟弟?”
“是吧。”江睿一只手揣着孩子,一只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容靜堂今年年齡二十七八,說起來,這孩子……是他弟弟,确實是有些奇怪。
容靜堂挑了一下眉毛,伸手把那個嬰兒接了過去,不慎熟練的抱在懷裏,嬰兒白嫩的臉上笑着,就連上面那個嬰靈都變得溫馴了許多。
“我需要再去找一下伽釋。”江睿把孩子又抱了回來,對着容靜堂說道。
容靜堂聽到這個名字并沒有什麽反應,只是點頭。
江睿再去找伽釋的目的有二,一是因為這孩子無法憑着他自己的力量恢複,而二就是因為……
他總是覺得,伽釋和容安辰之間,不該就這樣。
這倒不是因為他想要插手這兩人之間的事情,只單單是因為伽摩梭中的那一抹邪氣的強大,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消除的了。
伽摩梭雖然是佛家寶物,但是同樣的,沒有了佛澤濃厚的居所,佛性也會一天天消失,到那個時候,裏面被困着的那抹帶着濃烈執念的邪氣一旦破除了那份禁锢,那麽,會發生什麽,就連他都無法預料。
回到後院的時候,容安辰已經不在了,江睿也說不好這兩人之間為何一定要這麽糾結難過,對于情劫這東西,他雖然是沒有經歷過,現在卻是多了一分忌憚。
回想起桃花樹先前所說,江睿一時間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兜兜轉轉了一圈回來,他的命中人,居然就是容靜堂本人。
如果明知道這個還能夠把容靜堂放走,那麽,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推開那個并不算是多麽上好的木門,江睿踏入門裏,看到的就是在桌子面前坐的正直,手中持了一串佛珠的伽釋。
而他的正對面,擺着的,則就是伽摩梭。
“緣覺大師。”江睿謹慎的在門口施了一個佛禮,在伽釋回禮之後才邁步進去。
“我此次前來……”江睿正措辭着該如何找伽釋說明他的意圖,哪想到伽釋就已經點頭,示意他把懷裏的孩子放在桌子上。
“我手結因,自然該以我手結果。”伽釋說道,伸手在那個孩子身上虛虛的撫了一下,本來面對佛氣已經開始暴躁的嬰靈一瞬間變得迷茫,身上的黑氣漸漸被一股濃烈的金紅氣息吞噬,再然後,整個身軀都變得通透,與從孩子身體裏面湧現出的淡青色的幾道魂魄融為一體。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伽釋口中低低念着佛家真言,以實體字眼的樣子字字打在了那孩子的身上,那孩子從一開始的不舒服掙紮,到後面一點點安詳熟睡,江睿都看在眼裏。
直到那孩子的魂體降落到身體內,完全的合二為一之後,江睿才感嘆的說了一句多謝。
世間最聖潔的,無非也就是佛家真言,伽釋絕了七情六欲,其內帶着的佛氣,卻只會更加的強悍。
江睿起身把孩子抱到了床上,然後才轉回來,對着伽釋說道:“第二件事,就是伽摩梭……”
“伽摩梭此物,正是我要請你幫我的事。”伽釋伸手拿起伽摩梭,在江睿的視線中緩緩說道:“我知道你這次前來,為的就是這伽摩梭中的那道邪氣。”
“那道邪氣,來源于我。”伽釋伸手将伽摩梭打開,在上空出現了一幕閃着光的圖。
江睿耳邊一動,敏銳的捕捉到了外面似乎有草地被踩踏的聲音,神識一動,就看到了去而複返的容安辰。
他微微一笑,幹脆在這整個房間內布下了一個結界,不能讓容安辰進來,卻偏偏能夠讓他聽到、看到。
“這些東西,是你的執念?”江睿看着伽摩梭上空中浮現的畫面,一幕幕的斷斷續續,卻大概能夠猜測出一些緣由。
畫面上的東西,恐怕是伽釋記憶中最為不可磨滅的記憶了。
而其中最常出現的一幕,卻是……那一晚上的颠鸾倒鳳。
江睿面色尴尬的看着上方的活春宮,雖然在燈光下昏暗不明,可是這樣才更讓人覺得暧昧。
從一開始下山的小和尚伽釋,到那個十八歲成年後回到普陀寺的緣覺,這其中出現的變故,卻絕對是能夠讓人唏噓。
看盡了那一幕幕的無奈,江睿嘆了口氣,說道:“原來,他那條斷了線的姻緣結是你……”
伽釋點頭,面無表情的微微仰頭看着畫面中正在用伽摩梭剜着自己心髒想要取出心頭血的那人,明明就是自己,卻總有一種在看無聲電影一樣的旁觀感。
畫面中出現的最多的就是容安辰,可是此刻在他自己的心裏,卻并沒有多大的波瀾。
江睿看着畫面中的那一幕幕,唏噓不少,心裏也是湧上了一陣無奈。
“既然是如此,你要我幫你的,是什麽?”江睿開口正待問,卻沒想到身邊卻出現了一陣靈氣波動,出現的,居然是淼玄。
江睿詫異,卻看着對面的小和尚一副平淡無波的樣子,似乎并不奇怪,當下,心中也大概是有了一個猜測。
只是這份想法,可能要等到回去之後再細細的和淼玄說了。
淼玄出現之後,就頂着那麽一張娃娃臉,老氣橫秋的對着伽釋施了一個古禮,道:“當日欠你的,今日也該還清了。”
伽釋垂眸,不語。
淼玄就在半空中雙手合十結印,伽摩梭開始漸漸脫離控制,發出刺耳的波動聲,在那讓江睿耳鳴的聲音中,模糊間可見從伽摩梭處湧出一陣陣奇怪的霧團,霧團逐漸加大,變成了一個個生動的小團體,在沖破了伽摩梭後,全都湧向了伽釋。
伽釋似乎非常痛苦,但是從一開始就依舊是雙手合十的盤膝坐在那裏,即便嘴角已經可以看見血跡,卻從未有過一聲痛呼。
在上方的淼玄似乎已經力竭,身形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最後消失在了空中。
江睿眼睛看到那邊的伽釋非常痛苦,自己卻也無能為力。
只是在那些霧團湧上去之後,卻還有一些完全不溶于那些霧團的東西漸漸出現在那些記憶上。
江睿皺眉,把那些攙雜着不明物體的絲線攔截在外,然後,把外面的結界合十,讓容安辰退出了這個後院。
它所能為這兩人做的,也就只有這麽多了。
之後的一切,就全看伽釋和容安辰之間的造化了。
只是他不知道,關于這兩人中間的劫數,又到底是什麽。
“是桃花劫。”一陣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江睿眨眼,看着身邊一個粉色的霧團,說道:“是你?”
“是。”桃花樹晃了兩下,一手在伽釋的額前拂過,“這件事情說到底,卻是理不清的。”
“容家主家自古雙生,從來都是屬陽者生,陰者作為爐鼎祭祀,為陽者抵擋一切災厄,這法子本就陰險至極,卻無法可解,但容家卻真的就這麽一代代的繁衍下來了。”
“只是事到這一代,卻是由你而起突生了一場變故,容家陰陽屬全部混亂,咒局被打破,本不該出現的伽釋被你引來到了這裏,而命裏注定在十二歲容家大宅起火時就該死去的容安辰卻與他相遇,形成了這個劫。”
“……全部都是因我而起?”江睿有些茫然,耳邊已經聽到了陣陣悶雷聲音,只是桃花樹卻依舊在說着什麽,“是,淼玄當日為了救你,強行扭轉時空,以伽釋一身佛力作為代價,卻也害得他從此再與佛門無緣。”
“他自出生起,天元就有十六道戒疤,佛門傳十六道道屬佛,他本該成佛,卻因為一時心軟,從此與佛門絕緣。”
江睿現在也實在是不知道再說什麽了。
“只是這倒也是他還了你的。”桃花樹形成的霧團突然變得薄了一些,說道:“上一世,你死的凄慘,淼玄在你身邊看盡一切,當日害了你的,除卻那些凡人,也還有伽釋本人。”
天上的雲層越來越厚,本該龍氣最旺的京城卻已經到了家家戶戶不點燈就看不到眼前路的局面,天像是要塌下來一樣壓抑得緊,只是江睿此刻卻是完全無心再去管這些。
“容家一脈自古造孽甚多,容安辰,容靜堂這一代,本該徹底斷絕還了這世間的平衡,卻不想上一世因伽釋的出現引來的一場大火,讓本該死亡的容靜堂與你相見,也是因此,你命裏多了一條變數,此後,說是伽釋還你今日這一命,倒也是說得過去的。”桃花樹的聲音終止,留給江睿的一切卻是讓他無法從那糾纏成一條死結的線團中理清。
門外突然被打破,已經在雷層下自動消失的結界再也擋不住容安辰近乎瘋了一樣的撞門,滿面淚水的容安辰把已經昏死過去的伽釋緊緊地抱在懷裏,嘴裏喃喃的不知在說什麽。
床上,嬰兒突如其來的哭鬧聲讓這紛雜的一切都變得更加嗡亂,江睿恍惚間轉頭,看到的,就是在門邊靜立站着的容靜堂。
一閃閃的閃電之下,容靜堂沉靜的表情就像是千萬年間就是那樣一般,不曾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