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你說你喜歡告別只為再見
他換了一身家居服,灰色闊腿褲,純白的棉質上衣。
兩人距離有點近,趙飲清能清晰聞到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香味。
她朝後退了步,說:“不了吧,空間這麽小,感冒容易傳染。”
“你這是第二次怕被我感染了,怎麽?我這巨型病毒這麽惹你讨厭?”
孫律少有的說出這麽一長串,目光亮又帶着點沉,似在不滿趙飲清說的話,又似渾不在意。
不等趙飲清說什麽,他又一側身,粗魯的将那幾張試卷抽了出來,遞到趙飲清面前,黑色水筆滾了幾圈掉到一旁。
“拿去看,有不懂的問我。”
趙飲清從他手裏接過,目光瞟到桌沿上的體溫計,問了聲:“燒到幾度了?”
“忘了。”
他繞過趙飲清重新倒向懶人沙發,疲憊的像沒了一身骨頭。
趙飲清将那支體溫計拿起來看,驚訝:“38.6?很高了。”
孫律嘴角一扯,說:“所以我只想躺在這。”
“下午的藥吃了沒用?”
“沒吃。”
趙飲清挑眉:“沒吃?你怎麽不吃?”
“我為什麽要吃?”孫律雙手枕在腦後,散漫的看着她,“你又沒給我去拿。”
Advertisement
“都有人送了,我還給你去拿?”
“嗯。”他理所當然的應了聲。
趙飲清嘴唇一抿,沒吭聲。
最後點了點桌上的藥盒,說:“你先把這兩吃了吧。”
孫律已經閉上眼,敷衍的又“嗯”了一聲。
他這幅死樣子,完全不像是會乖乖聽話吃藥的人。
這跟趙飲清記憶中的孫律完全不一樣,印象裏他這人規整穩重,做事細致妥帖,不論對別人還是對自己,當然她除外。
趙飲清想了想,把兩藥盒拆了,各自取了藥丸出來,又轉身給他去接了杯溫水。
“我給你放這了,你記得吃。”
孫律掀了下眼皮,又很快閉上,說:“知道了。”
趙飲清退了出去,門重新合上,室內又靜了下來。
空調風時不時“呼呼”吹着,孫律有點要睡過去的意思,但脹疼的腦袋又把他從睡意中拉了回來。
他吃力的睜開 眼,盯着上方的天花板發了會呆,視線一轉又看向桌上的那只杯子,以及邊上隐隐的幾個小小的陰影。
少女的倩影似乎還在那站着,臉上的關懷可以淺淡到忽略不計,只是完成任務似的囑咐了一通。
他習慣于被人讨好,被這樣勉強對待倒還是頭一遭。
真是新鮮!
三小時後,十一點差五分。
趙飲清揉了揉脖子,從試題中擡起了頭。
孫律的解題過程幹淨利落,沒有絲毫多餘的累贅,卷子幹淨沒有塗改的痕跡,顯然是一揮而就。
他的字很漂亮,力透紙背,筆鋒淩厲,一如他的人,帶着絲冷漠的氣息。
趙飲清将卷子一折,抽出來,一手端起杯子喝快速喝了兩口,起身出了房間。
重新上三樓,閣樓門依舊虛掩着。
趙飲清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孫律依舊癱在那只方正此刻陷了大半的沙發上,頭歪在一側,兩條長腿随意的搭在地上,睡的死沉死沉的。
她把試卷放回去,視線掃到一邊的水杯和藥丸。
“孫律!”趙飲清連忙過去,伸手就往他頭上推了一把。
孫律腦袋歪向另一側,沒有要醒的意思。
趙飲清屈膝,蹲到邊上,仔細看他。
那張白淨清隽的臉,燒的有點要冒煙的樣子。
“孫律!”趙飲清拍他的臉,“醒醒!別睡了!”
手陡然被抓住,孫律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她,目光迷離也不知道真正清醒了沒。
“別睡了!”趙飲清伸手要拽他起來。
孫律渾身發軟,連坐都困難,被扯了一下,順勢撲到了趙飲清身上。
滾燙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達到過來。
趙飲清愣了下,下一秒把人推翻在地,“咚”一聲,孫律終于清醒過來,撐着地面坐起身,擡頭看她。
趙飲清轉過身,往前幾步,撈起牆上的電話按了幾個鍵,把人叫上來幫忙。
“穿衣服,去醫院。”她挂上電話說。
孫律托着額頭,說:“不去。”
趙飲清皺眉:“你想燒死?”
孫律撇過頭,隐隐的有點任性的意思。
“穿哪個?我給你拿。”
孫律:“不去。”
趙飲清不可思議的瞟了他一眼,直接過去開衣櫃,撈了件黑色長款羽絨服出來。
孫律:“你要悶死我?”
“這個點,适合穿。”
保姆司機都上來了,趙飲清把外套往他身上一裹,起身讓開。
唐安福将人給用力拖了起來,幾人又腳步淩亂的走了下去。
大門一開,冷風迎面砸了過來,趙飲清打了個激靈,埋頭跟上去。
唐安福快速把人塞進後座,側身轉向趙飲清。
趙飲清腳步下意識的滞了下,随即俯身坐了進去。
車門關上,很快開離了小區。
大馬路上依舊燈火輝煌,來往車輛不如白日密集,但也算不上少。
孫律閉眼靠在後座,呼吸有些重。
到醫院後唐安福幫着跑上跑下挂號又付款,再拖着人去做檢查,前前後後忙活了大半個小時,終于在輸液廳挂上了點滴。
“唐叔 ,你去車上休息會,這邊我看着。”
唐安福白天除了接送趙飲清外,也會去公司幫忙送文件,所以也不是無所事事的人。
點滴要挂三瓶,兩大一小,估摸着要兩小時。
唐安福還在猶豫。
趙飲清說:“白天不是還得上班嗎?去車上睡會吧,有事我再叫你。”
大廳內零星坐着幾個病患,護士進了辦公室後就沒出來過了。
孫律燒的坐不住,所以特意要了個病床躺着。
趙飲清坐邊上低頭玩手機,小瓶的點滴十幾分鐘就挂沒了。
她按了下呼叫器,等護士來換。
“什麽名字?”護士拿筆在瓶身上劃了幾下。
趙飲清:“孫律。”
“這瓶滴快了會疼,所以速度會比較慢,自己不要随意調。”
“好的。”
護士推着車又去另一邊拔針。
趙飲清擡頭看了眼上方的淡褐色藥水,小泡泡慢悠悠往上,像害羞的小姑娘。
她往後一靠,掏出耳機塞進耳朵,跟着閉上眼休息。
大廳內時而有人走過,發出細碎的說話聲,偶爾又有急診過來找人幫忙的,還有醉酒來就醫的。
趙飲清聽到動靜便睜眼看一眼,次數一多,有聲音也不管了。
等藥水走完大半,原本睡着的孫律醒了,他環顧一圈,最後把視線定到趙飲清身上。
可能是太累了,她腦袋頂着輸液杆就睡了過去,睫毛又密又長,嘴巴張着,平添了絲憨厚可愛,一只耳機掉出來,正懸在半空。
孫律撈過來塞到耳朵裏,一道略微沙啞的女音,正緩慢唱着:
你總是看不見
我留下的想念
你說你喜歡告別只為再見
我默念愛你永遠不變
……
是首情歌,旋律悠揚深沉,意外的好聽。
他把耳機枕在自己腦袋下面,繼續閉上了眼。
趙飲清最後是被人叫醒的,睜眼看到的是劉思琪焦心的臉,在冷白的白熾燈下,更多了一份疲憊。
“累壞了吧,趕緊讓唐叔帶你回去睡覺。”她摸摸趙飲清的頭,輕聲說。
“你們怎麽辦?”
“不用管我們,我們到時還可以打車。”
趙飲清坐直身體,另一邊的耳機也跟着掉下來,她才發現,還有一只被壓在了孫律耳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挪了過來,腦袋落在了床沿,緊挨着自己。
這麽近的距離,她都能聞到孫律發上的洗發水味,她突然就尴尬起來,快速看了劉思琪一眼,不想徒增誤會。
好在劉思琪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跟沒看見一樣,又或者壓根沒當回事。
趙飲清将耳機從手機上扯下來,直接放到孫律的枕頭邊,站起了身。
劉思琪撫着她的胳膊說:“回去吧,路上小心點,今天麻煩你們了。”
趙飲清:“不要緊,琪姨明天還上班嗎?”
劉思琪看孫律,搖頭:“我請一天假,阿律這個樣子明天也沒法去學校,我留下來照顧他。”
趙飲清沒再說什麽,出了輸液大廳,走完走廊,急診挂號處還有人在付款,休息椅上也坐了兩個 人,保安在門口打盹。
她走出大門,車子就近停着,唐安福沒睡安穩,見到她出來,一下就從車上下來了。
“現在走?”
趙飲清搖頭:“唐叔,你留下等他們吧,我打車。”
“那怎麽行?”
“沒事,這邊萬一要幫忙呢!”
“我送完你再回來。”
“那太麻煩了。”趙飲清低頭叫車,結果調度臺提示就近這個點暫時沒有車輛。
唐安福說:“別說了,我送你回去再過來,一個小姑娘這個點自己回家我也不放心。”
“但是……”
“上車!”唐安福不由分說的給她拉開車門,把人給拎了上去。
另一邊的輸液室,等趙飲清一走,孫律便睜開了眼。
他目光清明,一點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劉思琪驚訝說:“你沒睡?”
“睡了。”他将自己腦袋擺正,耳朵上的耳機扯下來,繞了幾圈塞到外套口袋裏。
劉思琪幫他掖了下蓋在身上的外套,很是歉疚的說:“最近太忙了,都沒時間照顧你,真對不起。”
“不要緊,今天是淋了點雨才生病的。”
“下次要有不舒服,你打我電話。”
“嗯。”孫律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