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別一天到晚來我這套話了,消停點……
推門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了, 趙正陽站在窗前,邊上一個矮胖子在跟他攀談,聽見聲音兩人都轉頭望過來。
他掐滅煙, 領着人走過來, 剛張口要介紹。
孫律突然先一步打招呼叫了聲:“趙叔叔。”
趙正陽愣了下,随後拍拍他的肩, 對衆人笑說:“大學霸,高材生,現在就讀A大金融系,過幾年出來了,肯定又是個人物,誰搶的快誰有福。”
“那肯定搶不過趙總, 自家人是不是?哈哈哈!”
趙正陽又摟過趙飲清, 說:“這是我女兒, 兩個孩子今天正好有空, 所以帶出來見見世面。”
一夥人其樂融融的吹了會彩虹屁, 随後入座開席。
商務飯局,吃飯的同時聊工作,倒沒有硬性勸酒的行為。
一頓飯吃到九點多才散夥, 趙正陽送他們回學校, 剩下的人去六樓繼續活動。
在車上随意聊了幾句趙飲清在校的生活,中間夾雜些許調侃,氛圍輕松愉快。
等趙飲清下車, 往A大行進,車內靜了片刻,趙正陽轉了轉腕表,擡眼看副駕的孫律,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少年冷淡的側臉,他目視前方,沒什麽表情。
“我跟你媽媽已經接觸了蠻長時間,她是個堅韌有自己思想的女人,我很佩服她能一個人把你帶到這麽大,并且這麽優秀。”
趙正陽停頓了一下,接着說:“從社會角度看,女性依舊是弱勢的,還是需要被保護的那一方,我尊重她想要獨立的選擇,但也想盡自己所能稍微幫襯她一點,前十幾二十年已 經過的那麽辛苦,沒理由在之後也過的那麽疲憊,不知道你是什麽想法?”
趙正陽話沒徹底點明,但孫律大概能摸透他的意思。
成年人的世界,除去事業,也就只剩家庭了。
窗前迷離的夜色快速飛逝着,這一片仍舊陌生的街景讓他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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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孫律平靜的開口:“我尊重她的想法。”
趙飲清迷迷糊糊中聽到聲響,驚醒過來。
寝室已經熄燈,窗外的光線映在窗簾上,一片柔軟的白色光暈。
丁芷琪在磨牙,蔣子凡在打鼾,好不熱鬧。
趙飲清緩慢的眨了眨眼,聽見輕微衣料摩擦的聲音。
她微微撐起身往下看,陳妍歌在自己的位置換鞋脫衣服。
趙飲清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半。
再擡頭時跟陳妍歌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兩人對視了會,陳妍歌起身踢掉鞋子,一聲不吭的爬上床,鑽進了被窩。
第二天,上課結束出來,趙飲清脫離隊伍,摸去了陳妍歌那。
她經常坐前排,走的時候也往往是第一批,埋着頭,腳步飛快。
趙飲清小跑了幾步才追上,陳妍歌冷冷的看過來一眼。
兩人并肩沉默的走了一會,趙飲清說:“快到飯點了,一起吃飯嗎?”
“我沒有跟人同桌的癖好。”
“我有,想吃什麽,我請客。”
陳妍歌冷漠的看着她,不為所動。
趙飲清說:“我們的關系也沒有差到沒法同桌吃飯的地步,前幾天我腳傷也虧你幫襯了把,所以一起聊聊?”
“我喜歡吃泡面。”
“可以呀!”
一起回了寝室,趙飲清從陳妍歌的儲備糧裏撈了碗面,又放了個鹵蛋以及香腸,倒上熱水,翻下蓋子,用塑料叉子做固定。
沒有在室內用餐,而是端着面碗去了頂層大陽臺,避開晾曬的被褥衣服,到最角落的位置,這裏堆了幾塊磚頭,墊着幾張廣告紙,明顯經常被人光顧。
陳妍歌熟門熟路的将面碗往磚頭上一擱,自己直接盤腿坐地上,趙飲清坐她對面。
這邊風很大,衣服零星的被吹落。
陳妍歌低頭點了一根煙,重重的吸了一口吐出來,隔着濃濃的煙霧眯眼看趙飲清。
“我蠻喜歡吃豚骨面的,你下次試試。”趙飲清說。
陳妍歌扯了下嘴角,年輕姑娘素面朝天,唇紅齒白,整個暴露在陽光下,像一塊潤澤的璞玉,剔透養眼。
她彈了下煙灰,說:“你找我想說什麽?”
“爵公館的六樓叫什麽?”
陳妍歌想了想,說:“錦繡司,聽着是不是特別像古代的窯子?”
“一晚上能掙多少?”
“不多,千把塊吧,偶爾也有 一千五六,看客人心情,靠他們小費過日子。”陳妍歌蹙眉又連着抽了兩口,“怎麽?你也有興趣?”
趙飲清平靜的說:“雖然是高端會所,一般都走通了關系,但是萬一出事被查也是很麻煩的事情,你好好一個大學生,履歷上有這樣一個污點以後的日子怎麽過?你總不可能在這個地方做一輩子是不是?”
陳妍歌笑了下,滿臉諷刺的說:“我的千金大小姐,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事沒落在你身上,自然說的輕松。”
她曲起腿,手肘撐在膝蓋上,“哎”了一聲,指了指東南角,說:“你知道那邊學校的學生有多少個在裏面嗎?真正的高材生,大學霸,照樣因為種種原因落到這個地步,誰不想堂堂正正的過日子,你以為我們願意看人臉色賣笑過日子?天真!”
她說完,掀開面碗,拿叉子粗魯的攪拌了兩下,端起來往嘴裏塞。
趙飲清說:“你每天都去?”
“偶爾,錢用完不夠了就去。”
“你缺多少錢?”
陳妍歌喝了兩口湯,擡眼看她,哼笑了聲:“你要給啊?”
“可以啊!”趙飲清點頭,一臉認真的說,“我可以借給你,多少都行。”
陳妍歌臉色一變:“你有病啊,吃飽撐着找上門給人送錢。”
趙飲清笑了下,說:“你知道的,我不缺錢,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說完,也端起面碗開始小口小口的吃。
但或許是自尊心作祟,又或者有其他考量,陳妍歌對此并沒有反應,趙飲清言盡于此,也沒巴巴的繼續上趕着。
這天下午沒課,又正好有段時間沒見付澤了,趙飲清去了趟A大。
只是還沒到校門,半路就被一個人給攔下了。
是個大高個,頂個爆炸頭,小眼大嘴,很有記憶點的一張臉。
一下蹿到趙飲清跟前,叫道:“哇,我認識你,我知道你找誰,來來來,跟哥哥走!”
趙飲清倏地收回手,警惕的看着他。
“不是,我真……”
“邱博仁!”有人滿含警告的喊了他一聲。
趙飲清連忙轉頭,孫律雙手揣兜,眉宇緊皺,踩着滿地黃色銀杏緩步到跟前。
邱博仁興奮的指了指趙飲清:“我沒認錯吧,就是你錢……”
“閉嘴!”孫律冷聲打斷他。
邱博仁“嘁”了一聲,說:“害羞什麽,真是!”
他似乎趕時間,很快走了。
距離校門還有五十米,孫律在她跟前站定,問了句:“找人來的?”
“嗯。”趙飲清點頭,“那是你同學?”
“舍友。”
“打扮真另類,A大高材生怎麽 看着也有點不着調的樣子。”
孫律停了一下,說:“你又沒跟人相處過,怎麽就知道他不着調?”
邊上車來車往,對面就是大學城,一二樓餐飲,再往上是娛樂,門口不斷有年輕人進出。
“帶你逛一圈?”他說。
趙飲清搖頭:“不了,我吃個飯就要走。”
表示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
孫律也不多說:“随你。”
靜站了會,趙飲清見孫律不動,便說:“走了 。”
“嗯。”
趙飲清轉身朝校門走,一段距離後朝後看了眼,孫律還在原地站着,沉沉的朝這邊望。
她收回視線,低頭給付澤去電話。
一連兩個沒人接,她在附近徘徊了半小時又一次去電,仍舊無人接聽後,直接返程。
晚上接到付澤的回電,他說今天手機不小心落寝室了,問她找自己是不是有要事。
趙飲清随便搪塞了一句,聊了會天便挂了。
九點多的時候陳妍歌回來了,因為平時關系生疏,所以她的進出沒人關心,趙飲清倒是多留意了幾分,然後發現她的耳後有不正常的淤青。
趁她單獨出門去洗衣服,趙飲清跟上去問了聲。
“不小心磕了。”陳妍歌擰上水龍頭,用力揉搓衣服,邊諷刺的一笑,“難不成你以為是吻痕?”
“我相信你不會選擇出臺。”
陳妍歌搓衣服的手一頓,扭頭看她:“這麽信任我,你憑什麽這麽認為?”
這個姑娘生活艱辛,但還有自己僅剩的驕傲,否則剛開學那次不會一點零食都不願意收。
只是這話趙飲清沒說,随意剖析別人,是很容易引起反感的事情。
陳妍歌等了幾秒,見她不說話,收回視線接着洗衣服,嘴上說:“今天跟一個客人吵架了,領導很生氣,把我趕了回來。”
趙飲清皺眉:“挨揍了?”
陳妍歌冷笑:“不至于,只是幾天白幹罷了,後面再去上班可能不會給我派客人了。”
有人進來,兩人都不約而同收聲,等人走了,趙飲清說:“所以就算這樣,你也準備繼續在那邊幹?”
陳妍歌突然擡手撫了下趙飲清的臉,笑說:“對。”
她把水濾掉,重新擰開開關,一邊問:“你一直都這幅老好人嗎?對誰都是救世主的樣子?你爸那些錢還沒被你給敗光?”
趙飲清當然不可能見誰都會伸出援手,只是看着陳妍歌現下的境況讓她想到上輩子的自己。
那會她也很窘迫,趙家破産的很突然,各個項目資金鏈崩斷,本金無法回收,上門要錢的比比皆是,也有不少電話打到了她這,出言威脅的也有,想要保養她的也有,趙飲清一邊害怕,一邊努 力打工賺錢,那時候特別希望能有個人伸手拉她一把。
哪怕出不了困境,往上爬一點也可以,她天天都這麽希望着,希望天天都落空。
而這些事孫律卻是不知道的,一個是他們聯系不多,見面次數少,另一個是哪怕見到了孫律也不會留出足夠的時候讓她來傾訴。
趙飲清便只能一個人默默扛着。
她認為現下的陳妍歌處境不會比那時的自己好多少,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沒有人會拉她往前,只會有無數的人想要拉她下地獄。
超一本線進來的孩子,不應該就這麽被毀了。
陳妍歌最後說:“我還想再努力一把,無路可走時再來考慮你的意見。”
她端起臉盆,看趙飲清,很認真的說:“謝謝。”
再一次在校外看到陳妍歌是在周六的晚上,趙飲清跟付澤正好在爵公館邊上的西餐廳吃牛排,結束出來看見陳妍歌在送一位大腹便便的客人上車。
依舊是火辣的着裝,頭發綁成丸子頭,臉上的妝容這次略濃,一股子很重的風塵味。
她也看了過來,沒有立刻走掉。
趙飲清便撇下付澤,過去打了聲招呼。
陳妍歌看着因為高跟鞋而矮了自己一截的趙飲清笑了笑,說:“跟你男朋友出來吃飯?”
趙飲清“嗯”了一聲,往車子消失的方向看了眼,說:“今天生意還好嗎?”
“還行,這個月我可以換點好的方便面吃。”陳妍歌往付澤的方向看了眼,拍拍趙飲清的肩,“男朋友很帥,走了!”
趙飲清回到付澤身邊,付澤問:“你朋友?她怎麽在這裏工作?”
“現實所迫。”趙飲清不願在這事上多說,付澤也就沒多問。
爵公館六樓,陳妍歌出電梯到休息室,這邊坐了一堆年輕女孩,個個身姿窈窕,明豔動人。
聊天的聊天,玩手機的玩手機,陳妍歌到最角落坐下,拿口氣清新劑噴了兩下,撈出口香糖塞嘴裏。
不多時,有人到她邊上坐下,她往裏靠了靠。
“你在Z大上學?”
陳妍歌轉頭,來的女孩叫艾米,走清純路線的,人也清高,有些客人就喜歡這一挂,平時點她的不少。
兩人見過幾次,但沒怎麽說過話。
陳妍歌嚼着口香糖,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她又笑了下:“剛才在樓下找你說話的是你朋友,怎麽不上來一起玩?”
“你說呢?”
艾米又說:“你那個朋友平時跟你交情怎麽樣?”
“你好像對她很好奇?”陳妍歌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人找過來攀談是因為自己,“你認識她?還是有其他什麽事?”
“倒也沒有,我就随口問問。”
陳妍歌将口香糖一吐,起身走去了 別處。
之後一段時間艾米經常過來套近乎,還把自己手上的客人送給了她。
“我知道趙姐最近特意冷着你,熬一熬,過陣子氣消了就沒事了。”她安慰。
上次陳妍歌跟客人吵架這事鬧的有點大,趙姐特別生氣,至今都沒怎麽派她出去。
陳妍歌無所謂的看她一眼,說:“還好,我并沒有怎麽擔心。”
她笑了笑,輕輕靠過來,說:“你還住在學校?其實方便點還是搬出來住比較好,我正準備搬家,要不要合租?”
陳妍歌挑眉,說:“沒興趣。”
“學校住着不嫌煩嗎?這麽多人,晚上想睡個好覺都不容易,你那個朋友性子怎麽樣?挺跳脫的吧?我看你……”
“打住!”陳妍歌制止她,“別一天到晚來我這套話了,消停點,我跟她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