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不用

趙飲清在家浪了快十天, 中間跟窦娜見了兩次面。

這姑娘變瘦很多,整個圓盤臉小了好大一圈,身材苗條, 眼睛變大, 皮膚更是一向的水嫩,顏值拔高了不少。

她跟着秦宇走, 去了北方的一個城市,在學校選擇上是吃了虧的。

那時候趙飲清對此并不贊同,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因為年輕時候的情窦初開而放棄,這不是 明智的選擇。

但窦娜一意孤行,聽說那時候秦宇也勸過她, 但是沒用。

“你們現在感情怎麽樣?”

窦娜笑了下:“還不錯, 就是沒法經常碰面, 一周半個月的見一次, 已經上大學又不同學, 這個頻率我也滿足啦。”

兩人坐在一家書屋,同時供應熱飲。

趙飲清嘬了口奶茶,嚼裏面的珍珠, 又問:“你這體重是自己瘦下去的, 還是刻意減的?”

“當然是減的。”窦娜嘆了口氣,想到什麽眼神有點發直,很快又回神說, “大學裏的女孩子都太漂亮了,我擠在她們中間你不知道有多自卑,那陣子就覺得自己走哪都擡不起頭,後來實在難受的很, 想着不能這樣下去,自己心裏煎熬,也影響學習,就開始每天運動跑步。”

她喝了口水,繼續說:“食量減半,晨跑加夜跑,一周後稱體重結果重了一斤,你說氣不氣人?那一刻就特別想放棄,但他們都說反彈很可怕,我就又堅持了一周,再去稱終于輕了一點,之後每天餓的半死,還是咬着牙的跑步,半夜餓的做夢都在找吃的。”

“所以你今天才寧願喝白開水?”

“對呀,我可是易胖體質,喝喝水都能胖的那種,喝杯奶茶的話,就又要努力很久了。”說着,她苦笑了下。

“秦宇對此有什麽看法?”

窦娜愣了一下,輕聲說:“他第一次看見我瘦了的時候很意外,後來誇我變漂亮了。”

趙飲清本來想問你喜歡現在這樣的自己嗎?但看着她淡淡的臉色,最終沒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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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聊了點其他的生活瑣事,這個下午就過去。

趙飲清路過烘焙店,進去買了點面包,随後打車回家。

到家發現孫律回來了,站在茶幾邊在喝水,兩人視線撞了下。

趙飲清低頭換鞋走進去。

孫律目光掃過她的右手,說:“買的什麽?”

“面包。”趙飲清擡了擡,“吃嗎?”

孫律搖頭,他把杯子一擱,又撈了個橘子剝皮,問:“去哪玩了?”

“跟窦娜聊天去了,你什麽時候到的?”

“就 剛剛。”

趙飲清“哦”了一聲,見他沒別的話了,便上了樓。

桌上是一堆英語教材,做了不少筆記,趙飲清開空調,脫外套,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晚上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頓火鍋,因為劉思琪胃不好,所以吃的清湯鍋底。

趙正陽在桌上說今年過年會回鄉下。

趙飲清進食的動作一頓,又想起來高谷秋那對奇葩母女,不知道到時候又會是什麽樣的局面。

距離除夕還有三天的時候回去的,趙正陽把應酬全推給了底下的人,裝了滿滿一車年貨回了老家。

依舊是上次住的那套房子裏,趙飲清上樓把東西一擱,就又下來跑到院子裏的秋千上曬太陽。

上午的太陽溫暖又溫柔,坐下底下聽歌看書最是舒服。

“你怕是不想要你這雙眼睛了。”

趙飲清轉頭,孫律雙手揣兜正站在自己身後,穿了一件白色毛衣,米色長褲,被陽光一蓋,看過去特別治愈。

趙飲清摘下耳機:“你說什麽?”

“太陽底下看書,眼睛會廢掉。”

“我特意遮着的,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邊上是鵝卵石小道,緊挨着人工水池,錦鯉慢悠悠在裏面游動。

孫律俯身撿起靠在石頭上的飼料,往裏撒了點。

原本半死不活的魚一下子就活躍起來,一股腦擠做堆在那搶食,隐約帶出點水聲。

趙飲清看了會,又躺回去,腳尖在地上一撐,一下一下的蕩起來。

下午沒事幹在外面空地烤紅薯,簡單搭了幾塊磚頭,中間壓住兩個金屬小棍,下面放柴,上面放紅薯。

“這特意去買的嗎?”趙飲清蹲那用木棍撥柴。

“別人送的。”

“送的?誰送的?”

“是個大媽,不認識。”

孫律給紅薯翻了個面,走過來,撥了撥草堆往田埂一坐。

午後的太陽溫暖不曬,這會落在身上溫度剛好。

遠處有人在燒草堆,空氣中有股淡淡的煙味,這在農地裏很常見,趙飲清深深的吸了一口,記憶瞬間飄遠。

“小時候爺爺奶奶是種田的,每天騎着個三輪車載着鋤頭上下。節假日的時候我會過來住幾天,午睡後經常去田裏,他們播種或收割,我就在邊上玩。”

或許是想起幼時的趣事 ,趙飲清的表情變得很柔軟,孫律笑了下:“你都玩什麽?撿菜葉子嗎?”

“差不多吧,撿點菜葉挖點泥,抓只小□□過來給它當被子蓋。”

“你還抓□□?”

“那時候什麽都抓的,田間在跳的各種蟲都抓,抓過來讓它們上學,什麽都教。”

孫律不可思議的說:“這麽摧殘的嗎?當天就得被你玩死吧?”

“反正被奶奶拎着回去的時候還沒死。”她看了看日頭西落的半邊天,“再晚點就是回家的時間,現在想想還挺懷念的。”

那時候趙正陽事業才剛起步,遠沒有現在的規模,兩相對比其實那時候更有生活氣息。

趙飲清回頭,跟孫律的視線碰個正着,他的目光缱绻又溫柔,像對着一個正任性玩耍的孩子,溢滿包容。

“紅薯快好了吧,要不要在翻一下?”趙飲清轉開頭說。

“還能再等等,過來坐。”他拍拍身邊的位置,也鋪着厚厚的草堆,“還是說這會也想去抓□□?”

趙飲清說:“現在不敢了,小時候不懂事看見什麽都不怕,長大後就有畏懼心了。”

她走過來,坐到邊上。

孫律摘了根狗尾巴草在那邊甩,趙飲清盯着那個扭動的草尖看了會,随手也拔了一根。

“我爸去世的早,我小時候大部分都呆在家裏,我媽那時候怕我亂跑,出去上班的時候都會鎖門,有一次我在家裏玩蠟燭油,不小心把窗簾點着了,屋子燒掉了一半,幸虧我媽趕回來及時,我才沒事。”

趙飲清意外的說:“原來好學生小時候也那麽皮啊。”

孫律好笑:“小孩子調皮又不分好壞的,而且還不分男女。”

“倒也是,那後來都帶着你跑嗎?”

“也不是,”孫律在那拔狗尾巴草的毛,“後來就把我放在鄰居家,一開始環境陌生不敢亂動,等熟悉了也愛搗蛋,不過這家子比較寬容,從來沒罵過我。”

趙飲清看了他一會,很淡的笑了下,說:“任雪家?”

“嗯。”

柴堆快滅了,孫律起身,拍了拍屁股過去看,拿了根小木棍把 烤的焦黑的紅薯挑到灰堆裏,密密實實的埋住,等待冷卻。

再回身時發現趙飲清手上抓了只蚱蜢。

“……”孫律說,“你抓那個幹嗎?”

“沒事幹,抓着玩。”

趙飲清抓着兩只後大腿,看它在那邊徒勞的一蹦一蹦。

孫律說:“抓個蟋蟀就能鬥一鬥了,還能打發時間。”

“你抓一只這種,也鬥鬥看。”

“開什麽玩笑。”

“反正也沒事幹,找點事做也挺好。”

片刻後,兩人挖了個圓圓的泥坑,将兩只蚱蜢丢了進去,沒有五秒,一個彈腿瞬間跳走了 。

“……”

“你要去抓癞□□嗎?”孫律說。

趙飲清見鬼一樣的看了他一眼,說:“我還是坐等紅薯吧。”

最後兩人在田間漫步了一會,等差不多了,回去把紅薯挖出來,打道回府。

烤出來的紅薯兩人一口沒吃,全帶了回去。

除夕這天早早去了奶奶家,算上保姆,一共六人,殺雞殺鴨,圍在一塊包餃子,趙飲清嘗鮮一樣的包了兩只,就離席去看電視了。

老人家在那呵呵笑,嗔怪說:“跟小時候一樣,一點都不愛幹活。”

趙正陽說:“你讓她幹活,最後我們就都別吃了。”

飯點的時候趙正國來了,老太太問:“那兩母女呢?”

“她們自己吃自己的不用管。”

趙正陽給自己大哥倒上白酒,開口問他工作,随意聊了幾句,話題轉向了別處。

到了晚上,拜年信息又開始狂轟亂炸,付澤的信息也來了。

他是前幾天回來的,但因為趙飲清回了老家,所以兩人沒碰到面。

趙飲清走到陽臺,給他去電話,很快便接通了。

“新年好。”他說。

聲音輕快愉悅,趙飲清幾乎能想象出他此時含笑的表情,溫暖且生動。

“新年好。”

“這幾天都做了些什麽?”

趙飲清回憶着将這幾天的瑣事挑揀着說了。

付澤在那邊笑:“聽着還蠻有意思,我以前也烤紅薯,還拿着竹竿釣龍蝦呢,夏天的時候整日在外面跑,曬脫一層皮。”

趙飲清說 :“我還跟男孩子跑小河裏游泳。”

付澤“哇”了一聲,說:“小姑娘衣服有穿牢嗎?夏天應該都喜歡穿小裙子吧。”

“沉在河裏你穿什麽都不會有人注意好嗎?”

付澤在那邊低低的笑。

樓下小院點着燈,橘色的光灑在鵝卵石小道上,角落綠竹,亭子裏的搖椅,靠牆的秋千,小池裏的點點波光,冬日夜晚多出點可人的暖意。

趙飲清聽着耳邊淺淺的笑聲,胸口有種說不清的滿足,随後又想到兩人的身份,這種滿足感又瞬間薄弱了下去。

她很想問上一句,但此刻氛圍融洽,實在不想破壞掉。

又随意聊了幾句,約好了年後碰面,便挂了電話。

趙飲清長長的吐了口氣,看着口中薄霧在空中消散,又站了好一會才回身進屋。

初三回的家,初五跟付澤碰的面,不是單獨,還有闫巧春和付國興。

這一天他們準備回家拜年。

付澤的爺爺奶奶都還健在,住的也不算遠,在城南,平日裏有時間付國興就會回去看一眼,帶着水果糕點或者魚蝦肉類。

本來年後就要過去的,為了等趙飲清,所以延遲到了初五。

一行四人,很有點付國興帶着闫巧春母女見父母的意思 。

車子在一個胡同口停了,幾人下車,拎上大包小包往裏走。

趙飲清和付澤靠後,付國興和闫巧春在前面說說笑笑,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窄窄的一條道,遮陰的院牆爬了不少青苔,院牆內的枝丫時不時冒點頭。

趙飲清跟付澤兩人格外沉默,腳步聲胡亂響起,付澤突然朝前一步,手背後輕輕勾起她的手指。

趙飲清擡頭,付澤側過來,餘光包裹住她,嘴邊帶着點笑意。

他小聲說:“我們偷偷的。”

偷偷的……

年輕人的戀情理應是高調張揚的,哪怕是青春期早戀階段,內心的沖動,滿腔的勇氣,也足夠去抵抗成人世界的偏見。

可是現在呢?

邊上院門突然打開,一個中年男人探出頭,見到付國興一行人,驚訝的說:“阿興回來啦!”

付國興笑着點頭:“啊,回來看下我爸媽,你什麽時候到的?”

“年三十剛到。”他目光往其他人身上一掃,新奇中 又帶着一絲了然。

付國興說:“走了。”

他們繼續往前,趙飲清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弄堂風穿過,指尖涼的驚人。

她指尖搓了搓,揣進口袋。

兩層小樓,外牆貼着藍白的小方磚,經年累月已經剝落不少,挨着東牆有一口井,井邊放着一只塑料水桶,一塊洗衣服的水泥板,上面放着洗衣粉和硫磺皂。

西邊搭了個架子,正曬棉被,晾曬的時間有限,太陽往西一點就會被前方住宅的陰影所遮蓋。

裏面的人聽見動靜很快迎出來,一個很普通的,瘦瘦小小的老太太,非常高興的把他們迎了進去。

忙碌的端茶送水,給趙飲清塞水果零食,恨不得把家裏有的都一股腦放出來。

廚房高壓鍋正響的歡快,老太太扭頭又去關火,還要接着做菜,又想在外面多陪一會,一時間手忙腳亂。

付國興笑着高聲道:“媽,你別急,慢慢來,我們又不馬上走。”

她“哎哎”了兩聲,說:“我就是高興。”

付國興脫了外套,進去幫忙,闫巧春坐了會,可能意識到不合适,也起身進去适當打下手。

趙飲清坐在木制沙發上,雖然墊着棉墊,還是坐的不舒服。

她抓過一個靠枕放到身後,手肘搭在扶手上,斜靠着在那玩手機。

不多時,眼前多出一盤龍眼。

趙飲清擡頭,看到付澤沖她歉意的笑了笑,說:“吃嗎?我幫你剝。”

“不用。”趙飲清笑了下,“我自己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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