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們養

屋子裏靜了一瞬才響起說話的聲音， “軒子哥，怎麽可能，我和妞妞天天割草怎麽可能有時間去割野菜。”

雖然極力保持鎮定， 但是從沒在林軒面前撒過謊的蘇澤晨聲音有些微顫抖。

“行了，你也不用撒謊了，說吧， 怎麽回事，”林軒真是第一次覺得自家弟弟妹妹太聰明是件讓人頭疼的事， 誰家七歲和十歲的小孩子能不吭聲去偷賣野菜。

“你都知道啦， ”蘇澤晨聲音低下來，下一秒就是激動：“軒子哥， 你可千萬別生我們的氣，我們也是想自己掙點錢， 這樣你就不用這麽辛苦， 妞妞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林軒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又猛猛搓了好幾下蘇澤晨的頭：“能耐了啊，帶着妹妹跑到公社去了？”

臉被搓變形的蘇澤晨說話有些嘟囔：“你不是也去了。”

林軒放開手，“你們能和我比嗎，你們年紀還小不用操心這些，我會給你們安排好的。”

蘇澤晨從不懷疑林軒能安排好他們的話，他們的課本，作業本還有筆都是林軒給買好的， 雖然是舊的， 不過上面幾乎沒寫多少， 也不知道軒子哥在回收站挑了多久才挑出來的。

“我知道，但是我們也想自己幹點什麽，而且這件事簡單， 我和妞妞掙的錢就能夠補貼家用了，”說完蘇澤晨快速瞥了林軒一眼，聲音變小了很多：“我們會繼續的，上次我們去很順利。”

林軒覺得更頭疼了，怎麽就說不通：“那你們有沒有想過被發現怎麽辦？”

“能怎麽辦，”蘇澤晨保證：“肯定不會有事的，你沒看有事的都是大人嗎，我和妞妞這個年紀只要不自己承認，任誰都不會懷疑的，你看好了，肯定沒事，要是萬一有事，我肯定擋在前面不讓妞妞出事的。”

林軒坐起身，拍了他的腦袋一下：“是說讓你擔責任的事嗎，你們誰都不能有事，走，我們一起出去勸妞妞，你們不許去了。”

蘇澤晨不情不願的跟在後面，怎麽就不同意他們自己做呢，這錢多好掙啊，雖然割草的時候累了點，不過收獲也多啊。

林軒扯着不願意出來的蘇澤晨，敲林母和林清屋子的門：“媽，你讓妞妞出來，我有事找她。”

林母拍了拍在那削鉛筆的林清：“快，你出去，哥哥找你呢。”

明明聽見了卻沒有動彈的林清，只能慢吞吞走向了門口，她這心裏怎麽就覺得不太對勁，什麽事非得在晚上說，這回雖然說是哥哥找來的，不過她心裏仍舊覺得有些不安。

Advertisement

拔開門闩，門嘎吱一聲開了。

面無表情的林軒和不太情願的蘇澤晨的臉被屋裏的煤油燈照的格外清晰，林清心裏咯噔一聲。

“哥哥，我困了，我們明天再說吧，”說完也沒敢看林軒的表情，鴕鳥一樣轉過身準備快速回到床上睡覺。

林軒一把抓住林清的胳膊，沒理她的話，對林母說：“媽，今天妞妞考試我還沒問成績呢，我帶他們出去了解一下。

“行，快去吧，你要不說我都差點忘了這回事了。”

林軒帶着他們走到院子外那顆樹下，讓他們兩個貼着樹幹站好，他則像個教導主任似的，還撿了根枝條，甩來甩去。

林軒看着用不安的小眼神看他的兩個人，沉聲道：“說吧，自己到底錯哪了。”

林清腳輕輕踢了下蘇澤晨，快來個提示呀，是不是真被發現了。

蘇澤晨像是沒有聽見似的，紋絲不動。

“妞妞先來，說吧，這件事自己錯哪了。”

“哥哥，你咋啦，我有點冷，回去加個外套，”林清試圖掙紮一下，他們的計劃不能剛開始就流産呀。

林軒冷臉：“好好說，你們偷賣野菜這件事到底錯在哪了。”

林清跑過去抱住林軒的胳膊，“哥哥，我錯了，我就是想着自己補貼一下家用，這一路也沒什麽不安全的地方，我錯了。”

知道徹底藏不住了，林清認錯賊麻溜，順帶附贈甜滋滋的笑臉。

林軒完全不為所動，把她拎過去站好：“好好說。”

林清撇嘴，看向林軒的大眼濕漉漉的，滿是委屈：“我不該偷偷瞞着哥哥摘野菜，不該和林軒兩個人獨自去公社。”

“你也知道，”林軒內心松了口氣，要是妹妹再堅持一下他就頂不住了，就該哄了。

“還有你，也說說吧。”

第一次看見林清變臉的蘇澤晨，還懵着呢，聽完趕緊回答：“我也知道錯了，第一我不該不把這件事告訴你，告訴你了，說不定你會有更好的辦法；第二我不該帶着妞妞偷偷去，應該和你以及五爺爺一起；第三，我們不該試圖繼續隐瞞你，軒子哥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林軒都要氣笑了，這是認真認錯堅決不改的意思？兩個人說了一堆沒有一個是以後不再幹這件事的。

“那你們說說為什麽非要去。”

“我們也想掙錢。”

“你們倆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不是，不是的，”林清看着林軒的眼神很倔強：“哥哥的任務也是好好學習，為什麽你沒去。”

聽到妹妹的話，林軒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堵，有感動，情緒十分複雜：“因為哥哥想照顧你們，而且哥哥自學都會了，不用去學校了，現在哥哥的任務就是好好掙錢，掙工分，好好養活你們。”

“不，我們也要養活哥哥，以後哥哥也去上學。”

蘇澤晨點頭：“是，我們好好掙錢，存夠了錢我們一起去上學。”他記得以前軒子哥很愛學習，經常帶着他看書。

“我現在不喜歡讀書了，這件事以後再說，現在就來說說你們這件事，”平複了一下心情，林軒才繼續說，仔細聽嗓音還有些沙啞：“你們有沒有想過去的路上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

看着兩個一點沒有危險意識的兩個人，剛覺得他們懂事的林軒，瞬間收回了想法，上前用小棍照着兩個人的屁股一人抽了一下，“你們又不是沒聽說過這附近有丢孩子的，能不能上點心，你們要是出點事，我怎麽辦。”

林軒蹲下身靠在樹上。

林清和蘇澤晨對視一眼，都感覺到後怕。

“哥哥”

“軒子哥”

林軒沒有回應。

下一秒蘇澤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嗷，軒子哥我屁股疼，疼死我了。”

這表演的也太像了，于是林清只能狠掐了下大腿，眼裏起了水氣：“哥哥疼。”

林軒擡頭看着表演誇張的兩個人，真是苦笑不得，他打的他能不知道，根本沒用力，不過還是起身，把蘇澤晨從地上拉起來，又給妹妹抹了把淚：“行了，你們也別裝了，知道錯了就好，你們不是該操心這個的年紀，以後好好讀書，，以後不許去了。”

誰知蘇澤晨和林清一起搖頭。

“去，哥哥去的時候帶上我們。”

蘇澤晨點頭，說完拉着林清快速跑回了院子。

林軒扶額，所以這個晚上他白說了。

第二天中午林母回家看着座位上的蘇澤晨有些猶豫：“小晨，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弟弟，今天上午你媽媽請假了，沒去上工，據說是你弟弟生病更嚴重了。”

蘇澤晨笑：“謝謝大娘告訴我這件事，一會兒我回家看看。”

吃完飯蘇澤晨一往外面走，林清立即就跟哥哥說：“哥哥，我去看看。”

馬上要去五爺爺家彙合的林軒只得點點頭：“你們倆注意點，有什麽事就回來叫我。”

林清追上蘇澤晨：“怎麽辦，你要去嗎？”她感覺蘇澤晨還是疼弟弟的。

蘇澤晨臉上有些許陰霾：“他們兩個大人還照顧不好一個小孩子，也不知道怎麽當父母的，他們照顧着還能更嚴重了，不去，我要趕緊回家收拾兩身衣服，我感覺最近我可能都回不去家裏了。”

他也沒想到會這樣，但是照這個情形看，他今天肯定回不去啦，就王蘭昨天那個狀态肯定覺得他克了弟弟，這種事也能信？蘇澤晨感覺有點不能理解。

到了家門口，門是大開的。

蘇澤晨和林清不約而同停在了門口，這是咋回事，頓了一下才進屋。

蘇澤晨試探的喊了聲：“媽？”

下一秒王蘭就紅着一雙眼，頭發也亂糟糟的出來了，抓住蘇澤晨的胳膊不放，整個人的狀态都不太對：“小晨，你回來了，我跟你說你弟弟的發燒嚴重了，你平時最疼你弟弟不是，我聽說要把兄弟的血灑一點在床頭就能抵消掉負面影響，我們試試。”

聽到這林清簡直心驚，這個時候王蘭竟然還相信這種事，趕緊撲過去想把王蘭抓住蘇澤晨胳膊的手給扯掉。

王蘭簡直把蘇澤晨當作救命稻草一樣的，抓的死緊，根本松不開。

蘇澤晨冷笑：“媽媽，我看不是兄弟的血，是相克之人的血吧。”

“你閉嘴，”王蘭近乎癫狂的尖叫：“不許你咒你弟弟，你就說給不給。”

林清看着自己即使咬了王蘭的胳膊她還是沒反應，覺得這狀态不對，拔腿就往外跑，先是拍了鄰居家的門，“王蘭想要割小晨胳膊。”

鄰居吓壞了，趕緊跑過去。

林清又跑到隊長家，使勁拍門：“伯伯，林伯伯。”

“這是不是妞妞的聲音，”林隊長趕緊放下筷子走出門：“妞妞，怎麽了這是。”

林清一邊拉着他的袖子走，一邊說：“王蘭覺得蘇澤晨克了弟弟，想要他的血灑在床頭。”

林隊長眉毛頓時擰緊：“這不是瞎胡鬧嗎，你先慢慢走着，自己注意點，我跑過去看看。”

看着林隊長跑着走了，林清這才松了口氣，腳步稍微慢了點，呼吸有點重，她感覺王蘭這狀态很差，難道小寶真的不太好了，仔細回想書中的情節，發現幾乎也沒提到小寶，只說是因為缺錢王蘭把蘇澤晨賣了，但是轉頭蘇澤晨就收拾家裏的東西跑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不過那是兩年後發生的事呀，她記得是在哥哥準備去修水渠離開村子的時候。

沒走兩步，就看見着急的林阿婆，神情十分焦急，但是腿卻沒走那麽快：“妞妞呀，這是咋回事啊，王蘭那是鬧什麽妖呢，剛才遇上林隊長，說兩句又說不明白，哎呦，可急死我了。”

林清趕緊走過去，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往王蘭家裏走：“我也不知道王蘭為什麽突然發瘋了，上一次就聽見她和小嬸嘀咕說是蘇澤晨克了小寶。”

林阿婆拍了下大腿：“糊塗啊，我這個老婆子都不怎麽信那套了，結果她一個小年輕信了，你說說這事，還是感覺即使不信，反正試試，這可真是氣死我了，走，去看看。”

他們倆一起走到門口，就聽見王蘭大喊：“那就把小晨給其他人養吧，我們養不起了。”

“王蘭，你真要這樣。”林隊長皺眉看着王蘭。

林清趕緊走了進去，過去就看見蘇澤晨的胳膊有一條長長的指甲抓的痕跡，還在流血，小跑過去塞了一個帕子給他。

蘇澤晨搖頭拒絕了。

“是，我們家啥情況你們也清楚，實在養不起了，村裏有準備養的人，就給我們他以前的口糧費，就帶走吧。”

林隊長都要氣笑了：“你這話說的真是理所當然，當初你領養孩子的時候我就勸你們還年輕，不要這麽早就準備養孩子。”

“你說說，你當時怎麽說的，”林隊長語氣都要不好了：“你說你喜歡孩子，即使以後有自己的孩子也會把他當親生的對待，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但是現實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兩三年不都是小晨在照顧家裏。”

王蘭眼睛是紅的，臉因為激動也潮紅：“那時候誰知道我們後來生了小寶，我們家養不起了，我又沒有公公婆婆幫忙賺工分，什麽都要我們夫妻自己來，我們怎麽可能養得起這麽多人。”要把他趕走，趕走了，小寶就好了，肯定是這樣，要不然怎麽會突然發燒發那麽嚴重，醫生都說不知道原因。

林阿婆上去就打了她幾下：“你們夫妻這樣子做，良心安嗎，我說之前怎麽那個樣子對小晨，家裏的什麽都是小晨做的，衣服短了不給做，吃的也不給吃飽，原來你們存了這個想法，你們早說啊，在這糟蹋什麽孩子呢，就不應該讓你們收養小晨。”

王蘭不說話，只是看着蘇澤晨：“小晨，我們以前對你多好你是知道的，你十歲了，也算是能掙工分養活自己了，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蘇澤晨冷眼看着王蘭，狠擰了下大腿，眼淚啪嗒就掉下來：“媽，你真不要我了，我可以幹很多活，可以養活自己了，不用占用你和爸爸的糧食，我還可以幫你做飯，打掃院子沒洗衣服。”

林阿婆粗糙的手趕緊幫蘇澤晨抹眼淚：“哎呦，孩子，你可別哭，心疼死我了。”

王蘭語氣冷靜下來：“不是我們不要你，是養不起了，隊長，村裏以前不是還有人家想養嗎，把小晨給過去吧。”

林隊長沉聲說：“你們确定，像小晨這麽懂事的孩子可不多見，一旦給別人家了，你們就不能找過去了，你們以後可千萬不能找我說後悔。”

王蘭頓了一下才說：“我們不後悔。”語氣很堅定。

林隊長嘆氣，同時來幫忙的鄰居也嘆氣，這都什麽事啊，多好的孩子呀，要不是家裏人多他們肯定就養了。

林隊長看都不想再看王蘭一眼，走過去摸摸蘇澤晨的腦袋：“你們有誰想養小晨的，或者知道誰想養的，你們也看到了，很好一個孩子，現在也在掙工分了。”

現場一片寂靜，沒人說話，這都十歲了，怕養不熟啊。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聲音：“我們家養。”

蘇澤晨和林清一起看向門口，是林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