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弓箭和衣裳
從黎溪院搬到太子殿下住的洗梧軒裏,折烏剛開始沒感覺出什麽不同,她只是覺得離殿下更近了,特別安心。當晚睡覺的時候,她特地盡了侍女的職責,将殿下的被子鋪的整整齊齊,踮着腳殷勤的替殿下将外衫脫了。
然後,臨到睡了,她還跟殿下說了句,“殿下,奴婢先睡了。”
然後就真睡了,片刻睡熟。
太子殿下:“……”
——沒心沒肺!
但是很難得的,他也迅速的睡了過去。天可憐見,太子殿下因為常年心中事情多,在床上總是要躺好幾個時辰才能睡着。一夜無夢,他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然後,就看見了站在床邊,瞪大眼睛看他的折烏。
太子殿下:“……”
他甚至是有些無奈的道:“轉過去。”
折烏乖乖的點頭,等了一小會,太子殿下才又道:“可以轉過來了。”
她這才替他穿衣服,然後發現殿下的裏衣已經換了一件。也是,殿下怎麽可能一件衣服穿兩天嘛。她記住這點,又給殿下挑腰帶和玉佩。
殿下的配飾可真多!
有玉佩,香囊,還有一些其他的挂件,折烏說不出名字,可是覺得莫名的好看。太子殿下瞧在眼裏,叮囑她一句好好練箭,再說一句:“晚上回來教你寫字”,然後出了府門就跟桑啓說,“庫房裏有一匹緋色的蜀州雲海織錦,給她做套衣裳。再将那套秋海棠蟬花點翠頭面,給她放到暖閣裏去。”
桑啓點頭哈腰,送了太子殿下出去,趕緊回去開庫房拿東西,他先找到晴空,道了聲,“你可快着點,殿下吩咐過了。”
這天還沒亮!晴空忍着氣,掏出鑰匙,冷嘲熱諷,“這又是給那黎溪院那位——主子?桑啓,我勸你一句,別把鄉間草當成寶,得罪了你不該得罪的人。”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桑啓卻沒生氣,他自從看見太子殿下屋中那捆繩子還在後,就心中穩的不得了,呵呵笑道:“嗐,做奴才的,主子要是瞧不起,哪裏敢将自己當成寶啊,還不是賤泥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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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氣笑了。她自小就跟着太子殿下,當然有她自己的底氣,當下含着一口氣,“行,你想明白就行。”
桑啓心中就呸了一聲:不過是一個侍女,還真将自己當成主子養,就算是殿下對她有幾分情面,可殿下那種人,情面有什麽用?
她也不想想,別的主子府裏,年老的嬷嬷們,太監們都大把的在,為什麽太子府裏,就是他們這群小的被提了上來?
從前伺候太子殿下的人去了哪裏?這些人可都是不到三月,陸陸續續的就走光了。然後才是他們被提了上來,而最可怕的是,沒有人覺得不對,畢竟殿下的脾氣古怪。
桑啓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但是他一點兒也不敢去查,連提都不敢提。只能拿這個警醒自己。可這晴空呢?拿着庫房鑰匙,就以為自己是主母了都!啧,這種人,他可不敢與之為謀。
他嘿了一聲,“我有什麽想不明白,我白天黑夜的伺候殿下,殿下就能記得我這號人——這天沒亮,殿下要去上朝,我自然也是要跟着起的,哪裏比得上你。”
晴空的臉就僵硬住了。
太子殿下一直都不喜歡人近身,她雖然是大侍女,拿着殿下的庫房鑰匙,看着是最得他信任的,可是只有她和其他幾個大侍女知道,她們一個月也見不到殿下幾面。
比起侍女,殿下更喜歡太監伺候。
她本來是不該得罪桑啓的,可是采薇被桑啓挖了個坑埋了,被人說到她這裏來,她就存了氣,再加上折烏來了之後,殿下就不讓她們進內院了。整個內院,都被桑啓和李太監把控着,樣樣她們都插不了手。
她深吸一口氣,“桑啓,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如今才到哪跟哪,以前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是一點都不近的那種,所以這府裏才沒太子妃和侍妾,她們這些侍女,也不如太監得用。
如今太子殿下帶了折烏出去,各家定然聞風而動,太後娘娘必然過問,到時候,這個太子府裏,就會有太子妃了,一個折烏算什麽?
鄉野出身的粗笨丫頭,就算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
她能忍着,忍到太子妃進府那日,看桑啓還有什麽好得意的。
都是從小長大的,誰還不明白誰,桑啓一瞧她的神情就笑了:還誰笑到最後——太子殿下屋中那捆繩子,以為是誰都能玩的轉的?
他拿了鑰匙,一邊走一邊晃動,響叮當的好聽極了。然後就覺得這鑰匙放在晴空那裏糟蹋了,得想個法子奪過來。他親自取了錦緞,送到繡房,這回繡房的管事知道了,“還是做侍女的衣裳?”
桑啓啧了一聲,“瞧你眼力見,這麽好的綢緞,做什麽侍女的衣裳?怎麽好看怎麽做。”
太子殿下連折烏的釵子簪子都配好了,看見侍女的衣裳樣式能高興?
他逼着繡房的管事迅速的描紅,描了個大概出來,還是不太滿意,不過他是機靈足了的,瞬間有了想法:太子殿下也有一套紅色的衣裳。他還記得樣式!
桑啓就道:“按着殿下這套衣裳做些改動,看起來要活潑一些的。”
繡房管事就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樣,送了桑啓出門,給他塞了一些銀子,“以後那邊的事情,你多幫我打聽着點。喜歡什麽,我都能做出來。”
桑啓笑着将銀子收下,風風火火的走了。
他剛走,晴雲就從裏間走了出來,嗤笑着道:“這小子,如今越發不得了了。”
繡房的管事姓秦,大家都叫她秦娘子,祖傳青州秦家的繡藝,在繡房裏很是受人尊敬。她回身就瞪了眼晴雲,“人家那是懂主子的意思,又命好,結交了李太監,願意點撥着他,也是一步步走出來的,你擠兌個什麽勁?”
晴雲就朝晴空的屋子那邊怒了努嘴,“哎喲喂,我可沒擠兌,但是那邊可是一大早就發起脾氣來了。”
她走過去攀着秦娘子的手,“這不,我就來你這裏躲清靜了。”
她熟練的幫着秦娘子遞東西,瞧着倒是高興的很,秦娘子不由得小聲問,“晴空雖然脾氣大些,心卻是好的,你——”你好歹別這麽幸災樂禍的。
晴雲就落了臉,道:“她心好?她心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心大着呢,想做咱們的主子。以前殿下是沒露出過一絲意思,可是現在你看看,黎溪院那邊住了進去,她的心思就活絡了。”
秦娘子就默了默,自從折烏來後,這太子府裏活絡的人可不只晴空一個,但凡有些姿色的,都開始浮躁了。這兩個月來,若不是李太監和桑啓帶着人抓的緊,怕是就要鬧出難看來。
她嘆了口氣,又問晴雲,“你就沒那意思?”
晴雲勃然大怒,“我什麽意思?等我學會了你這繡花的手藝,求了殿下放我出去,大好的前程!”
志氣倒是大。
秦娘子就笑道:“是我小瞧人了,你不要生氣。”
等到下午将樣子描好了,她故意去求桑啓,“要做到最好,肯定不能光聽你說,得我親自去看,去量。再說了,那些頭面,你懂怎麽插怎麽配?”
桑啓心中冷笑,這又是個聞風來分一杯羹的,不過她來之前,李太監就猜到,教他回話,“這您就要跟殿下說了,這內院,都得殿下說了才算數。”
這誰不知道,可也要見得着太子才行。秦娘子心中罵一句桑啓,臉上笑着道:“那你就幫我問問殿下,這不,都是為了主子好。”
桑啓就應了下來,至于記起來還是忘記,那就說不定了。
等秦娘子走了,桑啓連忙去花地裏幫着鋤地,他看着綠油油的蘿蔔葉子嘿了一聲,道:“這些拔了吃了,還能再種一茬。”
折烏也點頭,“對,這回,我想再種點別的。”
殿下不只是愛吃蘿蔔呢!
桑啓扛着鋤頭,折烏就順手拿起弓箭,一邊走一邊跟桑啓說話,“殿下最近怎麽回來的這麽晚啊?”
桑啓的消息靈通些,道:“你還記得顧元培吧?他告的那個闵信案牽扯出來太多,這不,還沒結果呢。”
這都過去兩個月了!
她不敢置信,“那個闵信,不是已經被抓到證據了嗎?”
是抓到了,但是四皇子不知道為什麽卻突然出來保他了。
可這個,桑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給折烏聽。
但她已經問起來了,“他強搶民女了嗎?”
桑啓:“搶了。”
“她是不是被逼的自殺了?”
“是被逼的。”
“她的爹娘也被誣陷成匪徒殺了啊!”
“對,都死了。”
折烏不明白了,“那為什麽,官府不還他們一個公道呢?”
桑啓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不知道怎麽回了。
他琢磨了下,道:“這是殿下經手的案子,公道肯定要還的,但是這個判的過程,可能要久一點。”
折烏明白了,她松了一口氣,不好意思的道:“我第一回 碰見這種事情,不太知道。”
這種帶着人命的案子,小山村裏哪裏有過。
不過是殿下辦的,她就完全放心了,還主動跟桑啓道:“殿下這麽厲害,應該也用不了多久了。”
桑啓就頓了頓,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本來也快的,只是吧,有人從中多加阻攔。”
折烏瞪大了眼睛:“誰?”
桑啓就小聲的道:“是四皇子,一直都在背後害我們殿下。”
——竟然敢害殿下!
殿下這麽好,為什麽要害殿下!
她憋着氣小聲下來,氣憤的揮了揮弓箭,“他敢害殿下,我就射他!”
不管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