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開府
太子殿下讓她背兵書, 還要寫見解。折烏覺得自己能有什麽見解呢?她連最簡單的反間計和将計就計也沒做好,最後小喜子還死了。
至于後面釣出來的一條小魚狗子,根本就沒用。
折烏拿着書, 愁眉苦臉看了一會兒,再跑去折騰沙盤, 最後嚼着棗糕和着時刻要被殿下抽查的煩惱咽下去,繼續背書。
如此一會, 才提心吊膽的問桑啓:“殿下呢?”
桑啓恭恭敬敬的,“殿下又和沈大人出去了。哦, 這回奴才見着, 還有那位靖南候家的劉勇大人。”
折烏倒是知道這位劉勇大人。
聽劉瑞雲道, 劉勇大人先前算是一位胡須滿臉的猛士,只是後來, 跟了她爹, 學得了“哭法”,時不時就懷念下過世的老母親, 潸然淚下。
猛士落淚, 實屬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再見這位劉叔父。還是最近, 劉勇大人跟着太子殿下做事, 這才把這愛哭的臭毛病改掉——因為在太子殿下面前, 他不敢。
折烏只要一想到劉勇被殿下一瞪,就将眼淚倒流回去的模樣便想笑。然後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便也能理解劉瑞雲了。
她笑出聲, 桑啓便也跟着笑,最後問她:“姑娘想吃些什麽?”
折烏搖頭,“還是等殿下回來吧。”
至于現在, 她要去殿下的書房做點壞事。她取了鑰匙,一個人呆在書房,在書架上面尋尋找找,最後嘿了聲,将一本顯然被人翻舊的史書拿了下來。
打開一看,裏面果然寫滿了太子殿下看書後的注解。她樂了,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開始抄書上的記錄。
太子殿下最喜歡一邊看書一邊寫見解了!所以才逼着她也寫。
她趁着殿下沒回來,快速的翻錄和抄寫,倒是在殿下回來之前将書裏的東西都過了一遍。最後收拾好筆墨,将紙張疊好,小心翼翼的将書放回去,出了書房。
她還跟桑啓和晴雲叮囑:“可別跟殿下說我去過書房。”
桑啓面上有些猶豫,倒是晴雲一口應下,“姑娘放心,奴婢不會說的。”
各為其主,桑啓的主子是太子殿下,可她的正經主子卻已經是折烏了。折烏就對桑啓道:“殿下不會問的。”
桑啓哪裏能真去告密,那不就傻了,他做出這一番模樣只是讓折烏給退路,如此被叮囑了兩遍,殿下有事情,便也不會拿他出氣了。
他已然習慣了如此。晴雲就看他一眼,笑了。桑啓便有些惱,回頭尋了李太監就道:“她倒是威風了。”
李太監自從小喜子死了後,就有些看淡了,勸桑啓:“分出去一些,別太貪。”
桑啓也嘆氣,“如今,我只想折姑娘跟太子殿下定下來,定下來,再來個太子妃我都不怕。”
李太監就做好了一些吃食,讓桑啓提過去,“殿下該回來了。”
果然過去的時候,殿下已經回來了。折烏正在跟殿下說話,桑啓放下食盒出門,聽見她說了一句道亦是道。
——這又是什麽?桑啓不明白的走了。
折烏其實也不知道!但是看起來就很有深意的模樣,這種的玄乎之語做為見解是最好發揮的。但殿下卻一眼瞪了過來,她弱弱的遞過去已經按照自己的意思更改過一版的“見解”,問:“殿下,可是有什麽不妥?”
太子殿下都懶得跟她計較了。
這種小把戲,還敢搬上臺面。還是太寵她了!不過今日還有其他的事情,他放過她,抱着人到榻上坐好,再用小被子将兩人籠起來,免得冷着。熟練的做好這一切,他這才拿出小冊子問她,“你看看,喜歡哪些東西。”
折烏好奇的翻開一看,發現裏面全是家具。有屏風,床,桌子椅子,還有好多其他的小物件!這是要重新布置洗梧軒了嗎?
但是再翻幾頁,發現全是姑娘家閨閣間的物件,跟殿下屋子裏的物件有很大的不同。
她迷茫的擡起頭,“殿下,這是給哪裏選的啊?”
難道是給她的楊柳巷?
太子殿下就說是太子府隔壁的屋子。
太子殿下的太子府,獨占了一條胡同。但是太子府再大,也是占不了所有的地方,于是,就剩下一些院子下來,雖然建好了,但是沒人住,就這麽空着,誰也不敢開口,誰也不能開口。但今日,這些宅子,都有了用處。
太子殿下都想好了,“那裏面有三座院子,你住這座。”
折烏看過去,正好是跟殿下府裏連着的這座。她心裏咯噔一聲,“給我的嗎?殿下。”
太子殿下點頭,“先往裏面布置東西,等後面覺得少了,就再将其他的院子拆了牆,并進來。”
折烏低下頭,捉起殿下的手啃起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啃,啃着啃着,就委屈極了,“殿下,您不要我了嗎?”
太子殿下心知這姑娘謊話張口就來,最是懂得什麽撒嬌粘人了,明明好處占盡了,還要他心疼她。天下哪裏有這般的道理,他也不理她,只将人籠緊了點,“還要——怎麽要你?嗯?”
折烏臉瞬間紅了一片,覺得殿下的嘴巴也變壞了。但還是不願意自己住出去,“一定要搬出去嗎?我覺得這麽住着挺好的啊。”
太子殿下嘆氣,“也不能總是在暖閣啊。”
以前讓她搬進來,是為了試探夢境的出現,可是這夢,已經很久沒做過了。他心中着急,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得出做夢根本沒有規律和方法的結論,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如此,便也沒有太多的必要将她強行留在暖閣裏。他細細解釋,“該是你自己有府的時候了。”
折烏就道:“我在楊柳巷不是有宅子嗎?”
太子殿下:“那算什麽宅子呢?那麽小。孤都不願意去。”
何況,楊柳巷啊,太遠了,不适合他将來搞合并。太子府和她府邸之間的牆,他遲早是要拆掉的。
太子殿下耐心的哄着人,“過完年,太後娘娘就回來了,有些事情……就要被提起。你常年住在暖閣裏,不好。”
折烏知道是這個道理。她可憐兮兮的問殿下:“那殿下怎麽跟太後娘娘說呢?”
太子殿下自有自己的章程,他二十年都忍過來了,難道還差那幾年?折烏手上的守宮砂還在,他就有自己的道理。
他就讓人選家具,“自己看,看着不喜歡的,就讓人去現打一套,你不是會雕刻嗎?若不然,你就先雕個小的自己喜歡的東西,孤讓人給你放大做出來。。”
折烏再次覺得自己沒良心!殿下怎麽就喜歡上她了呢?
她愧疚的摸了殿下一把腰,然後滿足的喟嘆一聲,“殿下,有了你,這輩子就值了。”
太子殿下昂起了下巴,“你能記住就好了。”
他如今只将她圈在自己身邊,她自然只将他看作是天,可将來看見了更加廣闊的世界,遇見了更加好的人呢?
她從來都不曾知曉,真正憂心這段感情的是他,不是她。
折烏還是個初嘗情愛的半大姑娘,她熱情,恨不得纏住他不得罷休,可她卻比其他姑娘更加理智,每次都淺嘗辄止,不安的,該是他。
怎麽就瞧上這麽個沒良心的呢?
但太子殿下委實是個驕傲的人,他不說,只做。拿着家具冊子,問她,“這架屏風喜歡嗎?還有這套碗碟?”
折烏都喜歡!只要是殿下說的,指的,她都喜歡!沒有比她更喜歡殿下的人了。
她忍耐不住,重重的給了殿下一個吻!
太子殿下就将纏的他緊緊的人推出去,“別胡鬧,帶你去看宅子。”
他道:“裏面仿的是江南景,你要是不喜歡,就撤了去。”
太子殿下還是很喜歡江南景的,太子府裏,都有很多從江南運回來的太湖石,就是黎溪院,其實都是仿着江南小橋流水造的。不過如今冬日了,殿下的身子弱,早就不能去黎溪院,改道去了暖房。
暖房裏也種滿了花。專門有侍弄花草的小太監和侍女,平日裏都會送了花來換下洗梧軒和書房的花。
她也想要一個暖房似的屋子,種菜。
太子殿下聽她說完後,升起一種果然如是的感覺,道:“那便造一個吧,也不費多少功夫。”
但是費銀子。
折烏也想到了,她就搖頭,“算了算了,還是不要了。”,殿下的銀子多,可她都有自己的府邸了,難道還要從殿下這裏得銀子麽?
于是怎麽勸也沒用,“就只添些家具進去吧。”
太子殿下沒辦法,只得道:“——那孤暖房裏給你清出一片地方來?”
啊?那多不好啊。
她搖頭,“殿下的地都給我好幾塊了。”
她不能那麽沒良心!殿下的花地都被她種了兩塊地了。
但她不要殿下的暖房,殿下就特許了她一塊花地。
“就你菜地旁邊那一塊吧?”
折烏想了想,覺得花地比起暖房的地來簡直便宜多了,點頭,“好啊好啊。”
太子殿下嗤笑她,“如今倒是要的歡快。”
也不知道在堅持些什麽。
兩人進了宅子,太子殿下帶着她走了一遍,折烏例行還是給殿下留了個書房,有點摳門的她對殿下這麽說:“若是殿下喜歡的花,我就将楊柳巷書房裏面的書架搬到這裏來。”
太子殿下瞪她一眼,“孤要新的。”
折烏嘆氣的算了起來,“殿下,我還是做點生意吧。不然,要怎麽樣才能養你喲。”
不過第二日,她就收到了一幅價值千金的字畫。
折烏看着劉瑞雲皺了皺眉頭,“這是誰給你的?”
劉瑞雲道:“就是那個宗子平啊。”
哦,威遠候家的大兒子。
她問:“他讓你轉交給我?”
劉瑞雲,“對!他說他想進五城兵馬司,但是沒有門路。”
她笑着道:“我說不行,你根本不會答應的,他就說讓我問問你,即便你不答應,這字畫也送你了,能賣不少私房銀子呢。”
折烏将字畫丢回去,“不要。我不會插手殿下的事情的,也沒那個能力。”
劉瑞雲就是問一問,然後道:“你真不回來讀書了啊?”
折烏點頭,“殿下拘束着我讀兵書呢。”
劉瑞雲就看了看姐姐,将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她其實覺得,殿下之所以是不想要折烏去書院,是因為沈染。可她又不敢說,沈染的事情鬧的雖然大,但很快就被壓了下去,沒人敢說了。她看看折烏,發現她自北直隸回來後,就變的很不一樣了。
“你最近變了好多啊。”,她道:“不過,變的更加氣勢淩人了。”
折烏笑:“那是好還是不好?”
“好了吧,看着像個當家作主的人了。”,劉瑞雲道。
折烏就将她馬上要搬宅子的事情告訴了兩人,“還真是要當家作主了。”
劉家姐妹便在走時,看見那些來來回回搬東西的奴才小聲的道了句,“這命,是真好啊。”
劉瑞雲羨慕的不行,“希望我将來也能碰見太子殿下這般的人。”
但殿下也有些不好,管的也太緊了些。她覺得宗子平就不錯。不過姐姐不是很喜歡他,她就不敢說,回去問劉弘和。
“阿爹,你覺得怎麽樣啊?”,她問:“他也是要走武将路子的,又是京都的,将來我若是嫁了過去,回來看您也近啊。”
劉弘和還真知道這個人,韓先生曾經給他提過,但是韓先生也說了,這宗子平是威遠候先頭那個媳婦生的,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女兒要是嫁了過去,怕是有些委屈受。
何況威遠候家那位二公子,竟然私奔摔斷了腿,也是千古奇聞了。劉弘和很是看不上威遠候家。
他勸道:“即便是他爹還記得有個大兒子,但心眼早就偏了,你嫁過去,怕是什麽也分不到,還要受他後娘的磋磨。”
劉瑞雲卻不這麽想,“就因為是後娘,對大兒子的名聲也不怎麽大的,将來出了什麽事情,不用像親娘那般對待她。”
她可是遭了“親娘”之苦的!祖母每次磋磨父親,打的旗號就是她是他的親娘,不會害他。
若祖母不是親的,劉瑞雲早劉一巴掌呼過去了,能讓她叫嚣這麽多年。
劉弘和就覺得女兒這麽說也對。他問:“是你自己看上的?還是他看上你了?”
劉瑞雲一點羞澀之意也沒有,自信的道:“自然是他先看上我了。他認識折家蔓姐兒,認識姐姐,為什麽要我将字畫交給阿烏呀?”
劉弘和就又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他道:“我先去看看,你先別亂說,也不要做別的多餘之事。”
劉瑞雲只是跳脫,并不愚笨,還氣她爹将自己說笨了,“知道了知道了。”
劉弘和心裏存了事情,還是女兒的婚嫁之事,心中不免酸澀起來,跑到媳婦的牌位面前掉了幾滴眼淚,然後見天色還早,就讓人套了馬車,親自去威遠侯家附近查看。
他找人打聽過了,威遠侯的大兒子這時候應該要從外面回來,便想着守株待兔。要是平時,他早就騎着馬坐在馬背上威風凜凜的居高臨下看人,可是要看女婿,便不能這般,只能躲起來,免得将來事情真成了,反而讓女婿覺得他兇,讓女兒難做人。
想想這個,劉弘和又有些想抱着媳婦的牌位哭了。
他馬車停在威遠候府巷子不遠處,仔仔細細的盯着看,終于等到了宗子平回來。
宗子平今日去見了國子監的好友,讓他幫忙再找幾幅畫來。
這畫明着是送給折烏的,但他心裏卻是想着最終這些畫若是順利,應該要送給靖南候家二老爺,也就是他看上的姑娘的父親手裏。
宗子平其實一眼就看中了劉瑞雲。她爽利極了,實在是讓人傾慕不已。且她這種性格,若是對上自家那一個“慈眉善目”的繼母,也應該是受不了欺負的。
到時候即便他長時間不在家,也能放心下來。
何況劉将軍最近很得太子殿下的賞識,若是跟他家結為親家,父親想來也是不會拒絕的。
他心裏打算的好,也怕劉六姑娘不同意,這才有了托人辦事一出事。
劉六姑娘聰慧,定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但宗子平心中還是緊張,于是趕緊去國子監找好友求畫。
——劉弘和雖然是個大老粗,但當年的劉夫人卻是大家閨秀,在畫的造詣上十分不凡,劉将軍愛屋及烏,便也喜歡收藏畫了。
他送劉将軍自己喜歡的東西,可能會送錯,他若是送劉夫人喜歡的東西,那必然是沒錯的。
果然,一回家,還沒下馬車呢,就見巷子口有一輛陌生的馬車停着,宗子平心中莫名的緊張起來,抱着畫下車,心中想着如何表現表現。
但還沒給他表現的機會,就見妹妹跑了出來,下人已經為她套好了馬車,說是要出門。
宗子平皺眉,“你這氣勢洶洶的,是要去哪裏?”
宗姑娘就道:“我想來想去,還是要去定北侯府一趟。折家阿姐從前那麽喜歡二哥,只要那個賤人走了,她一定會回來的——就算這一次折家阿姐再羞辱我,我也不會跑走了。我一定要請她回來!”
宗子平:“………”
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他可不能讓腦子壞掉的她壞事,于是大聲的道:“你這是胡說什麽?!一沒有下聘,二沒有說親,只不過是相看一次罷了——難道你将來像看別人家的哥兒,每相看一個就要嫁過去麽?”
他不耐煩這個傻妹妹很久了。
宗姑娘臉色脹紅,“大哥!我知道二哥和我跟你不是一個娘生的,你不心疼二哥,可我是,我心疼他——你看看他如今都什麽樣子了,每天都喝酒,阿娘勸的勸不住。”
——這難道不是你們那個娘寵出來的嗎?
宗子平只好讓下人把馬車撤了,“将三姑娘帶回去,告訴夫人,免得她擔心。”
不遠處的劉弘和看着,心中就忍不住打咯噔。回家就跟劉瑞雲道:“這一家子人太亂了,你那個同窗,就是定北侯家那個姑娘過去,還穩得住,她聰慧有城府,知道如何忍讓,能讓自己過的好一些,可你行嗎?雖然咱們家也是一攤子爛事,可那有我頂在前面,可若是你真嫁過去了,便是你要跟威遠候夫人打擂臺了——哦,可能不是威遠候夫人,而是威遠候生的那一個摔斷腿的兒子和腦子不清醒的女兒。”
不過這麽一想,威遠候還真是可憐。大兒子明顯看着跟他不親,兩個小的又不中用。
劉瑞雲一點也不在乎宗家的事情。她有自己的打算:“就是因為宗子平不親那一邊,女兒才覺得好的。威遠候使不上力氣的事情,可咱們能,宗子平選誰?”
劉弘和就覺得女兒說的又有道理了,于是又将宗子平查來查去,明着暗着跟他見了好幾面,對比了好幾家公子少爺,最後發現這個人還真不錯。
他想了想,心中琢磨了幾番,親自上了太子府,求了殿下給宗子平一個五城兵馬司的名額。
太子殿下準了。這并不是什麽大事。等折烏從太子殿下那裏知道的時候,頗為驚訝:“繞來繞去,這事情還是繞到了殿下您這裏。”
這些人可真能繞啊。
不過,剛感嘆完衆人城府之深,她就被沈染找上了。沈姑娘直接了當,只說了一句話。
“若我做太子妃,便許你側妃之位,将來若是進宮,就許你皇貴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