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無旁骛之下,時間眨眼而過,季宣和同潘宏力兩人即将迎來秋闱。

鄉試光考試就要持續九天,這九天中,考生一應飯食都要在貢院解決,晚上睡覺也是貢院提供鋪蓋。季宣和看着考舍中的被褥,眼神莫名。他倒不是不能接受,末世中比這糟糕許多的情況他都遇到過多次,只是在錦朝好日子過久了,他一下子有些不适應。

這些被褥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用過,不想還好,一想起來,他又想到貢院提供的飯食,那些碗筷不知道有沒有洗幹淨。這和在客棧酒樓住宿用飯不同,店鋪講究信譽,根據不同的消費層次,得到的享受也不同,但起碼顧客能自行挑選。季宣和進過的店家,沒有哪家不幹淨整潔,就算是路邊小攤,別的地方可能不甚講究,至少碗筷是幹淨的。

這些想法在季宣和腦海中一閃而過,就被他束之高閣。考題很快公布,季宣和忙着答題,哪還有工夫理會這些芝麻點大的小事。

考一天和連着考三天,感覺大不相同。貢院要到第三天下午接近傍晚時分才再次開啓,考生們不管是不是提前考完,都得捱到那個時候。一直答卷就算了,有事情做,時間自是一晃而過。提前寫完的,只能一遍又一遍反複查看,不然閑着也沒事幹啊。

季宣和用了兩天半時間就将所有題目答寫完畢,剩下半天無事可做,他幹脆拄着腦袋将心神沉入寫手系統。

這段時間季宣和大多數時候用的都是存稿,幾個月下來,存稿已然不多,現在有空,正好用來碼字。季宣和正在寫的是個大長篇,預計不下于五百萬字。依他每天更新一章的頻率,沒個五六年都寫不完。

季宣和都做好了碼字的準備,想起接下來還有兩場考試,他又放棄了。轉而開始看小說,考試太費心神,碼字也一樣,他還是讓腦子多休息一會。

将心神沉入寫手系統,留在外界的身體就會顯得很是呆滞,季宣和在家中時都是上床之後才這麽做,不然容易被人察覺。這次也一樣,正是考慮到這點,季宣和才不得不用手擋着,監考之人走過,只會當他是在思考。

就算這樣,季宣和每隔一段時間也都要出系統看一看,将身體換個姿勢再繼續。

考試一場接着一場,一連三場考下來,就連季宣和這樣常年鍛煉的人都有些受不住,那些文弱書生就可想而知了。

據提前候在貢院外的邱成所講,每一場第三天都有人被擡出去,那些人醒來後那是潸然淚下。就這一點,無人嘲笑這些秀才。人一輩子能有多少個三年?錯過這回,又得三年後再來,這回身體都受不住,誰又能斷定下回就能安然無恙?

季宣和回到季府,狠狠睡了一覺。虧得他底子好,第二天就恢複了神采。

季宣和住在季府,膳食都由大廚房提供。大夫人再如何不待見季宣和,為了不落人口實,也不會在飯食上克扣他。畢竟季府不是只有大房一房人,其他幾房都看着呢。哪裏不周全,丢的是他們大房的臉面,妯娌可不都是好相與的。

二房也就算了,三房三老爺有出息,三夫人也就跟着水漲船高,要是大夫人當不好這個家,三夫人不會介意拿下管家權。

和園有小廚房,這還是托了季宣和當初身體不好的福。季宣和夫夫的份例都是按照季府少爺的規格來,吃食上很是精細,比他們在自家吃的都要好,季宣和自是沒什麽不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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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明傑作為邵雲辰的大舅,也是季府的姻親,份例自是不低。小廚房多數時候都是棄之不用,只邵雲辰吩咐下來,段媽媽才會額外炖些補品,做些點心之類。

等待開榜的時日,邵雲辰就将他得知的消息一一告知季宣和。

季府四位小姐,只有嫡出的兩位進了初選。那兩位落選的庶出姑娘都被禁在各自的院子裏,等閑不能出院門,免得到時候折騰出事情,她們的姨娘也讓人好生注意着。

大夫人這一招未雨綢缪倒也省了不少事,季府至今還沒為此鬧出什麽事情來。

客居在季府參加鄉試的族人比上回參加院試時人數只多不少,考中的比率卻大為降低。

季宣輝誠如上次那樣,依然一舉而中,二夫人笑得連牙齒露出來了都不自知。這種時候,嬷嬷丫鬟們自是不會自讨沒趣上前提醒主子,這可是二房難得一件喜事,她們高興還來不及,哪會介意主子舉止上小小的不得體?

季宣輝排名靠前,喜報都到了,派出去看榜的人還尚未回府。

和園中諸人久等不到消息,整個院子裏一片安靜。特別是那些季府的下人,都不敢在這種時候大聲喧嘩,生怕觸了主子的黴頭。季宣和再如何都是季府的少爺,不是他們這些底層丫鬟小厮能得罪的。

考前季宣和還有些擔心,現下他看到包括邵雲辰在內都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便寬慰道:“大舅,表兄,沈清他們還沒回來,中沒中榜還兩說,怎麽倒先懷疑起自己?”

潘明傑父子哪裏不知道這個理,只是知道歸知道,真正面對時,能不能調整好心态可不是自己說了就能算的。就像考試時明知道不能緊張,可不該緊張時照樣緊張,特別是關系到自身前程之事,豈是說放松就能放松的?

不過季宣和這一開口,廳堂中的氣氛總算沒有之前那麽凝重。

等啊等,等得衆人的熱乎氣都快沒了,沈清輕瀾兩人才遲遲歸來。

“少爺,您和表少爺都中了,只是排名都很靠後。”沈清剛一踏進廳堂,氣都還未喘勻,就先報上喜訊。

“真的?”最激動的莫過于潘明傑父子,潘家能否東山再起,可就全指望潘宏力了。

“老爺,是真的,奴才兩人看了好幾遍,确信沒錯才回來報信。看老爺的樣子,喜報尚還未到,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該來了。”盡管有過上回院試看榜的經歷,輕瀾還是為榜下人挨着人的場面驚嘆。他和沈清兩人費了老大勁才擠進去,不然也不會讓主子們等上這麽久。

“好,好,好!”潘明傑情緒激動,卻只說了三個‘好’字,嘴巴抿得很緊,旁的再沒多說。

潘宏力聽到這個消息,眼睛微微泛紅,他知道他的習文天賦不算太好,有的就是名師輔導加自己白天黑夜的努力,之前在榮金鎮時他也是一邊做賬一邊溫習功課,不然他不會有今天這個成績。

季宣和聽後如釋重負的籲出一口氣,他的想法很簡單,以後終于不用再考了。相信經歷過考前複習,參加過高考之人,沒幾個想要再體驗一次的。

感受到邵雲辰忽然抓住他的手,拽的很緊,季宣和輕輕拍了拍,也不顧旁邊還有不少人在,兩人十指相扣,回以一個溫暖的笑容。

季宣和并非不茍言笑之人,笑容卻也不多,平時不算嚴肅,看着卻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好像中間隔着一層膜。這種感覺邵雲辰感受最深,他是季宣和最親近之人,那種淡漠疏離,并非是針對他,而更像是經歷過世事滄桑,這些已經刻進了季宣和的骨子裏。

季宣和一笑起來,這種疏離感就仿佛狂風吹開了烏雲一般,瞬間消隐無蹤。特別是這樣溫暖和諧的笑容,讓季宣和看起來顯得很是無害,容易讓人親近。

這樣的笑容邵雲辰見到的次數也不多,大多數時候,季宣和的笑容要麽清淺,要麽誇張,這樣恰到好處,帶給人發自心底暖意的笑容,邵雲辰察覺到之後每一次都很珍惜。此刻,邵雲辰已經注意不到旁人,眼中只剩下季宣和一人。

季宣和的好,邵雲辰最是清楚不過。初時剛嫁人時,他也怨過,恨過,他知道從那一刻起,他的人生拐了一道彎,再不複以往那般前途遠大,以後很可能就要待在小小的後宅裏,為了讓自己過得安穩舒服一些,而盡量迎合他的丈夫。

可是之後這樣的事都沒有發生,他可以自由出門,可以打理外面的事物,除了不能出仕為官有些遺憾之外,他的日子真的過得很好。季宣和尊重他,不會強迫他,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沒有納妾的想法。

其實在嫁人伊始,邵雲辰就做好了丈夫三妻四妾的準備,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有那個魄力不要後代的真心不多。

文府大門一陣鞭炮聲拉回了邵雲辰的思緒,随後小厮就引着兩個官差進了和園。衆人一看那架勢,就知道來的是傳喜報的官差。通報之後,即墨邱成趕緊上前打點。

待官差走後,和園上下一片歡騰,連在和園伺候的季府下人都沾到了喜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府今年運道十足,不止季宣和他們,連借住的族人都有兩個中了舉。這種情況可是極為罕見的,鄉試要是真這麽簡單,就不會有那麽多秀才一生郁郁不得志。

既然中了舉人,那麽人際交往就顯得非常重要。有得必有失,季宣和同潘宏力沒有同窗,只有同科同年,至于座師那還是算了吧,兩人成績靠後,不會有人看上他們的。

季府一下子出了五個舉人,雖則只有季宣輝和季宣和才出自季府,那也是天大的喜事。中舉之後,無論是做官還是繼續往上考,都是不錯的路子。有季府做後盾,舉人想要為官并不算太難。季府大老爺三老爺官職不高,季府底蘊卻深厚。

季府大老爺三老爺雖只是五品地方官,可也掌管着一個州,在地方上權利并不小。

季老太爺今日心情大好,府上不止兩個孫子考中舉人,連族親都有兩人中舉。那麽些年來,五個兒子只有大兒子三兒子成功走上仕途,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

趁着人還沒走,季老太爺做主,宴請雲州府城的族人,順帶邀請府上諸位舉人的知交好友。

得到季老太爺讓人傳的消息之後,季宣和同潘宏力都有些尴尬,知交好友?他們上哪裏找去?

這個念頭剛閃過,季宣和就想起顧笙越和孟陸兩人。院試之後,他同兩人幾乎沒有交集,甄老夫子和他們的聯系卻沒有斷。這次兩人必定也參加了鄉試,只是不知道兩人有沒有中舉。

季宣和将他的意思和潘宏力一說,潘宏力頓覺此法甚好,兩人将底下的小厮全都派出去尋人。貢院附近的客棧就那麽幾家,顧笙越家境不錯,只要沒有來晚,想是應該就投宿在這幾家客棧中。就算不在那裏,找他們也并不算難事。顧笙越孟陸兩人和季宣和他們不同,兩人有不少同窗,總能遇到認識他們的。

即墨幾人奉命而去。

不出季宣和所料,顧笙越還真就投宿在貢院附近的客棧之中,孟陸住的遠一些。考生雖多,還留在雲州府城的卻不多。沒有中舉的,不少人在榜單一出來就收拾行囊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如此一來,剩下的考生就沒有多少,即墨他們找人方便了不少。

顧笙越孟陸正好兩人,季宣和同潘宏力一人邀請一個。兩人拿着手中的請帖,小心收好。季府也許放在京城很是不顯,在顧笙越和孟陸兩人眼中,卻已是他們能接觸到的最有權勢的勳貴官宦之家。兩人一個出身商戶,一個只是普通百姓,知交好友也多是同一個出身,哪曾有過這麽好的機會?

有機會若不好好把握,顧笙越孟陸定會後悔。兩人聚在一起商量,約好到時一起去季府做客。顧笙越見孟陸穿着有些寒碜,主動提議借錢給他買一件棉質外衫。顧笙越出身商家,性子圓滑,自不會說由他出錢買一件衣衫給孟陸,那樣看着像是施舍,孟陸想必不會接受。讀書人性子多有些清高,特別是家境貧寒之人,自尊心更是強烈,在不算太熟悉的情況下,貿然這麽做很容易得罪人。

孟陸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一愣之後便接受了顧笙越的好意。顧笙越提議的是棉服而不是绫羅綢緞,足以見得此人心思細膩,不是罔顧他人感受之人,可與之一交。

季宣和接到顧笙越孟陸兩人回帖,季府宴請那天他們會準時到來。之後,他就一直待在和園,沒有出門會友,因為他除了顧笙越孟陸兩人,根本沒友可會。

季府在雲州府城的族親不算多,卻也不少,加上季宣輝幾人邀請的學子,人數頗為可觀。

季老太爺輩分高,便由季府二老爺出面,将五位新進舉人介紹給在座族人認識,之後就放幾人回座和學子們暢聊。

季宣和一行四人同坐一桌,邊上還有另外四人。季宣和再怎麽說也是季老太爺的孫子,就算分家另過,那也是季府的一份子,這一桌便由他這個主人招待。

在場之人年紀都不算大,最大的也只将近而立。年輕人湊在一塊,喝酒吃席,一頓飯下來,也算是混了個臉熟。

季宣和是這一桌人中最小的,又是作為主人,其他人倒是沒灌他酒,只讓他随意。季宣和接受他們的好意,只偶爾喝上幾口。來到錦朝之後,季宣和因為年紀小,平時只喝一點果酒,就連果酒他都沒多少機會接觸。邵雲辰看着呢,他年紀太小,過早喝酒容易傷身。

季家宴席開的是午宴,酒席散後,季府族人就離場,季老太爺他們也離去,只餘下季宣和他們這些學子互相交流。

錦朝宴席多為晚宴,季府這麽安排,自是給季宣和他們這些學子留出時間相互認識,拓寬人脈。

季宣和不是故作清高之人,他對于學子間相互能聊些什麽倒也有些興趣。能說上話的他不會緘口不言,搭不上話的他也不會硬湊上去。

一個下午過去,季宣和也算認識了一些人,當然都是點頭之交罷了。他家在康平縣,以後和這些人的交集應當不多,這樣就已經足夠。

次日是鹿鳴宴,這是季宣和同潘宏力兩人第一次真正步入舉人這一階層的世界。

季宣和名次靠後,陪在末座,潘宏力與他座位相近,顧笙越和孟陸則要靠前不少。

鹿鳴宴招待的是新科舉人,人數不少,倒是熱熱鬧鬧的。因着有官員在場,衆舉子沒有哪個敢造次,一場鹿鳴宴下來,也算是賓主盡歡。

季宣和年紀小,排名又靠後,和他搭話的不多。以季宣和的年紀,現在就為官的可能性不大,繼續往上考的話,取中幾率很低。人都是很現實的,鹿鳴宴上舉子何其多?不可能認識所有人,自是要挑着來。

季宣和沒有同潘宏力一起,這種時候,自是要多認識一些人,兩人待一塊反倒不好。

鹿鳴宴隔天,季宣和便同季老太爺告辭,季老太爺問起季宣和以後的打算,季宣和如實告知。進士他不打算考了,考中幾率真心不大,等過個兩三年,他年紀大上一些,估計會謀個官職。

季老太爺手虛搭在胡子上,陷入沉思,随後開口問道:“你确定了?”

“嗯,不出意外的話。”

“行,我知道了,到時候你提前知會一聲,我動用一下關系,為你謀個小地方的知縣還不算太難。”說完,季老太爺便沒多留季宣和,讓他自行離去。

潘宏力一樣是吊車尾的排名,他有自知之明,明年的春闱他并不打算參加。鄉試他都排名靠後,離會試不過半年的時間,他要是這樣都能考中進士,估計祖墳真得冒青煙了。

潘宏力年紀不小了,明年即将弱冠,他母親已經在為他物色媳婦,是時候成家了。成家之後,雖說一樣能潛心學業,到底與之前不同,總不能将媳婦擺在家裏不聞不問吧?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潘宏力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潘明傑:“爹,以我目前的學識,明年春闱取中的幾率實在渺茫,我不打算參加,加之是時候成親了,之後就不能一心學業,下一屆會試時,我就二十有三,很難一次考中,我想不妨在這段時間內走走關系,看是不是能謀個官職。知縣有點難度,縣丞還是可以的。”

錦朝從秀才開始就能當官,但那是經過特殊渠道,直接舉薦進了國子監之後方才有此可能。舉人當官的就多了,只是以舉人入仕的話,不僅起始官職不高,升官也難,且若沒有人上下打點,連縣丞都很難謀取。

潘宏力之所以敢這麽說,也是因為他并非寒門舉子,再如何,潘家都有一兩門姻親可借力。以往潘家後繼無人,他們可能袖手旁觀,可現在不一樣了,潘宏力有了舉人的功名,潘家也就有了再次立起的希望,在微末之時幫上一把,只要被幫之人不是那等恩将仇報之人,他們自能得到回報。

除此之外,潘宏力還能借助表弟一家。潘家和季家是姻親,他家和表弟關系又好,連帶同季家都走得很近,他又和表弟郎君同窗一載,更是吃住都在季家,此等關系可就非一般姻親可比。

潘宏力并沒有白吃白住,直接給銀子不可行,不光邵雲辰,連季宣和都不會接受。曉得如此,潘家人時不時就送些季家也需要買的東西過來,也許錢不足以抵消潘宏力在季家的花用,這份心意,季宣和夫夫卻是接收到了。

潘明傑是希望兒子能繼續往上考的,只是想想他自己,也就釋然了。他都一把年歲了,除開在榮金鎮那幾年,可說得上是沒有漏過一屆院試,可結果又如何,還不是連個秀才都沒中?

像他這樣的還算好的,那些寒門子弟,因一人科舉而拖垮一家人的事例也并不少見。他的兒子他自己清楚,是個有擔當之人。在榮金鎮之時,他家咬咬牙,供一個學子比起寒門子弟可要容易許多。可潘宏力沒有這麽自私,一邊兼着帳房,一邊還不忘做學問。是他耽誤了兒子,他的學問也就夠給初學者啓蒙,再往上就不行了。

潘明傑不由慶幸,要是當初他家和外甥不親近,沒想着要和外甥重新聯系上,估計他們一家如今還在榮金鎮待着,那他這一輩子就很難看到家族興旺了。

知曉兒子的性子,潘明傑沒有硬逼着潘宏力繼續考進士,他以後的路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運氣,三年多時間之內能謀個官身,就直接以舉人入仕,若不能,就繼續在科舉之路上拼搏。

中舉可是大事,楊家埠十幾年都未必能出一個,就算季宣和同楊家埠村民往來不多,這宴席也不能免。

康平縣是個大縣,不缺舉人,對新科舉人并沒有那麽熱衷,況且季宣和排名靠後,上門拉關系的不多。季宣和落得個清靜,倒也合了他的意。

季宣和一回到楊家埠,就将自己中舉的消息傳給了文卓成,順帶告知給文府老太爺。自從去年進了趟文府,季宣和再不能無視外祖父他們。

文卓成看着手中的信箋,笑得開懷,他是真心為這個外甥高興。季宣和沒有瞞着,将他的打算一并告知給二舅。文卓成想着明後年外甥的年紀就差不多了,雖說歲數上還有點小,卻不乏前例為證,旁人想借口外甥年紀不足将人壓住也得斟酌斟酌。

從季宣和考上舉人,正式決定走仕途那刻起,文卓成就開始将他知道的一些官場上的門道,以及各種與之相關的消息,都一一告知于他。

除開二舅,季宣和身邊還有甄老夫子。甄老夫子不僅學識淵博,官場他也是切身體會過,自有其為官之道。

甄老夫子對于季宣和走上仕途是既欣喜又糾結,他的本意是回康平縣養老,怎奈臨老收了兩個弟子一個記名弟子,一旦季宣和謀個一官半職,他豈不要跟着上任?不跟着走也不行啊,以前還無所謂,這身邊時常有人照顧之後,想讓他再過以前形單影只的生活,他估計很難适應。當初妻子孩子都沒了,那段時間他的難受勁就別提了,他可不想再經歷一回。

算了,言之此事尚早,季宣和為官怎麽也得要過個一年半載,到時候再說吧。甄老夫子不再糾纏于此,高高興興出門找老頭子們閑聊。

等一切重歸于靜時,選秀的日子也到了。

這次選秀一改以往的規矩,當今自己只選了幾個秀女,大部分秀男秀女都是為宗室官宦準備的,甚至連富商都沒落下。

聖上這一番動作下來,錦朝上層人士間的姻親關系網變得更加複雜。措不及防之下,不少朝臣被打亂了之前的布局。

原本打算讓自家女兒孫女嫁給這家,結果皇上一聲令下,就嫁到那家去了。這還不算完,家中有嫡出嫡子被選上的,更是一腦門子官司。嫡子與庶子受的教導是不同的,自家選擇讓嫡子出嫁的那還好說,更多的則是當今直接指明必須出一個,還不能用庶出嫡子湊數。

原本不打算讓嫡子嫁人的,自是培養他們為家族效力,能被選為秀男,年紀應當不大,饒是如此,知道的事情可也不少。一旦他們進了不在自家計劃中的府上,棄之不顧舍不得,要與這些往日同他們幹系不大的家族加深聯系,那也不容易啊,這些人家真是左右為難。

不僅有子女出嫁的家族為難,那些接收了這些人的家族也一樣。好在聖上還沒有達到喪心病狂的程度,并沒讓明顯是死對頭的兩家結為姻親,不然那些人只能成為家族的棄子,很難有第二種出路。

聖上只這一招棋,就将棋盤上的勢力打亂,想要重新變得有序,需要耗費不少時日。他還沒死呢,哪容得兒子們結黨營私,對皇位虎視眈眈?他清楚自己身體不好,可在下去陪祖宗之前,他還想安生過日子,可不想被兒子們拉下寶座。至于他走了之後,誰能上位,那他就不管了,也管不了。兒子們太過優秀,有時也不是好事。

錦朝中宮無子,仁泰帝并未立下太子。歷朝歷代,以太子之位登基的,可謂是少之又少。

季老太爺看着紙上的消息,臉色凝重。大孫女進了三皇子府,只是個侍妾,這也罷了,京城季府也有一女進了皇子府,卻是大皇子府,還是個側妃,這是要鬧哪樣?

算了,已經這樣了,以後的情形誰都難以預料,季老太爺沒打算支持自己的大孫女,卻也不願意附和京城季府,現在情況尚可,他可不想立即斷了大孫女的後路。

這些季宣和自是不能當即就得到消息,他還是過了一段時間才知道的。

季宣和不清楚他大姐的想法,有些人向往奢華的生活,即使身為侍妾,她也樂意,還為此鬥志昂揚,勢要搏出一條青雲之路,有些人則不願為妾,因着身份所限只能低嫁,她們也不反悔。

不管樂不樂意,在這個皇權至上的錦朝,一切已成定局,無可更改,秀男秀女們只能歡歡喜喜接受,家族亦然。

自從鄉試之後,季宣和又恢複了往日的生活。上午甄老夫子的課改了,更多的是講述官場上的事情,潘宏力有這方面的需求,自是一同上課。季宣和并沒讓邵雲辰回避,他雖然不能入仕,私下裏夫夫之間卻能商量,出出主意也是可以的。

這點上甄老夫子很是滿意,季宣和三人,資質最好的就是邵雲辰,當初甄老夫子可是可惜了好久。有邵雲辰在旁邊陪着,季宣和以後的路能走得更為順暢一些。

季宣和空閑時間,看得最多的就是各府地志,多了解一些,對他以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自去年在京城開了鋪子以後,季宣和就沒再拓展家業,如今季家每年有一千多兩淨收益,扣除一家人的花費,能結餘不少銀子。這些就留着備用,以後用錢的地方不少,手頭沒有銀子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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