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越往西行,越是幹燥,馬車行過,免不了一陣塵土飛揚。
距離當初季宣和離開康平縣,已過去一個月,如今季宣和一行人正走在甘肅境內。甘肅海拔較高,形狀狹長,無論是氣候還是地理風貌,甘肅轄下各地都相差甚遠。
西林縣位于甘肅中北部,算是幹旱氣候,離邊境并不遠。
考慮到大家都不太适應高原氣候,季宣和他們走得很慢,免得身體機能一下子調整不過來,而起了高原反應。
甘肅是山地型高原地貌,山地多,平地少,高山、盆地、平川、沙漠和戈壁等兼而有之,比起康平縣,甘肅這邊地理氣候差了不止一籌。
看着滿目的黃土,季宣和只能苦笑,早知道這樣,也許他不走仕途會更好?不過這樣的念頭只在季宣和心中一閃而過,很快就被他棄之腦後。
季宣和不是瞻前顧後之人,既然事情已定,那他就瞅準了目标一直向前行。
行程再慢,終有結束的時候。季宣和沒想着高調,讓人分批入城,先在客棧住下,他自己則帶了王元蔣青和沈清齊山幾人去縣衙交接事物。
季宣和穩穩當當坐在紅棗背上,仔細看着街上的行人和兩旁的鋪子。這裏就是他未來三年要待的地方,他不了解清楚可不行。季宣和自進城起,就感覺到了西林縣和康平縣之間的差距,西林縣看着就比康平縣城蕭條幾分,百姓們無論是着裝還是氣色,都要差上一籌,更沒有像康平縣城那樣緊跟着京城的步伐走。
不管多窮的地方,總有一部分人穿着绫羅綢緞,住着寬敞明亮的房舍。西林縣自不會是特例,一路走來,季宣和就看到了好幾處這樣的宅院。
季宣和對此倒沒什麽看法,只要不是強取豪奪,日子過得越好,他反倒越是佩服。仗勢他一點意見都沒有,他能這麽容易謀取知縣的官職,可不就仗了家人的勢?盡管後來出了岔子,那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至于欺人,呵呵,他就只能笑笑。
仗勢無形中已經在欺人,季宣和承認這點,卻無意去改變。人生在世,不就這麽回事?人脈的重要性就在于此。
季宣和經歷過末世,卻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輩,只要不主動招惹他,他就像一只無害的綿羊,誰要是動了他和他在意的人,那最好祈求老天保佑季宣和在反擊之前就出了意外,不然,不讓他解恨,這仇是怎麽也解不開了。
西林縣城沒有康平縣城大,縣衙位于縣城靠近中心的位置,季宣和一行人走過幾條街巷就到了縣衙門口。
能在縣衙裏做門房的自是有幾分眼色,看了季宣和他們一眼,便主動上前招呼:“這裏是縣衙,閑雜人等莫進,你們是?”
沈清遞上季宣和的就任文書,門房一看哪敢耽擱,趕緊讓人将季宣和一行人請進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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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任上的蘇知縣一聽到衙役通報,理了理官服,步進正堂候着。他的任命書已經接到,職務沒變,卻是換了個比西林縣好上一些的大縣,他正急着上任,聽到接替他的季知縣已抵達,巴不得馬上就和季宣和交接。
到底是常年當官之人,就算心中急切,面上卻沒露出絲毫,蘇知縣将分寸拿捏的很好,笑呵呵地同季宣和寒暄,還大開方便之門,将一幹事物交接的清清楚楚。
季宣和承了這份情,蘇知縣離開時,讓邵雲辰送了點京中時興的小禮物給他家人,算是酬謝。
等蘇知縣走後,縣衙後院房舍就空出了一個院落。知縣是縣一級的最高官員,有些過小的縣連知縣都不設,直接由縣丞掌管。西林縣屬于中縣,剛好過了設立知縣的最低門檻。
季宣和官職最高,住所自也是最好的。知縣可以不住在縣衙,但只要知縣沒有明确表明他不會住,那即使是常年空着,留給知縣的院落,其他官員也不能入住。
剛上任的幾天是留給知縣處理家事的時間,季宣和并不用在縣衙裏當差。
院子上還挂着之前蘇知縣家的門匾,如今換了門庭,這個牌匾就得撤下。蘇知縣剛搬走,院子裏頗為雜亂,邵雲辰指揮着即墨他們四處收拾。
季家下人分工不是很明确,邵雲辰想着以後得重新定規矩,還是權責分明比較不容易出亂子。畢竟現在和以前不同了,季宣和成了知縣,讓人覺得季家沒有規矩,那可不是什麽好評。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邵雲辰倒沒采取什麽行動,搬搬擡擡的活讓護院和即墨他們臨時兼職,以後再尋些粗使仆婦。
邵雲辰将季家能帶的都帶上了,等物品全部安置完畢,季宣和他們即将落腳的院子頓時變得像模像樣,一點也看不出早前還只是空蕩蕩的屋子。
宅子裏官府提供的物品都收在庫房裏,之前蘇知縣家用的都是自家帶的家具,搬走後自是什麽都沒留。
邵雲辰有些感嘆,看來他家還不是最誇張的,再怎麽說,他還在楊家埠的季宅留了不少大件家具。瞧瞧,蘇知縣家是真的連一根針都沒留,留下來的和垃圾也沒多少區別,讓邵雲辰全給扔到一間空屋子裏。
邵雲辰沒有将這些被淘汰的家用品丢棄,西林縣窮人多着呢,邵雲辰看不上,有的是想要的人,等以後季宣和将縣衙事物捋順了,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家具就散給縣城裏的窮人。
不出幾日,宅子就挂上了“季府”的門匾,和楊家埠的季宅類似,都是兩進的院落,只是比之前住的稍微小上一些。
王元一家被安排在縣衙後院另一個小院落裏,是之前蘇知縣師爺家人所住。蘇知縣帶的幕僚不止一個,如今都搬走了,空出了好幾間小院子,如今正好安排季宣和的随行人員入住。
這些院子都很小,不能和知縣的宅邸相比。
蔣青擔任的是護衛一職,他自然是要住在季府中,他的家人和王元一家不同,都是簽了賣身契的,邵雲辰想了想,也讓他們住了一個院子,只是院子比王元家的還要小。蔣青家人白天來季府上工,晚上則回家休息。
邵雲辰忙着打理家事,季宣和也沒清閑多少。他要熟悉知縣的公務,整天都在翻看西林縣的人口、田畝、歷年上交的稅賦等等。和這些相比,季宣和以前管理鋪子要輕省多了。
季宣和從來沒接觸過這些事,本該看得眼花缭亂,一時難以完全接受才對,實則不然,不說邊上還有個為官十數載的甄老夫子在,就王元一人也能幫上不少忙。
甄老夫子何人?他以前可是實實在在當了十幾年官,後來又在阆山書院教書育人,對于知縣管理的縣務,處理起來那是得心應手。
甄老夫子當然不會這麽做,又不是他自己當官,他年紀都這麽大了,難道還能一直幫着季宣和不成?這種治标不治本的事,甄老夫子才不會大包大攬,他最多就在旁邊指點一二。多數時候還是季宣和自己拿主意,甄老夫子由着季宣和将他該掌管的縣務慢慢熟悉并一件件捋順。
雖說給了幾天時間讓季宣和熟悉縣務,到底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他只能挑選最重要的一部分重點關注。
季宣和原本想着他一到任上,當地官員就會為他接風洗塵,沒想到還人性化的給他留了幾天時間處理家事。家裏有邵雲辰在,家事自不用季宣和親自處理。季宣和就借着這幾天時間,盡量熟悉縣務。
假期最後一天,季宣和收到了西林縣當地官員的邀請,于當晚在安源酒樓為他接風洗塵,請帖上還特意指明攜帶家眷。
這些天季宣和可謂是過得清閑自在,因着是休假時間,縣衙裏不是非知縣出面不可的事情,其他官員都不會來打攪他。
季宣和初來乍到,不了解西林縣的情況,他便派蔣青他們在西林縣城四處轉悠,倒也對其他官員有了一些了解,當然都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如何就只能待以後熟悉了他才能做出判斷。
安源酒樓,是西林縣最好的酒樓,占地頗大。
眼看時辰差不多,季宣和帶着邵雲辰出現在安源酒樓大門前,入目擺設皆為上等,這還是一樓,想必二樓更加上檔次。看來安源酒樓背後勢力不小,季宣和不由想到,沒準就是縣丞他們之中的其中一個,或者說都有份也未嘗不可能。
“季知縣到了,老爺他們正在二樓恭候您大駕,請大人随小的上樓。”
季宣和剛上任,還沒在衆人面前露面,怕酒樓小二不認識季宣和,縣丞夏東英便派了曾見過季宣和的自家下人平山過來。平山後面稍遠處跟着好幾個酒樓小二,想是來認人的,免得以後見面不識而沖撞了季宣和。
季宣和作為西林縣知縣,必要的排場還是要的,何況這次是洗塵宴,自是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風。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一樓,季宣和同邵雲辰只帶了邱成即墨和竹意上樓,王元跟随在後。
請帖上特意寫了要帶家眷,想必其他官員也帶了,邵雲辰作為出嫁男,這種場合下,他估摸着可能要和女眷一起坐席,那帶個丫鬟就非常有必要,不然主子和下人都是男人,縱使邵雲辰是出嫁男,處在一衆夫人中,也會略顯尴尬。
二樓看來已被清場,因着人數衆多,宴席并未設在雅間內,而是将二樓大廳用多折屏風隔開了官員和家眷兩席。
季宣和同邵雲辰一上樓,就被引進了各自的席位。季宣和同縣丞他們一桌,王元則被安排進幕僚那一桌。師爺并非只知縣會聘請,像縣丞之類也會視情況雇傭一兩個,當然負責的事情有很大的不同。
季宣和還是第一次同官員打交道,因着對這些人不了解,席上他話不多,奉行多聽少說的原則。
“季大人,恭喜您上任,來,大家都敬季大人一杯。”夏縣丞作為西林縣的第二把手,由他先開口倒是極為妥當。
一時間敬酒聲頻頻響起,季宣和才多大點,哪能喝這麽多酒?他連幹三杯後遇到有人敬酒,就意思意思抿一口,衆官員見好就收。席間高談闊論,倒是和樂融融。接風宴嗎,誰會腦子有病在這上面搗亂,自是說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話。
季宣和這邊高聲暢談,多數時候都是夏縣丞他們說,季宣和也不是木頭椽子,時不時搭上幾句,氣氛很是融洽。
邵雲辰這邊則是輕聲細語,別忘了隔壁還有各家的老爺在,夫人們誰好意思高聲呼喝?給自家夫君丢臉,他們可真要沒臉見人了。
夫人們這邊并非邵雲辰一個出嫁男,還有另外兩人,邵雲辰被安排和這兩人同坐。這兩人的丈夫官職都不高,原本是不能和邵雲辰挨着坐的,考慮到同為出嫁男,容易打交道,縣丞夫人便将三人座位安排在一起。
邵雲辰也是第一次這麽正式和夫人們接觸,對此安排那是喜聞樂見。再如何,男人和女人還是不同的,就算同是嫁人,想法和注重的東西差別也頗大。
這次主要就是為了招待季宣和夫夫,男女兩席上自是圍繞着他們展開話題。縣丞夫人不是白當的,對于如何與邵雲辰這樣的出嫁男打交道,她還是有些心得的,胭脂水粉、首飾衣衫盡量少說,掌家理事倒是能說上一說,鋪子田莊以及西林縣的人文風貌,她是信口拈來。
邵雲辰側耳傾聽,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偶爾也起個話題,一時間夫人們這邊也是言笑晏晏。
歡樂的時光總是在不經意間就飛快流逝,待酒過三巡,杯盤狼藉時,已是月上柳梢頭。
季宣和除了一開始連幹了三小杯白酒,其他時候多數都是小口小口地喝,饒是如此,到了散席之時,酒氣上湧,臉上泛着淡淡的酒色,人還算清醒,走路卻有些打晃了。
這個時候就是邱成派上用場的時候,他小心地扶着季宣和,同邵雲辰他們彙合,将兩人送上馬車,他才算是籲出一口氣。不光是季宣和夫夫,連邱成這些近身伺候的小厮也是第一次在這麽正式的場合下服侍主子,緊張那是難免的。
縣衙裏不止住了季宣和一家,夏縣丞等多數官員也在縣衙後院安家。
夏家,正房。
“老爺,新來的季知縣如何?”夏夫人正在卸釵環,請客吃席頗費心力,卸了釵環也能松快松快。
“不好說,人看着挺小,卻滑溜得很,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透露。”夏縣丞寬了寬額頭,他酒也喝得不少,腦袋微微抽疼。
“醒酒湯還沒好?沒看老爺都不舒服了,趕緊的。”夏夫人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廚房催一催,随後想了想,開口說道,“老爺,季主君那也是,能說的毫不遮掩,不能說的也是半點都不透露。不過看着不像是難相處之人,只要別得罪了,想是不會為難咱們。”
夏縣丞表示贊同:“嗯,季大人給我的感覺也是如此,希望咱們別看走了眼。”
……
季宣和有些惆悵,他不讨厭喝酒,還有些喜歡,但那是自己随便喝喝,被人強迫喝又是另一回事了。以後像這次的洗塵宴這般應酬,當是難以避免,不喝酒都不行啊!還好,季宣和是西林縣的最高官員,其他官員不會也不敢強迫他,不過偶爾起哄,鬧騰着讓他喝,想必也是會有的。
酒喝多了傷身,季宣和還不到大口喝酒的年齡,自是能避則避,這次是因着第一回正式和下屬的官員見面,季宣和就沒有推脫,算是給足了面子。
宴席總的說來真心不錯,西林縣特有的菜肴盡皆有之,只是季宣和在楊家埠住慣了,也更習慣那裏的飲食,乍一面對滿桌的肉食,有些不大适應。
西林縣沒有大河,只有支流小溪,魚類貧乏,價格還貴,海産品更是難得一見。不光是季宣和,但凡是季家從康平縣帶過來的人,一時之間都有些不适應。
邵雲辰讓人帶的都是海鮮幹貨,新鮮海産他們是想嘗都沒機會,而且不光是現在,至少未來三年內只能吃些海鮮幹貨,想吃新鮮的只能拿淡水魚湊數。
可淡水魚和海鮮能一樣嗎?味道差別何其大?季宣和一想起這個,就有些頭疼。錦朝可不是末世,他是來享受生活,而不是來受罪的。季宣和哀嘆,看樣子他是過慣了好日子,只不過沒海鮮而已,就讓他不适應了,看來季宣和得真正體驗一把什麽叫由奢入儉難。
其實季宣和早就做好了準備,只是看着飯桌上的菜肴,他才真正意識到,心裏清楚和實際體驗完全是兩碼事。季宣和還無所謂,他什麽日子都過得,哀嘆完自己少了一份口福之後,就接受了現實,最不适應的反倒是邵雲辰。
下人們能吃飽,隔三岔五有肉吃,那就算是頂好的日子了,沒的他們挑三揀四的。
季家下人待遇普遍比同等層次人家的下人好上一些,季宣和夫夫又不是那些拎不清的,能給予下人這樣的待遇,自是下人一心為季家。不然,若是好吃懶做,更甚者有了二心之人,邵雲辰早将他們打發走了,哪還會讓他們留在季家?
盡管下人沒有挑剔的權利,但不妨礙他們習慣了之前的飲食,一時間沒能調整過來實屬正常。
邵雲辰作為主子,比起下人只能更甚,他就算在季宣和常生病那段時候,減少了肉食的供應,海産可是一點都沒少。常年吃慣了海産,還是新鮮海産,邵雲辰一時沒能适應過來倒也屬稀松平常之事。
有選擇的情況下,季宣和夫夫都更喜歡吃新鮮的食物,不光是海産品,肉食蔬菜也一并如此。現下新鮮的海鮮是吃不到了,只能讓邱伯買些淡水魚沖抵一二。
現在還好,邵雲辰帶了大量海鮮幹貨過來,等以後吃完了,就得讓人大老遠送過來。這又是個麻煩事,楊家埠離西林縣遠着呢,來回一趟少說也得花上兩個多月。
接風宴之後,邵雲辰整理了一部分海鮮幹貨出來,分成幾份,送到其他官員府上。海鮮幹貨在康平縣城不值幾個錢,在西林縣可是稀罕貨,平常很難見到。
不過話又說回來,正因為很少吃到,海鮮幹貨也不是人人都愛吃的。邵雲辰沒考慮這些,他帶了許多,不送一些出去倒顯得他家小氣了。
季宣和作為夏縣丞他們的上官,其他官員的夫人自不會讓季家先送禮,在邵雲辰出手前,就紛紛上門拜訪,還附帶了禮品。
邵雲辰估算着各家送的禮,按禮的輕重給各家夫人送了回禮。回禮中不光有海鮮幹貨,還有一些京城時興的小物件。
來西林縣赴任前,邵雲辰就考慮到了眼前的情況,和他外祖母大舅媽一起在康平縣城采買了不少适用各家夫人小姐的小禮物。不然,他一個男人,哪用得上這些東西?
西林縣大多數官員都是當地人,産業自是置辦在當地。季家則不同,季宣和剛上任,除了銀子和随聲帶來的行禮,那是什麽都沒有,連根青菜葉子都得在當地買。
季宣和不清楚西林縣的具體情況,但他知道西林縣和康平縣緯度相仿,冬天蔬菜品種定多不到哪去,便讓邵雲辰帶了不少菜幹。他這個決定并沒有白費,邱伯在菜市場上逛了逛,現在這個時節,能吃的蔬菜真心不多,除了土豆白菜還是土豆白菜。
豆腐豆芽之類不是沒有,只是對于百姓們來說,這些也不是他們能常吃的,一般都是家裏人饞了或來了客人,才會買上一些潤一下嘴。
季家當然不存在這個問題,只是能選的蔬菜就那麽一些,邱伯也變不出花樣來。反季蔬菜不是沒有,邱伯将西林縣市場和鋪子都轉了個遍,就見有一家在賣,只是那個價格,呵呵,比起康平縣城還要貴上不少。
季宣和并沒有仗着自己是知縣,就強行向人索要錢財物品的癖好,該多少就多少。邱伯自是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對此他也只能認了,該多少就多少。好在季家主子不多,每天采買的量不大,也沒多花多少。
有鑒于此,買田莊就率先躍入季宣和夫夫的眼簾。和在楊家埠不同,在西林縣買田莊主要是為季家人提供吃食,并不需要有多大。能買到大莊子那自是最好,沒有合适的,幾十畝也能湊合。
蘇知縣離任前,将手頭事物都處理了,季宣和接手後,一時間倒也無事。
西林縣雨水少,海拔高,光照充足,只要不起風,都稱得上是好天氣。
季宣和就挑了一個這樣的好日子出門。縣務他算是熟悉了,只是還不曾上手,趁現在閑着,季宣和便帶着衙役去看看他治下的田地情況,順帶去瞅一眼邱伯看中的那兩個莊子。
兩個莊子距離西林縣城都不遠,也因為近,莊子都很小。一個三十多畝,一個五十多畝,兩個莊子相距很近,中間只隔了一個田莊。
如今已臨近年下,田地上一片荒蕪,除了季宣和一行人,好半天才能看到一個人影。對于田地的好壞,季宣和不大看得出,邱伯也不擅長,看着旁邊的田地也都是如此,想來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去。回頭還是讓雲辰來一趟,季宣和不由想到。
看莊子只是順帶,季宣和并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他讓衙役帶着他去看了西林縣的水利設施。
西林縣只有一條河流過,還是那種不大的支流,每年的降雨量也不多,旱的時候,連人喝水都有困難。這樣的氣候,要種水稻之類喜水作物那是在難為他們。
西林縣缺水,卻也并非沒人種水稻,那些河流上游兩岸的田地上,會種植一部分,再多就負擔不起了。
季宣和看着西林縣唯一的一條河流——岚河,很有撫額的沖動。河流目測只有兩三米寬,這也罷了,如今河水貌似離河岸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就這樣的河流,一旦遇上幹旱一些的年份,農田灌溉那是鐵定指望不上了。
之後幾天季宣和又看了其他的一些水源,例如溪流山泉之類,倒也不那麽令人絕望。西林縣和甘肅整體情況一樣,也是山地多,平地少,山上小溪流還算多,百姓們種些耐旱作物倒也能養家糊口。
如今田地處于冬歇期,季宣和再看也看不出個花來,他只大略轉了轉,做到心中有數,就回縣衙繼續琢磨縣務。
季宣和在他治下四處查看之時,邵雲辰也沒閑着。他抽空去邱伯看好的兩個莊子上轉了一圈,又和其他田地比對之後,便決定将這兩個田莊都買下。
賣田莊的兩人都不是大富之人,也沒有門路認識新任知縣,知縣主君和管家,他們就更不知道了,在價格上和邱伯好一番讨價還價才最終議定。
至于中人,邱伯早就告知他不用說出他們的身份,因為沒這個必要。季宣和不差這點錢,為兩個小莊子就要用上知縣的名頭,他還不稀罕。
因着時間上有些匆忙,這兩個莊子不僅小,還沒有連在一塊,好在相距不遠,管理起來還不算麻煩。
之前楊家埠安莊上的莊戶,季宣和此次都帶了過來,如今買下兩個小莊子,正好安排李莊頭去打理。
這些日子莊戶們都閑着,沒事做他們反而憂心起來。沒有哪家主子會養着閑人,莊戶們生怕被季宣和他們給賣了。西林縣不比楊家埠,這裏的一切莊戶們都不熟悉,被主家換手對他們來說可稱不上是好事。
放在以往也就算了,身為奴仆身不由己,換個主子罷了,總有他們一口飯吃。這次,他們難得遇上一個好主家,日子過得比之前要好上不少,莊戶們可不想再重新過回以往的日子。
一聽到讓他們去莊子上,莊戶們黝黑的臉上露出了絲絲笑容。
莊子上的事物還是由李莊頭負責,莊戶們都安排住在稍大那個莊子上。因着莊子實在不大,只有稍大那個莊子上有幾間泥牆茅草房,需要修葺一番才能入住。
眼下年節已經臨近,天寒地凍的,不好開工,邵雲辰只安排一部分壯勞力住了進去,再帶上兩個農婦做飯,其他老人孩子還是住在城裏,等明年多起幾間房,再讓他們全部住在莊子上。
季家就帶了一馬車糧食,只能撐上一段日子,邵雲辰便讓邱伯去采買一些,手裏沒糧總歸不大令人放心。
楊家埠氣候也幹燥,只是西林縣幹燥程度更甚,不說女人,連季宣和這樣的男人,都感覺皮膚緊繃繃的,還略微有些起皮。仗着年紀小,季宣和之前很少往臉上抹面霜,這次倒是不能了,臉上不舒服,只好接過邵雲辰為他準備的面霜,揉勻了塗在臉上。
邵雲辰也不大用這些,只是到底是出嫁男,在這上面比季宣和更注重一些,脂膏之類他都備了個齊全。當然胭脂水粉邵雲辰也是不用的,他準備的只是一些護膚用品。
西林縣不光幹燥,光照也比楊家埠強上不少,行走在陽光下,人很容易被曬黑。就算是季宣和,也不得不注意一些,曬得黑漆漆的,自己看着也不舒服不是?
季宣和原還想着能不能順利接任,沒成想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順順當當的,其他官員對他連點排斥都沒有。季宣和一時摸不着頭腦,只能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