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西林縣本年的糧稅已經上交,現下又是農閑時候,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底下官員就能處理,需要季宣和出面的情況不多,乍一看,讓人覺得季宣和是養老來着。

對此,季宣和沒什麽意見,若西林縣真這麽安生,那是最好不過,他也能省心一些,若不然,怎麽捂都捂不住,總有他知道的時候。

季宣和悠閑地過着日子,什麽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連一把火都沒有放出,原來如何現在還是如何。蘇知縣可沒給季宣和留下什麽爛攤子,他接手的異常輕松。

季宣和底下沒什麽人手,衙役之類他能差使得動,前來向他投誠的官員皂隸暫時還沒有。

照理,新知縣到任,總該有些人來巴結讨好才對,誰想這種事居然沒有發生,季宣和一時有些莫名。

既然摸不清楚西林縣到底是什麽狀況,季宣和遂決定按兵不動。

縣衙事物少,季宣和就開始盤算着組建自己的班底。通常一個知縣,手底下少說也得有那麽兩三個幕僚,季宣和只有王元一個,甄老夫子自是不算在內。

近十年了,季宣和已經将甄老夫子當作自己的親人,就算甄老夫子能耐比王元大上不少,季宣和也不會将甄老夫子看作幕僚,沒什麽麻煩事,季宣和都不會勞動甄老夫子。

除開幕僚之外,縣衙裏也該有些自己的人手,不然做起事來難免被桎梏,這方面上季宣和并不忙着出手,要想打破既定的規則,必須要有一個契機。他不相信縣衙一衆人等都是鐵板一塊,總有他能撬動的時候。

季宣和不欲做貪官,卻也不當那兩袖清風的所謂清官。清官是讓人敬佩,可真這樣了,估計和其他官員之間必定有着難以逾越的溝壑,除非他自身家底豐厚,否則光憑知縣的俸祿和一些冰敬炭敬之類,怎養得起一大家子人?讓家人跟着自己一道吃苦,這可不是季宣和想要的。

人情往來不行,人脈就難以拓展,實際上清官能做的非常有限。那些歷史有名的清官,季宣和不信其中沒有當朝皇帝的手筆。

要想過得好,還是随大流最是輕松自在。

過剛易折,過柔易彎,剛柔并濟才是正道。正道季宣和也許難以做到,但不偏離正道太遠,他還是有這份自信的。

雖然季宣和自己無法成為不多拿一絲一毫的清官,他卻也不會對清官嗤之以鼻。做貪官可比做清官容易多了,能持之以恒為官清正的,無論官大還是官小,性子必定堅韌不拔,不然早就被他人影響,很難長時間堅持。

縱使季宣和自己不為清官,他也是有底線的,該拿的他拿,不該他得的,他一文錢也不要。有些銀子拿了髒手,季宣和還不想背負心理負擔,人還是活的輕松些為好。

西林縣離邊境不算遠,城牆建設的很是堅固。每年秋收過後,當地官府都會征調力役加固城牆。城內布局和康平縣城也有所差別,除開街市之外,其他民舍都是以坊為單位。坊大小不一,小到十幾戶,大到幾十戶,統一在坊四周砌了圍牆,都是實實在在用石塊或磚頭堆砌而成,想必當初建城之時費了不少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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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宣和作為西林縣知縣,就算平日裏縣務不多,他也得在縣衙裏待着。不然不出事還好,一出事這些就成了自己送上門的把柄。真到了那種時候,不用懷疑,就算為人處事再老道,總有些不對付之人,他們不會介意落井下石。

這樣的事,季宣和自然不會幹。

這天正好休沐,季宣和就帶着邵雲辰在西林縣城閑逛。

西林縣城只是個中縣,地處偏遠,季宣和出門的日子又不逢集,加之天寒地凍的,饒是臨近年節,人流量也不大。

這不是季宣和第一次出門逛街,對街市說不上有多熟悉,卻也不算陌生。一逛兩逛,季宣和同邵雲辰就逛到了小吃攤上。冬日天寒,路邊吃食攤子都圍了擋風的布簾,季宣和很自然地撩起後擺坐在木凳子上,邵雲辰瞥了他一眼,也沒多說,等即墨拿幹淨的帕子擦了擦凳子才施施然落座。

邱成看了一眼自己主子,再看一眼主君,很有眼色地掏出一方棉帕抹幹淨兩人就餐的桌子。

季宣和讨好地對着邵雲辰笑笑,男人嗎,出門在外,不用那麽講究。不過他知道邵雲辰很愛幹淨,這個習慣挺好,季宣和表示支持,只是要讓季宣和時時注意,就有點難為他了。

為了不引入注意,季宣和夫夫都只穿了家常棉服。可與其他食客一比,差別仍然非常明顯。兩人一看就出身不錯,皮膚細膩,氣色紅潤,邊上還有下人伺候,盡管兩人盡量遮掩了,仍舊顯得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四周的食客多數都穿着打着補丁的衣衫,個別幾個甚至是補丁撂補丁,季宣和一行人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季宣和一行人進入食攤之時,有那麽片刻嘈雜聲遠離他們而去,随後又恢複成之前的樣子。

季宣和沒在意,他在家已經吃過朝食,想到今天要出門,他只少少吃了一些填肚子,現在出門有一會了,再吃碗面食正合适。

季宣和沒在這裏吃過,自是不知道這家食攤味道如何,他會挑中這,就是看這家生意最好,想來味道不會差到哪去。

攤子上提供面條、馄饨、餃子和面餅,季宣和選了餃子,不是他不想選馄饨,而是這裏的馄饨都是大馄饨。季宣和比較愛吃小馄饨,讓他自己選的話,吃大馄饨,還不如吃餃子。邵雲辰則點了大馄饨,兩人一人一碗,倒也吃得很香。

別看只是一個路邊攤,攤主的手藝着實不錯,價格也公道,稱得上是物廉價美,難怪有這麽多人願意大冷天過來這邊吃。

餃子皮薄餡厚,量很足,又是大骨湯打底,汁鮮味美,就算季宣和吃過的美食不少,也得稱贊一聲攤主手藝不錯。

邵雲辰吃相很是斯文,聽着周圍不斷傳來的嘶溜嘶溜吸食聲,眉頭輕輕蹙起,随後又松開,若無其事地慢慢消滅着一大碗大馄饨。

邵雲辰長相英俊,五官深邃,只眼睛略有些狹長,皺眉挑眼時,自有一股惑人的風情。對此,邵雲辰自己非常清楚,平時與人相處,他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至于私下裏和季宣和單獨相處,邵雲辰就不用顧忌這些,怎麽讓自己舒服就怎麽來,他這種有別于人前的面貌沒準還能增進夫夫間的感情,何樂而不為呢?

季宣和吃得比較快,在等待邵雲辰這段時間內,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周圍食客。畢竟只是個路邊攤子,就算味道鮮美,來光顧的多數都只是平民百姓,偶爾才能見到一兩個被美食吸引,不甚在意地位環境的富貴子弟。

季宣和進的這一家路邊吃食攤子是生意最好的,現在已經是半上午,光臨的食客都還為數不少,旁邊幾家生意就差了許多。

沒讓季宣和等多久,邵雲辰便也吃完了大馄饨。他吃相再斯文,那也是個男子,和深閨小姐們相比,速度要快上不少。

此次出門,季宣和并無明确目的,反正縣衙裏事情很少,對着文書研究縣務,還不如出來四處看看,沒準在閑逛的過程中,他就能靈光一現,想到該如何發展西林縣。

相對來說,路邊攤子會熱鬧一些,鋪子一條街上,就顯得較為冷清。正因為人不多,坐在背風口乞讨之人才會格外顯眼。

乞丐,季宣和見過不少,現代的乞丐多數是職業騙子,錦朝嗎,季宣和沒調查過,不好下結論。不過以錦朝乞丐們的處境來看,自願裝成乞丐來讨錢的可能性極低,被迫行乞不管在哪裏都免不了,不知道西林縣有沒有這種情況?季宣和一邊走,一邊想。

之前季宣和在康平縣城也沒少見乞丐,那時和他沒半點幹系,他就沒放在心上。現在再次看到這些乞丐,季宣和不由上了心。

不出意外的話,季宣和至少要在西林縣任三年知縣,沒準還有第二個三年,第三個三年,那西林縣他就得好好打理,既然不知道從哪着手,他就拿安置這些乞丐試試手。

有了事情可做,季宣和心情不錯,他沒有立即付諸行動,饒有興致地和邵雲辰一起四處走走看看,末了還給邵雲辰買了一本琴譜。

處理乞丐是季宣和的私事,他沒有動用衙役,先派了蔣青和齊山出去打聽消息,蔣青負責城東,齊山負責城西。

“老爺,城西這邊沒什麽大問題,乞丐都是分片乞讨,大部分是自發的行為,只有一夥人好像上面有人管着,這涉及到城東,奴才就停了手。”齊山将他探查的消息都寫在紙上,季宣和接過來一一翻看。

如今季宣和成了官老爺,季家人都改了稱呼,季宣和從少爺上升成老爺,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個進步。

城西的乞丐數量不少,西林縣城附近無家可歸之人,基本都聚在了城裏。乞丐除了在縣城還能有生存的希望,村子是養不活他們的。

齊山紙條上記錄的乞丐,多為老人小孩,成年男人和年輕女孩很少。為何?成年男人有了謀生的能力,多數都自食其力。至于年輕女孩,運氣好的嫁與成年乞丐為妻,或者為奴為婢,運氣不好的,只能賣笑為生。

城東富戶較多,在那裏乞讨,人要機靈,只要得了哪家夫人小姐的青眼,手頭稍微露出一點,就夠乞丐們吃喝好幾天。也因為這樣,城東的乞丐都是有組織的,沒能力或不想受人壓迫的乞丐都聚在城西。

因此,蔣青查起來就有些費力。季宣和收到他的資料時,比齊山晚了差不多兩天。

季宣和看完所有的資料,手指彎曲,在桌上輕輕叩擊,腦海中不時閃過各種想法。

“宣和,你調查城裏的乞丐是為何?”這些事,季宣和沒有避着邵雲辰,邵雲辰看了之後眼帶疑惑問道。

“雲辰,這些乞丐只會乞讨,對西林縣不僅沒有貢獻,反而還是個拖累。我在想,怎麽運用他們,才能對西林縣對咱家帶來益處?”季宣和直言不諱,并征求邵雲辰的意見。

“你有什麽想法?”邵雲辰沒有貿然開口,打算先弄清楚季宣和的目的。

“你也知道,我在縣衙裏清閑得很,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正好給自己找點事幹。乞丐們不事生産,将他們運用起來,就算只為西林縣添加一塊磚,那也總比現在這樣要強。”季宣和并不是說說而已,他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咱家目前只有兩個小莊子,加起來還不足一百畝地,剛能将帶來的安莊農戶們全部安排妥當,再多沒法容納。”邵雲辰沉思後開口說道,“難道你要買鋪子或是要開作坊?除此之外,暫時我只能想到讓他們探聽消息,不過那也用多了這麽多人吧?”

“嗯,打聽消息這點在我的考慮之內。就像你說的,乞丐人數不少,少說也有幾十個,用這麽多人來探聽西林縣城的消息确實有些浪費。”季宣和左手支着額頭,半側着身子面向邵雲辰,“就算是乞丐,也是有手有腳的,行動不方便的不是有家人照顧,就是早就被淘汰了,能活到現在的,也算有點能耐,不然別說銀子銅板,估計連飯都要不到。”

邵雲辰靜靜地聽着,沒有急着開口。

“那些老乞丐,總不至于從小就是乞丐吧?編點藤制品應該難不倒他們,年紀稍大點的孩子做什麽不行?他們只是沒有門路,無人雇傭他們才會流落街頭。再小一點的孩子,可以讓他們當學徒,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們有了一技之長,生活基本就有了保障。”季宣和一邊說,一邊想着辦什麽作坊能安置這些人。

“鋪子需要的人手少,要一下子接納這麽多人,且基本都是老人小孩,還是辦作坊比較合适。”邵雲辰提議,“作坊也不能是那種技術要求高的,這麽一來,能開辦的作坊範圍就小了。”

“這些不急,咱們有的是時間。我們在這裏說如何安置乞丐,誰知道他們樂不樂意?城東的那些乞丐已經有了領頭人,想要招募他們可沒那麽容易。”季宣和現在只是有了這麽一個想法,具體怎麽做,還有待商榷。他不着急,準備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來。

季宣和看着手中厚厚一踏紙張,心中很是滿意。他只是讓人散了點錢給一些齊山挑中的乞丐,然後在偏僻的小巷子裏租了間民房,齊山暫時坐鎮其中。季宣和讓乞丐們黃昏時分,盡量避人耳目,将自己知道的各種消息報與齊山,由他一一謄寫在紙上,最後彙總之後,才到了季宣和手裏。

因着城東的乞丐有着明顯的領頭人,季宣和就只找了城西三五成群的乞丐。他沒提什麽過分的要求,唯一一點就是不驚動旁人,無聲無聲那是最好不過。因着這個要求,有些消息他們就不好打探,季宣和不甚在意。他又不是要幹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是為了避免麻煩罷了。

季宣和的主要目的,是弄清楚西林縣城的鋪子作坊和民居分布情況,誰家的,背後有誰支持。能打探到的就打探,打探不到的就放棄。因着雇主的這一補充說明,乞丐很是聽話,為了賺些銅板他們也不容易,這樣能為他們省事不少,沒有哪個不樂意的。

季宣和做這些,并不是毫無目的。縣衙裏有西林縣城的布局圖,很是籠統,只标注出重要的建築,不說實景圖,連真正的地圖都稱不上。

季宣和現下就是要挑戰自制地圖這個浩大的工程。他将目的和邵雲辰一說,兩人就開始整理那一沓紙張上的信息。這些信息齊山初步歸攏過,季宣和夫夫再次排列篩選就方便許多。

季宣和夫夫師從甄老夫子,季宣和畫工稍差一些,用小號毛筆勾勒工筆圖卻也難不倒他,邵雲辰更是游刃有餘。兩人分工合作,季宣和負責畫整體地圖,邵雲辰則負責每個坊的局部詳細地圖。

地圖用紙張區別于一般用紙,季宣和之前并未有這個打算,季家有這些特制的紙張緣于每種用途的紙他都收藏了一些,而并非他有什麽先見之明。這些紙張對于季宣和來說,不是什麽貴重物品,那些價格昂貴沒大用的名貴紙張,季宣和卻沒興趣收藏。

地圖用紙不多,季宣和同邵雲辰就先在熟宣上繪制。

西林縣城地圖比例大小直接照搬縣衙地圖就成,季宣和需要做的就是将簡略的地方補齊。畫地圖不需要有多高超的手法,只需要工整,越工整越好。地圖是為了讓人看的,自是一目了然最好。

如此詳盡的地圖非常繁瑣,沒有足夠的耐心,不足以成事。

因着居戶變動比較頻繁,整體地圖上只詳細羅列了各個坊,以及坊內的重要建築,其他的民居則只簡要畫了幾筆,具體情況就由邵雲辰畫在各坊的小地圖上。

繪制地圖是個細致活,季宣和幾乎将休沐的時間全花在了這上面,就算這樣,直到縣衙放假他還沒弄好。

邵雲辰也一樣,上午處理好家事,下午就埋頭繪制。比起季宣和來,邵雲辰的時間要富裕得多,只是他的任務更加繁重,不光要繪制地圖,還要将地圖上的各家各戶,各個鋪子作坊,都詳盡記錄在冊,以方便看地圖時對照。

邱伯将事情處理完畢時,時間已不早,他帶着願意跟随主子赴任的下人,緊趕慢趕,終是趕在年節前抵達西林縣城。

少了邱伯,季宣和做起事來總有些不得勁,還是能用之人太少。現在好了,邱伯歸位,季宣和打算将即墨邱成培養成管事,兩人輪流跟着邱伯,每天一換。由邱伯帶着,季宣和相信兩人不用費太長時間就該能獨當一面。

之前蘇知縣不要的器具,邵雲辰早派給了有需要的百姓,并不是無償給予,那些被挑中的百姓想要,就得給季家幫工,依據器具值錢與否,做相應的活計。

有付出才有收獲,季宣和不願間接讓人養成不勞而獲的習慣,這不是幫他們反而是害了他們。

離年節已沒有幾天,季宣和收起地圖,剩下的等明年接着來。

如今和以往不同,季宣和成了西林縣知縣,年後上門拜訪的官員應當不少,季家得好好準備準備。

因着路途遙遠,季宣和就讓邱伯提前給季府和文府送了年禮,二舅那額外送了一份。

親戚的年禮不用邵雲辰張羅,他也沒能閑着,不說年後要招待下屬官員及其家眷,光年前的回禮就頗費時間。

官員間送禮也是門學問,下官得提前給上峰送禮,這已然是不成文的規矩。上峰收到後,根據下官所送之禮,通常情況是減一成回禮。關系好的,加一成也是有的,只是這樣的情況不多。畢竟倒着送禮,這個官變相來說就等于白當了。

有那摳門的,回禮少兩成三成的也偶爾能得見。遇上這樣的上峰,下官們只能自認倒黴。不過這樣的上峰人緣肯定不怎麽樣,下官禮照樣送,沒準他們心裏不知道在怎麽腹诽這個上峰。

雖說回禮只需要照着各家禮單減一成就行,那也不能原樣返還。吃食之類換個包裝,這家的送那家,那家的送這家,也不會讓人覺察到。其他東西就不成了,至少今年收到的,當年再送出去,就容易着人眼。官員們大都住在縣衙後院,住久了,誰家送了什麽回了什麽,大家心裏都有數。千萬別把人想得太傻,沒準這麽想的人在別人眼中又何其不是一個傻瓜?

季家從康平縣城帶來的行禮中,布匹之類不少,正好拿來送禮。西林縣遠離京城,很多東西樣式都比較老舊,因此邵雲辰送出去的回禮,受到了各家官夫人的好評。特別是姑娘小姐們,看着布料絹花鮮亮的顏色,一個個都愛不釋手。這些東西,在西林縣城可不是有銀子就能夠買到的,想要就得到府城去采買,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誰家能常常往府城跑啊?

邵雲辰将收到的禮能用的都用上,暫時用不着的就收進庫房,等他将回禮全都處理好,離年節已經不遠。

“宣和,知府那要不要備份年禮?”邵雲辰已經鑽進被窩,突然想起這回事。

“可備可不備,你想送那就送吧,不用太好,就照一般的來。明天我去問問先生,他經驗足。”季宣和剛從寫手系統出來沒多久,還沒入睡,困意卻漸漸上湧,支吾着應了幾句就沒了聲息。

知府是知縣的直屬上峰,卻相距甚遠,這樣的情況下,通常年禮是送不送皆可,時間上也不作要求,年禮嗎,最好能在年前送到,真要路上耽擱了,年後送達也不會遭人埋怨,心意到了就成。

季宣和上任沒幾個月,還未和知府有來往,他一時沒想起來這茬事,邵雲辰提醒的正好。別的知縣都送了,他沒送也是得罪人的事。現在還來得及,明天派人送去也不算晚。

“先生,給知府送什麽禮才不算失禮?”季宣和開門見山,沒有一點迂回的意思。

“不用太好,按縣丞送的禮,再厚兩成即可。”甄老夫子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說道。

“哦,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其他人要送嗎?”府一級官員人數可不少,人人都要送的話,邵雲辰又得辛苦了,季宣和不由想到。

“那個暫時沒必要,這都是慣例,等以後有了來往再送不遲。”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甄老夫子一席話将季宣和的問題都解決了,他只要照着先生的話做,出不了大錯。

王元作為師爺,如何送禮并不是他的份內事,家裏有現成的人選,季宣和就沒找他詢問。

給知府送年禮,這份差事也就邱伯能領。邱伯剛到西林縣沒幾天,又馬不停蹄地擔負起送禮的重責,邵雲辰決定了,等邱伯送禮回來,就讓他多休息一陣,大年三十估計是趕不回來,年後再封一個大紅封給他。

西林縣隸屬臨州府,距離府城坐馬車大約要五六天。邱伯稍微加快了行程,趕在大年三十前兩天到達臨州府。

邱伯遞上帖子,說明來意。門房讓人将消息遞進府內,并請邱伯進屋內候着,每逢年節,像邱伯這樣的人他見的多了,一套程序走得非常熟練。

沒讓邱伯多等,很快就有小厮引着邱伯進了前院廳堂。知府闵大人家的柳管事等在那,他負責招待前來送禮的各官員家的管事。

兩人是第一次見面,沒什麽好說的。一陣寒暄之後,柳管事接過禮單,讓小厮好生招待,他則離開去向主子禀報。

回禮通常是由夫人負責,旁的倒也罷了,這種下級官員送的年禮,作為一家之主的老爺卻也得心中有數,沒有特別要求的,就直接讓夫人處理,個別幾個,老爺會指明需要添加的物事。

闵知府看了手中的禮單,是最常見的知縣級別送的年禮,一看沒什麽要注意的,他便打發柳管事直接讓夫人處理便可。

剩下的事就不需要柳管事插手,他派人将禮單送往內院,自己則返回廳堂陪客。

“呦,姐姐,這是誰送的禮單?不怎麽樣嗎,太過規矩了。”說話之人穿着銀紅的褙子,倩黃色的百褶裙,娉娉袅袅,看着別有一番風情,言語卻是一點也不客氣。

“這不幹你的事,下去吧。”闵夫人理都沒理她,從她手中拿回禮單。

“夫人,您看倩姨娘如此嚣張,簡直沒把夫人您放在眼裏,老爺怎麽不管管?”柳枝一臉憤懑。

“随他吧,錢家對他有用。倩姨娘長得又好,作為貴妾,還有了個哥兒,可不就張狂了?”闵夫人不以為意,只要她娘家不倒,她的位子就坐得穩穩的,無人能代替,只是老見倩姨娘在她眼前晃,确實讓她有些膈應。

闵夫人很快就将禮單閱看完畢,只有禮單,沒有遞話進來,這就是讓她按規矩辦了。闵夫人思索片刻,心中立刻就有了方案。像季宣和這樣遠道而來送年禮的,一般都是當場備好年禮讓送禮之人帶回去。若是同在一城的,則不這麽做,大多會晚個一兩天,再派人回禮。

西林縣只是個中縣,又地處偏遠,闵夫人就回了一些西林縣少見的,量少,價值卻不小。對于一個小小的知縣,闵知府并沒有和闵夫人通過氣,闵夫人不知道此人的背景,但從禮單上卻能窺視一二。

邵雲辰送的年禮并不出格,只是并非西林縣常見之物。這在闵夫人看來,不是季知縣來自繁華之地,就是他存了交好之心,年禮既不出格,又不是各個知縣都能拿得出來,倒是一番好心思。

闵夫人應付這些事那是得心應手,很快就讓人準備好回禮,送到前院柳管事手中。

邱伯又坐了坐,随後起身告辭。

柳管事将人送到門口,才回返。

邱伯拿到回禮,一刻也沒有耽擱。年前還好說,路過的縣鎮客棧都還開着,年後可就難說了,運氣好,還有客棧可投宿,運氣不好,就只能在馬車上過了。

出行前,季宣和給了邱伯一面令牌,邱伯完全可以宿在驿站,只是他不想為這點小事為主子添麻煩。他沒有公職在身,又不是官員家眷,有了令牌,驿站他是能用,卻不是那麽名正言順。

年下天寒地凍的,白天溫度還能忍受,晚上露宿人可就有些吃不消了,邱伯和護送的兩個護院自是不想遭這份罪。邱伯想了想,決定若沒有還在迎客的客棧,那就借宿民宅,多敲幾家門,給點銀子,總歸有人會願意讓他們留宿一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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