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糟心的穿越
付友光坐在比他原來卧室還大的大床邊沿,怔怔的看着大床側面占據了一整面牆的大鏡子。
這房間很寬很大,天花板目測得有六米高,挂着只有星級酒店裏大廳裏才會使用的奢華吊燈。四面牆沒有一面空着的,除了貼着牆鏡的這一面,另三面一邊挂滿了牆畫,一邊擺滿了各種造型古怪卻又帶着奇異美感的雕塑;至于最後一面,那挂在牆壁上和擺在地毯上的應該能勉強稱為“動物标本”的玩意兒實在是讓人沒法兒把視線轉過去。
簡單地說,這房間裏的擺設含金量不錯,但品味堪憂。
不過此刻的付友光完全沒有精力去注意這些。
他擡起手,鏡子裏面的男人也擡起手。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鏡子裏的男人跟他做着同樣蠢事的同時,臉頰傳來的刺痛擊毀了他最後的一絲理智;身為,或者說曾經身為21世紀反封建迷信先驅、某共産黨黨員、在基層協警屆勤勤懇懇累積資歷、夢想是成為第一線武警的反四黑除四害優秀青年付友光,生平第二次——第一次是入黨的時候——情緒失控、眼淚與鼻涕起飛、失措地原地蹦了一米多高:“坑爹呢這是!!!!”
好的,讓我們把時間線往前推一點兒。
2014年X月X日的某一天,一個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的下午,付友光和平時一樣,與同事在N市環形大道的路邊執勤。經過和女朋友的六年長跑,今年終于訂下了婚期,這讓付友光近一個月的時間裏臉上一直挂着讓人牙癢的幸福傻笑,把單身的同事激得動不動就抓着他請客。
今天的付友光心情依舊很好,哪怕攔下的幾個司機因為天氣熱而惡言相向也沒有讓他生氣。因為他的婚期已經進入了最後的倒數階段,請假也已經得到批準了。懷着對婚後生活的幸福向往,本來就脾氣很好的付友光自然更難因為些許小事動怒。
災難的發生往往是突如其來的,很多時候,它并不肯給脆弱的人類一點反應時間。付友光攔下了一個闖紅燈的大媽,正苦口婆心勸告教育時,一輛停在斑馬線旁邊的悍馬忽然在綠燈将亮未亮的瞬間發動,并猶如喝醉了酒一般在正要踏上斑馬線的人群側面打了個轉,然後以劈頭蓋臉之勢,壓向了路邊的付友光……
最後的時刻付友光只來得及推開驚吓得面無人色的大媽,然後整個身體撞在了悍馬車頭上……
幾乎是在劇痛襲來的瞬間付友光就失去了知覺,陷入黑暗前的他苦中作樂地響起了一個念頭:“都說結婚是死亡FALG,編劇這是誠不欺我啊……”
沉睡之中付友光感覺有兩道光源靠近了自己,下意識地想睜開眼睛的他卻怎麽也撐不開眼皮,只能隐隐約約地聽見其中一道光源貌似為難地發出了一道帶着回響的、奇特的聲音:“糟了,這家夥又早死了。”
似乎是翻動了什麽東西,另一道光源頗為驚奇地接話:“咦,這家夥已經三世早喪了。我看看……累積的陽壽居然有一百八十年?!”
之前那道聲音帶着愁苦說:“這是誓願修十世善人的,才修了五世,就有三世出漏子。麻煩了,偏偏都是發生在咱們眼皮底下的。這回考績完蛋了。”
另一道光源加驚詫了:“啊?我才調過來十多年啊,跟我也有關系?”
瞬間靜了一靜,第一道光源的聲音明顯地不悅了:“你以為兩個一夥的意義是什麽?我被處罰了你能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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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糟糕了,被處分的話我家老頭子不會饒了我的!”另一道光源明顯地驚慌了,“怎麽辦,牛哥,你想個法子啊!”
沉寂了一會兒後,第一道光源帶着那麽點咬牙切齒地說道:“還能怎麽辦,這人陽壽再累積下去,上面就要來查賬了。咱們不能把他帶回去,想辦法讓他把剩下的陽壽用完……”
陰間也有考績處分?!聽到這麽荒誕的對話,一時間付友光都忘記了他們在談論的是關乎到自己生死存亡的大事,只覺得古怪奇妙,更加好奇地想要睜開眼睛,看看這兩個是不是傳說中的牛頭馬面。然而那層薄薄的眼皮仿若有千鈞重,如何也撐不開半條縫隙。
付友光跟自己的眼皮較勁時,牛頭馬面也降低了聲音,似乎在商談着什麽見不得光得隐秘事。這些陰間的職司明顯比公務猿膽兒肥,三言兩語間就拍了板,那個看似新人的馬面一下子提高了聲音:“這個主意好是好,可是本方世界哪裏去找兩個一樣的命格?”
“蠢!”貌似牛頭的第一道光源恨鐵不成鋼地說,“本方世界沒有,不代表其它世界沒有啊!三千大世界,還怕找不到一樣的命格?”
“原來如此!”馬面恍然大悟,“還是牛哥有見識!那就這麽辦吧!”
命格?三千世界?又聽到新詞,把付友光的好奇心又勾了上來,可是還沒等他腦子裏轉起別的念頭,就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按到了自己的額頭上。那玩意兒散發着柔和溫暖的氣息,但是觸感不怎麽美妙,确切地說,像是偶蹄類動物的前肢……
腦中想象着自己被牛或馬的蹄子踩着臉的場面,付友光吐槽的欲望彭拜得能一瞬間碼出整整齊齊的140字。只是那柔和溫暖的氣息似乎帶着強烈的催眠效果,把付友光本就不甚清醒的神識再次按入了深沉無盡的黑暗之中。
意識再次清醒了少許時,付友光能感覺到自己正在高速移動,兩道光源一直不離自己左右。模模糊糊中,他似乎聽到那個新人馬面驚喜地大叫了一聲:“就是這個了!牛哥!”
“嗯,終于找到了……”較為沉穩的牛頭帶着欣慰說道,然而緊接着,他就帶着魂飛天外般的驚恐大吼出聲,“……等等!你在幹什麽!”
付友光能感覺到一個半圓環型的東西在自己後腦的位置按了一下,然後他就飛了出去,撲向一團陌生中帶着奇妙熟悉感的東西。那東西對于他的進入一開始有些抗拒,然後發出了一種疑惑的情緒,在和他碰觸後,似乎出于本能或者別的什麽,将他的意識包容接納了進去。
付友光自身的感覺也很奇妙,與這個古怪東西的融合給他一種血濃于水的感受,對方也傳達給他一種舒适、安心的奇妙感覺,就像回到了家一樣。但在這安心溫暖之中,又夾雜着一絲異樣和排斥,簡單地說,就像回了家之後發現家裏站着一個陌生人。蛋疼的是,這個陌生人給他的感覺像是另一個自己……
再次陷入沉睡前,付友光無比清晰地聽到那原本老成幹練穩重的牛頭在氣急敗壞地大叫:“你急個屁啊?!那家夥還沒死透啊!!”
真正地清醒時,付友光是被惡心醒的。
他默默地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關節——雖然失去身體的時間不長,但也足夠讓人不适——然後随意地包紮了一下手腕上的切口,把染紅了的床單卷起來丢到床尾,最後後臉色陰沉地坐在床沿,以一種半死不活的眼神看着鏡子裏陌生的青年。
這青年要比他原來的身體年輕一些,留着長垂到腰的、微微卷曲的金色長發,五官深邃,深藍色的瞳孔,皮膚蒼白細膩,身型修長,手腳纖細,和他女朋友喜歡的那些歐美模特有點像。
但付友光看着鏡子裏青年的眼神卻帶着無法言說的厭惡,身處于這個身體內甚至讓他全身的皮膚表層凸出了一層雞皮疙瘩——強烈的惡心感讓他空空的胃部翻湧着嘔吐欲望,那張讓人一看就憤怒得讓人氣血上湧的臉,更是讓一次就通過政審、性格正直樂觀向上的前黨員産生了厭世情緒。
與這具身體融合所需要的時間并不長,在付友光的感受中,大概只經歷了一個夜晚。這大概就是牛頭馬面所說的“命格”形同的原因,在付友光的理解中,大概是指這個青年是另一個“三千世界”裏的自我,所以才會有那種奇妙的和諧感。
但在融合了這具身體、這個靈魂的記憶後,付友光那能夠重新獲得身體、獲得新生的興奮心情就消失殆盡了。
正如牛頭最後的憤怒一樣,急躁的馬面在這個自殺的年輕人還沒死透的情況下就用它的馬蹄子把自己踢了進來,那即将逝去的微弱靈魂因為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融入,幸運地得以存活。兩個靈魂的存在讓付友光獲取了這具身體的大部分的記憶,并以第一人的視角和思維模式快進地浏覽了這個家夥的人生。也就是說,現代三好四有好青年的付友光,無比別扭和惡心地“欣賞”了一遍異世界的自己,這個腐敗堕落、驕奢縱欲、無惡不作、人渣敗類短暫而又肮髒的一生。
醒來後的付友光第一反應就是掐死這個名為西格·弗蘭迪的混賬貴族,在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這身體的主人——之一——的時候,付友光冷靜了少許;草草包紮了這個作死貴族自己切出來的傷口後,付友光看着鏡子裏的金發青年,整個人都憂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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