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然是,雙倍奉還

“姓名。”

“雲泥。”

“年齡。”

“十七。”

……

馬路上急速行駛的一輛警車裏,雲泥低着頭坐在後排,耳邊是呼嘯而過的警鳴聲。

簡單的了解過她的身份信息後,女警開始進一步的詢問關于這場意外的詳細經過。

她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角,臉頰傳來陣陣刺痛,聲音低啞:“我從店裏出來之後,沒走多遠就在碰到了她們,一開始以為只是路過的人。”

女警打斷道:“之前有和她們發生過争執嗎?”

“沒有。”

“那後來呢?”

“她們把我拖進旁邊的巷子裏。”雲泥三言兩語描述了對方實施暴力的過程,“後來有個男生沖了進來,她們聽到對方要報警,很快就跑了。”

來的五個人都是女生,下手不輕,雲泥反抗了幾下就被摁住,毫無還手之力,拳腳接二連三地落下。

腦袋、胳膊、後背、小腹、腿,一下又一下。

她想呼救,卻又被捂住嘴巴,嗆人的煙味和劣質的香水味撲鼻而來,眼淚瞬間被刺激出來。

寒冷的冬夜,肮髒的巷子,不堪的施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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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泥在拳腳的縫隙之間看見夜空閃爍的星星,遙遠而不可及。

摁住的胳膊被松開,她因為疼痛身體緩緩蜷縮到一起,耳邊的笑聲和辱罵聲逐漸變得缥缈。

……

“你們在幹什麽!?”遠處有急促地腳步聲靠近,男生停下來,“我已經報警了,不想死的就給我滾。”

“艹!”

“走!快走!”

“你給我等着!”

幾個女生推搡着從另一邊跑走,雲泥松開護在腦袋上的胳膊,呼吸變得微弱,頭發黏在紅腫的臉側,嘴角破開,口腔裏溢滿了血腥味。

手機被丢到很遠的地方。

書包的拉鏈敞開,裏面的書本和卷子被撕得粉碎,零落在污水裏。

男生撿起書包和手機,走到雲泥面前蹲下來,用她的手機撥通了110,動作有些粗魯地把電話湊到她耳邊,“自己說。”

雲泥擡眸看他,他飛快地轉過頭。

她不再多想,伸手握住手機,食指指甲斷開,血水混着泥水黏在手上和指縫間。她扶着牆坐起來,語氣虛弱:“喂,我要報警。”

……

“那個男生你認識嗎?”警車裏,坐在前排的民警聽完雲泥的敘述,回頭問了一句。

“不認識。”雲泥想起什麽:“在這之前,我收到過一個紙條,上面寫着讓我最近注意一點,有人要找我麻煩。”

“誰給你的?”

“一個男生,撞到我之後塞在我手套裏,我沒有看清他的臉。”

說話間,警車已經開到附近的醫院門口,雲泥在女警的陪同下去了急診大廳挂號。

雲連飛在外地一時半會趕不回來,民警只好先通知了她的班主任劉毅海。

事情一直處理到後半夜。

雲泥暫時留院觀察,劉毅海跟着民警回派出所了解情況,留下妻子楊芸在醫院照顧她。

楊芸進了病房,見她沒睡,勸慰道:“現在沒事了,好好睡一覺吧,明天你爸爸就回來了。”

“嗯。”雲泥額頭貼着藥,胳膊上吊着繃帶,臉又紅又腫,沒有一點睡意。

一直到快天亮,她才迷迷糊糊睡了會。

可睡着了也不安穩,夢裏她又回到那條肮髒黑暗的巷子,呼救無門,無數雙拳腳落下來。

疼痛和恐懼在夢裏不斷放大,她猛然驚醒,眼前是一片晃眼的白,後背吓出一身冷汗。

已經是第二天了。

四人間的病房,電視機開着,小孩趴在床邊玩手機,老人躺在床上,走廊外不時有說話聲和走動的腳步聲傳進來。

雲泥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昨天沒注意,屏幕都摔碎了一角,上面還沾着污漬,印在10:31的那個1 上。

又閉上眼睛緩了會,雲泥起身去外面透氣,正好碰到剛從水房打水回來的雲連飛。

她扶着牆邊的扶手,啞聲道:“爸。”

雲連飛眼眶倏地就紅了,拖着并不利索的腿腳,走過來扶着她,“餓不餓,你們劉老師早上送了粥,我拿去給你熱一熱,你吃一點?”

“好。”雲泥重新回到病床上躺着,看着雲連飛忙前忙後,直到吃上熱乎乎的粥,她才問:“你早上什麽時候到的?”

“九點多。”雲連飛在床邊坐下,目光落在女兒身上。

雲泥低頭吃了兩口粥,手捏着勺子摩挲,擡起頭說:“爸,對不起啊,我給你惹麻煩了。”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你做錯了事,惹麻煩的是那些動手打你的人,你放心,爸一定會追究到底的。”

雲泥心裏一酸,點點頭沒說話。

……

三中的學生被校外人員打到住進醫院的事情很快就在學校傳開了,蔣予一早到學校就聽了這事。

抓着曾揚揚的胳膊就問:“怎麽了怎麽了?”

李清潭最近沒來學校,他桌面是空的,曾揚揚先是趴在桌上說,然後又坐下來。

“……反正就是高三那邊有個學生昨天晚上被打了,警察都來了,鬧得還挺大。”

蔣予多問了句:“知道被打的是誰嗎?”

“不清楚,只知道是個女生。”曾揚揚整個早讀都坐在李清潭的位置上,校群裏一直在聊這件事。

下了早讀。

蔣予看了眼群,齊刷刷都是消息,他随便翻了翻,看見其中一條。

-高三二班的,叫雲什麽,他們班主任昨天晚上就去醫院了,今天都沒來學校。

“我靠?!”他驚得一旁睡覺的曾揚揚都被吓醒了。

“怎麽了?”

蔣予起身往外跑,頭也不回地說:“我去一趟高三那邊,老師點名你就說我去廁所了,馬上就回來了。”

蔣予确定了被打的人是雲泥之後,立馬給李清潭發了消息。

同一時刻的北京。

李清潭因為要在爺爺生病的情況下,仍然要趕回廬城的決定,被李鐘遠訓斥了一頓。

“你爺爺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是他老人家要我把你接回來的,你現在跟我說你要回去?你回去幹什麽?有什麽事情非要你現在趕回去?!你有沒有一點孝心?啊?”

李清潭對于父親的怒吼像是已經麻木了,他很平靜地重複道:“只是一天的時間,我想爺爺應該不會計較。”

“你——!”李鐘遠氣急,擡手扶着胸口,李明月沖過來扶着他,對李清潭使了個眼色:“你先回去吧,都在這裏守了一夜了。”

李清潭沉默着走出病房。

過了一會,李明月從裏出來,“去吧,忠叔在樓下等你,他會送你去機場,不要耽擱太久,早點回來。”

“謝謝姐。”

“別客氣了,快去吧。”

“嗯。”

……

雲泥醒了之後,派出所的民警下午又來醫院了解情況,走之前還叮囑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抓住那些人的。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息,要是想起什麽情況,及時通知我們。”

雲泥:“好,麻煩了。”

“不用客氣,都是我們分內的事情。”

民警走了出去,房間安靜下來。

雲泥暫時還不能出院,上午方淼送了幾本複習教材過來,走的時候眼淚汪汪的。

她搖頭失笑,又牽扯到嘴角的傷口,皺着眉輕嘶了聲,伸手随便拿了本教材攤在面前。

暮色來襲,其他床病人下來開了燈,病房亮堂堂的。

雲泥的床位靠近窗戶,對面是門診部大樓,再遠一點的地方是才開業不久的商場。

她把窗戶開了道小縫,新鮮的空氣竄進來。

門外有人敲門,小孩子跑過去開門,是陌生的臉,李清潭摸摸他的腦袋,視線往裏看。

“學姐。”他喊了聲。

雲泥擡頭。

李清潭動作很輕地把門掩上,邁步往裏走,越靠近,她身上那些被打的痕跡就越清晰。

他眉頭蹙起,喉結上下滑動着,“你怎麽樣了?”

“好多了。”雲泥看着他,“你怎麽過來了?不用上課嗎?”

“我最近請假了。”

“嗯?出什麽事了嗎?”雲泥指着旁邊的凳子,“你坐下來吧,我這麽仰着頭和你說話,有點暈。”

他乖乖搬了凳子在床邊坐下,然後才說:“家裏有點事,就請假了。”

“那事情解決了嗎?”

“差不多。”

“哦。”雲泥把教材收起來,“你要喝水嗎?”

“不用,我不渴。”李清潭又看着她:“你要喝嗎?”

她搖搖頭。

李清潭回頭看了看其他床:“你一個人在這兒嗎?”

“嗯,我爸回去拿一些日常用品,這個點估計有點堵車吧,可能要晚一點才會來。”

李清潭點點頭,目光總是不由自主望向她臉上那些傷痕,心裏像是壓着一塊巨石。

他有點喘不過來氣,急需一個逃離的借口:“你吃晚飯了嗎?”

雲泥:“還沒。”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李清潭走得很快,雲泥叫了他一聲,他好像都沒聽見。

李清潭從醫院出來,步伐很快,不小心撞到了人,停下來道了歉,對方仍舊不依不饒。

他正煩着,火氣又大,猛地一回頭,擡手指着人家:“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再逼逼,小心我揍你。”

對方被他的語氣和臉色都吓得不輕,嘀咕着跑遠了:“什麽人啊。”

醫院附近很多飯館。

李清潭找了家賣養生湯的,排隊結賬的時候接到了蔣予的電話,“你回來了嗎?”

“嗯。”

收營員也同時問:“要打包嗎?”

他說:“打包。”

蔣予:“你不在醫院啊?”

“在醫院,出來買東西。”李清潭付了錢,拿着單據走到一旁,“事情問的怎麽樣?”

“差不多吧。”蔣予在電話裏把自己從叔叔那裏聽來的全部情況重複了一遍,“聽說學姐出事之前還收到一條紙條,提醒她最近注意,你說會不會是學姐之前惹到什麽人了?”

李清潭思考了一會,突然提道:“你有鐘焱的照片嗎?”

“嗯?我怎麽可能有他照片,你找他有事啊?”

“我之前一直沒跟你說,職高那件事,學姐當時也在場。”李清潭說:“如果說她惹到什麽人了,也只可能是職高那邊的人了,我猜測應該是有人看到了她。”

“不會吧?”

“只是猜測,現在能和職高、學姐同時扯上聯系的只有鐘焱了,你幫我找一張他的照片,我回去問一下學姐是不是他。”

“行,你等我會。”蔣予想起什麽,試探性地問道:“嗯……那如果确定是職高的那邊的人,你打算怎麽做啊?”

李清潭垂眸盯着單據上的字眼,聲音又低又冷:“當然是,雙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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