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雲泥快有十多天沒見到李清潭, 這會突然見到,還有些沒回過神,等到反應過來, 又發現他好像是瘦了一點。
她有些驚訝, 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注意到這麽小細節的事情,無意識扣了扣手指, 故作鎮定地“哦”了聲。
李清潭沒注意到她的不對, “這幾天還好嗎?”
“挺好的。”雲泥想起每天晚上跟自己搭同一趟公交車的蔣予, 想問問是不是他安排的, 但又怕自作多情, 想了想,還是沒有提這件事。
“職高的事情你沒有和警察說吧?”
“沒。”雲泥偏頭看他:“你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
李清潭笑了下:“等解決了再和你說。”
“……”
兩個人沒有聊太久, 雲泥她們班的同學跑完八百米, 三三兩兩倒在草坪上。李清潭那邊也在叫他回去集合。
他應了聲, 轉過來和雲泥說:“那我先回去了。”
她點點頭, 什麽也沒說。
體育課結束, 雲泥和方淼從籃球場路過, 李清潭側身對着出口, 坐在球場角落的凳子上。
他仰頭喝着水, 喉結凸出, 脖頸連着下颚的線條利落流暢。
有兩個女生推搡着走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他像是受到什麽驚吓,倏地站了起來。
動作和神态都有些突如其來。
雲泥沒忍住低下頭笑了聲,方淼嘀咕着:“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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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意收斂了幾分,不再看向那處,搖搖頭說:“沒事。”
雲泥和方淼去校外吃了晚飯。
回來的路上,她順道去了兼職的燒烤店, 這陣子她受傷,家教和這裏的工作都停了。
現在她傷到了胳膊一時半會也好不了,燒烤店的兼職肯定是做不下去了,加上雲連飛知道她晚上在做兼職的事情,也不是很贊成,所以雲泥決定今天過來辭職。
傍晚店裏人不是很多,老板娘一聽她要辭職,雖然有抱怨,但該給的工資還是都給了。
雲泥也覺得抱歉,想着不然就扣一點工資。
老板娘說:“算了算了,你都傷成這樣了,我也不可能克扣你的錢,以後多注意點吧。”
“謝謝楊姨。”
老板娘揮揮手:“好了早點回去吧,我要忙了。”
從店裏出來,等在路邊的方淼跺着腳跑過來,“怎麽樣,拿到錢了嗎?”
“拿到了。”雲泥輕嘆了口氣:“老板娘人挺好的,沒扣我錢也沒說什麽。”
“那就行。”她習慣性地去挽雲泥的左胳膊,剛碰到就聽見雲泥輕“嘶”了聲。
她叫着:“哎呀,我忘了你胳膊受傷了,沒事吧?”
雲泥緩了口氣:“沒事,走吧。”
方淼怕再碰到她,繞到右邊來,“你現在一個人在家可以嗎?不行的話,我晚上住到你那裏去吧。”
雲泥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兩個人說說笑笑往回走,過馬路時,方淼無意間在人群裏看見一個男生,穿着四中的校服,臉頰和嘴角上都帶着傷。
她剛要指着雲泥看,一轉頭那道身影卻又不見了。
雲泥疑惑道:“怎麽了?”
“我剛好像看見給你送水果的那個男生了。”方淼皺着眉:“就一轉身的功夫,,人就沒了。”
“嗯?”聽她這麽說,雲泥也回頭在人群裏看了眼。
方淼收回視線:“不過問題不大,我看到他穿着四中的校服,他那張臉在四中不可能沒姓名,我回頭找朋友問問。”
“好。”
……
二班晚上有英語小測,三節自習課都在寫試卷,雲泥在不幸中又感到慶幸自己傷的是左胳膊。
下了課,方淼幫她收拾好書包,“走吧。”
學校出了學生被打的事情,方淼家裏安排了司機每天接送她,但她家和雲泥家是兩個方向。
之前提過她提過一次送她回家,被雲泥拒絕了。
兩個人走到學校門口,雲泥往公交站的方向去,之前的幾個晚上,她到公交站時,蔣予都已經站在那兒等車了。
但今晚他沒來。
冬夜的天要比其他季節黑得深一些,李清潭一身黑衣黑褲站在站臺邊緣,右手抄在長褲口袋裏,另只手露在外面,指尖被凍得發紅。
他正低着頭在看手機,修長的脖頸間空蕩蕩的,讓人看着就覺得發冷。
也許是他餘光注意到了什麽,雲泥還沒走近,他就擡頭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手機跟着放回了口袋裏。
“學姐。”他說話時,嘴邊有熱氣呼出。
雲泥應了聲,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他剛剛站着的位置,想問些什麽,也不知道怎麽問。
等到車來了,李清潭跟着她上了車。
這個點車上的人不是很多,雲泥和他坐在第二排的位置,窗外街景一閃過而過,車輪卷起路邊的枯葉。
她摘下手套和圍巾放在腿上,扣了會手指,才問:“那個蔣予,是不是你讓他來的?”
李清潭沒否認:“我擔心職高的人還會來找你麻煩,畢竟上次她們打——”說到打這個字的時候,他語氣沉了幾分,“打你的時候,鐘焱出面救了你,他們那些人,惹上了就是麻煩。”
自從雲泥出事之後,李清潭沒有一刻不在後悔那天管了鐘焱的破事。
如果那天,他走快一點趕在她之前走到學校門口,又如果他早點看到她發的消息。
但世間倘若真的有那麽多如果,又怎麽會還有那些無法釋懷的悔恨和耿耿于懷的憾事。
……
雲泥說:“那你幫我謝謝他。”
李清潭又笑了,他那張臉一笑起來,真有種世間萬物都遜色的漂亮,“我叫他來的,你怎麽不謝謝我?學姐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雲泥張了張嘴,好吧。
“也謝謝你。”她這麽說。
李清潭不輕不重地哼了聲,轉過來頭不看她,好像這個時候雲泥才感覺到他有屬于這個年紀的可愛和幼稚。
她也不說話,扭頭看向窗外,唇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公交車停了又走,在第三次停下時,雲泥和李清潭一前一後下了車,臨近零點,小區門口人煙寥寥。
雲泥問李清潭怎麽回去。
他兩只手都放在外套口袋裏,下巴沒在束起的衣領裏,眉眼鋒利分明,“我等會打個車吧。”
“你住在哪兒?”
李清潭剛想說自己的住處,但轉念一想,又說:“我住在蔣予那兒,就在三中附近。”
“那你回去注意安全。”雲泥想了下:“我現在晚上也不做兼職了,下了課我就回家,應該不會再出什麽問題了。”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以後你就不用再送了。
她怕李清潭多想,解釋道:“我就是覺得你這麽來回跑,有點麻煩,還耽誤你的時間。”
“不耽誤。”
“啊?”
“不耽誤時間。”李清潭說:“等過陣子吧,起碼要等到事情解決了,我才能放心。”
雲泥心裏一暖,但又莫名覺得氛圍奇怪,擡手撓了撓臉,幹巴巴道:“那……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快進去吧。”
“嗯。”
李清潭看着雲泥進了小區,才轉身在路邊攔了輛出租。上車之後,他給蔣予發了條消息。
-我最近搬來和你一塊住。
蔣予很快回了消息。
-怎麽?這是學姐那裏受挫了,想來我這裏找安慰?
-……
-來吧來吧,被窩都給你暖好了[/陰險/]。
-我睡沙發,謝謝。
-[/微笑/]
……
雲泥回到家裏,簡單洗漱了下,坐在桌邊算今天拿到的工資,算着算着,她總是分神想到別的事情。
幾分鐘就能算清的事情,她愣是花了半個小時才弄好。
明天是周六,她之前因為受傷缺了兩周的家教課,程雲華從楊芸那裏知道她出事,人不在廬城,但托楊芸買了些補品。
雲泥白天和程雲華通過電話,這個周六可以過來給宋枝補課。
程雲華關心了幾句,說是補課的事情不着急,但雲泥想着馬上就要到期末了,還是堅持要過去。
這會兒,雲泥算完賬,拿出之前給宋枝補課的筆記本,找到上次補課的進度,開始安排明天的內容。
她寫了會,準備去倒水的時候,手機收到一條QQ消息。
是李清潭發來的。
-學姐晚安。
雲泥盯着看了一會,也回了一句晚安,但回完消息,她卻怎麽也寫不下去東西了。
胡亂畫了幾筆,她起身關燈睡覺。
第二天早上,雲泥少有的睡過了頭,陽光都曬進屋裏了,人才剛醒,迷迷糊糊起來洗臉刷牙。
一看時間,十點半,屬于吃早餐太遲吃午餐又太早的一個時間點。
她看了會書,等到十一點多才出門在小區門口吃了碗面條,然後走去公交站坐車去宋家。
程雲華和丈夫都在外地出差,家裏只有兩兄妹在家。
宋枝上周才結束周測,雲泥在她做題目的間隙,也順便幫她看了眼周測的卷子。
屋裏靜悄悄地,只有筆尖劃過紙頁的“嘩嘩”動靜。
外面的開門聲和說話聲都很清晰的傳了進來,宋枝停下筆,“好像是清潭哥來了,我出去看看。”
雲泥頭也不擡地說:“你去。”
門開了,宋枝只随手掩了下,留了道不小的縫隙,雲泥聽見宋枝叫他“清潭哥”,聽見他“嗯”了聲。
她握着筆,視線落在卷子上,文字和數字穿插在一起,卻怎麽也拼湊不出其中的意思。
過了一會,房間門被敲響。
雲泥扭回頭,李清潭站在門口,穿着單薄的白色T恤和灰色的收腳運動褲,T恤的領口有些大,露出半邊鎖骨。
他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叫她:“學姐。”
雲泥應了聲,宋枝上完廁所回來,從他旁邊擠進來,作勢要關門:“你出去,別打擾我們學習。”
李清潭收回視線,屈指在她腦門上崩了下:“小屁孩。”
門一關,外面的動靜又小了幾分。
雲泥低頭輕嘆了口氣,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專心投入到接下來的輔導裏。
她之前缺了幾節課,今天特意延長了一個小時,幫宋枝訂正完一張數學卷子才說要走。
冬天天黑得早,才六點出頭,外面已經亮了燈。
雲泥從房間出去時,李清潭和宋堯正坐在客廳看籃球賽,他聽見開門的動靜,擡頭看過來,“結束了?”
“嗯。”
他說:“我點了外賣,吃了晚飯再走吧。”
她下意識想拒絕:“不用了。”
“我點了四人份的。”李清潭拿起手機看了眼:“還有幾分鐘就到了,你要是有事可以帶着路上吃。”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雲泥也不好再拒絕,“那謝謝了。”
他笑了笑:“沒事。”
屋裏宋枝聽到動靜,跑出來找雲泥幫忙再看一張物理卷子,“周一老師要找人上黑板解,姐姐幫幫我吧。”
這理由聽着有點耳熟,雲泥沒多想,又跟着她進了屋。
才寫了一道題,李清潭過來敲門說吃飯了,雲泥停下筆,“先吃飯吧,晚點我再教你。”
“好。”
宋堯已經把外賣都拆開擺在桌上,又從廚房拿了四個幹淨的碗,四個人在桌旁坐下。
雲泥其實沒什麽胃口,吃得很慢。
桌上都是宋堯和宋枝在拌嘴,李清潭只是偶爾接兩句,目光往她那裏偏了偏,見她不怎麽動筷子,把一罐雞湯放到她面前。
雲泥擡起頭,他卻沒再看過來。
一頓飯吃了半個多小時,李清潭和宋堯收拾桌子,宋枝把卷子拿到客廳,邊看電視邊寫。
快八點,雲泥才從宋家出來。
李清潭順路下來扔垃圾,卻一直送她到公交站,臨走前叮囑道:“到家了給我發條消息。”
雲泥點點頭。
他又口袋裏摸出一盒牛奶遞過去,“晚上看你沒怎麽吃,拿着路上喝吧。”
“謝謝。”雲泥接過去,牛奶先前一直捂在口袋裏,還帶着些溫度,指尖不經意劃到他的手指。
她眼皮倏地一跳,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那我先走了。”
“好。”李清潭好似什麽也沒察覺,收回手放進口袋裏,等她的車開走了,才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李清潭接到一個電話,聽完對方的話,他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只淡淡說:“那就讓他們來。”
……
過完周末,因為即将到來的四校聯考,高三二班甚至是整個年級的學習氛圍都要比之前緊張很多。
課間很少有人走動,倒水上廁所都是悄無聲息的。
下午兩節連堂的數學課結束,雲泥趴在桌上補覺,半夢半醒間,聽見放在抽屜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她實在是困得沒什麽精神,睡到上課才醒,中途想起手機的事情,趁着老師沒注意拿出來看了眼。
-李清潭:學姐。
-李清潭:今晚放學我們從北門走。
三中坐北朝南,南邊大門正對馬路和四中,北門稍遠,除了住在後面小區裏的學生和老師,平常大多數學生還是走南門。
雲泥正想着問一句怎麽了,英語老師注意到這裏,她匆匆回了個好,又把手機丢進抽屜裏,提筆開始寫題目。
這幾天放學,李清潭都是和往常一樣,坐公交送她到小區門口,然後再折回學校這邊。
雲泥和他商量着,不用每天都送,李清潭嘴上答應着,等到晚上還是照樣等在公交站。
後來她就不怎麽說了,偶爾問他職高的人有沒有找他麻煩,或者他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他總是左顧而言談。
時間久了,雲泥也就不問了,想着他總歸不會胡來的。
臨放學,雲泥被劉毅海叫過去。
劉毅海:“派出所那邊今天給我打了電話,欺負你的那幾個女生暫時還沒有什麽線索,你最近上下學路上還是要多注意。”
“好,我知道了。”
劉毅海又叮囑了幾句,“好了,早點回去吧。”
“謝謝劉老師。”
“去吧。”
雲泥從教室出來時,高三的教學樓還沒空,有好幾個教室都還坐着一半的人,她記着李清潭的話,背朝人流,往北門的方向去,卻在半道上遇見了他。
他步伐很快,一邊走一邊低頭在看手機。
“李清潭。”雲泥叫住他,同一時刻,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她拿出來一看。
來電顯示是他的名字。
雲泥反應過來,見人影走近,主動解釋道:“老師找我說了會話,耽誤了點時間。”
他悶悶“哦”了聲。
“下次我會提前跟你說。”她攏了攏領口,語氣不由自主帶了些哄着他的意思:“我們今天怎麽從北門走?不坐車了嗎?”
“嗯。”他又只蹦出一個字。跟個小孩似的。
雲泥低頭笑了下。
等走出校門,李清潭徑直走到路旁,雲泥跟過去,看着他從一輛黑色機車的車把上拿了一個同色系的頭盔。
她才站定,他一回頭便把頭盔戴到她腦袋上,垂着眸幫她調整束帶的松緊。
少年低着眼,長睫壓下來,遮住眼裏的情緒,手指無意間碰到她的下巴,冰涼涼的。
她瑟縮了下。
李清潭擡眸問:“緊了?”
“沒。”雲泥不動聲色輕吸了口氣。
他笑了下,擡手撥下她頭盔前邊的護目鏡,轉身長腿一跨坐在機車上,單腿點着地,“走吧。”
雲泥坐上去,腿放好了,手卻不知道往哪兒放。
李清潭頭上什麽都沒戴,頭也不回地說:“抓着衣服,不然你掉下去我可不管。”
“……”
雲泥揪住他外套,悶聲說:“好了。”
她在車子“嗡嗡”的發動機聲裏,隐約聽見他好像又笑了。
李清潭騎得不算快,但也比等公交要節省時間,雲泥從車上下來,摘下頭盔,看他被吹亂的頭發和凍紅的耳朵,把頭盔遞了過去。
他卻沒戴,挂到車把上,任由冷風肆虐。
接下來幾天,李清潭都是騎車送雲泥回家,但從第二天開始,他便不知道從哪兒又找了一個頭盔。
聖誕節前的最後一個周六,廬城降下初雪,雲泥照舊去給宋枝補課,無意間聽她提起李清潭快要過生日了。
她忍不住問了句:“他……什麽時候過生日?”
宋枝說:“就是平安夜那天,不過清潭哥好像不怎麽過生日,去年他也就是來家裏吃了碗我媽媽煮的長壽面,連午飯都沒吃就走了,不知道今年他怎麽安排。”
“這樣嗎。”雲泥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隔天,方淼約雲泥出來逛街,路過一家精品店,方淼進去買東西,雲泥在旁邊随便看了眼。
一旁的貨架上擺着一套黑色的三件套,圍脖手套和帽子。
她盯着看了會,方淼都過去結完賬了,扭頭見人沒跟上來,又跑進去:“怎麽了?”
雲泥回過神,說:“沒什麽。”
那天逛完街已經是傍晚,她和方淼去巷子裏吃了麻辣燙,吃完去公交站,方淼的車先到站。
她坐上車,開了窗戶說:“我先走了,明天見。”
雲泥站在外面,笑說:“明天見。”
等車開走了,她看着自己要坐的那班車緩緩停在眼前,卻沒有動作,片刻後,她拔腳跑回了之前逛過的精品店。
那三件套還放在原來的位置。
雲泥緩了口氣,伸手拿了下來。
結賬時,收銀員笑問:“是送男朋友嗎?我們這款還送包裝盒,可以幫你包裝一下哦。”
她臉一熱,否認道:“不是,給我個袋子就好了。”
從店裏出來,雲泥站在人來人往的街角,回想着店員的話,總感覺手裏好像拎了燙手山芋。
她揉揉臉,長呼了口氣。
就當是感謝他這段時間的照顧吧。
……
平安夜這天是周一,新年将近,學校就着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在升旗儀式上開了次大會。
着重提到了上學放學路上的安全問題,還有和校外人員來往的事情。
會開了挺長時間,第二節 課都上了一半才散會,雲泥和方淼夾在擁擠的人流裏。
從操場出來,她外套的帽子突然被人扯了扯。
雲泥回頭。
李清潭難得穿了件冬天的衣服,敞着懷,裏面仍舊是單件。他和她并排走着,低着聲說:“我今晚有點事。”
雲泥記得今天是他的生日,猜測他可能有聚會,沒多想,說:“沒事,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他扭頭看過來,停了停,想了想,還是什麽也沒提:“那你到家給我發條消息。”
“行。”
雲泥看着他走遠,直到被方淼挽住胳膊才回過神,“小學弟又找你說什麽了?”
“他今晚有事,不能送我回去。”
方淼“啧”聲:“今天可是平安夜哦,他能有什麽事,該不會是和小學妹約會吧?”
雲泥愣神:“應該不會。”
“這可說不準,要不然怎麽之前都沒事,偏偏這種節日有事了。”方淼越想約離譜:“他總不能是吃着碗裏還瞧着鍋裏呢?”
“……”雲泥啞然失笑:“不是,他今天過生日,應該是有聚會吧。”
“那怎麽不叫你?”
“叫我做什麽,我和他朋友又不熟。”
方淼:“那他就是不想把你介紹給他朋友認識。”
雲泥差點被她繞進去,捋了捋才說:“你別亂想了,我和他也就只是朋友而已。”
方淼嘁聲,顯然不信。
雲泥沒轍,也不想再說這個,無奈道:“好啦,走了,快上課了。”
一天很快過去,可能是節日氣氛的烘托,班上也跟着熱鬧了起來。
晚自習,班裏鬧哄哄的在放電影,雲泥摸到放在書包裏的紙袋,在昏暗的光影裏,輕輕嘆了聲氣。
也許是最近習慣了兩個人,突然一個人等車坐車一個人回家,她還莫名有些不習慣。
明明在這之前,她已經一個人過了那麽多年,現在不過短短數日,卻已然有了不同。
雲泥不由得驚嘆,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想到這兒,她又想起早上李清潭臨走前的叮囑,摸出手機給他發了條報平安的消息。
他回了個好。
雲泥放下手機,沒再胡思亂想。
窗外已是隆冬,先前一場初雪将城市的灰撲撲掩蓋,但不過幾日,便只剩下街頭巷尾的一點白。
寫完已是深夜,雲泥弄了個熱水袋丢在被窩裏,躺下時看了眼時間,還有幾分鐘到零點。
她握着手機,反複息屏解鎖,終于在零點将至的最後三十秒,點開消息欄最上方的一個聊天框,發了條消息過去。
-生日快樂。
這好像是一條石沉大海的消息,沒有任何回複。
雲泥關掉手機放回桌子上,房間裏悄然沒了燈光,只剩下窗外朦胧路燈,天空好似又在飄雪,冷風呼嘯。
她在深睡前想起那份沒有送出去的禮物,眼皮顫了顫,終究還是阖上了。
這一覺睡得也不安穩,風好像從窗縫裏鑽了進來,呼呼作響的動靜宛若哭泣聲,帶着些驚悚之意。
她被噩夢纏身,被看不見的黑影追逐着逼到萬丈懸崖邊,萬念俱滅之下縱身一躍。
那一瞬間的心驚膽戰,讓她從夢裏陡然驚醒。
屋外冷風依舊呼嘯低鳴,雲泥抹了抹臉,擡手開了床頭的壁燈,看了眼時間,才剛淩晨四點。
夢裏讓人恐懼的一切好似還歷歷在目,她弓着身,腦袋輕輕磕在膝蓋上,手心裏出了一層汗。
突然作響的手機将這片刻的安靜打破。
淩晨、午夜的來電總歸帶了些不好的暗示,雲泥伸手拿過手機,看見是之前認識的民警號碼。
她接通。
對方在電話裏說疑似抓到了上次襲擊她的那夥人,想讓她來一趟派出所,他們的人已經在來接她的路上。
結束通話,雲泥沒停頓,立馬起身下床換衣服洗漱,匆忙之間,她想起那條沒有回複的消息,心頭湧上一層不安。
派出所的車很快到了小區門口,來接她的還是上次處理案件的那兩位民警,雲泥坐進車裏。
保安室值班的大爺探頭出來看了一眼。
警鳴聲穿透淩晨的夜空。
車裏。
上次陪着雲泥去急診部的女警小齊問道:“你認不認識李清潭?”
雲泥愣了下,點頭說:“認識。”
“他今晚在西寧路那邊被幾個職高的學生和社會人員襲擊了。”小齊看着她:“他說那些人是惡意報複,因為你們之前在學校門口見義勇為,害那些人進了派出所,是有這麽一回事嗎?”
“……是。”雲泥想問李清潭的情況,但小齊沒給她機會。
“你之前怎麽沒有跟我們說這個事情?”
“我以為他們不知道是我報的警。”雲泥覺得嗓子有點幹,咽了咽才說:“而且事情已經過了很久,我沒有想到會是他們回來報複。”
小齊沒再糾結這個,溫聲說:“今晚被抓的那一夥人有幾個女生,有兩個和你之前給我們提供的畫像有六成相似,我們現在先帶你過去指證。”
“好。”雲泥,抿了下唇角,又問:“那李清潭他怎麽樣了?”
“他受了點輕傷,現在在派出所錄口供。”小齊說:“他之前應該學過防身術,對方沒讨到什麽好處,還被他打得不輕,而且事發的時候正好有幾個年輕人路過,所以情況不是很嚴重。”
雲泥點點頭,腦袋裏一團亂麻。
西寧路派出所離得較遠,好在淩晨路上沒什麽車,只開了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
一下車,雲泥就被帶過去指證嫌疑人。
隔着一層單向玻璃,她一眼看見那個站在角落的女生,擡手指了下,說:“四號。”
關燈,開燈,換了第二輪。
她又指:“三號。”
連着來了幾次,警方已經基本可以确定那兩個女生就是之前惡意襲擊案裏的犯罪嫌疑人之二。
雲泥被小齊帶出房間,坐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
小齊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沒事了,我們會盡快抓住剩下的那幾個人。”
她點點:“謝謝。”
小齊笑笑:“你先坐會,我去給你倒杯水。”
她起身往大廳走,雲泥坐在那兒沒動,旁邊兩個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過了會,有人從裏出來。
雲泥擡起頭,看見李清潭站在一個青年男人身後,他還沒看見她,皺着眉聽青年男人和警察溝通。
目光無意間往旁邊一瞥,他看見了坐在那兒的女生。
雲泥也看見了他右邊額頭上貼着的紗布和有些青腫的嘴角,如果說他那張臉漂亮得猶如一塊上好的美玉。
那現在,這塊美玉就好像被人打碎了,是有了瑕疵的漂亮。
李清潭沒打擾何楚文的談話,走到她面前,低垂着腦袋,還是以前那副乖乖的模樣,輕輕喊了聲:“學姐。”
雲泥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心裏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又酸又疼,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低頭,眼淚落下來,滴在手背上。
雲泥覺得自己的眼淚真奇怪,疼的時候能忍住,累的時候能忍住,可偏偏這個時候,怎麽忍都忍不住。
李清潭半蹲在她面前,看她哭紅的眼睛,喉結上下滑動着,安慰的話卡在嘴邊。
他抹掉她手上的淚水,扯了扯唇,露出一個配上那張有瑕疵的臉卻依舊好看的笑:“以後,我會一直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