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理科生拯救世界

激戰一晝夜,破曉之時,脫勒人終于暫時退去。寧州三萬守軍,倉促應戰之下,折損一萬餘人,而脫勒人以八萬大軍的絕對優勢橫師城下,虎視眈眈。戰況着實不樂觀。

寧州副将蘇恒站在城樓上,身上铠甲血跡未幹,雖面帶疲色,仍指揮着工兵們加緊修複城牆和防禦工事。幸好平日練兵不懈,寧州城防也足夠堅固,這場戰鬥還沒有真正給予寧州毀滅性的打擊。

蘇恒握緊拳頭,眉間是鎖不住的戾氣。昨天,出城暗探的将軍蕭淵帶着傷回到城中,當即帶人殺了一直鎮守寧州的州牧薛天玉。那個內奸,向脫勒人漏出了地形圖和防守圖,讓脫勒人繞開關隘,輕輕松松悄無聲息地兵臨城下!不僅如此,他還安插殺手,在蕭淵進山查探之時下手,以至于百餘精銳只有蕭淵一人僥幸生還!若不是蒼天有眼,蕭淵及時回城誅殺了叛徒,否則寧州三萬好男兒,未敗于敵軍鐵蹄下,反而要葬送在自己人手裏了!

揉了揉眉心,脫勒人今年不知怎的,沒有任何預兆地大舉進犯,不是往年的小型劫掠,而是懷着鯨吞整個玄國的野心。和寧州幾乎在一條直線上的穆州與撫州也同時受到了攻擊,穆州在十萬脫勒鐵騎猛攻下一夜之間陷落,脫勒騎兵長驅直入,一直打到天帷關才被重兵堵截住;撫州一樣陷入苦戰,和寧州一樣承受着巨大的壓力。若他們守不住,讓這幾支脫勒軍隊深入大玄腹地,天帷關也不知能支撐幾時,而天帷關一旦陷落,廣大關中平原就再無可以抵抗騎兵的地利,無異于斷了勝機。

煩躁地搖了搖頭,戰況極其不利,而且将軍身上傷還未好,屋漏偏逢連夜雨,真是頭痛。

溫若飛懷裏抱着自己的床單,站到了城樓之下,立刻就被幾個士兵揮動長矛攔下。他深吸一口氣:“我有事情要和管事的談,請您幫我轉達,我想為寧州出一份力。”

士兵看了看他,身板單薄沒什麽威脅的樣子,扭頭上去通報了。不一會,兩個板着臉的士兵走下城樓,身上沉重的铠甲嘩啦嘩啦響,面向溫若飛:“我們蘇将軍要見你,上來吧。”

溫若飛順從地跟在了後面。登上高高的青磚壘成的城樓,他一眼就從一片漆黑的铠甲裏找到了那個主事者。

身材高挑,站姿筆挺如松,相貌俊朗,只是皺着眉,顯得頗為煩躁。溫若飛定了定心神,大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向他深施一禮。“草民溫若飛,見過将軍麾下。”

蘇恒看看他的小身板,略帶不屑和審視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你說想為寧州出力,有什麽力可出?”

“投石機。”溫若飛幹脆利落地回答,同時抖開了手上的床單。找不到大張的紙,他用燒焦的樹枝當鉛筆,用晚飯剩下的半個饅頭當橡皮,勉強畫出了一張設計圖。投石機,這是機械工程的老話題,他上大學的時候機械原理課的老師專門講過投石機的設計。現在他這張圖是參照波斯人發明的配重式投石機畫的,最理想的狀态下可以把一百多公斤重的炮彈打出将近300米遠。

簡單講解了一下,他就看見蘇恒的眼神裏帶出一抹亮光,緊抿的唇角也放松下來。“我手上只有圖紙,沒有材料。我希望将軍能夠給予我方便,讓城中工匠協助我制作,這能讓我們打退脫勒人!”溫若飛一夜未眠,帶着紅血絲的眼睛裏仿佛燒着火焰。蘇恒仔細看了看那張設計圖,圖紙畫的不怎麽精細,但卻清晰地标明了重要部件和工作原理,不難想象,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武器!他微微挑起唇角:“很有意思的武器……只是,我拿什麽相信你?”他手輕輕一揮,旁邊兩個士兵立即上前,雪亮的刀刃再一次架到了溫若飛脖子上:“你應該知道城中不久前出了內奸……你現在莫名其妙地冒出來,讓本将軍如何信你?”

溫若飛深深吸氣:“将軍,我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學醫,和師傅一起被您的官差帶來在軍醫營效命。我看到了很多傷員,我想救人,不是想讓他們好起來,而是想讓他們別再受傷!”溫若飛不顧頸上的利刃掙紮着靠向他,大聲吼:“不是我要幫助您,是我在請求您幫助我!”

蘇恒看了他良久,溫若飛毫不退縮地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終于在那雙冷淡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笑意。“放開他。”他順手把圖紙還給溫若飛,轉向一邊:“劉峰,你帶他去城中工場,命令所有木工、石匠聽他調遣。當然,派人盯緊了他們。投石機的事情,嚴格保密。”叫劉峰的那個将官應了一聲,伸手對溫若飛做了個請的姿勢:“跟我來吧。”

溫若飛如釋重負,轉臉給了蘇恒一個燦爛的微笑:“多謝将軍!”然後小跑着跟上劉峰的步伐,走向寧州城工場。

寧州常年駐着重兵,城中建築也有不少是完全的軍事化設施。其中就有工匠們的工場,平日的軍備整修,全在這裏。裏面有不少經驗豐富訓練有素的匠人,此時,他們都被劉峰集合在了一起,聽着溫若飛號令。

溫若飛雖然是設計者,但是真讓他動手做投石機也是不靠譜的。他的工作是給所有工匠解說圖紙,告訴他們零件應該怎麽制造,怎麽組裝。畢竟這些老師傅的工作效率比他這個學生高得多。

大敵當前,一見有退敵的希望,大家都幹勁十足。而且投石機本身需要的零件也不複雜,待到下午申時許,第一架樣機居然完成了,同時,用來向城樓上運送石塊的滑輪組也做好了。有了動滑輪組,可以輕松把幾百斤的重物送上城牆,就算沒有投石機,直接把石頭推下城牆,也夠攻城者喝一壺了。

“溫先生,這就是您說的投石機了吧?”劉峰走到那個龐然大物前面,仰着脖子細看。“嗯。”溫若飛圍着它走了一圈,解釋道:“這個豎直着的大勺子就是投石杆,要投出去的石頭就放在裏面。投石杆下面有機關,這杆子後面的絞盤挂上牛皮繩,用一塊重石頭把投石杆拉平。要放的時候把繩子剪斷,投石杆複位成豎直狀态,石頭也就飛出去了。”溫若飛還給投石杆設計了轉向裝置和伸縮結構,這樣的投石機攻擊範圍會非常靈活。城中有礌石,本來是給山谷伏擊戰這些時候用的,現在正好供應投石機。劉峰命令士兵搬來石塊一試,果然效果非凡。

溫若飛欣慰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對于機械師而言,看到自己設計的機械工作起來,有時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一樣。雖然不完全是自主知識産權,但他也非常有成就感。從早上辰時(7~9時)開工,下午申時(15~17時)就造出了第一架,省去講解時間,只用了5個小時就造出了一架投石機。如果所有工匠馬力全開,到明天差不多可以再造四五架,完全足夠武裝寧州的城頭!

溫若飛精神大振,轉向劉峰:“劉将軍,請蘇将軍來看看吧!如果可以,就趕快趕工吧!”“嗯,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多謝先生。看來我們接下來要輕松不少了!”劉峰精神也是大振:“要是可能,我們連夜趕工把投石機多做幾架出來,以後,脫勒人就要吃苦頭了!”

雖然衆人都忙碌了很久,聽到這個消息卻無人抱怨,反而都無比振奮。一時之間,還響起了零零碎碎的歡呼聲。

蘇恒急匆匆趕過來看的時候,劉峰喜氣洋洋地向他報告了一切。蘇恒又讓人試射幾次,結果也都很喜人。

“要不現在就開始動工?”劉峰實在按捺不住了。“嗯。”蘇恒鄭重地點了點頭,工匠們歡呼一聲,不顧疲累,開始向城樓上輸送材料,準備就地組裝。

“溫先生,有勞了。”蘇恒的口氣已經客氣很多。“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溫若飛笑了笑:“我也只能做到這些。”“這已足夠。”蘇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趕制投石機的事情,還有勞先生多費心。在下軍務繁忙,先告辭了。劉峰,你陪着溫先生,有什麽需要,盡量滿足。”“是!”劉峰對溫若飛拱拱手:“先生,事不宜遲,這就開始吧。”溫若飛點點頭,三人也不多話,分頭去各忙各的了。

幾百個匠人一同勞作的場面頗為壯觀,而進度也頗為喜人。溫若飛想起歐洲查理曼大帝征服查士丁尼王國時,軍中工匠一夜之間就在敵國都城外建起了一座小禮拜堂,現在看來玄朝軍隊裏的工匠比起他們也不遜色。

溫若飛昨晚一夜沒睡,實在熬不住,夜裏便在城樓上睡了過去,結果睡到半夜,卻被一陣震天的喧嘩吵醒。鑼聲鼓聲響成一片,了望塔上烽煙四起:脫勒人來了!

城樓上已經成了工場,幾尊投石機已經組裝好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派上用場。

“調整方向和角度!估計好射程!滑輪組裝好了沒?”溫若飛跳起來大喊,一片忙亂回應聲此起彼伏。夜襲的脫勒步兵主要是在盾兵掩護下用巨木之類攻擊城門,騎兵配合弓箭攻擊城樓上的守軍。投石機攻擊遠處的騎兵比較方便,可是溫若飛本身實在沒啥戰鬥本領,只能乖乖被劉峰派人請到城下去保護起來。溫若飛正在痛下決心以後好好鍛煉擺脫弱雞身份,就聽見震天震地的悶響接二連三地傳來。

一百公斤的石頭從六十米高的城牆上砸下去有多大的勢能?想想就覺得猛!可惜他不能親眼見證這等威風。溫若飛忐忑地在後方大營裏等待着,一直等到天亮,外面的喧嚣才漸漸停止,陸陸續續有士兵回營。

溫若飛迫不及待地沖上城樓,幾個守在城樓上的士兵喜氣洋洋地跟他打招呼。一看他們表情就知道肯定沒有吃虧。他往城樓下一看,巨石幾乎把城池外的原野填成了一片棋盤,敵方人馬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排布着。

溫若飛看着遍地的屍體,再看看身邊冰冷的機械,有些傷感。

他獻上的機械不是用來殺戮,而是想要守護父老鄉親。但是守護的同時,卻必須殺戮。

他向下看着戰場出神,背後是海潮般的歡呼和熱烈的議論。“看,溫先生!就是那位做出投石機的先生!”“好年輕!”“年輕咋的,人厲害着呢!”“可算是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了!”

溫若飛回頭看着興奮無比的士兵們,有些苦澀地笑。他不是玄朝人,也不是脫勒人,沒有他們那樣天然地仇恨哪一方的立場。但他他領受了玄朝人給予的恩惠和溫暖,不能容忍他們受到傷害。戰争本身是殘酷的,不動用武力,沒法保護自己所珍重之物;動用武力,又必然傷害別人……正因如此,先發動戰争的一方不可原諒。

侵略者,無論在什麽時候無法被原諒。所以,他也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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