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硫酸的奇妙反應

蕭淵看着溫若飛在工場角落小隔間裏架起來的一套“實驗器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架勢,是在煉丹吧?

溫若飛毫不在意他驚訝的目光,點上炭爐架起鐵鍋,鍋蓋是個倒扣的大漏鬥,上面接着蘆葦管,蘆葦管還套着一根羊腸子,一直通到旁邊裝着水的瓷瓶裏。沒有酒精燈燒杯試管水槽,這些也就湊合了。

硫磺燃燒,生成二氧化硫;硝石加熱,生成二氧化氮;兩種氣體同熱,生成三氧化硫,溶于水,就是濃硫酸。溫若飛拿起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點兒硫酸到一塊小鐵片上……雖不像沃湯潑雪那麽快,可鐵片也慢慢兒化出了一個洞!

溫若飛擰眉,“試劑不純,器材簡陋,能到這份上也就算了。”撇嘴,就這樣好了。蕭淵在一邊看的直抽冷氣,忍不住問他:“這個是……”

“這叫硫酸。”溫若飛微笑着把瓷瓶封好交給蕭淵,叮囑:“腐蝕性很強,千萬不要沾到手上。”蕭淵捏着手裏的瓷瓶,沉吟片刻:“這個怎麽用?”直接扔敵人臉上貌似不錯?

“我還沒想好。”溫若飛攤手。蕭淵想了想,道:“那就先不要大量制作了,給我們這些将官一個一瓶也就差不多了。”這東西的原料跟火藥一樣,要是做得多了卻用不了,白白擠占火藥的原料。

溫若飛點頭。将官……軍中從校尉數到将軍也有十多個,那就每人一瓶子吧……想一想短兵相接的時候往敵人臉上砸一瓶,那畫面真心太美。想着想着,他嘴角挂着的笑越來越讓人遍體生寒。蕭淵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的臉,終于還是忍不住出聲:“溫先生,這些東西,不會是丁大夫教給你的吧?”

“不是。”溫若飛搖頭。他知道蕭淵必是好奇他從哪裏學來這些東西,畢竟這又是機關術又是煉丹的,都是些歪門邪道,一般讀書人不會去鑽研的。丁大夫那種老好人就更不可能了。

“那你是怎麽學到的?”

“我呢……從十八歲的時候就離開家出去游學了。”溫若飛整理了一下思路從十八歲上大學開始編:“然後就到了北邊一個很偏遠的地方。”反正幾千年前帝都也就一片蠻夷之地。

“那裏有很多奇人異士,都醉心于這些……奇技淫巧的研究。”各位老師對不起你們都是大神不要跟我計較!

“我在那裏聽聽課,讀讀書,學了差不多四年,僥幸學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就接着出去雲游了。”溫若飛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路上又出了些意外,被丁大夫救回家收留,就安心留在陳家屯想過兩天安生日子,結果就碰上了戰争。”

蕭淵眼神沉下來:“是嗎?”溫若飛聳肩:“就是這個樣子。”

蕭淵追問:“你家人呢?”

溫若飛看着天,苦笑:“你只需要知道他們都不在這個世界就夠了。”

蕭淵眼神微暗:“失禮了。”

溫若飛搖頭:“沒事。”事實如此,他只能接受,回避也是沒用的。再說,雖然無法見面,但他知道,家人們最起碼享受着和平的生活。

蕭淵接下來就離開了,他這些日子也不閑。

只是溫若飛的話,讓他有些在意。他看得出來溫若飛對他的過去有所遮掩,他的求學,他的家庭,都語焉不詳。他之前也找過丁一,向他詢問關于溫若飛的事情。只是他都對這個徒弟的過去一無所知。溫若飛他,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所有的曾經都無跡可尋。

他城中前幾天還出了內奸,蕭淵實在很難不繃緊了神經去排查每一個人。

只是他心裏,不願去想溫若飛身上的疑點。他救過自己,也間接救了寧州。他的投石機,梨花槍,都是玄軍的巨大助力。就算他來歷不明不白,他也願意相信,這人是老天爺送來給他的禮物,是來幫助他渡過難關的。

站在城樓上,撫摸着身邊的投石機,遠處,脫勒人白色的帳篷綿延開去,像是一片新雪。蕭淵唇角悄悄抿緊,卻最終沒有做出任何決定。

入夜,溫若飛又一次被戰鼓聲驚醒。夜襲永遠是守城士兵最讨厭的東西。溫若飛迷迷糊糊地起身跑了出去,望向高高的城樓,上面已經燈火通明,殺聲震天。

蕭淵是禁止他在作戰時登上城樓觀戰的,怕他會被誤傷。溫若飛雖然很讨厭被看做需要保護的戰五渣,但事實擺在那裏,他也不會拿自己性命去逞強。試了又試,望穿秋水他還是看不清上面情況。只能隐隐約約看得到蕭淵如松如槍的身影,站在城頭。溫若飛挑眉,這難道是氣場問題?

蕭淵此時确實在城樓上。作為主将,雖然暫時不能上陣厮殺,但只要他出現在将士們面前,就像是給寧州立了一根定海神針。

裝在城牆上的滑輪組正在高效而有序地向城樓上運送巨石、圓木等重物,将士們三人一組,一個操縱投石機□□,另兩人裝卸石塊。重逾百斤的巨石被投石機輕而易舉地丢到遠處,砸的地面坑坑窪窪,除了殺傷敵人,也對脫勒騎兵的機動性造成了很大影響。脫勒人仗着人數優勢和快馬夜襲勉強沖過投石機的攻擊範圍,湊到城下開始攻擊。他們擡着巨木撞擊城門,或者架起雲梯攻打。玄軍将士人數居于劣勢,不會出城攻擊,因此城門防守就極為重要。

寧州有着牢固的城防工事。城門下也有精銳的梨花槍隊用火焰和利刃迎接脫勒人。吃過虧的敵人這次開始嘗試雲梯了。脫勒大将管達爾一馬當先就登上了雲梯,氣勢洶洶地向上突破而來。

城樓上的士兵立即列隊迎戰,但是因為投石機占了空間,城樓上士兵并不很多。弓箭手們連忙向雲梯上射擊,一些人忙着去收拾雲梯。

“将軍,請您暫時下去吧!”副官羅海抽出刀護在蕭淵身前,眉頭擰緊。脫勒雲梯也是鐵制,能牢牢嵌入城頭磚石,一時之間不好拆除,萬一讓他們上了城樓,就麻煩了。

蕭淵搖搖頭,不着痕跡地拿了羅海挂在腰上的硫酸瓶,低聲道:“讓他上高些。”“您是要……”羅海一怔,蕭淵低笑一聲:“專心點。”随即後退開,尋着城樓上所有将官,把硫酸瓶全都拿了過來。随後,深沉的黑眸盯住脫勒人的雲梯,牢牢鎖死。

管達爾身手相當不錯,帶着幾十個勇士越攀越高。蕭淵估算着時機,手腕一擰,幾個瓷瓶先後飛了出去,砸在雲梯的支架上。

混戰中,沒人注意這些瓶子,連硫酸腐蝕鐵木的滋滋聲都被金鐵交擊之聲蓋了下去。等到脫勒人發現雲梯開始不穩當的時候,為時已晚。

溫若飛制備的硫酸,純度并不高,反應并不迅速,也沒能達到直接把支架腐蝕斷的程度。只是上來的脫勒人太多,爬得也太高,最後,雲梯是被他們自己壓斷的。

喀刺一聲響,支撐雲梯的鐵架木條一根根斷裂開去,幾個脫勒勇士一時不穩,直接掉了下去,登時殒命。管達爾本來還能穩住,但是維持平衡之時,終究架不住城上箭矢對着他如蝗般傾瀉,最後被羅海一箭射穿臉頰,跌落城下。

主将死了,攻城自然沒了下文。倉皇撤退的脫勒軍隊還難免一次投石機的洗禮。天亮之後,蕭淵下令清掃戰場,發現死的除了管達爾,還有另兩個脫勒偏将。為了争搶第一個登城奪旗的榮耀,他們也是很拼的。至于普通士兵,死了兩三萬餘,可謂大傷元氣。

三個敵将的首級成為了城樓上的挂飾。不用說,玄軍的士氣又達到了巅峰。紛紛議論那雲梯被壓塌的始末,還有那神秘的可以腐蝕鋼鐵的液體。

溫若飛在那一戰後都不敢在營裏大搖大擺地散步了,他總覺得士兵們看他的眼神炙熱得不像話,簡直可以把他燒出洞來了。每天窩在自己的工場,畫着工圖,做着實驗,都有好奇的目光往裏窺探。一出門更有一串熱辣辣的目光跟着他,後面一串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溫若飛還不怎麽适應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他覺得這些東西其實都不算什麽。投石機梨花槍硫酸,都是前人玩兒剩下的。作為一個古人成果的搬運工,他實在慚愧的很。

蕭淵卻沒等他抱怨,就下明令禁止士兵們再窺探他做實驗,也不許議論他的新成果。理由很簡單,保密。投石機,火藥,硫酸,統統屬于絕密。參與制作的工匠,也都要一一約談,胡蘿蔔加大棒,必須保證忠心。

溫若飛心底裏很認同蕭淵的做法。他是個書呆,除了學術相關的事情別的都不怎麽在行,有個人站在身後給他兜底,他也很是心安。

“溫先生。”溫若飛走上城樓,一群士兵給他行禮,恭恭敬敬。溫若飛微笑着向他們颔首示意:“各位不用多禮。我來看看這些機器。”他随身帶了些油,準備潤滑一下投石機的□□。

正在工作,忽然聽見衆人整齊的呼喝:“參見将軍!”溫若飛回頭,就看見蕭淵披着甲胄走了上來,腰間挂着長劍,又是一番威武形象。

“蕭将軍。”溫若飛帶着滿手油站起身想行禮,結果只是有些尴尬地鞠了個躬。“溫先生不用客氣。”蕭淵看看情形:“你在做什麽?”

“給投石機做保養。”溫若飛笑着道:“正在給它們上油呢。”

“這些事情也要你親自做?”蕭淵皺眉,冷冽的目光一掃,一邊的幾個工匠立刻緊張起來。

“我只是想自己動動手。”溫若飛連忙解釋:“做做這些不用動腦的小事,對我來說是放松。”

“是麽?”蕭淵看着他的動作。溫若飛穿着深藍色短打,外罩一件白色粗布的窄袖褙子,袖口卷起,纖細的手腕露在外面。

溫若飛的手,腕骨很細,指骨修長,十指靈活而有力。雖然有些粗糙,但是動起來的時候,手法幹淨利落,還透出一股奇異的美感。

蕭淵看着那雙手,一時間有點兒出神。

“好啦。”溫若飛上完油,順勢把手上的油在褙子上蹭幹淨,起身卻發現蕭淵正在直直地看着他。那種眼神不是考量審視,非常柔和,一時間把他的顏值又提了幾分。

溫若飛暗搓搓地在心裏喊了一聲高富帥,然後把爪子拿到他眼前晃啊晃:“蕭将軍?”

蕭淵很自然地把目光從他手上移開:“不好意思,在想事情。”

“想什麽?”溫若飛好奇地問,蕭淵走神,應該不多見?

“主動出擊的事。”蕭淵看向遠處脫勒人的營地,目光中染上一抹厲色:“我的傷勢已經痊愈,是時候報仇雪恨了。”

“你好了?”溫若飛眼睛一亮,随即又有點擔心地道:“你不會是剛剛好就要去打仗吧?沖動是魔鬼沾了就後悔,三思而後行啊。你可是全城人的精神支柱,別一個沖動把自己賠了我們上哪兒哭去。”

“不用擔心,我有把握。”蕭淵看着他,頗為自信:“這次,血債血償。”

溫若飛看着他堅定不移的神色,心裏也慢慢爬上一絲信任。

果然這就是領導者的氣質?輕易就讓別人相信他,毫無疑問地追随他。蕭淵某種程度上也是,靠臉吃飯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在此友情提醒:非化學專業人士請勿模仿!硫酸的濃度和腐蝕效果也請不要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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