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穆州合戰(二)

一日打掃戰場,次日入城,夜裏,盛大無比的慶功宴。

穆州城的大街小巷尚未散盡硝煙,就又燃起了一堆堆營火。士兵們架起大鍋,澆進炒香的辣椒油,煮上大塊羊肉,打開一壇壇烈酒,開懷暢飲。一整個城市,被喧鬧的笑聲和鬧聲淹沒,唯一靜默的,是滿天的星星。

溫若飛爬上城牆上的了望塔,這裏已經沒有人在值守了。

溫若飛從懷裏摸出手機,開了機,居高臨下,拍下了穆州的夜景。像素不是特別好,遍地篝火加上夜色蒼茫,看起來像是一整座城在燃燒。

溫若飛保存了照片,注了時間。沒了網絡,手機自動對時完全沒用了,他用的是這邊的時間。剛來時,不過四月廿三,暮春時節,而如今已是深冬,快過年了。

溫若飛趴在了望塔的欄杆上,想着時空另一端的家人們。這個時候陽歷該是十二月或一月,聖誕節元旦什麽的,商場大減價,情侶們出去約會,滿街張燈結彩,還有一聲聲的jungle bell。

“若飛!”從了望塔低下傳來的聲音把他的思緒喚回來,溫若飛往下看去,蕭淵仰着臉看他,臉上帶着一絲焦急:“你在這幹什麽,找你半天了。”

“你怎麽沒去喝酒啊?”溫若飛有點心虛,他本來以為自己溜出來不會被發現,畢竟出來的時候,蕭淵正被羅海他們幾個灌酒,男人喝得high了什麽都想不起來的,誰能料到他還會出來找他?

“你先說你在這幹嘛?”蕭淵身手矯健,幾步就登上了了望塔,盯着溫若飛問。

“透氣。”溫若飛笑笑:“那邊太吵了啊……我也不會喝酒。你不回去嗎?”

“我陪你透透氣好了。”蕭淵環視了一圈:“你倒是會找地方,這裏視野很好。”

“嗯。”溫若飛心道視野不好我怎麽拍照。

“後天我們就回寧州去。”蕭淵告訴他。

“我們還剩多少人?”溫若飛知道一開始月牙陣前使用梨花槍的很多都是他們的人,傷亡只怕少不了。

“陣亡一千六,還有三百多有傷。傷員暫時留在李一揚這裏治療,剩下的帶回去。”蕭淵嘆了口氣:“其實這樣已經是運氣很好了。”

“四分之一啊。”溫若飛仰起臉,眼底有些水光。都是朝夕相處的戰友,就算知道戰争的代價,也很難自然地接受他們的離去。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都是這樣。”蕭淵再一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帶些安慰的味道。溫若飛發現蕭淵很喜歡拍他,随時随地的。

“一将功成萬骨枯,我懂。”溫若飛低頭,蕭淵想來已經看慣了,但他還沒有。每每想到要死那麽多人,總還是有些難過,就算知道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也無濟于事。

“你是因為這個,才不去慶祝的嗎?”蕭淵輕聲問。

“啊?”溫若飛反應過來,看着那雙黑色的眼睛裏的關切有些不好意思,他雖然想到這個就心情不好,但是他偷跑出來并不是因為這個,他只是想紀念一下,拍張照片而已。

“不是,我只是……只是想來高處看夜景,你知道,這樣的場面很盛大。”溫若飛連忙解釋。

蕭淵不語,只是靜靜站到他身後,雙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環住他。“你不用難過。他們的死都不是徒勞的。每一個犧牲都已經得到了報償。”蕭淵低聲道,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沉穩:“我永遠不會讓将士們作無謂的犧牲,雲遠也一樣。若飛,不要為此難過。”

“我知道。”溫若飛有些感動,雖然這只是個美麗的誤會。“我都知道的,我沒有難過,謝謝你。”他輕輕從蕭淵懷裏脫出來:“別把我想得那麽沒用——好歹是七尺男兒。”

“沒有覺得你沒用的意思。”蕭淵認真道:“再拿六千人來換你我也不給。”溫若飛一合計,嘴角一彎:六千人,這麽算他都抵得上十分之一個錢學森了,可真是擡愛。

“行了,你再誇我就要翹尾巴了。”溫若飛笑眯眯:“你不回去?”

蕭淵挑眉:“不了。回去盡是被灌酒,那邊還有曹明,看他就不爽。”

“曹明?”

“胡元亭一系的人。”

溫若飛立即認定這不是個好鳥。自從得知某人拒不救援,胡元亭=混蛋的公式就在他心裏恒成立。順帶着,跟他一夥的人肯定也不會對他們有什麽好心。

蕭淵無所謂地道:“沒事。除了礙眼,他也沒別的本事了。”在李一揚的眼皮子底下,他要是敢動自己……小雲遠的心眼比他的個子大不了多少,尤其是護短的時候,不講道理極為令人發指。

“別吃了暗虧。”

“不會的。”蕭淵悠閑地笑,他可不是誰都能拿捏的,真正能管得住他的人也就那麽一兩個罷了。

溫若飛拿他沒辦法,看他一臉從容自信,也不再說了。

兩個人在了望塔上東拉西扯一直聊到深夜。直到城中營火漸漸熄滅,衆人散去。溫若飛靠在蕭淵肩膀上打起了哈欠。蕭淵拉着他回了住處,也困了,加之前半夜也被灌了些酒,把溫若飛往床上一扔,自己也挨着他躺了下去。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溫若飛打着哈欠把手探出去拿衣服,抓了兩下感覺不對勁,扭臉一看自己的爪子正扒在蕭淵的臉上,還把人給捏醒了。

蕭淵一臉無辜地看他:大清早的你捏我臉幹嗎?

溫若飛讪笑着收回手:“我還沒醒,做夢呢。”他伸手拿過自己堆在床腳的衣服開始穿,蕭淵也起身,跳下床穿衣洗漱。溫若飛衣服才穿到一半,他就已經洗漱完了,坐在床邊看他穿衣服。

溫若飛怕冷,褲子都是在被子裏穿的,在床上扭來扭去地套褲子,看得蕭淵差點笑出聲來:“你起來穿不行?”

溫若飛痛苦地搖頭:“你怎麽能理解大冬天把被子從身上推開的痛苦?那簡直就是扒掉一層皮好不好?我一定要穿暖和了再下床。”

“我覺得不怎麽冷啊,你就是練得少了,身體虛寒。”蕭淵眼裏精光一閃:“這幾天都沒再教你功夫了……回去要加倍練起來才好。”

“……”

“等會起來跑幾圈怎麽樣啊?”蕭淵掰着自己的指關節,咔啦咔啦響得清脆:“不然你骨頭都懶了。”

“行。”溫若飛有氣無力地應道:“可我要先去吃飯。”

“吃完飯再跑你肚子會痛。”

“那吃過飯過一會再跑。”

“不吃飯就跑吧。”蕭淵走過去,拎着他的領子把他拽下了床:“別磨蹭了,快點下來把衣服穿了臉洗了!”這麽沒有紀律的兵他營裏也就這一個了。

溫若飛苦了臉:蕭淵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上司兼教官!反抗無能,只能起來跑了!

于是打了勝仗的大清早,蕭将軍帶着溫主簿繞着穆州城開跑。

溫若飛這兩個月在軍營裏也确實練了練,但這不代表他的跑步能力有了質的提高——跑個五千米就已經覺得嗓子裏噴血了,要征服周長接近三十千米的穆州城,他還是太不夠看了。

蕭淵臉不紅氣不喘地跟在上氣不接不下氣幾乎累成狗的溫若飛身邊慢跑,評論:“還是得練。”

溫若飛再也撐不住了,手捂着胸口:“不行了,我要歇會兒。”太陽穴那裏血管突突直跳,嗓子裏全是血腥氣,真的不行了。

“走幾步,不要立刻停下來。”蕭淵拽着他向前走,溫若飛機械式地邁着酸軟的腿,感覺翻湧的氣血慢慢地平複下來。

“我覺得我走不回去了。”溫若飛半死不活地道:“你能回去把早餐拿到這兒來給我嗎?”

蕭淵道:“你要是真不行了,我背你回去也可以。”

“不要,丢人。”溫若飛搖頭,跑了幾裏路就累趴下在軍營裏真的不是什麽很光榮的事。

“知道丢人以後就多練吧。”蕭淵道:“你這樣連跑都不會的上了戰場真的只能等死的。”

“你不用提醒我了。”溫若飛嘆氣,以前他最多也就跑兩三千米,現在已經好多了好不好……

兩個人并肩慢悠悠往回走,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到營中。溫若飛自己跑去夥房,化了一杯淡鹽水喝了,然後又嘩啦啦喝了兩碗白粥,吃了十個包子。跑完步之後他餓得不行,食量比以前大了很多。

蕭淵跟他吃的差不多,但是速度卻比他快很多,跟早上穿衣服一樣,吃完了就坐在一邊兒看着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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