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紛纭,甚至傳言他彈的曲子引商刻羽,簡直堪稱廣陵再世。更不必提這人本就有的一副好嗓音。

只不過,也真如溫廣山所言那般——

當這個『三清妙音』真的現身在江湖之上,卻無一人見識過他彈琴。

恰恰相反,他的琴只做機括,專發暗器。

而更不巧的是,當年佘河一戰,作為有幸觀戰過的人,莫酬風也是真見識過打到昏天黑地體力不支之後,成絮索性直接拿了琴做武器掄人。

被他掄的那個就是倒在血泊中的溫廣山。

這已經不是江湖上俠客的打架風範了。

至少在莫酬風的眼裏,大俠過招應是這邊一式『長虹貫日』,那邊還一招『餘音繞梁』之流才對。

絕不該是菜市場讨價還價那般動起手來的地痞流氓,你揮我一拳,我拿板凳掄你一臉。

不成體統,委實不成體統。

『三清妙音』果然浪得虛名。

——這是江湖上許多人在那一戰之後所得的結論。

所以他也曾懷疑過。

當初那些奉成絮為『三清妙音』,說他曲子驚天絕地的,是不是只是對其表象産生的一種狂熱迷戀而造出的臆想假相罷了。

江湖嚒,卻總是這樣的。

有一兩個人說你好,你便是好的。

有十個五個說你不好,你便是不好的。

大家在意的只是他們眼中的『三清妙音』,可不知成絮自己眼中的自己又該是甚麽樣子的。

莫酬風那時想的不無惆悵,畢竟他并不想承認,自己的好友剎修羅,竟然會有看走眼認錯人的時候。

十年前尚年幼時,這醉醺醺的瘋猴子曾只身打馬過漠北,在外族手中救下自己一命。

卻也提要價的——

要價是三本他們莫家的書。

『塞北莫家』的書。

莫酬風當時覺得,這筆買賣實他做虧了。

可他卻笑嘻嘻的說不虧,屁颠屁颠揣着書就又走了。

消停了能有個半日,這瘋猴子又回來了,問他說,能不能再勻他一壺酒,身上銀兩不夠,再無酒消愁,怕是走不回中原了。

莫酬風那時候還想不通,彼此看似年紀相仿的少年人,他哪兒來這麽多憂和愁。

只不過卻沒多言,送了他一匹驢,驢子上駝滿了酒壺,足夠他喝到中原再打一個來回回塞外。

即便這樣,莫酬風還是覺得他虧了。

畢竟盯上他們莫家的,向來都是為那本祖傳的陣譜才是。

誰會要三本無關緊要的機巧之書?

休提當年那一面之緣,一命之恩。

莫酬風卻是記住了那少年。

直至多年後,佘河一戰時,莫酬風覺得自己能徹底把這人情還上了。

只不過他并不想抛頭露面,所以只在等一個恰好的時機,實在不行效仿一下江湖上有名的下三濫手法,扔個□□就帶着溫廣山跑路。

可卻沒想到,還不等他出手,那早已拿琴掄倒了溫廣山的成絮,又猛地一啓琴中機鋒,正中溫廣山心頭三寸。

那一刻,莫酬風覺得自己似乎想明白了甚麽,又好像甚麽都沒想明白。

*****

成絮背着琴往回走了約莫能有二三裏地,這才在一家十分氣派的酒樓前停下。

未及擡步往裏進,頭頂上『咻』的一聲落下杯燙茶來。

下意識反手預備擡琴格開,一眼觀清之後,他卻在甩琴上肩時又拍了下琴尾,将其愣是再度打翻了個個兒,換做較平整的一面向上,接住了這杯熱茶。

當初擲杯這人也是使了個巧勁,灌了內力将其直直往下墜的,此刻并未濺出分毫,穩妥地與古琴相契,「噹」的一下撞出聲沉韻餘音來。

成絮剛才擡眸一眼,恰看到那熟悉的修長手指緩緩收攏,袖袍處一片浮華的璀璨暗金。

又側眸看了眼琴上冒着熱氣的清茶,餘熱化作涼薄霧,漸隐漸袅娜。

直至重新背好琴,雙手持好了茶杯,恭敬的站于門口之時,成絮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心下卻起了詫異,他怎麽來了。

此刻室內室外一同凝寂。

可他知道,他在裏面。

他也知道,他在外面。

「你要在門外候到甚麽時候?」

似乎終是聽到這人不耐煩的先開了口,成絮這才緩慢地推門而入。

杯盞茶涼的剛剛好,他将茶杯恭敬的奉在他面前,不及退下,腕子便忽被這錦衣華服的狂姿青年牢牢握住了。

「成絮。」他聲色冷冷,喊了這一句卻沒了下文。

成絮仍舊不說話,靜默地由他收牢了手勁。

一個站着,一個立着。

足足将蠟焰看削去了一寸,這才又換成絮受不住這冷寂的氛圍,輕聲開了口,「殿下怎麽來了?」

青年人朗聲一笑,猛起了身,牽制住他腕子的手順勢攬纏到他腰上,先是一句話也不發的盯了他幾眼,這才猛一收力,将他惡狠狠地箍進自己懷裏,調笑道,「我還當是漠北這邊民風彪悍,風言風語多了幾句,你便再也不肯跟我開口講話了的。」

「屬下不敢。」

說着微撇開了頭去,垂下的眉眼洩露出一兩分抑郁之色。

心下起了不好的預感。

看來他是比自己到的還要早,聽這一句,便已像是閑來無事的把塞北大小酒樓茶館都坐了一遭。

念及此心下恍然一顫,這麽想來,他也是去過莫家酒樓了?

似乎是察覺到懷中人僵了幾分。

蘇如盛伸出單根指頭,在他那白皙的脖頸上緩緩滑刮着,忍不住又捏過他下巴來唇堵唇的狠吻了幾口,這就心急地将他往榻上帶了。口中含糊不清道,「『三清妙音』嚒……果然名不虛傳,指人音卻比指琴音,要副實得多……光聽你跟我說幾句話,我便受不住了。」

成絮被他浪言所激,一時面紅耳赤,又憶起自己現在的裝束,忍不住擡肘虛擋了他一下,「身後有琴,別碰着了機關。」

蘇如盛卻不理會,只一個勁地繼續脫他袍子。

成絮使了個巧勁,略微一翻身,看似迎合,實則膝蓋一跪床借力,翻下了榻不說,身後的古琴也『不小心』放了一圈整的暗器。

這得虧蘇如盛身手靈活躲了開去,換做旁人鐵定是要被紮成馬蜂窩。

蘇如盛笑着舔了下唇,目不轉睛地盯着成絮慢卸下身後琴,然後又一點點套上衣服。

白皙的背脊被那朱藍相交的袍子緩緩掩蓋。

「這幾天就要把這事結了。」

成絮的聲調壓得很低,竟比他平日那清脆靈動的珠喉潤音沉了好幾分去,卻不知是否有意為之,「我怕到時候影響了任務……」

「我都來了,你還需擔心甚麽任務?」

蘇如盛冷笑了聲,目光陰鹫地起身,大步至成絮身前,一把捏起他的下巴,迫他仰視着自己,「或者說,他都來了,你還需擔心甚麽任務?」

成絮眼風一滞,呼吸陡然亂了一分。

蘇如盛見他這模樣心下泛冷,可身子卻還是不由自主湊了過去,附在這冰肌雪膚的人耳側,輕道着:

「小絮師父,你可別太得寸進尺了。本王要你,是看得起你。」

成絮垂下頭,過了良久,才從喉嚨中發出一聲沉悶的嗯。

「此事了後,我回去跟我天縱小叔商量商量,何時給你們慎獨也放個假,我可是想讓你好好『叫』幾次給我聽聽。」

說着便直起了身,雙手負于身後,重新氣定神閑地立回窗側。

年方二十的儲君蘇如盛,在他那心狠手辣卻面善目慈的小叔影響下,早就有了一代帝王之範。

這任帝王蘇天縱起了個足可憾天戲命的名字,卻偏偏沒有個好歸宿。

——也罷,『祈天』這家大業大的國,便是他最好的歸宿。

卻也正因其膝下無子,又偏偏對這小侄蘇如盛青眼有加,甚至在他年剛滿十七之時,就大膽的把『慎獨』指揮權予了他,甚至将祈天的整個東部,包括接連『酆族』的疆域重道,也全都給了蘇如盛統管。

這其中有一層緣由是與那拐跑了他手下悍将顧笑白顧大白眼狼的酆族『猛虎』有關,可即便沒有這層貴人『運氣』,蘇如盛早晚也是能接手這整個祈天的。

祈天的老百姓也都對這一點心知肚明。

總之是命也好是運也罷,這少年就是如此幸運,從容順利的在十七歲就分得了祈天的小半政權。

——多少人的十七歲不過是滄海一粟,浮萍蝼蟻。

可他的十七歲已輝煌得讓太多人失了色。

就連蘇天縱當年都是從萬難千憂中堪堪撐起了祈天。

撐起了這家大業大枝葉繁茂的參天古樹。

而這個在祈天宏圖霸業穩坐之時出生的少年,一生下來便甚麽都有了。

所以世人提起,總是要啊呀啊呀的慨嘆一句:

「這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帝王命啊……」

卻無人知曉,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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