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給拐走了。」
那個人有沒有烏漆墨黑的一顆心他不清楚。
但他唯一清楚的,是那人明明出世入世幾旬,也仍舊是一顆赤子之心,無将春風往心放。
就是這樣兩個完全不着調不靠譜的人,偏偏将心栓到了一處去。
自此之後,再也沒甚麽能中傷得了他們。
因為他們強大到本就不需別人來評價。
——可是天縱小叔呢?
他的另一層身份明明也是可以做個無拘無束的自由人。
卻偏偏,擔了這勞苦勞心的位置。
「可能跟了帝王家的,都難有個好名聲吧。」
蘇如盛曾想如此安慰成絮,可看着那人緊蹙的眉頭和潮紅的面容,一時恍惚又忘記了所有要出口的話。
只想将這身下人更觸一分,更深入一分。
只想将他血脈骨髓中都烙印好自己的痕跡。
成絮。
天下之大,因我是個入世之人,便終不可能佑你不被風言所垢。
帝王也有說不出的苦。
我該如何同你相訴。
「成絮……」
再度固執地攬起他早已癱軟下的細腰,
……【哔哔哔哔……】……
扔進去滾了幾圈,拾起來時還淅淅瀝瀝的往下淌着濕稠水色。
澄澈無波,通透的,就像是在宣世昭告——
「戴上它。」
成絮險些叫他氣吐血來。
這扳指他看清了,是聖上賞他慎獨統領權時一并同贈的。
基本上……見扳指如見人。
這,這打個嚴重的比方,這就好像是軍令一般,哪有随便予旁人的道理。
還是,還是自己這麽一個身份的貨色……
蘇如盛卻全不在意,左右四顧一番,索性直接并攏二指作了劍氣,直直地向旁側桌案上的琴弦削去。
『當啷』一聲,崩了一根湛清碧綠的小弦。
拿回手裏又用內力将其弄軟了,這才穿過了這扳指,将他拴在了成絮頸間。
越看越滿意,忍不住一邊将身下之物再度牢牢塞回成絮體內,一邊俯下身,猛的在他白皙脖頸處啃吸了幾口。
——他總是喜歡将他的成絮,弄成這副人盡皆知的模樣。
世人笑他玩物也好,唾他毫無俠客風骨也罷。
這是我的成絮便好。
你也成不了甚麽別的,你也就只能是我的成絮。
成絮此刻在床榻上領了這『慎獨』統領之權本就不大開心,這便算了,眼睜睜見着小兔崽子上自己不說,還得親眼見他毀自己琴弦一根。
這是放到現在自己心死,懶得反抗了。
不然……不然何止這般落魄下場。
卻聽他忽然附耳道,「『慎獨』算不了我活命的資本,所以我不屑它。将這扳指碾碎成粉不是不可,可轉念又想着,予你做個玩具亦是不錯。畢竟你總是很少笑很少說話。領了慎獨,勢必要多跟你手下接觸,不厭其煩的聽他們彙報成果,多多少少,也總是得誇或者斥他們幾句的,總不能一直冷着臉聽他們講吧?」
「你常背的那把琴也不是你活命的資本。所以我希望你也不屑它。将整把琴都拆了,你換個袖箭或者背囊也不是不能走天下,卻固執地仍舊抱着琴……所以我只取一根斷弦,是希望你也能放下一些以前的事。」
「囚籠太高了,帝王業有帝王冢,江湖有江湖林。沒幾個人能逃得出去。但我現在卻開始慶幸,慶幸着,抛開這浮名功利,身外之事,卻亦有一人能是我活命的資本。」
「成絮,我指着你活了。」
「日日夜夜,魔障一般的思念。貪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更貪你銷魂入骨的滋味。」
半晌,蘇如盛略停了停身下動作,有點寂寂道,「成絮,你懂不懂我在說甚麽?」
燭火明滅間,只那人一雙眼眸亮得出塵。
許久之後,成絮才輕道了句,「曾經的『三清妙音』,其實并非浪得虛名……只是我……」
蘇如盛卻出手如電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笑的依舊姿态狂放,「若是你不浪得虛名,我怕是如今也難将你這般肆意壓在身下,由我為所欲為了。」
又是許久之後,成絮才忽的噗嗤一笑。
那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開懷而笑。
也好像,那把背負的愈發沉重的古琴,終于臨近可放下的那一天了。
所以說這造化,終是巧妙的。
雖然失了這俠骨,可換一心安處,又怎知不是另一種福氣。
第 6 章
那一年,成絮二十五歲,剛被招入慎獨。
年僅十五的蘇如盛經歷了十歲那場重傷,用了五年的時間堪至痊愈,硬是熬着所有苦頭活了下來。
那個時候,祈天表面是穩坐了這中原霸主之位,實則仍處于『暗湧』之際。
祈天的第一高手顧大人,也就是他後來的顧師父,當時還奔波在一場又一場惡戰中。
天縱小叔也仍舊每天面慈目善的立于廟堂之上,笑飲着所有明針暗鸠。
就包括活在地宮中的那位……也是一樣。
可是不管王座上坐的是誰,蘇如盛都知道,活下來,他們以這個帝王的姓氏活下來,就是為了護天下海晏河清。
活着永遠比死亡痛苦。
而活着的人,勢必要擔負活下來的責任。
救他的人是天縱小叔和賀爺爺。
教他武功的是顧師父和賀樓大貓。
再後來。
他十七歲時便攬了『慎獨』,最開始還不認識成絮。
慎獨中比他出名的俠客有許多。
甚至光憑江湖名號,若沒有『剎修羅』,怕是無人知『三清妙音』。
他傲的就剩一把莫須有的尊嚴了。
那種真正見識過血與淚,泥土與腐屍的人明白——那種壓根不值一提的狗屁尊嚴。
折斷他那一身傲骨。
蘇如盛一開始是不屑這麽做的。
他從小學的帝王心術,效仿着他天縱小叔的一切算計與計謀,偏偏就沒有跟江湖俠客死磕這一說。
畢竟,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标榜甚麽清高談論甚麽尊嚴。
『慎獨』能建起來,這個收攬江湖人的組織能建起來,便已是某種意義上的勝利了。
自古權財相較,勢俠相壓。
可他們做帝王的卻不怕這江湖群俠——
「吟到恩仇心事湧,江湖俠骨恐無多。」
話雖說的不好聽。
可卻是大勢所趨。
真正讓蘇如盛注意到成絮的。
是那次意外的相見。
那人神情寂寂的坐在屋頂上。淡白月華之下,更襯得那人一身傲姿,膚薄顏淨,清透得不可方物。
可蘇如盛不為所動。
他雖年紀小,卻早已要甚麽有甚麽了。
美人嚒……這種東西,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他不在意這個。
年少那會兒還不懂事。
卻已明白財權勢的重要性。
更要緊的是,他受夠了天縱小叔那麽落寞的眼神。
所以他想快點長大,快點兌現童年時立下的狂言——能早些替他分擔事務,讓他得以□□,不僅僅是還他原來的那個身份,讓他逃離這帝王冢。
更重要的是,能給他一個去挽留顧師父的機會。
哪怕給他一個完整的陪着他心中所念之人,安靜共賞中秋之夜的時光也行啊。
可是。
他成長的太慢了。
世上變數也太多了。
「我聽說酆族的那個賀樓經賦……」
「謝主隆恩。」
顧師父很少正經的同天縱小叔講話。
可那是唯一一次,認認真真,正正經經,幹淨利落的截斷了他的問話。
蘇如盛當時沒敢看他小叔的表情。
只聽到他似尴尬又非尴尬的笑了一聲,「這樣啊」。
落寞的嘆硬生生吞回腹中,只不過為了讓自己不輸得那麽難看。
……
「不是說這普天之下,全都是我們蘇家的東西麽?」
「可……他不是東西啊。」蘇天縱神色淡淡,手持着涼粥苦笑道,「所以留不住。」
原來竟有他們留不住的。
還以為,有了這財權勢,便要甚麽有甚麽了。
卻不料,真心捧出去,不一定能換回一顆真心。
有了前車之鑒,少年老成的蘇如盛心想,自己哪怕文韬武略比不上天縱小叔,那至少在這種方面,卻還是可以贏回幾局的。
大不了……
不動真心便好。
便好。
可他偏偏也逢着了他的變數。
那個『三清妙音』,那個在丢了『剎修羅』,竟就能在一場暗殺之局中不再惜命,拼死相護自己的成絮。
徹徹底底地激起了自己心下所有不滿。
——原來,竟然真有人以另一人作為信仰,存活于世嚒?
這世上,還真有這般真摯之情?
成絮也未曾想到。
病榻之上第一眼醒來,竟會看見一個幾乎這輩子都不會有甚麽交集的人。
蘇如盛當時百無聊賴的扒着他這皮質手套的邊邊角角,瞧他醒了,第一句便是,「你這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