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可是讀的書不少。

林晞以前的先生學識不足,他自然也沒學多少知識,可是該背的文章一個字沒少,甚至因為他沒機會深入學習,空餘時間都用來背書了!

小孩記性極佳,雖然達不到過目不忘,但多讀幾遍就能熟記于心。

而且小孩和他名義上的姑父實際上的爹比起來,簡直太有禮貌了!

林晞小時候長得還可愛,嘴巴也甜,長孫榮最開始收林晞只是迫于鎮國公的壓力,時間長了,長孫榮就覺得……哎,收這個徒弟也挺好的。

而且長孫榮收了林晞當徒弟沒多久,鎮國公這個大土匪就被重景帝打發到邊疆四處巡查了,沒了老子在眼前晃,長孫榮怎麽看林晞怎麽覺得順眼。

于是長孫榮就選擇性地忘記了林晞他那個無賴爹,開始好好教導林晞。

林晞也沒辜負長孫榮的期待,收徒不過一年,林晞就考中了童生,又三年考上了秀才,如今在國子監讀書,很為長孫榮長臉。

長孫榮的學生有很多,今日告禦狀的那個算是林晞的師兄,也是長孫榮比較喜歡的一個學生。

消息一傳出來,長孫榮将自己關在書房裏思考了許久,打聽了林晞請假回家,掰着指頭算了算時間,這老頭索性直接去了定國公府。

誠如他所想,鎮國公還真就在定國公府,被長孫榮堵個正着。

因鎮國公回朝,林晞這兩日請了假,不在國子監,自然也不知道國子監的同窗幹下了大事。

林晞聽說老師登門時還很開心,他是知道自家父親和老師之間的關系有些僵,如今倆人陰差陽錯在定國公府遇到了,那若是能從中緩和幾分,豈不美哉?

林晞想的挺好,等他将長孫榮請到正廳,奉上茶,長孫榮一開口,林晞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林晞還是讀書的年紀,鎮國公黑着臉直接将林晞攆了出去,關上門,開始和長孫榮聊天。

長孫榮的意思很簡單,他希望鎮國公出面,壓一壓明遠侯,将他那個可憐的徒弟從牢獄裏撈出來。

鎮國公氣樂了,他大義凜然地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長孫老頭,這種事難道不應該去找大理寺卿嗎?”

長孫榮只說了一句話:“陽關外壽昌互市上繳的稅額增長緩慢,存有貓膩,陛下有意重整西北之地,否則陛下何須将您調回來?”

鎮國公聽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長孫榮前半句話沒說錯,重景帝的确想搞一搞西北,但将他調回來和搞西北可沒關系!

他是沒打算再回邊疆的!

“敦煌郡守不過是明面上的替罪羊,當年明遠侯和韓泾侯将西北邊界線向外拓展,西域碩大版圖全歸楚朝所有,但有鑒于西域文化和習俗的特殊性,朝廷往那派遣的官員很少有能留下來的。”

長孫榮慢吞吞地說:“不得已之下,朝廷遂定了權宜之策,要求打下疆域的将軍們便宜行事,先行處理當地政務,三年後才交歸于國。”

“可即便駐守的大都督們将政務還給朝廷派遣的官員,前幾年的稅收依舊有大部分被大都督吞了,直到這幾年才慢慢有了起色。”

長孫榮盯着鎮國公的臉色,一字一句地說:“作為開創了不尊上令而出兵他國,奪取了九真、日南之地的謝公爺,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局面,您難道打算袖手旁觀嗎?”

鎮國公聞言猛地看向長孫榮,臉上慣有的大咧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深沉。

鎮國公心裏很郁悶。

說起來楚朝的将軍都督們全都膽大妄為,然而開創不尊上令之先河的,當屬鎮國公。

☆、豐功偉績

鎮國公曾駐守交州,某年某月某日,桂林郡的某些商人和隔壁鄰國林邑國的商人起了商業糾紛。

鎮國公當時還沒封爵,只是統帥三州軍務的副都督。

對,他還是個副的,正都督還不是他!

真正的交州都督是如今恨不得将鎮國公抓回去幹活的弘毅侯吳老侯爺。

聽說下轄的商人被鄰國欺負,本質上是土匪的謝都督毫不猶豫地直接帶着人打了回去。

恰好當時吳老侯爺想要告老還鄉,琢磨着還朝的事,覺得要是打勝仗了,宣明帝也許會将他調回去,就暗搓搓地同意了鎮國公的做法。

林邑國立刻遣使臣入楚,想要找當時還在位的宣明帝告狀。

鎮國公知道這事後氣壞了,什麽?林邑國的人說他擅開國戰?還說他帶着人攻破了林邑國的邊防?

鎮國公一狠心,他辣手幹掉了使臣,然後直接帶着兵沖入了林邑國。

不是說他開國戰嗎?那他就真開了!!

林邑國沒想到鎮國公如此膽大狠辣,等回過神的時候,鎮國公一路長驅直入,耗時三個月,居然将林邑國滅國了!!

宣明帝接到戰報時目瞪口呆,根本沒緩過神。

前腳剛接到消息說鎮國公膽大妄為,擅動兵馬,後腳就收到了鎮國公送來的八百裏加急,說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楚朝疆域再度擴大啦~

宣明帝作為楚朝的第二位皇帝,還保有着開疆拓土的意識,對這樣的豐功偉績還是很在乎的。

而且鎮國公洗劫了林邑國,他将大批財物往國庫裏一放,再獻俘于太廟,宣明帝的怒火自然消失的一幹二淨。

最終宣明帝并未處罰鎮國公,只是削了他一頓,将他調回京城,去兵部當代理的兵部尚書了。

鎮國公此舉可謂是給所有駐守邊疆的都督們都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明遠侯和韓泾侯派兵沖入吐火羅,将西北邊界線延伸擴大,就是鎮國公帶壞的。

結果邊疆都督們熱衷于對外擴張,宣明帝當政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十年不到,可是楚朝不斷對外動兵,版圖擴大了四分之一。

宣明帝最後因政變而亡,憑借着多了四分之一版圖的疆域,還得了個武皇帝的谥號,也不知道開創楚朝的楚太祖泉下有知,心情會是何等的複雜和無語了。

如今風水輪流轉,當年鎮國公在邊疆浪的無比開心,十多年後,後遺症出來了。

要說互市的貓膩,鎮國公心裏格外清楚。

因為他自己在南疆和北疆就幹過類似的勾當,甚至現在南海上最大的一股海賊勢力還是他支持的,海上絲綢之路有他一份子!

否則鎮國公哪裏來的錢去包圓一個書院的開銷?

鎮國公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沒說話。

長孫榮同樣沒說話。

鎮國公是當今重景帝潛邸重臣,甚至鎮國公還曾多次救了重景帝的性命,可以說是整個楚朝最得帝心之人。

如果鎮國公插手此事,想必明遠侯一定可以安然脫身。

但若鎮國公真的這麽做了,他同樣會損耗在重景帝心中的情分。

鎮國公出身邊疆孤兒,沒有家族支撐,妻子同樣病逝,岳父家定國公一門也開始走下坡路,可以說他一身榮辱都寄在重景帝身上。

只要讓鎮國公明白,他這麽做會影響重景帝對他的态度,想必鎮國公就會為之自己的學生緩頰一二。

長孫榮對于說服鎮國公還是很有把握的,因為他清楚這位國公爺看似粗魯大咧,實則心思缜密,思慮周全,是個明白人。

事實也正如他所預料,鎮國公最終只說了一句:“我賦閑在家,這些事和我沒關系。”

長孫榮幾乎要笑出聲了,他笑眯眯地說:“謝公爺幹脆果決,老夫佩服。”

他轉而說起林晞:“晞兒這些年讀書越發進益了,他今年虛歲十六,老夫教養他這麽多年,看他長大成人,心中頗感欣慰。”

鎮國公擡眼看長孫榮。

他的眸光很黑很亮,仿佛一頭冷靜打量獵物的狼。

長孫榮被這樣的眼神盯着,心裏忍不住發憷,不過他好歹也是兩朝元老,心理素質頗穩,面上依舊笑眯眯的。

“晞兒十六歲了,該說人家了,雖說謝公爺将晞兒過繼給了林家,可他終究是你的兒子。”

鎮國公一愣,臉上表情略微好了一些,他道:“男子漢大丈夫,功名利祿皆無所成,何以為家?他還是繼續讀書吧。”

長孫榮笑了笑,他話音一轉:“既然謝公爺暫時沒結親的想法,那是不是該給晞兒取個表字了?”

他提醒鎮國公:“晞兒也是秀才了,出門在外交友,同窗年歲大多長于他,稱呼之間總是直呼其名,頗為不妥。”

男人只有成親了才算是長大,若是一時半會不打算成親,也要取個表字,以表尊重和謙遜。

鎮國公面色一肅,長孫老兒這話在理,他說:“我一軍伍之人,懂什麽表字好壞,表字的事就拜托您了。”

長孫榮莞爾,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的很是滿意。

鎮國公和長孫榮最後是笑着離開定國公府的。

不過等鎮國公一回自己家,忍了一路的怒火就直接爆發了。

謝寧聽完了前因後果後,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将明遠侯的帖子拿了出來。‘

“父親,這是趙侯爺的帖子。”

鎮國公發了一波怒火,心情稍微好了那麽一絲絲,聽了謝寧的話後将帖子拿過來一看,目光停在了帖子最後的私章上。

他面沉如水,思考了一會道:“去個人,給明遠侯府說一聲,晚上我掃榻以待。”

辰叔聽後微微欠身行禮,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謝寧臉上閃過一絲憂色:“父親,聽長孫大人的意思,陛下似乎想要整頓軍務,您這時候答應見趙侯爺……”

鎮國公冷笑起來:“傻丫頭,你知道明遠侯的別稱是什麽嗎?”

謝寧一愣:“女兒不知。”

“趙明在從軍前可是鄉下一屠夫,入了伍當了将軍,也不改屠夫本性,所以別號趙屠夫。”

鎮國公的語氣很淡:“看吧,他那兩個脫離了主家的部曲能不能安然被押解進京,還是一回事呢。”

謝寧聞言悚然一驚。

鎮國公看了謝寧一眼,他說:“晚上我和趙屠夫說話,你來倒酒。”

他說:“是時候學一學如何與朝堂上的惡棍們鬥智鬥勇了。”

謝寧:“…………”

傍晚,鎮國公在大門處迎接做客的明遠侯。

明遠侯雖然送的是私章拜帖,可是他來的時候并未做過多掩飾,但凡關注盯着鎮國公府的人都會知道他來見鎮國公了。

明遠侯趙明今年五十有三,卻一點看不出老态,反而精神抖擻。

他身材魁梧,氣勢不凡,臉上滿是橫肉,下巴上的絡腮胡支棱着炸開,銅鈴一樣的眼睛若是瞪圓了,看着頗為可怖。

他看到鎮國公後哈哈大笑,聲若洪鐘:“勞煩老弟等我了,哈哈哈哈。”

鎮國公同樣在笑:“這是應該的,快請進,請進。”

明遠侯和鎮國公的岳父同朝為官,理論上來說鎮國公的确算是明遠侯的晚輩。

不過要說滿朝武将中,倒也的确只有鎮國公最得聖心,不管是個人實力還是武略戰功都傲視群雄,即便是明遠侯也要說一個服字,所以大部分開國勳貴武将見了鎮國公,都不會用年齡和輩分說事,頂多托大稱呼一句老弟。

鎮國公請明遠侯入內就坐。

明遠侯趙明四下看了看,這裏是一處小院子,他們坐在廊下中庭的石凳上,四周空蕩蕩的,種植着花木和竹林,透過層層的窗棱,明遠侯甚至能看到這出院落的白色外牆。

他啧啧道:“這就是陛下給造的宅子?景色不錯。”

空蕩蕩的看着也安全,不懼人靠太近偷聽。

鎮國公嘿嘿笑:“馬馬虎虎吧,這邊再好看,對我來說還不如多開幾個跑馬場,我從北疆帶回來了幾匹好馬,府裏的馬場太小了,還連着訓練場,連跑馬的地方都不夠。”

明遠侯聽了笑的不行:“這話要是讓陛下聽見,非得拿鎮紙砸你的腦袋不可。”

鎮國公聳肩,他一臉無所謂地說:“又不是沒被砸過。”

就在此時,謝寧端着盤子過來。

看到謝寧,明遠侯眼睛一亮:“這是你家的寧丫頭吧?這麽多年沒見,都是大姑娘了。”

謝寧換了一身利落的黑色男裝,長發紮馬尾,不施粉黛,眉宇間英氣勃勃,和明遠侯的女兒們感覺截然不同,他一看就喜歡上了。

明遠侯在懷裏摸了半天,扯出了一個袋子,他上下打量了謝寧一番,搖頭道:“家裏婆娘非讓我帶這個當見面禮,要我說還不如送你一根軟鞭呢。”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看具體的可以去翻14年那本等我為皇。

敲黑板,純愛預警。

☆、密談

明遠侯一眼就看出來謝寧和京中其他人家的女兒不同,這明顯是當小子養的。

早知如此,他就不帶什麽女兒家的首飾了。

謝寧笑眯眯地将盤子放在桌子上,認真地對明遠侯行禮。

行禮後她接了明遠侯的見面禮,看也沒看,直接塞懷裏了。

她并沒有退走,而是站在了鎮國公身後,笑着說:“不管是什麽,只要是趙伯伯送的,阿寧都喜歡。”

明遠侯挑眉,他看了看謝寧,又看了看鎮國公:“你想這丫頭留軍中?”

鎮國公從盤子裏拿了兩個杯子,放在兩人面前:“若是能行,陛下和太子用着也安心;若是不行,那就謀個出身,嫁人了也有分量。”

明遠侯聞言嘆了口氣,他拿起酒杯,謝寧很有眼色地上前為兩人倒酒。

明遠侯說:“你這話在理,如今陛下越發威嚴,再不是當年了。”

明遠侯和鎮國公兩人對碰了一下,舉杯都喝幹了。

明遠侯說:“敦煌那邊的路子不得不斷了,但是尾巴總要收拾幹淨。”

鎮國公挑眉:“弘毅侯沒意見?”

陽關附近的互市走私最大的利潤就是茶葉和馬匹,而要說茶葉,自然是蜀中和江南出産最為優質。

弘毅侯的妻子出身蜀中,這些年的茶葉走私多賴弘毅侯打點,當然份子錢自然也有弘毅侯的一份。

明遠侯嘿嘿笑:“他能有什麽意見?天下七大軍區,各大都督都插手了走私,每個大都督手上走私的線路最少三四條,已經連成一片了,陛下就算要收拾咱們,一時半會也不會真動手。”

謝寧在一旁聽的是心驚肉跳。

她是萬萬沒想到邊疆各大戰區的将軍都督們全都合夥了?!

那、那自家呢?

謝寧人忍不住盤算起來,別處她不清楚,最起碼北疆皮毛和南海海運走私肯定有自家一份。

鎮國公嘆息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們終歸是陛下的臣子,吃相不能太難看。”

明遠侯點點頭:“道理大家都懂,但驟然減少來錢的路子,我心裏終究是不爽的。”

鎮國公垂眸,他盯着手中的酒杯,心道來了。

陛下要整治軍務,将邊疆國土收歸朝廷治理,擴大稅收,以增國庫。

說起來楚朝立國四十多年,基本沒增加過賦稅,相反為了百姓生活安定,還不得不減免賦稅,鼓勵生育人口,緩緩恢複國家經濟實力。

此前宣明帝那一朝之所以對駐邊大将擅自出兵一事忍了下來,除了因為開疆拓土的不世功績以外,還在于出兵的大都督們都很有眼色的沒問朝廷要錢,同時還想辦法劫掠他國以富國庫。

這一筆錢在幫助朝廷安撫百姓,建造各種民生工程中發揮了極大作用。

而且大都督們自己撈錢賞賜下屬,也為國庫省了一筆獎賞錢財,也算安定了将士之心,不會因軍饷不足而發生嘩變的狀況。

但是随着帝王更疊,重景帝上臺後,這位皇帝大力發展民生經濟,人口增加,百姓逐漸富裕起來,國家開始恢複。

這種時候,駐邊大将之前的妄行自然需要遏制,不可能再姑息。

可是被養刁了胃口的将軍們會收斂嗎?

不說其他人,就說鎮國公自己都舍不得。

那要怎麽辦?

明遠侯趙屠夫笑眯眯地說:“朝廷在休養生息,吐蕃同樣如此。”

“老弟,你最近有收到吐蕃興兵的消息嗎?”

鎮國公聽後哈哈大笑。

謝寧聽的目瞪口呆。

明遠侯這是什麽意思?

難、難道明遠侯想要擅開國戰?

等等,雖然自家父親以前也這麽幹,可是現在不比以前了啊!

現在再這麽幹,是真的會掉腦袋的!!

鎮國公笑完了,示意謝寧繼續倒酒,謝寧壓住心中駭然,不動聲色地位兩人滿上。

鎮國公把玩着酒杯,沉吟片刻才道:“我收到消息,年初吐蕃興兵,将大勃律差點打爆了。”

明遠侯笑着點頭:“就知道瞞不過你,月氏那邊的消息雖然傳的慢,但王壯那小子也有些能力,還是将消息傳回來了。”

當年明遠侯将吐火羅那邊打下來後,宣明帝設置了月氏都護府,明面上轄安西都護府,實際上已經算是單獨的軍區了。

“王将軍說他已經陳兵于連雲堡附近,正和小勃律對峙着呢。”

明遠侯笑眯眯地說:“你說,要是咱們趁機從西川之地進入吐蕃腹地,不僅能緩解月氏那邊的壓力,還可以劫掠一番。”

鎮國公神色一動:“劫掠?”

明遠侯聽後嘴巴咧開,露出一個有點猙獰的笑容。

“是啊,那地方氣候惡劣,補給難找,咱們這邊的人沒可能長時間居住,就算将地盤搶下來,不僅會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還很難徹底收服吐蕃之地。”

“折騰到最後,八成還是讓吐蕃人自治。”

明遠侯說完後話音一轉:“但将他們敲打一番,開辟個新的走私路線,倒是可行的。”

鎮國公慢慢笑了起來:“新的路線?吐蕃那邊……雅牛全身都是寶,那邊的極品藥材也不錯,還有皮毛和奶制品,而且那邊的礦産也很豐富。”

明遠侯慢吞吞地說:“陽關那邊走私的茶葉有很大一部分是要流入吐蕃的,如果那的線路斷了,吐蕃的需求量必然猛增,而按照朝廷給的價格……吐蕃可是吝啬的很。”

鎮國公微微皺眉,他仔細思考了一會才道:“要看老葉家城陽侯的意思。”

想要擴大茶葉走私,必然要在蜀中動手腳,單憑弘毅侯已經不夠兜住這件事了,還需要駐紮在安南都護府的城陽侯葉寧幫忙。

鎮國公想了想,他說:“若是我沒記錯,如今的雅州刺史是左慎左之明吧?”

明遠侯一愣:“……好像是他,怎麽了?”

鎮國公說:“想要搞吐蕃,總要上下打點的,你要從西川入藏,必然過雅州,除了葉寧幫忙,你不如将左慎也拉入夥。”

明遠侯嘶了一聲,他上下看了看鎮國公:“老弟說的對,那畢竟是陛下的母家,雖然他們家出過謀逆之徒,但左慎好像和當初謀逆的那一支出了五服吧?”

鎮國公笑了笑:“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會被外戚制衡,拉攏左慎只是方便行事而已,老哥別瞎說啊。”

明遠侯忍不住哈哈笑,他連連搖頭,一口喝幹了杯中酒:“行,有老弟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鎮國公看了一眼明遠侯:“今日長孫老兒專門堵了我。”

他笑着說:“我可是答應他了,兩不插手。”

“禦狀的事啊……”明遠侯慢條斯理地說:“那是京兆尹需要考慮的事。”

他義正言辭地表示:“那兩個家夥既然脫離了我,自然和我再沒關系。”

謝寧在旁邊聽到這句話,心中微微一動。

辰叔明明說若是明遠侯無動于衷,恐會影響他在軍中的力量,可是現在明遠侯又表示這事和他沒關系……

結合着之前自家父親和明遠侯的談話,謝寧垂眸,看樣子下半年月氏和吐蕃都要打起來了。

她想起昨日父親說的話,不由自主地開始琢磨起來。

她能否借助這件事,給自己撈點軍功,讓自己的分量重一點,省的被重景帝随便賜婚呢?

就在謝寧胡思亂想之際,明遠侯已經對鎮國公拍胸脯保證了:“老弟不用插手,我已經處理好了。”

他說:“為了下半年的動作,這事還是安安穩穩地平息下去比較妥當。”

鎮國公提醒明遠侯:“小心那些文官抓着你不放。”

明遠侯微微眯眼,他冷哼道:“我明白,一切線索和消息全都斷了,那兩個王八羔子的家人也都被我搞定了,他們會安安穩穩地認罪伏誅的。”

鎮國公聽後松了口氣,他就說嘛,趙屠夫肯定能将尾巴收拾幹淨。

“那行,既然如此我就繼續在家裏養老了。”

明遠侯聽後笑罵道:“可拉倒吧!你還沒我年紀大呢!養哪門子的老?!”

接下來兩人談論的事情就很平常了。

不過縱然平常,謝寧聽的也很吃力。

鎮國公問起京中勳貴的情況,明遠侯罵罵咧咧了半天,然後嘆息一代不如一代。

提到後起之秀,兩人都同時搖頭。

如今天下已經承平三十餘載,除了一直駐守邊疆的勳貴之家,子弟或者還保持着戰鬥力,留京享榮華富貴的勳貴或者轉型,從武轉文,或者三代沒落,聽着很是讓人唏噓。

“以後打仗的機會越來越少。”明遠侯語氣猙獰地說:“若不趁着現在多開辟些疆域,朝廷不得不派人手駐紮,家中子弟有個出路,同時也能在邊疆歷練出來,否則将來咱們這樣的人家,也會逐漸成為落魄戶。”

鎮國公卻道:“放心吧,天下之大,不屬于楚朝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在南邊的船帶回了不少新地圖,你若是有興趣,回頭我送你一份,就算不能繼續在陸上馳騁,去海裏淘貨也是條出路。”

海貨走私的人越多,将來也好促成沿海港口的開放。

作者有話要說: 唔,這篇是言情,不會涉及任何純愛劇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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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周三v啦!

☆、說媒

明遠侯不知道鎮國公已經想到其他地方了,他搖搖頭:“老弟有這份心,哥哥我先謝了,不過不用了。”

他的語氣有些蕭索:“年輕的時候我混不吝啬,只想着刀兵無眼,不定什麽時候就死掉了,所以……”

他瞟了謝寧一眼,咳嗽了一下,語氣有些幹癟,畢竟在世交的侄女面前說這種事還是有點尴尬。

“我府裏有不少女人,她們為我生兒育女,如今丫頭一大堆,兒子也有那麽幾個,可是沒一個成器的。”

鎮國公聽到這裏忍不住吐槽:“你也知道你那一窩都什麽貨色啊?”

明遠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無奈地說:“我就一屠夫,我家裏的婆娘也沒什麽見識,能怎麽教孩子?倒是後來有些人塞給我的妾室,反而出身要好點。”

“與其讓孩子們都跟着我學殺豬,不如讓他們的娘自己教導。”

鎮國公聽後無語:“……教出一窩鹌鹑?”

明遠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只要不造反,太平年景兒裏,鹌鹑也能活,這就行了。”

說到這裏,明遠侯瞥了鎮國公一眼:“你這幸好是個丫頭,要是個兒子,你會讓他繼續從軍?”

他壓低聲音說:“你那個兒子,是叫林晞吧?他的身子骨真的不能從軍?就算不能當沖殺大将,當個守城的将軍還是沒問題的吧?”

鎮國公怔了怔,他沉默不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幹。

“我趙明就一個殺豬的,能走到這份上,是小時候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明遠侯的語氣有些感慨:“我那些兒子……嘿,随便吧。”

“年末時再撈一筆,得點功勞,我就心滿意足了。”

“至于趙家以後的事……”明遠侯搖頭晃腦:“太子大婚,萬一咱們的太子陛下能力非凡,也許明年就會有小皇孫降臨,陛下一高興,很可能開個恩科什麽的。”

他信誓旦旦地說:“要是真開了,我就帶人去榜下捉婿,捉上一群回來,順便将我撈的那麽多錢財都散出去,省的我死之後家裏的小子們争紅眼。”

鎮國公聽了頗為無語:“哪有你這樣的,只給女兒留,不給兒子留?”

明遠侯聽後卻極為氣憤,他粗聲粗氣地罵道:“老子當初的全部家當就一把殺豬刀!!他們的起點可比老子高多了,老子都能得封公侯,他們豈能做不到?”

“要是做不到,只能說明他們沒本事!我留再多的錢,他們也能給我敗掉!!”

鎮國公聽後直翻白眼。

明遠侯崛起的時候天下大亂,到處都是出頭的機會,現在承平日久,想要出頭就只能讀書。

但讀書這種事……哎,某種程度上還是要看天份的。

別看林晞能學的不錯,那是他母家的血脈好。

定國公當年娶的妻子可是荥陽鄭氏,也是世家大族,家學淵源。

“對了。”明遠侯冷不丁說:“你知道漳州康家嗎?”

鎮國公一愣:“漳州康家?”

“嘿,你果然不知道,不過不怪你,康家本來不是漳州人家,而是前朝末期被那昏庸無道的皇帝老兒貶斥過去的。”

明遠侯:“真要說康家,祖籍是在颍川。”

鎮國公挑眉:“颍川?那可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啊。”

明遠侯啧啧道:“誰說不是呢,不過以前康家在颍川那地方也不顯眼,但在前朝末年,康家出了個人物,叫康誠。”

明遠侯一說人名,鎮國公立刻就知道了。

“你是說那個駐守在陳倉擋了太祖一年多,結果末帝聽信小人之言,最終被召回并賜死的康大将軍?”

“沒錯,就是他。”明遠侯說:“他被賜死,他的妻兒被貶斥到了南閩之地,當年我朝大軍南下,我帶領偏師南下收複失地,還曾被康家人阻攔過。”

鎮國公頓時驚訝萬分:“哎?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被貶斥了嗎?”

“說起來有些丢人。”

明遠侯聳肩:“那康誠的長子和次子當時還是十幾歲的毛孩子,本事卻不小,當地官員知道康家是被小人構陷,倒也頗為優待康家,等到我帶兵打過去時,那官員就請康家人幫忙防守。”

“然後我就被康家小兒擋了十餘日,還吃了先帝的申斥。”

明遠侯說起這件事,不見怒火,反而語氣頗為贊賞。

“後來我加大攻勢,最終拿下了漳州,這才知道原來阻我的人是康家,我将這件事禀告于先帝,先帝也很贊賞他們家,并想讓他們家入仕。”

鎮國公搖搖頭:“夠嗆。”

“沒錯,康家忠君,哪怕末帝昏聩無道,康家也恪守臣節。”

“前朝消亡後,康家三代不入朝,他們始終遵守着這個規矩。”

明遠侯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才道:“但現在不同了,三代已過,康家四代已經成丁,若是再不入仕,他們家就真的要沒落了。”

鎮國公聽後慢慢露出笑容:“趙老哥是來做說客的?”

明遠侯擺擺手:“也不算是說客,當初那康家小兒能擋我十餘日,我甚是佩服,還留了信物給康家。”

“前些日子,康家的老太君給我寫信,說他們家的第四代男丁入伍了。”明遠侯搓了搓手:“當初我留信物給他們家,是打着将來結親的意思,但是吧……”

鎮國公聽的滿頭霧水:“但是?”

“但是我家婆娘看不上康家,畢竟是白身嘛。”明遠侯皺眉:“所以我就有點猶豫。”

“那就換回信物呗。”

鎮國公随口說。

明遠侯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覺得我家兒子太搓了,娶個康家的姑娘,那是害了人家。”

鎮國公:“……………………”

好吧,這趙大屠夫還有點自知之明。

要鎮國公自己說,也不願意将女兒嫁入明遠侯府。

“要不是家裏婆娘盯着,我早就有庶出的孫子了。”

明遠侯冷哼了一聲:“一個個在我面前慫成鹌鹑,出外面鬥雞遛狗,當我不知道呢?”

他看向鎮國公:“我知道你是要做孤臣的,你兒子雖然繼承了定國公府,可老林家背後也沒家族支撐,将來發展也很難,你看将康家姑娘說給晞哥兒怎麽樣?”

鎮國公哭笑不得:“合着說了老半天,你是來做媒的?!”

而且這話怎麽說的?

好像老趙家看不上才将康家姑娘推過來?當他兒子是接盤啊?!

縱然鎮國公知道明遠侯恐怕沒這個意思,心裏也不禁有些不爽。

明遠侯點頭:“是啊,我私下來找你,總要有個說得過去的事吧?你這府裏……”

他環視一圈,嘿了一聲:“說個話還要來空曠的院子,也許現在陛下就知道我在你這裏坐着了。”

鎮國公淡淡一笑:“有失有得,這是必然的事。”

頓了頓:“康家的事我不能現在就應承,畢竟我沒見過康家人,只聽你這麽說,總是心裏不踏實,老哥也別生氣,晞兒終究是林家的人了,我也要和他說一說才行。”

鎮國公看向明遠侯:“那康家姑娘,在你家呢?”

麻蛋,真要在明遠侯家,他絕對不同意這事!

鬼知道明遠侯那幾個混賬兒子有沒有做什麽。

明遠侯搖頭:“他們家總也有那麽一兩門姻親,那姑娘如今住在戶部員外郎陳景家。”

他補充道:“陳景的祖母據說和康家有一些關系,所以暫時留康家大姑娘住下了。”

鎮國公聽後心情好了一點,看樣子康家是正經人家,只可惜遇到了不走尋常路的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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