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陰差陽錯
謝寧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蠢。
你看吧, 榮華公主都知道拉着她搞走私,那榮華公主的爹, 當年的太子殿下, 如今的重景帝陛下怎麽可能不知道搞走私呢?
同步思考一下,榮華公主找自己,那重景帝會找誰?
當然是自己的爹,鎮國公啊!!
自家的海貨鋪子其實挂着內務府采買的名頭,也就是一件順利成章的事了啊!
謝寧有氣無力地說:“那陛下還說要整頓走私……”
鎮國公嘿了一聲, 他耐心地說:“傻丫頭,走私這種東西, 咱們自己搞,這叫撬國家的牆角,是以權謀私。”
“但是皇帝搞這個, 叫擴大經營生産, 開發經濟新增長項目,為國家發展尋找新的突破點,懂嗎?”
謝寧目瞪口呆,随即啞口無言。
鎮國公看着有些懵逼的謝寧, 他伸手揉了揉女兒的腦袋:“丫頭, 朝堂和戰場是一樣的,平日巡邊同樣枯燥,朝堂上的博弈也需要耐性。”
“邊軍走私這件事, 歸根結底在于陛下對邊軍的控制力度, 在于皇室想要收回邊軍都督的軍權。”
“其實這和皇帝與宰相争奪朝政處置權一個道理, 這件事沒那麽簡單,但也沒那麽複雜。”
鎮國公打了個飽嗝:“朝中重臣有對陛下诏令的封奏權,邊軍都督自然也有對戰事的臨機處置權,皇帝陛下擁有對衆生的生殺奪于權,諸多權利都是互相制衡的。”
“咱們這位陛下不是昏君,他不會腦子進水發昏,突然下旨将看不慣的人全砍了,相反,陛下是個英明睿智的人,他看得很明白,心裏也太清楚,所以大家才會互相角力。”
鎮國公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權利角逐這種游戲,有時候也挺好玩的。”
謝寧聽後若有所思,她覺得自己懂了,但又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你要學會同時思考琢磨幾件事,然後從中選擇利益最大化的道路和方法。”
鎮國公摸了摸女兒的腦袋:“你要是想不通,就先別想,反正還有我呢。”
謝寧聽後沉默良久,才長出一口氣。
“我知道了,是我看不明白很多事,所以才會庸人自擾。”
她看向鎮國公:“父親,您現在是在大理寺那邊當差嗎?”
鎮國公神色恹恹地說:“陛下讓我去審案,犯人都沒押解過來,我自然沒什麽事咯,劉桐說趁着案犯還沒過來,塞給我了幾本大楚律,讓我先讀着。”
謝寧:“……………………”
她由衷給自家父親點蠟。
“我一把年紀了還要去看什麽大楚律?軍中律令我倒是很清楚,然而并沒什麽用。”
鎮國公有氣無力地說:“陛下這些天一直病着,我也不好去找陛下說自己不想在大理寺讀書吧?”
他看了謝寧一眼:“你要是沒事幹,就随我去大理寺,幫我做讀書筆記呗。”
謝寧對此事敬謝不敏,她笑眯眯地說:“啊呀,父親忘記了?我現在可是兵部的曹官,我需要去兵部庫部報道呢。”
鎮國公沒好氣地說:“庫部能有什麽事?不就是徹查天下各路軍馬的後勤器械嘛。”
頓了頓,他擺擺手:“算了,你去兵部當差吧,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一夜無話,之後的幾天,鎮國公一直去大理寺讀書,謝寧給過去的小夥伴們送信,準備找個好日子吃酒聯絡感情。
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朝中氣氛越來越糟糕了。
原因很簡單,太子殿下去郊外祭天,沐浴齋戒三天後登壇祭祀。
太子祭祀時的表現非常完美,一舉一動完全符合大儒對于一國太子的要求。
然而這并沒有什麽卵用。
因為老天不止不下雨,連風都沒了。
不刮風,不下雨,空氣越來越幹,就連禦花園剛抽芽的樹都蔫耷耷的。
這下子重景帝更郁悶了。
重景帝窩在暖閣裏,一邊喝藥,一邊有氣無力地對處理工作的宰相等人說:“難道老天爺要讓朕下罪己诏嗎?”
難道這個鍋丢給太子背?
別逗了!他就一個兒子,總不能因為幹旱廢了太子吧?
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宰相謝平川連忙下跪,表示陛下絕對英明神武,老天爺絕對沒有怪罪陛下的意思。
重景帝嘆了口氣:“天不下雨,春耕荒廢,國家好不容易恢複點底子,又要耗費了。”
旁邊幫忙端藥的鎮國公看着禦座上的皇帝發愁,頓時連聲安慰:“陛下,您先關心您自己的身體吧,天氣反寒,也許還會下雪呢!您可要注意保暖啊!”
重景帝:“………………”
要是老天爺下雪也行啊!!!!
結果等了幾天後,居然真的天降鵝毛大雪啦!!
重景帝心頭的煩躁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萬分高興!
他這一高興,居然不藥自愈了!
當時在場的鎮國公立刻将手中的藥倒進了盆景裏。
重景帝怎麽看鎮國公那張糙臉怎麽開心。
他笑眯眯地問:“愛卿,若非你有言在先,老天還不一定會下雪!”
他表示要好好獎勵鎮國公:“你有什麽想要的嘛?”
鎮國公眼睛一亮:“陛下,您讓我當皇宮禁衛統領呗!要不讓我去京郊大營也行啊?我一打仗的将軍去大理寺,總覺得屁股生針,坐不到那啊!”
重景帝大笑起來,他也知道讓鎮國公去審案純粹是為難人。
重景帝想了想:“這樣,你去禦馬監吧。”
他看着鎮國公:“這些年邊疆各路通道都打通了,禦馬監那邊也多了數千良馬,你去幫朕養馬吧!”
鎮國公聽後大喜過望!
禦馬監這職位并不高,說出去也不好聽。
但是!!禦馬苑就在皇宮大內啊!!
附屬于禦馬苑的皇莊就在京郊,也超級近的!
這年頭在朝廷裏混,最重要的是什麽?當然是陛下的器重啊!
他鎮國公戎馬半生,已經不需要再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實力了,他現在需要留在陛下身邊,随叫随到啊~
想到這裏,鎮國公喜滋滋地說:“多謝陛下!”
決定了,回去就收拾包裹,下午就住進皇宮!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京城入目皆白。
重景帝的病好了,太子也祭祀成功回來了,皇宮裏最尊貴的兩個主都高興了,朝臣們也全都松了口氣。
兩輛囚車就是在這個時候,晃悠悠地踏入了京城。
明遠侯那兩個惹事的部曲終于被運送到京城了。
鎮國公跑去給重景帝養馬了,審理此案的吉祥物沒了。
就在劉桐以為這個案子要按照舊例,三司自己搞定時,重景帝一拍腦門,讓太子過來了。
京兆府尹杜文清聽說鎮國公換成太子後,立刻高興壞了。
他連忙進宮求見陛下,再求見太子,将卷宗全部上交,就差說一句,您說咋辦我咋辦了。
剛從郊外回東宮的太子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先讓杜文清下去,表示自己要看看卷宗,再說其他。
等杜文清走後,太子長出一口氣,他看着桌案上厚厚的卷宗,有些無語。
這是一個諸臣工都已經知道結果的案子。
明遠侯必定會被削,那兩個部曲肯定完蛋,李靜仁會被流放。
如今朝臣勳貴之所以還在暗中角力,争奪的本質是聖心。
其實在明遠侯通過鎮國公向宮中表達放手意願的瞬間,就已經分出勝負了。
明遠侯就算被削,估計也不會有大問題。
畢竟重景帝不可能真的将明遠侯這位三朝老臣的臉面扔在地上踩。
但是邊軍不聽上令,驕矜狂妄,也是事實。
朝臣們對此憂心忡忡,身為皇帝,重景帝必須有所表示和作為。
這其中的度,并不好把握。
而如今重景帝将這件事交給自己……
太子想,是不是父皇想看自己如何處理文臣和武将的關系呢?
……不過這都是明天的事。
太子招來東宮的總管陳太監,詢問宮中諸事。
陳太監是重景帝分過來的,也會點功夫,能得太子真正器重,自然是個伶俐人。
陳太監說話語氣不快不慢,言辭清晰明白,先說了東宮內的事,表示一切安好,沒什麽問題。
再說宮內太皇太後,這位老祖宗前些日子召見了不少朝臣女眷,不過之前陛下病了,太皇太後就吃齋念佛,為陛下祈福,就沒再召女眷入宮了。
最後陳太監又說了榮華公主。
“公主近日在學管宮務,太皇太後将尚服局交給公主管理了。”
太子一愣:“尚服局?”
妹妹開始學管家了嗎?
不得不說,榮華公主萬萬沒想到,目前她出宮賺錢的最大阻礙,居然是太皇太後。
那日榮華公主得了謝寧出的主意後,先用重景帝生病日久,她不好留盧大娘子在宮中繼續小住為由,将盧大娘子送回去了。
然後榮華公主就去找太皇太後,表示自己想學些計生之道,并委婉地詢問起自家母後當年留下來的陪嫁了。
可她沒想到,在太皇太後看來,計生之道不就是管家嘛,公主的家是哪裏?當然是皇宮啊!
于是太皇太後說:“你能想到學計生之道,可見是長大了,也罷,你二姑姑要出嫁,也要學這些,你就和她一道吧。”
榮華公主:等等?一道?
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很大方,直接分了尚服局給榮華公主,尚儀局給二公主,讓她們開始練手了!
榮華公主看着手中厚厚的關于首飾禮服大寶等器物的賬本,目瞪口呆。
這、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