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徐朗月瞪大了眼睛,試圖搖動哥哥,然而徐長明的身軀和意志同樣不可撼動,他有結實的腹肌,并不是常年宅在實驗室裏的小少爺能匹敵的。

徐朗月高聲道:“哥!你不要胡鬧,這太沖動了!”

“這事就這麽定了,當年婚事定得倉促,溫氏也不像今日這般——”徐長明似乎是想說“狼子野心”,然而商城與政壇本就是如此,此消彼長,徐氏若坐大,一樣會吞并別人,天性中的客觀冷靜讓他說不出這句相當于雙重标準的話,只得避過不談,“總之,你不用擔心。先前母親已經把這件事提上了日程,在‘鮮花美人’的事上我們也不打算和溫氏合作,母親沒來得及做的事,我有責任做完。”

徐朗月揉了揉臉,感覺自己真是現世報,剛才還在怼康喬,現在卻要在哥哥面前給溫鴻玉講好話:“他的風評其實也還可以,只要能達到降低成本和售價的目的,就不算違背媽媽想讓大多數人都買得起的意願,合作不是不可以談,他又不等同于他爹,新官上任還有三把火呢,如果我們聯姻能幫助他正式接掌溫氏的話,他自家那一群兄弟就夠頭疼的了,我們大可以趁此時機虛與委蛇。”

他越講越認真,相信理性的哥哥一定能聽進去,然而他忘了一項先決條件,他哥哥在他面前,從來是感性占絕對上風。

徐長明越聽面色越黑,忽然直接擡手,撫摸着弟弟脖頸上的項圈,黑色皮革,環扣鑲銀邊,倒是扣得嚴整,可項圈下墜的瓊花了無蹤影——

更有甚者,徐朗月乖乖擡頭被哥哥摸來摸去,還疑惑地低頭看着自己,沒發現半點不對,活像是被人占了便宜後又失去了記憶。

徐長明冷笑一聲:“果然!”

徐朗月眨了眨眼:“……什麽果然?”

徐長明沉着臉把弟弟摁在了沙發裏,語氣難得有幾分焦灼:“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姓溫的今天到底怎麽對你的?你最好現在自己老實交代,別等我發現!”

他目光謹慎地逡巡着弟弟的領口,生怕會發現傷痕。

徐朗月揉了揉臉,這次反應過來:“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是自願——”

徐長明面上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反射性進入了家長模式,深吸一口氣,極力冷靜地詢問起了弟弟,活像是正在給受害人做筆錄的警官:“他戴套了沒有?體檢表呢?”

徐朗月沒明白他的意思,他本來只再強調一遍“我是自願結婚的”,然而徐長明見他發呆,還以為答案都是否,當場看起來就像要找個活人來做燒烤。

徐朗月立刻攔住了他:“哥你先聽我把話說完!不是,他看起來倒也沒有那麽禽獸,倒是你弟弟我多年宅男,好像才是更需要健康性生活的那個。”

他随口咕哝了一句,沒想到引來了徐長明更大的不滿,指着他額頭道:“聽聽這話,倒像是我徐家淪落到要賣兒鬻女的地步了!”

徐朗月不禁好笑:“哥,你的戲瘾發作得實在不是時候,不然我也配合你一起演?”他一邊說,一邊嘆了口氣,拿腔拿調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将軍?”

他自比和親公主的确令人發笑,徐長明看了他一眼,見小混賬已經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只得無奈地掩住半張面孔:“我只是不希望你過得艱難。”

徐朗月給了他一個滿溢的擁抱:“哥,你別怪我說實話,我覺得是你自己的自尊心過不去——你別瞪我呀,好啦,木已成舟,不妨接受現實。笑一個,你弟弟終于能解脫單身的命運了,萬一再過十年還找不到對象,總不能真的嫁給你吧!”

不知為何,徐長明聽到這話,心裏卻像是被誰緊攥了一把,一時竟難以呼吸。

“嗯,你說得都很有道理。”他冷靜而溫和地看着弟弟,替小混賬整了整頭發,“但我已經把退婚的事告訴溫鴻玉了,結婚也要看兩個人共同的意願,你說是不是?”

徐朗月險些被他氣得一個踉跄,原來自己費了半天口舌都是做無用功:“那我真單身一輩子怎麽辦?”

徐長明不像跳脫随意的弟弟,他做什麽事都很有計劃:“相親。我和大姐都會替你把關。”

“然後挑出來的人個個都像你嗎?有一個二郎神鎮着我已經夠了,三聖母找劉彥昌可絕對不是因為他像自己的護法神哥哥。”

徐長明下颔緊繃,看了一眼手機:“我不跟你争口舌是非,你自己問他。”

溫鴻玉正好回了電,徐長明按下公放,手指抵在唇間,示意弟弟噤聲。

徐朗月說不緊張絕對是假的,他完全沒考慮過溫鴻玉還會拒絕。

講道理,他肯費盡心思去哄溫鴻玉,完全就是在做慈善,那家夥居然還敢不願意!

徐朗月自認對溫鴻玉的了解還是比哥哥要深,姓溫的有點食肉動物的劣根性,對待看上的獵物,只要能搶到手,就一定要拿來好好玩弄一番,他有瞞着哥哥偷偷觀察過溫鴻玉的約會對象,還閑着無聊總結出了一套規律,比如他偏好什麽樣的類型,對哪種信息素比較敏感……跑題了,總之,他自認溫鴻玉還不至于放着到嘴邊的餌食不吞,他有這份自信。

但徐三少還是難免有點坐立不安,支棱着耳朵用力去聽對面的回答,這一幕落在徐長明眼裏,更加重了他對未來弟婿的不滿。

溫鴻玉回電,聲音仍然溫潤如玉,聽來如清風拂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未來大舅子對他十萬個滿意呢:“徐先生,你的建議我收到了,也詳細地考慮了一下,這的确是個兩全其美的建議。”

徐長明剛要冷哼出聲,便被弟弟拉住,徐朗月比了個口型:“別接他的話,他肯定在那邊等着損人。”

果然,溫鴻玉這個善造口孽的毛病是改不掉了:“既能讓我放開手腳收購徐氏,也能讓你弟弟繼續保持單身,真是好辦法。”

大概是見徐長明意外地沉得住氣,他有點索然無味,遂笑吟吟挑釁道:“我不娶他,可以,本來我們也沒什麽感情基礎可言,不過我實在對你們兄弟的關系感到好奇,如果你是想留着自家養的肉自己吃,那我真是只有欽佩,婚禮記得請我,我會記得送一套餐具的。”

“——哦,差點忘了。”溫鴻玉正把玩着手中的瓊花吊墜,如愛撫一位赤裸的美人,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順手牽了羊,“他的吊墜的确在我這兒,多謝款待。”

溫鴻玉這一番陰腔陽調的确令人來氣,徐長明額頭青筋跳動,這次不管徐朗月怎麽攔着都沒用了,他怒喝一聲:“放肆!”

“你覺得是放肆,你弟弟可不一定這麽想啊,我猜他說不定心裏住着一只小惡魔,很喜歡這種情調呢。”溫鴻玉無聲綻開笑容,将指尖吊墜挑動得更快,倒也懂得見好就收、趁熱打鐵,“我有另外一個提議,既能保全閣下的面子,也能暫時保住徐氏的裏子。”

“我可以先和徐三少訂婚,有這個由頭在,我就算對你最近的動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老爺子那邊也算交待得過去。”

溫鴻玉聽到另一側傳來不置可否的冷哼,笑了:“訂婚也是重大儀式,我要他全程參與。你也不用把我當成善人,這還得多謝你弟弟今天來見我,讓我發現這門婚事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無趣,就當做這是一筆定金好了——诶呀呀,二哥不必生氣,我的意思可不是賣身錢,就當是聘禮如何?你看,同一件事,從不同的角度欣賞,連枯枝也能變為鮮花,我們還是要用比較積極的态度笑對人生,這樣才能活得不那麽累嘛。”

溫鴻玉一旦得了意,就越發虛僞,竟灌起心靈雞湯來,徐朗月已經不敢看哥哥的臉色。

他以為哥哥絕對不會答應,誰知徐長明到底非常人,竟強忍着情緒回了一句:“可以。”而後便果斷挂斷了電話。

徐朗月震驚地看着他,卻見徐長明好像還松了一口氣,摸了摸弟弟的頭,很篤定地道:“只是訂婚,還有轉機。我勸不住你,你也可以去親自試試,你和他并不合适,我賭你們在儀式之前就會鬧到決裂。”

——事後證明,徐長明的判斷真的很準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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