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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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皇時期的俄國宮廷中經常舉行變裝舞會,而且是男女異裝,是以這類舞會并不罕見,用來做單身派對的噱頭也很合适,既不會太張揚,也能讓賓客們喝個痛快,并适度地釋放自我。

徐朗月只有一點想不明白:“你願意穿女裝?”

溫鴻玉笑着湊近他,幾乎是貼着他耳垂在吹氣:“為了小少爺,在下很樂意穿一回裙子,畢竟娶你這麽大的事,一生只有一次,很值得打破常規,慶賀一番。”

徐朗月覺得自己像個冒熱氣的開水壺,從耳垂紅透至臉頰。他奮力把溫鴻玉推遠了點,他的未婚夫笑着舉手投降,但眼神裏全是勢在必得。

徐朗月連講話都有點磕磕絆絆的:“我們現在只、只是訂婚,訂婚之後還得看相處得怎麽樣才能确定要不要結婚,特意搞個單身派對好像沒必要吧。”

“唉,你也體諒體諒我,花花世界誘惑何其多,就是戴着結婚戒指都免不了被投懷送抱——說到這裏,我們該去看戒指了。雖然不是正式結婚,但按照我家老爺子對你的喜愛程度,一定會三令五申,讓我管好我自己。既然如此,我總得廣而告之,請各位佳人另覓目标。”

溫鴻玉眼含春水,心底卻在冷笑,自家那位老爺子的确是最滿意徐朗月來做溫氏的兒媳,至少在他研制成功并乖乖交出“鮮花美人”的配方之前,父親絕對會做足面子功夫來維護他。

只不過這點用不着對小少爺挑明,他還對長輩抱有一點美好的憧憬,以為溫氏家主當真只是一位自小便很關懷他的伯伯——畢竟是蜜罐裏被呵護着長大的孩子,哪怕天生靈慧,知道世上有諸多險惡,也還是下意識相信人性本善。

仔細想來,溫鴻玉可以确定,徐長明也沒有試圖校正弟弟的這番誤解,他寧願讓弟弟繼續住在象牙塔裏,相信商戰只是商戰,或有人心謀算,但還不到家族反目的程度。徐朗月之所以敢來撩撥溫鴻玉,也是因為這點天真的憑恃。

溫鴻玉面上半點不顯心事,繼續敲邊鼓:“當然,如果你能‘寬容’到允許我自由交友的話,我也樂得少操這份閑心。”

徐朗月不自覺鼓起了臉頰,立刻反駁道:“不行!”

溫鴻玉暧昧地”唷“了一聲,又伸手去戳小少爺的臉,手感很不錯,像蜂蜜奶凍:“戒指都還沒交換,你就管起我來了?”

明明是他給人家設下了語言陷阱,卻又反過來倒打一耙。

好在小少爺也不是吃素的,談戀愛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破罐子破摔,也顧不得臉紅,很兇惡地講:“對你這種人,現在管都已經太遲了,得準備個追蹤器安你身上才行!”

溫鴻玉道:“你未免對我也太不放心,算了,時間會證明一切。”

徐朗月是完全不相信他能安分守己,更何況這門婚約本來就像個笑話,但聽他這麽說,還是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那就辦變裝舞會吧。”

确認計劃後,他們修改了禮服,去取戒指。

一路上二人繼續争論儀式方方面面的細節,徐朗月堅決不肯搭鮮花拱門:“太戲劇化了——好像我們演得還不夠賣力似的,布置一切從簡,不,不是真的要極簡主義,但絕對不能堆砌,也不用弄出一條一百米長的鮮花過道來!”

小少爺越看設計圖越頭疼:“……天鵝?你為什麽想在湖裏放天鵝?!”

溫鴻玉很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不覺得很夢幻嗎?難道你沒聽過《羅恩格林》?騎士迎娶公主,總要有天鵝在側,何況以鴻鹄為聘也是古禮,這叫中西合璧。”

徐朗月嚴謹地反駁了他的異想天開:“第一,很可能有賓客喝醉了和鵝打架,別笑,這種事真發生過,而且他們大多數是打不過鵝的。你看過動物園竊賊在天鵝展館被打成重傷的社會新聞嗎?沒看過?那你真該看看。”

“第二,這完全是虛耗人力物力,本市有天鵝管理中心,光是要拿到批準文書就要費不少功夫,我看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上幾道好菜。”

“你怎麽對鵝了解得這麽清楚?”

“有一年暑假陪生物系的學長去做過研究……”大概是被鵝追多了,徐朗月心有戚戚焉,雙手比劃了個“X”,“總之,訂婚儀式上不準出現鵝!”

剛說完,他便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否決溫鴻玉的提議,方才溫鴻玉拿草拟的賓客名單給他過目,他還沒細看,掃了一眼長度,一開口就是:“人太多了,沒有這個必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不要請他們,都很讨厭。”

這本來是他藏在心裏的話,按照小少爺的預設劇本,自己應該很成熟地和溫鴻玉讨價還價,盡可能劃掉幾個不喜歡的客人,全程還要一直保持得體的微笑。

但溫鴻玉不知從何時起,一直縱容着他,竟令他恍惚産生了“在這個人面前說實話也無所謂”的錯覺,居然像對着哥哥一樣,頤指氣使起來。

剛說完,他便自悔失言,皺眉掩住嘴唇,忐忑地瞥了溫鴻玉一眼。

然而溫鴻玉并沒有嘲笑他,只是很認真地勾去了這幾個名字:“嗯,還有嗎?”

徐朗月怔怔地看着對方,忽然覺得這種“商量”不太公平,溫鴻玉的提議大都被自己否決了,對方則一直很好脾氣地讓着自己。

他心裏隐約有個陰謀論,想對他示好很簡單,只要故意列幾個他一定會讨厭的人,再順從他的意思勾掉就好。但這樣揣測別人難免失之溫厚,而且就算是這樣,也說明溫鴻玉有做過功課,了解過他的喜好,小少爺難以欺騙自己——他确實是開心的。

溫鴻玉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合上筆記本,笑道:“不用覺得過意不去,我也有事要拜托你,這一次你總不能拒絕了吧?”

語畢,他施施然拿出那枚意外失蹤的瓊花吊墜,徐朗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還沒醞釀出一句興師問罪的話,吊墜便被完璧歸趙,重新挂回了自己的項圈上。

溫鴻玉甚至還輕挑地撥弄了一下,随即被徐朗月氣鼓鼓地拍了一記,但只覺如同小貓撓人,別有一番趣味:“以後在我面前,你應該習慣不戴項圈的感覺。”

徐朗月反射性找借口回避:“我對信息素很敏感。”

溫鴻玉斬釘截鐵道:“對別人敏感,對我……恐怕是另一種敏感吧。”

徐朗月深吸一口氣,整張臉埋在手心裏,像只紅彤彤的蝦子——完了完了,被他看出來了,這下全完了!

如果要小少爺來擇偶,從信息素聞着舒服的角度來講,全世界只怕也沒有比溫鴻玉更合适的人,只有溫鴻玉的信息素才能讓他感到被完全接納、包容的舒适,就連他随身攜帶的“無色”噴霧裏,都有一味重要的萃取劑,是來自最像溫鴻玉信息素的植物,為了找到它,他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如果缺少這一味,“無色”絕不可能研制成功,他也不能靠着這種噴霧來維持相對正常的社交生活。

其他人的信息素會讓他發作類似嚴重花粉過敏的症狀,連哥哥的有時都不能例外,但溫鴻玉的信息素卻能引起另一種症狀,成年人稱呼它為“性欲”。

“沒什麽可不好意思的,溫夫人。”趁他忙着臉紅,溫鴻玉頗為自在地拿出手機,順口喊了一句會讓他炸毛的稱呼。

徐朗月歪頭瞪了他一眼,忽然看清他屏幕上的內容,心頭警鈴大作:“你在看什麽?”

“啊,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事,我不在的時候,記得戴好這個吊墜。”

小少爺湊近,眯起眼仔仔細細看了一番,确認這是自己的位置定位沒錯,分屏上還顯示着自己的心跳和體溫等實時數據,他震驚地摸上項圈邊的吊墜,感受到瓊花正在一閃一閃地“綻放”:“你給我安了個追蹤器?!”

剛剛他只不過是想一想,溫鴻玉卻已經動手了,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控制狂!

溫鴻玉絲毫沒有“這是在侵犯個人隐私”的自覺,很坦然地承認:“沒錯,這是為了你的安全,我有責任保護你,免得你哥哥總覺得我對你漠不關心。正好,你自己對照一下數據有沒有錯誤,幹這個你比我擅長。”

他這個行為無異于讓死囚自己把頭套到繩索裏去,徐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覺得這種做法有點變态嗎?”

“會嗎?我是第一次追求科學家,不好意思,我還以為這就是用科學理性的方法談戀愛呢。”

徐朗月反唇相譏:“這只會讓你看起來像個有錢的變态,以及我們沒有在談戀愛。”

溫鴻玉高高舉起手機,徐朗月趴在他身上,伸長了手臂去搶,但溫鴻玉身手比他敏捷太多,跟逗貓一樣逗得他尾巴亂甩,到底也沒讓他搶到,還若無其事地忽略了他的抱怨,在程序啓動界面點了“确定”,正式開始把小少爺當溫室裏的花朵一樣監管。

徐朗月氣得撓他,溫鴻玉不禁笑出聲,單手攬住小少爺柔韌的腰肢,擡起他下颔,迫他直視自己:“不算談戀愛?那我們這是在幹什麽?如果你想做炮友我倒也不反對,但有名無實啊徐三少,你是不是得先給我辦點實事?”

徐朗月又被砸懵了,畢竟沒有實戰經驗,關鍵時刻就算腦子再靈光,舌頭也容易打結,他臉上燒得暈暈乎乎,被溫鴻玉輕輕松松地半抱着拎下了車,目的地到了,溫鴻玉果然已經選好了戒指,只等着套牢他。在至關重要的大事上,這個狡猾的男人是不會留給他一絲一毫逃生空間的——

徐朗月現在無比懷疑,自己的戒指上也少不了一塊追蹤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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