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紅透半邊天的偶像巨星輪流出場,在這名為尾牙的宴席上努力炒熱氣氛,這裏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資訊業龍頭——泰盛集

團的三樓宴會廳,此處容納了三千名員工,年終的尾牙飯宴足足要連辦三天才可以全數到場,可見泰盛資訊規模之大,其産

業又是如何雄厚。

僅管昨日氣象局發布低溫特報,全國籠罩在寒流的嚴風中,屋內還是熱鬧非常,身為泰盛集團的一份子,即使是最低階

的業務專員都有半年的獎金,這一季泰盛的營收居于全國資訊産業之冠,也難怪人人心情沸騰到了極點。

但如此龐大的盛況,是在這近五年來才有的轉變。

五年前、泰盛老董事長因心肌梗塞猝逝,慌忙之間,不僅董事內部出了争鬥,連在外旁觀的集團經營者都觊觎泰盛這塊

肥肉,即使當時泰盛只是在晶圓制造取得一席之地,其中的油水也足夠讓人三輩子揮霍不愁吃穿。

比泰盛資金豐厚者不在少數,都想将泰盛兼并下來,無奈老董事長始終不肯應允,以其手中持有的過半股權支持着泰盛

的運作,或許是過度勞累,終在某個深夜離開人世。

老董事長一死,其手中的權利紛紛因繼承問題而外流,不再是泰盛最堅固的屏障,權力分封下去的結果只造成一片混亂

半年之內,泰盛營運陷入愁雲慘霧,股價每日崩跌,天天都有職員離職,所有的制造計畫逐漸停擺,資金危困,當所有

人都認為泰盛即将沒落,老董事長的嫡孫學成歸國,只花了三個月便贖回泰盛一切代理,兩百天後,泰盛的經營相較以往有

過之而無不及。

其中的轉變,是商界裏茶餘飯後的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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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不清的辦公室裏,有兩具身軀重疊的影子。

遠處隔着落地窗可以遙望都市夜景,後方一道薄薄的房門外仍然可以隐約聽見職員人聲,杜尹卻對這一切毫不在意,在

這欲念上湧的當下,他腰身狠狠挺進,一次一次,直到底下之人再也忍耐不住喉中呻吟,嗚嗚耶耶逸出聲,他的動作才稍稍

變得緩慢。

「唔……嗯嗯……」

呻吟聲随着杜尹動作漸緩而有些些收斂。

「你犯規了,彥弘。」杜尹俯身往下,在那敏感的耳邊輕聲道:「我說過你不許出聲。」

耳邊突如其來的熱氣讓顧彥弘不禁顫了顫脖子,卻因為杜尹語裏的絲絲冷漠而使自己的腦袋恢複理智,他低低喘息,試

着平靜道:「……是,董事長。」

話才說完,卻因為杜尹碩大的陽具捅到深處的地點而不禁發出一聲難耐的低呼。

「這是你要的,不是我逼你。」

杜尹冷冷抛下這句,随即動手把身下趴在辦公桌上的男子左腿弓起至桌面上,顧彥弘兩顆圓圓的囊袋就這樣垂在兩股間

顧彥弘倒抽一口氣,這般既羞恥又煽情的姿勢讓他腹部一陣強烈搔癢,當杜尹冷不防再撞過來,他腿間本就勃發的性物

受不了刺激,竟然直直射出濁流。

可是杜尹的動作并沒有消停,他的身體還是用力抽插顧彥弘因興奮而發抖的腿間穴口,帶出一陣陣放浪的肉體「啪啪─

─」聲。

仍處在高潮頂端的顧彥弘早就不自覺閉起雙眼,杜尹強健的身體每每帶給他止不住的愉悅,可是他卻不能盡情将所感受

到的快感喊出聲,因為他們之間是主仆,不是情人。

先前,在他對杜尹表明自己的憧憬時,杜尹并不驚訝,這面上總是沈穩的男人只對他說:「我可以滿足你,但是我從來

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于是杜尹提出了條件。

不能叫床,因為他是杜尹的秘書,杜尹不願意一個每天在他耳邊講話的聲音餐雜了什麽詭異的意義。

也不能開燈,因為杜尹無法忍受一個天天見面的秘書表情之間有所變化。

這無疑是一種消極的作為,但顧彥弘在當下一口答應。

然後他如願在杜尹的身下承歡,就算杜尹從來不曾擁抱過他。

淫靡的水聲漸漸加快頻率,顧彥弘抵在桌面上的膝蓋被杜尹緊緊壓住,又因為杜尹劇烈的推進而擦破了皮,但顧彥弘不

感覺痛,他身體裏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想讓杜尹去占有!去蹂躏!

終于在杜尹一聲短暫的粗喘後,整個辦公室恢複以往的寧靜。

空氣裏,精液四洩的氣味很快被空調抽走。

杜尹緩緩抽離對方的身體,顧彥弘馬上感覺到滾燙的體液正從他的後庭流到腿間,在流到小腿那裏要脫不脫的西裝褲。

他心裏暗叫了聲不好,等等要陪同杜尹出席一場面晤可不能用這種狼狽的樣子,只好趕快站定,不料剛剛被杜尹敞開的

左腿早就發麻,他才一動,整個人就半跌在辦公桌邊。

杜尹見狀,只是淡淡說着:「快收拾好吧。」

方走到門口,突然頓足,瞥了顧彥弘一眼,便又轉過身在門邊的簡易衣櫃裏取出一套嶄新的西裝。

顧彥弘正在嘗試加快速度處理身體上的不堪,就感覺背後一陣暖意,竟是杜尹将一套在公司預備換洗的西裝丢到他的背

上。

然而杜尹什麽都沒說,在顧彥弘尚來不及轉頭去看他的時候又重新走離了這間辦公室。

顧彥弘仔細提起這套西裝,嘴角不自主泛起一絲笑意。

他在想着,雖然杜尹看上去總是那樣冷漠,但實際上心底卻是很溫暖的,不能說出口的溫暖,在這個世上,沒人比他還

要懂得。

顧彥弘已恢複平日的狀态,他西裝筆挺,在外人眼裏總是從容不迫,他重新将眼鏡戴上,并習慣動作地推了推眼鏡,微

微彎下腰湊近杜尹耳邊低聲道:「凱裕電子的程總裁來了。」

被秘書悄聲告知,杜尹還是繼續方才舉杯的動作,顯然任何事情都無法動搖已深的高貴姿态,他鋒利的眼神落在前方一

張微笑的面容,只因來者是誰,他早就知悉。

「彥弘,今日是他們回複合作協議的期限吧。」杜尹語調平穩,随即站起身來,對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臉龐。

「是。」顧彥弘輕聲答諾便往後退了一步站得挺直。

只見兩人面前一名年輕男子盛裝而來,待到站定,對杜尹伸出手,道:「杜董,我代家父而來,承蒙款待。」

程奕漢客氣的笑容弧度恰到好處。

「招待不周,請勿見笑。」兩掌交握,杜尹勾起唇角。

關于程老先生因何故不出席邀約的理由沒有追查的興趣,杜尹滿是客套,卻知彼此內心暗潮洶湧。

而顧彥弘站在杜尹身後靜默凝視,十多年來,那一直是他在男人身邊的位置,穩穩固固成為他後方的一道牆。

「彥弘,去将我那瓶LES FORTS DE LATOUR拿來,我要好好跟程總裁聊一聊。」說完,杜尹一個擺手,對程奕漢笑道

:「這裏不方便說話,請程總裁随我來。」

程奕漢淺笑,他知道自己若非窮途末路也不會站在敵對公司的地盤上。

先是公司資産遭到親叔叔掏空,卷款潛逃到國外去,股價暴跌,內部的親戚們見狀紛紛要求分家經營,本來在電子電信

方面有領導趨勢的凱裕頓時間支離破碎,而他──程奕漢,雖身為程家麽子,卻也從應繼分中掌握部份的權利。

但這些權利無疑是燙手山芋。

見大部分親戚們都将到手的股份轉讓,篤定凱裕沒有起死回生的機會,程奕漢還是想賭一把,為了他那脆弱不堪的自卑

感,他找上了杜尹,眼前這位在商場上竄起的奇才。

他還記得前天第一次見到杜尹,他的眼神閃着詭異的光,似乎有股洞悉人心的魅力,叫人捉摸不透。

「只要貴公司肯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讓出,泰盛自然全力相助。」

無視于方才他叨叨絮絮的千萬種注資理由,杜尹依舊面帶微笑,只說出這幾句話。

「凱裕早已岌岌可危了,杜董要我們這些股份就像買一堆廢紙,何必呢?」程奕漢堅守最後一道底限。

「是不是廢紙,你我心裏都清楚。」杜尹面不改色卻話鋒一轉,「聽說程總裁一心接手凱裕總公司,真是非常有膽識。

此話是褒是貶,程奕漢心裏再明白不過。

「難道沒有轉圜的餘地?」他恨透杜尹那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态度,渾身又散發出強烈的吞食野心。

「那麽,程總裁聽過我們泰盛的合作聯營網計畫嗎?」

此話一出,杜尹的心思自此昭然若揭。

程奕漢又何嘗不知道?杜尹在将泰盛全局穩定後的來年,先是兼并了一家知名的面板制造工廠,在社會上發表一套「合

作聯營網」的說詞,其後,陸陸續續網羅其餘相關支援企業。

知情者,都曉得那不過是變相的并購把戲;看熱鬧的,卻一味大贊杜尹的商業頭腦。

如今,凱裕電子好似正不得不步上那些被并購者的後塵。

「原來杜董對凱裕有興趣,真是惶恐。」程奕漢自嘲。

杜尹倒也大方不予否認,繼續自己的言語,「只要貴公司成為聯營網的一員,那麽不管遇到哪些難題,都有泰盛當你的

後盾。」

這話說得自信滿滿,讓程奕漢按奈不住苦笑。

「程總可以慢慢考慮,泰盛随時恭候。」直到最後一秒,杜尹還是維持他那優雅的笑容。

于是今日他再度與杜尹相對。

「杜董,我只希望你可以答應我們提出的唯一條件。」維持內心僅有的一絲尊嚴,程奕漢緩緩開口。

擺飾氣派的會客廳,處處充斥着杜尹華麗的性格,程奕漢只覺得泰盛的空氣令他作嘔,但人在屋檐下的委屈又有誰知悉

「請說。」杜尹态度優雅,然而注視對方作困獸之鬥的他卻在心底直呼有趣。

程奕漢神情凝重道:「希望杜董繼續完成富華科技園區開發的案子,當初凱裕投資不少,付之流水難免可惜。」

富華科技園區,四年前政府在推廣資訊産業時推行的政策之一,政府釋出一塊土地讓有意者競标興建,完工後關于人才

招募或設備更新都有政府協助,二十年內所得之盈餘均歸己有,期限過後無條件回歸政府主管。

在此期間,企業本身可以讓此園區發揮多大效益全憑本事。

杜尹本有意競逐,政府的介入無疑是一帖絕佳的藥引,能将産業所得加倍回收,可惜當初他剛奠定泰盛回穩基礎、無暇

他顧。

「除此以外,程總裁還有其他要求嗎?」縱使對方正中下懷,杜尹還是表現得不愠不火。

「沒了。」程奕漢語氣堅決,「只希望杜董能全力支持這個案子!」

「我答應你,富華所有的開發資金由泰盛全部負責。」杜尹從不喜歡拖泥帶水,連忙命顧彥弘将合約拟定。

互訂合約的雙方匆匆簽名加印,各自都算是完成了一樁心事。

顧彥弘随即遞上酒杯,将那瓶杜尹交代的LES FORTS DE LATOUR斟滿,然後又退回一旁。

杜尹首先取酒高舉,眼裏有說不盡的笑意,道:「程總裁,合作愉快。」

「多謝。」程奕漢并未多言,先是将那有着飽和顏色的酒液晃了晃,聞聞那氣味然後緩緩送入口裏。

果不其然,二零零三年的LES FORTS DE LATOUR入喉溫醇無比,齒頰留香。

「如果程總裁也喜愛品酒,來月的晚宴請務必賞光。」

「杜董真有閑情逸致。」程奕漢沒有正面回應,對他而言,簽訂合約的瞬間就等于挽救了自己的企業,已經無需惺惺作

态。

而杜尹依然猶如一位旁觀者,靜靜注意着左右的動靜。

程奕漢借口道辭以後,杜尹只瞧了那張合約書一眼并未加以細看,因為即使他一步步壯大自己旗下的泰盛資訊公司,也

無法讓他的野心得到滿足。

???

得到資金的凱裕電子公司旋即進行搶救。

先是安撫全體員工的信心,将停擺的計畫按照新預定着手完成,再來挽回上游供應鏈的貨源,維持基本體制的生産過程

而凱裕最令人注目的富華科技園區開發方案也因為有泰盛集團的鼎力支持開始複工,凱裕電子的重生很快便在業界傳開

,也傳進了那些當初分割凱裕資産的親戚耳裏。

「阿漢啊,我手頭那間開發部子公司,反正我留着也沒用,你就買了收去吧!」

聞訊而來的中年男人頂着一身肥肚,仗着自己是程奕漢的舅舅仍在凱裕總公司內暢行無阻。

程奕漢可沒忘記當初就是這見錢眼開的男人慫恿分割凱裕資産,現在倒還有臉出現在他面前?

「凱裕已經不需要那間分公司了。」這是他斬釘截鐵的回答。

只是當初賤價也無人收購的凱裕子公司,如今沾了泰盛的光以為可以賣個好價格,卻沒想到泰盛的援助僅限于凱裕總部

,無奈之下,中年男人只好期待他那外甥可以買回,否則再美的建築也不過是堆廢鐵。

「阿漢,你怎麽能這樣說呢?以前開發部也是凱裕的營運中心,少了它怎麽行呢?」中年男人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但

又因為利益關系只好隐忍。

聽着中年男人親昵喊着自己的名,程奕漢忍不住厭惡地皺起眉來。

「您難道不知道凱裕已經加入泰盛的聯營網,有沒有那間空屋有什麽差別?您請回吧!我還要去開會。」維持最後一絲

理性對男人用了敬稱,程奕漢側過身,便使了個眼色讓旁邊的女秘書送客。

待在一邊的秘書立刻上前将手一擺,示意男人随她離開。

看着程奕漢毫不留情的背影,中年男人也火大了,忽然臉色一變,大聲怒斥道:「你不過是個二房的小孩,若是凱裕沒

出差錯,你根本連這間董事長室的門把都構不着!現在還擺什麽架子?」

這些言語直直往程奕漢的心髒上割,只是以前他不得不忍氣吞聲,如今他已有資格反駁那些曾辱罵過他的人。

「既然你都把話挑明了,我也不必再留任何情面。」程奕漢冷笑,表情宛若蒙上一層冰霜,「現在凱裕是我當家作主,

你馬上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他毫無真實血緣關系的親戚,那層比紙還薄的名義關系,程奕漢早就不想理會。

「當家作主?說得好聽!分明是被泰盛給并購了,你根本一點權力都沒有!」中年男人再度咆哮。

「你在凱裕待這麽多年了,難道連往大門口都需要我叫保全來帶路嗎?」程奕漢維持鎮定,口舌之争對他來說沒有意義

「哼!你僅管得意吧!」語畢,中年男人大步一跨,氣急敗壞将門給甩上。

頓時室內只剩下程奕漢與秘書兩人,僵結的氣氛使人窒息,正當她猶豫着到底該不該悄聲離開時,程奕漢右手一揮,将

桌上一只咖啡杯摔落在地,杯身碎裂的聲響讓秘書渾身一震,不由得慌亂起來。

程奕漢怒氣爆發,吼着:「去告訴那些守門的,以後再亂放人進凱裕,全部給我滾回去吃自己!」

聞言,女秘書趕緊欠身就走。

靜寂的房裏,程奕漢猶自忿忿不平。

自從凱裕電子進入泰盛的聯營網後,他便不再是凱裕的總裁,頭銜已變為管理泰盛旗下所屬公司的總經理,在凱裕他擁

有的權限基本不變,但是關乎大事件全需要杜尹批準,從前什麽凱裕總裁的稱呼,可謂是名存實亡。

三十年來,打娘胎出生便一直遭受的異樣眼光,如今還要咬牙承受嗎?

他不許,當然不許這一切悲劇重演,他看準了這個時機進駐凱裕中樞,不是為了再去仰人鼻息!

在交出凱裕主控權的那一刻,他心裏早已暗暗發誓,絕對會奪回屬于他的一切,而且是加倍的,加倍的取回──

???

年關将近,資訊産業迎來一波熱絡,趁着年節前夕所釋出的資金一向都頗為雄厚,置産的,投資的,都在觀望。

各行各業都打算在年尾沖刺出一番成績,泰盛資訊當然也不例外。

一早,杜尹便埋首于年終的報表檢驗工作,在他一手擴展的合作聯營網內大大小小不下數十家公司,連同其下之銷售實

體店面的營收,全都要他過目。

他自認唯有事必躬親才能确實掌握公司情況,縱然管理着上萬名員工,其中也找不到一人可以讓他十足信任,說他猜忌

也好,瘋狂也罷,自接任泰盛董座以來,他一直是如此貫徹自己的信念。

顧彥弘在門外輕叩門扉便開門進來了,他是唯一一位可以不經杜尹允許就踏入董事長室的人,身為杜尹多年來的專職秘

書,他對杜尹的一切了若指掌。

他輕聲将茶水擺上桌面,注視着杜尹工作的面孔,眼前的男人頭也不擡,一聲不吭,彷佛顧彥弘不存在一般。

但他早已習慣杜尹的态度,據傲,自信而且追求完美,就是這些讓他着迷。

沒錯,他愛着他凝視的這名男人——很久很久了。

可是盡管他們彼次的肉體是如何用力交纏過,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沒有多餘的變化。

沉默間,杜尹充滿磁性的嗓音驟響:「最近旭豐電的狀況如何?」

杜尹問得平靜,但顧彥弘心裏清楚,旭豐電是聯營網的下一個目标,自從打探出旭豐電在研發環保基板的關鍵材料上有

重大突破,杜尹便無時無刻關注旭豐電的動向。

「目前還在研發階段,不排除是旭豐本身刻意營造的消息,企圖哄擡股價。」顧彥弘看見杜尹停下了筆,狀似沉思,續

言道:「但不管實際狀況如何,據我所知,已經有不少廠商前去洽詢,你是否也要安排個時間去見見旭豐董事?」

「不急,如果他們真的測試成功,我想旭豐也不會将權利賣斷,到時還有商議時間。」杜尹用着彷似料定一切的眼神回

應顧彥弘的注視。

杜尹說得不錯,沒有人會将辛苦研發的成果葬送在毫無實力的企業手中,為了最大的利益,他們必然對買方精挑細選。

顧彥弘看着那深邃的眸子,也不避諱自己的目光,探索着男人的深意。

那自信如獵豹緊咬獵物咽喉的神情,表現在杜尹的臉上。

「今晚……」

「這些資料我已經都批閱過了,你去叫企劃部要繳交的文案提早給我。」杜尹将桌面那厚厚一疊卷宗遞到顧彥弘面前,

在方才開口時好像聽到他出聲,于是問:「你剛要說什麽?」

「沒有。」顧彥弘拿起資料答得幹脆,剛才一晌的恍神竟讓他有想邀約杜尹共進晚餐的念頭,他只在心中感嘆差點又犯

了杜尹的忌諱。

「嗯,那你去忙吧。」縱然看出對方有所隐瞞,但杜尹沒有追根究底的興致,對于那些他毫無興趣的東西,他從來不屑

一顧。

就在他拿起方才顧彥弘遞上的茶水,食指才勾起杯環,就聽見「匡啷——」一聲,水杯應聲落地碎裂。

特意挑選過的皇家極品紅茶沿着桌沿滴下,濃郁的香氣頓時擴散,但沒人去注意其中的氣味。

顧彥弘連忙趨身上前,細問:「怎麽了?」畢竟這現象對杜尹來說太不尋常,于是他把懷抱中的資料丢下,伸手便攫住

杜尹的手掌瞧個仔細。

「只是手滑了。」杜尹将手迅速抽回,冷靜看着那一堆碎片。

顧彥弘微微皺起眉峰,他驚覺杜尹的手指相當冰冷,雖然只有那麽一瞬、他立刻察覺杜尹臉色不太對勁。

「去休息吧,你已經很久沒好好睡一覺了。」顧彥弘口吻難得強硬。

他是最靠近杜尹身邊的人,對他的一舉一動自然熟悉,為了實現自己口中所謂的合作聯營網,可說是不眠不休的工作态

度。

雖然曾經勸告過許多次,但杜尹總是三兩下便打發他的好意。

這一次倒也難得,杜尹緩緩走過辦公桌,坐上沙發,仰過頭去讓自己的後背與椅背呈現輕松的角度。

「去找锺醫師來就好,手邊還有一堆事沒做,叫他快點。」杜尹冷冷說着,好像一切事不關己。

顧彥弘自知沒有商量餘地,便去進行他吩咐的事項。

不到一分鐘,清掃玻璃碎片的婦人在顧彥弘的監視下完成工作匆匆退出去,之後,室內陷入一片沉靜。

杜尹閉上了眼,強烈的倦怠感正在模糊他的思緒。

當他驚醒過來的時候,是因為手背上傳來點點刺痛,一張開眼,立即瞧見自己早已平躺在沙發上,而身邊蹲着一名身着

白袍的年輕男人。

「別動!」那張年輕俊顏警告一聲,繼續完成他手邊打點滴的動作。

不知何時,杜尹看見身旁已經架起一座臨時的點滴架,而年輕男人偎在他的身邊,将那根細針刺入自己的手背,接着貼

上膠布,看似大功告成。

「好了。」年輕男人笑着,側過身去,開始調整點滴的流量與速度。

杜尹看着年輕男人清逸的臉部輪廓,從側邊的方向瞧見一絲美麗角度。

年輕男人專注在點滴瓶的刻度,而杜尹在打量他。

「你是誰?」杜尹對這張俊容一點印象也沒有,環顧四周,顧彥弘也不在室內。

他竟未察覺,自己本應大聲斥責眼前這不知打哪來的男人,尤其他還自作主張為自己打了點滴。

「是我老爸,喔不!是锺醫師叫我來的,他現在人不在醫院,顧秘書說很你們趕時間,中醫師就讓我先過來了。」年輕

男人把聽診器戴上,那抹充滿善意的微笑一直懸着。

他接着說:「我叫锺思凡,不用擔心!我已經在醫院實習兩年了,順利的話明年可以當上住院醫師。」

锺思凡語調顯得樂觀,然後将聽診器探入杜尹的衣內。

杜尹沒有回話,他腦裏還殘留着些許睡意。

只見锺思凡認真聽診,兩人之間霎時回複一陣安靜,杜尹這時才感覺到自己心髒正在跳動──當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左心

口,才強烈感受到自己活着。

「果然是太疲勞了,幸好老爸有交代把營養劑拿來。」锺思凡撤去聽診器,邊量體溫邊問道:「最近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的嗎?」

杜尹把視線別過,锺思凡溫柔的語氣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沒。」

簡簡單單的音節。

「沒有頭痛、腹痛、腰酸背痛?」锺思凡提高音量又問。

「……」杜尹沉默了三秒,還是回答那一個字。

他的沉默,不是因為自己身體的狀況被別人說準,而是因為沒人敢質疑他的言語,縱然是在最不起眼的小事上,相同的

一句話杜尹從沒說過兩次。

這年輕男人,一瞬間在他的心海上掀起一陣小到不能再小的波瀾,緊接着又被杜尹的防衛心給徹底撫平。

「沒有就好,我看你就再睡一下吧!」锺思凡笑着說話,轉身就要去收拾醫藥箱那些雜七雜八的工具。

但杜尹可沒有再繼續睡覺的心思,他默默坐起身來,打算重返工作崗位。

「喂──你要跑去哪?」锺思凡看他就要站起,連忙伸出雙手按上杜尹兩肩,使力一壓,讓杜尹硬生生坐回沙發上。

這動作無疑讓杜尹惱火,從沒有人可以阻擋他任何事,他下意識甩手去撇開锺思凡的牽制,只見眼前的年輕男人一時重

心不穩,全身往前一傾,居然跌入自己胸膛。

锺思凡身材整整比杜尹小一號,只在醫院跟大學校園生活過的身體一點肌肉都沒有,他那只被撇開的手臂頓時穿過杜尹

肩上,身體像個帶線的鉛球,直往對方懷裏落去。

杜尹的後身受到碰撞不由得貼上椅背,锺思凡重力加速度的跌倒形成一個暧昧的距離。

「啊!抱歉抱歉!」這片刻,锺思凡吓得幾欲彈跳。

而杜尹卻悶哼一聲,驀地擰起眉來。

锺思凡定眼一看,原來是自己慌忙的動作扯到了杜尹打上點滴的管子,杜尹手背上的鮮血正開始回滲到點滴管當中。

這點疼痛對杜尹來說沒有什麽,只見他滿臉不耐煩,又預備要走回辦公桌。

「等等,讓我看看!」锺思凡慌張擡起杜尹手掌,心裏暗想這家夥真是倔強得很,典型的工作狂。

杜尹感覺自己手指攤在他的掌裏感到異常溫暖,一時竟有些安适在這莫名的溫度中,直到顧彥弘推門而入,才讓他把這

種情愫歸類為錯覺。

「怎麽了?」顧彥弘的方向只見那兩人靠近一起,于是他不動聲色快速來到杜尹跟前。

杜尹晃了晃那刺上針頭的手,冷笑道:「這是什麽?想讓我成為笑柄嗎?」

「身體重要還是工作重要啊?你真的要好好休息才對!」锺思凡插嘴,俨然一副教訓人的架勢。

顧彥弘本欲開口,卻讓锺思凡搶先,他眉頭一鎖,眼神狠狠往锺思凡瞪去。

沒想到杜尹接口道:「當然是工作。」

像是賭氣,卻又理直氣壯到讓人不可思議,杜尹冷靜的回應,登時讓锺思凡啞口無言。

頓了一頓,锺思凡那腦袋好像又想反駁幾句。

這時候顧彥弘哪會讓他再多說,急忙出聲調侃道:「剛才旭豐的公關送上邀請函來,我才親自去接待,沒想到這小子好

像沒他父親一半聰明。」

再傻的人也聽得出來他話中有話。

「我也是為了杜先生好啊!杜先生好歹也是個董事長,難道連生個病休息幾天都不行嗎?每次都打營養針,身體早晚吃

不消。」霹靂啪啦說了一長串,锺思凡才停下喘口氣。

「你──」顧彥弘氣結。

「夠了!別吵我。」停止那無謂的唇槍舌劍,杜尹低叱,臉色開始不悅。

顧彥弘跟在杜尹身邊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觀色,只有那初出茅廬的白袍小子還不知死活繼續開口道:「如果都了解的話

,就請繼續休息吧!最好是請假回家睡,彈簧床畢竟比較舒适嘛!」

然而杜尹卻在冷笑,一點兒都沒有把锺思凡的話聽入耳裏。

他轉身,一手推上吊挂點滴的支架,幾秒不到便來辦公桌前,安安穩穩坐在他那張董事長的椅子。

顧彥弘也不敢馬虎,把那張剛拿到的邀請函放到他面前。

「旭豐電總經理預備這周末宴請各路商家,說是要發表研發成果,也想聽取大家意見,選擇最好的買主。」顧彥弘說得

言簡意赅。

「看來之前他們是故意打壓研發進度的消息。」杜尹看着邀請函內那些虛僞的文字,仍舊是漠然神情。

瞧着眼前這兩人一來一往詳談工作事宜,锺思凡發現自己被完完全全忽略了,不過既然這尊貴的泰盛集團董事長杜大先

生不聽他勸告硬要上工,那他也只好拍拍屁股走人。

「锺思凡,你要去哪?」突然,杜尹連名帶姓喚住那抹想逃離的身影。

被直接點名,锺思凡只得回頭,眼神顯得無辜,「回醫院去啊。」

杜尹挑眉,「回醫院做什麽?」

這問題的答案還真是冗長,锺思凡索性選了些簡單的字眼,喃喃念道:「先查房吧,然後跟主任去手術室,對了,還得

練習開藥……」

「你是說等等我自己把這針頭拔起來,然後自己擦酒精,自己貼藥布?」直接打斷锺思凡不知所雲的工作內容,杜尹點

破他的盲點。

「對吼!」锺思凡一聲驚呼,随即搔搔頭難為情地笑了。

這一幕看在杜尹眼裏本想繼續數落,卻不知怎地一點怒火也沒有,于是他不再去注意锺思凡的舉止,專注在自己面前的

工作上。

而顧彥弘本也以為他會趕锺思凡出去,卻只見锺思凡笑嘻嘻坐回沙發上。

杜尹也不再理他,目光垂下,似在捉摸着眼前這張邀請函。

可一股悶氣沒來由地蓄在顧彥弘心底。

半晌,杜尹忽道:「彥弘,發什麽呆?出去吧。」他擡擡下巴,有些疑惑一向精明的秘書長怎會傻愣在自己桌前。

「……是。」顧彥弘遲疑一下才回答,微微颔首,眼角餘輝掃過锺思凡看似無害的面容後,輕聲将門給掩上。

董事長室一時間又安靜下來,锺思凡只能聽見杜尹翻動紙張的聲音,只是看杜尹專注在那堆密密麻麻的文件裏,他反倒

無聊得很。

他随手翻閱幾本雜志,不過內容全是財經與政治,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接着還把自己的醫藥箱翻出來,無趣到在量自己的血壓。

前前後後把可以打發時間的行為都使用過後,锺思凡認為接下來只有睡覺一途了。

在名聲響當當的泰盛集團董事長室裏面打盹,到底是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呢?锺思凡歪頭想了幾遍。

孰料這一切都看在杜尹眼裏。

暗中查看是他的專長。

對于锺思凡這人,他已經有所結論:與衆不同。

但到底不同在哪裏,他還沒有思緒,這是他第一次打量無關乎工作的人,可他自己沒有察覺。

锺思凡最後還是把打瞌睡的念頭作罷,他挺起背脊,往杜尹過去,看着點滴瓶內的容量,預估再過不到十分鐘,自己就

可以從這無聲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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