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找肉拼皮
周宣明的死,因為太過駭人,又恰逢中元節,關楚擔心引起恐慌,着手下捕快封鎖消息,誰也不許往出說,也索性章九晟出事的時候,書院門口那條街,除了巡邏的捕快,也沒別人了。
事後,關楚只敲打敲打了那幾個捕快,那幾個便誠惶誠恐地自動閉了嘴,一個個比平時還要守口如瓶,就差沒把自己毒啞了。
周宣明教出過多少京城官員,衙門裏那幾個不說,手底下人也都心知肚明。
這案子,不能傳到京城去。
章九晟真真切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傍晚吃晚飯的時候了,他第一反應不是找章齊烨,而是雲生現在在幹嘛。
果不其然,當他一雙腳踏入驗屍房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他心裏猛地一沉。
到底還是讓她沾上了手。
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初見她的時候,她滿身是血倒在自家後門外,他那會兒,正要翻牆出去找紅豆臺的玉穗玩,那一眼,真是驚悚,差點把他的小心髒吓的從肚子裏跳出來,緊跟着的結果就是,那一夜,他沒去成紅豆臺,而章齊烨,背了兩個人進屋。
原想着,只是一個被追殺的江湖中人,可沒想到章齊烨卻說,她一點武功也沒有,甚至從她的穿着上看,根本不是江湖中人。
章齊烨在江湖上的名聲很響,随便一打聽,便知道了一件事,有一個神秘人在江湖上懸賞了她的頭,十萬兩白銀,無數人追殺。
何仇何怨,要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下此毒手?
直到幾日後,章齊烨派出去的人回來說,跟七年前的丞相叛國案有關,下賞金的人,是京裏的。
章九晟時常在想,整整七年,她一個弱女子,是怎麽活下來的。樊縣離京城那麽遠,她又是怎麽逃到這裏來的。
後來,章齊烨說,她體內有毒,也藏了七年了。
一開始的時候,章九晟嫌她麻煩,受那麽重的傷,還中了毒,跟京城裏還有牽扯,說不定還會連累整個章府。
可章齊烨卻拍了他的腦袋“丞相一門,清廉正直,長孫丞相,更是鐵口直谏,連爹都這麽說。更何況,朝堂之上,真假難辨,通敵叛國,恐怕也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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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什麽時候能醒呢?”
章齊烨繼承了他爹的妙手仁心,可偏偏對此卻搖了頭“她的毒,是京裏的,我解不了。什麽時候能醒,聽天由命吧。”
這一睡,便是兩年。
她清醒後的第一件事,不是怨天尤人,也不是哭天喊地,只是靜靜地躺着,好像整個世界都進不去她的眼,直到有一天章齊烨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麽,她才從床上爬起來,開始吃飯、吃藥、收拾自己的一切。
再見到的時候,她已是幹幹淨淨的一個人,蒼白的臉上扯着一個不算明媚的笑容,拱着手對他說“章大人,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那……那你就來衙門,做我的師爺吧。”
章九晟來的突然,張同和雲生都還來不及反應,猛回頭的時候,只看見章九晟兩眼一翻白,雙腿一蹬,就地躺了下去。
“大人!”聞聽張同和雲生異口同聲,沖過去之前,還不忘摘下手套。
沒把章九晟送回百世堂,倆人把拼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拼完整還沒來得及分析致死原因和兇器的人皮,用白布蓋了起來,惴惴不安地坐在驗屍房外面的板凳上,等着章九晟自己醒。
自她當了師爺以後,将衙門的一些陳年積案都翻出來審了個遍,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雲生在樊縣的名聲漸漸為百姓所知,都說章九晟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一個師爺,帶着不務正業的章九晟走回了正途。
傳言的聲音越來越響,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因為有兄長管着,她從未親自審過那麽多真切的案子,更別說摸屍體了,雲生食髓知味還沒察覺到,可就算章齊烨不說,章九晟也知道,該讓她适可而止了。
攔了這麽久,章九晟終于在紅豆的案子上,讓雲生鑽了空子。
盡管警告了張同,可也不知雲生用了什麽法子,還是讓張同教了她驗屍,唉,她就不能乖乖地只當一個寫寫畫畫的師爺,別跟張同搶飯碗嗎?
章九晟很早就醒了,可他就是閉着眼睛不睜開,總之,先吓一吓這兩個不聽話的小王八蛋。
“怎麽辦啊張同?”雲生蔫蔫的。
張同捏着拳頭,局促不安,什麽怎麽辦,他也想知道怎麽辦,之前還答應了大人不教雲生驗屍的,現在可好,不僅教了,還把驗屍的書都給人家了,這回直接就給撞破了。不知為何,他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錯覺,額頭上的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滑落了下來。
雲生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就看見張同整個人都在抖。
“張同?張同!”
“啊?!怎麽了?怎麽了?不是我幹的!我也是被逼的啊大人!大人饒我一條狗命!”張同騰地一下站起來,卻見章九晟還躺在自己眼前一動不動,再低頭看向雲生,卻見她一臉詫異。
張同自知尴尬,輕咳了一聲“我……我太擔心大人了。”
雲生眯起眼睛,冷哼一聲“哼,看樣子之前你不教我驗屍,是大人唆使的。”
“放屁!大人有多疼你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雖然章九晟閉着眼睛,但張同還是要表一表忠心的。
章九晟心裏冷笑一聲,算你識相。
想着也應該裝得夠久了,章九晟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了雙眼,雲生正想嘲諷幾句張同,一見章九晟醒了,趕緊傾身過來“大人,你覺得怎麽樣?”
章九晟不動聲色“哼。”
雲生自知有錯,端了杯水過來,遞到章九晟嘴邊,喂着他喝。
見她如此,章九晟就算心裏再有氣,此時也不張嘴了,伸了胳膊,只道“扶我起來。”
雲生和張同對視一眼,笑嘻嘻地将章九晟扶起。
“我看到你們是在拼周先生的皮嗎?”章九晟摸了摸額頭,長呼一口氣,他還記得自己昏過去之前看到了什麽,拼皮也就算了,那盆血肉居然就那麽光天化日的擺着,也不拿塊布蓋起來。
“是的,大人。”張同恭恭敬敬。
“如何?”章九晟一邊爬下床,一邊問。
張同走在前頭,邊走邊答“回大人,您來的突然,我們還沒仔細看呢,大人要一起看嗎?”
張同剛問完,下一秒就想給自己一耳光,雲生那眼神如刀子似的一刀紮過來,恨不得把他嘴巴縫起來,可說都說了,張同也只能戰戰兢兢斜着眼看着章九晟的表情。
“來都來了,看吧。”豈料,章九晟竟絲毫沒有要生氣的意思,連帶腳下的步子都沒停,一路踏入了驗屍房。
在看到章九晟暈過去之後,雲生和張同就已經慌裏慌張地把那些能看到的血漬全擦幹淨了,連空氣中的血腥氣,張同都拿了檀香驅散得差不多了,以至于章九晟剛邁入驗屍房,還以為是來了寺廟。
章九晟蹙了眉,手在空中扇了扇,道“你這是驗屍房,其他味道這麽重,不是妨礙你驗屍嗎?”
“沒事沒事,一會兒就散了去了。”
周宣明的人皮已經拼好,此時正蓋在一張白布下面,章九晟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掀開,可手指剛碰到白布,猛然間想到這人皮上面會不會有血跡,當時便騎虎難下,掀還是不掀。
察覺出章九晟的些許遲疑,張同迅速反應過來,伸手過去,笑着說“都清理幹淨了,一點血跡都沒有,大人放心。”
章九晟點點頭,蒼白的臉色好了一些。
看着張同掀開白布,還不等章九晟說什麽,雲生就已經開了口“周先生是被一刀割喉,失血過多致死。兇手慣常用刀,行事非常熟稔,我們沒有在課室裏發現打鬥的痕跡,周先生的皮膚,除了脖頸這塊的致命傷,并沒有其他破口,所以我們可以猜測兇手與周先生就算不熟,也起碼是認識的。”
“沒錯,另外周先生身高是七尺六寸,而他脖頸上的刀口看上去雖平穩,但因為手臂用力的問題,還是有一些偏斜向上,說明兇手比周先生要高,比如這樣。”張同一邊說着,一邊講雲生抓了過來,随手便從旁邊的桌案上行拿了一支筆,佯作兇器,放在雲生脖頸前,而他另一只手則橫在雲生身前,那姿勢看着有些像張同後抱着雲生,章九晟看了直皺眉頭。
可雲生卻覺得無所謂,并接着道“嗯,因此我們估計兇手的身高大約在八尺左右。”
章九晟深呼吸一口氣,将有些收不住的莫名情緒狠狠壓下“兇手用的什麽兇器,可以辨別出來嗎?”
張同搖頭,手指在周宣明脖頸處的那道破口劃了一下,道“按照這道傷口的切口來看,兇器非常鋒利,長期有打磨,短柄。我們還沒來得及看那些血肉,還沒找到對應的周先生脖子上的肉塊,所以還不能判斷刀寬。”
一說起那些肉塊,章九晟就有些忍不住作嘔,擺了擺手“那你們就找肉去吧,我找關楚商量商量去。”
“大人慢走。”張同脫口而出。
待章九晟走後,張同和雲生面面相觑“大人怎麽沒說你?”
雲生翻了個白眼“我也想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