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本性難移

與此同時,章府之中,雲生正趴在蕭恒言房間的桌子上,手上拿着從周宣明那裏拿來的書,眉目舒展,靜靜看着,偶爾扭頭看一眼蕭恒言。

而蕭恒言和衣躺在床上,閉着雙目,似在午睡。

房內,靜谧。

緩緩地,蕭恒言睜開雙目,身子仍舊躺着不動,餘光處瞥見雲生單手支着腦袋,另一手拿着書籍專心看着,并沒有發現他醒了。

心念一動,指尖微彈,似有什麽極細小的東西從蕭恒言指間飛出,正中雲生的後脖頸,雲生甚至來不及發出什麽聲響,便只覺眼前一黑,整個身子一軟,便陷入了沉睡。

而後,蕭恒言掀開被褥下床,走到雲生跟前,拿起她手中的書瞅了一眼,并不是他感興趣的東西,即便是極為珍貴的書籍,還是被蕭恒言扔到了一邊。他走出房間,環顧了一圈眼前的院子,因為先前蕭恒言極度怕人,章九晟便讓下人不要進這院子,就怕蕭恒言看見陌生人又發瘋。

雖然入府有一段時間了,可是蕭恒言幾乎沒有出過這院子,對于章府其他院子的情況,他還了解的不夠清楚,索性因為章家二老喜靜,府裏的府衛和下人并不太多,蕭恒言随意走動的時候,也沒見到多少下人。

許是因為章九晟吩咐過,那些看到蕭恒言的下人,都紛紛選擇了躲避,這也讓蕭恒言在章府裏可以說是橫行無阻。

蕭恒言四處走了走,沒有見到章家二老,心下覺得有些奇怪,這章府與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他原以為自己到處亂走,會被那些下人架回院子裏去,可沒想到那些下人根本不搭理他,他連找個人問路都找不到。

奇怪。

太奇怪了。

站在回廊上,蕭恒言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本來以為自己進了章府能讓計劃順利進行,可現在有種要被人甕中捉鼈的錯覺,心裏沒有底,他們是不是就等着自己露出馬腳?

思及此,蕭恒言趕緊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目前衙門還沒有找到殺害蕭家一門的兇手,章府還會繼續庇護他,他有的是時間。

回到房間以後,雲生還在桌子上趴着,他随手拿了一件外衣蓋在雲生身上,雙指放在雲生的脖頸處,輕輕一按壓,雲生似是感覺到了什麽,蹙了蹙眉,不一會兒就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睛,随後就看到蕭恒言坐在自己跟前。

雲生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扭動了幾下,道“我好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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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恒言正好倒了一杯水遞過去“辛苦你了,這些天一直照顧我,自己都沒好好休息。”

“沒什麽的,你今天感覺怎麽樣?”

“比昨天好多了,今天醒的時候,精神很好,我還到處走了走,章府可真大。”蕭恒言淺笑着,又說“想想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以為我醒來以後,應該是人人喊打,可章府裏的人看到我只是避開我,連難聽的話都沒有說。”

雲生笑了笑,這些事情都是章九晟吩咐過的,因為蕭恒言是唯一幸存下來的人,而且情緒不穩定,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章九晟把他留在章府,一是為了方便保護他,二是為了查出真兇。

雲生覺得脖子還有些疼,稍稍捏了捏,道“大概是睡的姿勢不太對,現在脖子有點不舒服,我去找點藥貼貼一貼。”

“好。”蕭恒言笑着,看着雲生揉着脖子,一臉茫然地離開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雲生坐在梳妝臺前,稍稍扯開一邊的衣領,發現脖子上有一枚淺淺的紅色印跡,似乎是什麽東西用力按壓造成的,是她剛才自己揉的嗎?她有些迷糊,細細的看着,像是一枚指印,雲生将自己的手指挨個放上去,卻沒有一個是合适的。

有誰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對她做了什麽。

是誰呢?

雲生坐在梳妝臺前有些呆愣,這些天,她沒有去衙門,連張同和關楚都沒見過,幾乎可以說是和蕭恒言朝夕相處,連章九晟好像都沒怎麽回章府,一直在外面。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全方位圍着蕭恒言打轉了?

這麽想着的時候,雲生不知不覺出了一後背的冷汗,她這些天的舉動全是無意識的,甚至她自己都沒覺察到自己的不對勁,她好像都快忘記章九晟長什麽樣子了。

雲生走出房門,抓住一個剛路過的丫鬟“現在什麽日子了?”

那丫鬟愣了愣,随後後退一步,答道“今天是九月十九了。”

雲生呆愣着,那丫鬟等了一會兒,便彎了彎腰走了,她喃喃着“九月十九,九月十九……”

驀地,一個人的熟悉身影出現在腦海中,她道“秋後了。”

正思索着,雲生的身體已經先于大腦動了起來,她得去一趟衙門大牢,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問清楚。

臨出門的時候,蕭恒言正好出了院子,看見雲生急匆匆往外走,他沒有走上去問她去幹什麽,反而身形一閃,躲到了院門後,看着雲生離了章府。

衙門大牢裏,紅豆向牢頭要了一面鏡子,正細細地給自己描着眉。

她想着,在這裏的日子也不多了,過一日便算一日,雖然穿着囚服,可樣子看上去總得精神一些,她倒也沒想到雲生會來。

“大人不是不讓你來嗎?”紅豆說。

雲生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站在牢房外面,微蹙着眉頭,一路走來的時候,她想了很多,可當她看見紅豆的時候,那些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了。

“要秋後了。”

紅豆笑了笑“我知道呀,大人提醒過我了。”

雲生沉默了一會兒,在心裏斟酌着要說些什麽,紅豆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便開口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我背後那個人接下去會有什麽招?”

被看穿了心思,雲生只覺得有點窘迫,但和聰明人說話,她也知道不能太過于耍小心思,那只會讓人覺得她小家子氣,不足以成大事。

雲生點了點頭“我想我能做些什麽,或者我能幫他做些什麽。”

紅豆卻搖了搖頭“現在的你,只需保全自己,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可……”

“有一件事,以前你不知道,現在我告訴你。”紅豆站起來,隔着牢門,抓着雲生的手,輕聲道“他們的目标,目前還不是你,所以你可以盡你所能去尋找線索,尋找真相。等到他們發現你,就來不及了。”

“他們……不是已經發現我了嗎?”雲生有些怔愣“無衣的詐死,周先生的慘死,不都是在說明他們已經找到這裏了嗎?他們不是已經找到我了嗎?”

“他們沒有,我們和周先生來樊縣這麽多年,比你都要來得早,你難道沒有注意你和我們的時間順序嗎?”紅豆提醒道“我們來這裏,有別的目的,只是後來發現了你,所以我們的任務當中,才多了一個你。”

雲生聽着,手心裏慢慢沁出汗水,她細細回想着,的确如此,周宣明早就在樊縣待着了,比紅豆還要早,也就是說他們的計劃可能早在先皇在世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那時候的相府還平安着,自然跟她毫無關系。

“雲生,我同你說過很多次,保住自己,也是在保住章府。”

話畢,紅豆便慢慢退了回去,重新坐在那張鋪滿幹草的床上,昏暗之中,雲生看不到紅豆的面目,卻能清楚地感知到紅豆灼灼的眼神停在自己身上。

她沒有說錯。

一旦自己被京城的人發現了,那麽京城的人就會對章府下手,而首當其沖的,便是曾經與她爹交好的章禦醫。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你回去吧,之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我處斬時,你也不要來。”

雲生緊緊捏着袖子,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最後也只得一個“好”字。

她轉過身,重重吐了一口氣,剛邁出第一步,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極輕的聲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心難測。”

随後,那聲音便如風一般吹散在空氣裏。

雲生轉過頭,眼前卻只有昏暗,紅豆縮進了角落裏,她看不清。

她一直活在黑暗裏,好不容易遇到了生命中的光,她想緊緊抓着,為此她付出了極重的代價,失去了自己,去替他做他想要完成的大業。

她的無邊黑暗中,曾來過一束光。

他是她的不可說,是她的不可得,是她的放不下,是她的看似大義實則私心。這江湖渺渺,紅塵萬丈,沒有別人了,也不會再有別人了。

紅豆緊緊攥着手腕上的紅繩,閉着眼睛,她想,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可能就看見他了呢?

雲生離開大牢以後,轉頭就去了驗屍房。

張同還是和以前一樣,閑的沒事幹就坐在驗屍房的門口,吃着自己做的糕點,見雲生來了,倒是眼睛一亮“你怎麽來了?我還以為大人不讓你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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