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劫財殺人

張同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會在某一天說漏嘴,甚至還讓雲生開始懷疑起了他的身份。

心下一驚,張同笑了笑,卻又在下一秒覺得自己有點欲蓋彌彰,笑容僵硬在臉上,極為怪異。

雲生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抿了一口熱茶,說道“你在樊縣的時間比我長,在我進衙門之前,你就已經是這裏出名的仵作了。這麽長的時間,如果你做了什麽事,也應該早就做了,我就算現在要阻止,也阻止不了的,對不對?”

“怪我,也犯了跟你一樣的錯誤。”張同說着,走到雲生面前坐下。

雲生給他也倒了一杯熱茶,笑眯眯的“你剛才說那女人是報應。”

“是。”

張同沒有反駁,他看了一眼院牆外的天色,秋高氣爽。

“我有的時候會想,如果我當初下手狠一點,或許他就不會死。”張同說着,雲生雖聽不懂,卻能聽懂張同話裏的悲痛和悔恨。

對于那女人的死,他一點也不惋惜和同情,甚至覺得她理該如此。

“如果你當初下手了,就救不了現在的紅豆了。”雲生順着說。

張同點點頭,一口熱茶入喉,一路燙進了胃裏,整個人都在片刻後暖洋洋的,他舒服了很多。

“有點像……”張同輕笑了一聲,滿是苦澀“一命換一命。”

雲生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張同以前經歷過什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個女人的死讓張同放下了心中埋藏久遠的仇恨。

“你還懷疑我嗎?”張同突然問。

雲生笑了笑,看着張同不說話。

張同挑了挑眉“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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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時間沒什麽話好說,雲生現在好像誰都懷疑,但凡說錯一句話,就能讓她深究很久,而張同并沒有更好的解釋來洗脫自己。

“無論如何你都會懷疑我,然後開始查我嗎?”張同笑眯眯地問。

雲生搖了搖頭“我不會查你的,查你浪費時間和精力,我沒那麽閑的。”

張同點了點頭“還不算太傻。”

“你別小瞧我,我之前只是豬油蒙了心,擾亂了我的視線,讓我很多東西看不清。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經明确了想要知道的真相,你這個突然插進來的可疑人物,先緩一緩。”

張同突然來了興趣,雙手托着下巴,調侃地問道“那萬一我是那種潛伏已久的妄圖對樊縣縣衙居心叵測的人呢?”

雲生白了他一眼“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我真是榮幸。”

“不過,為什麽你都回來這麽久了,二少爺還沒回來呢?”因為天冷,雲生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一口下去,四肢百骸都舒服的不行。

而章九晟此時在百世堂裏,躺在章齊烨的床上,抱着被子,他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法場上那女人朝着他笑的樣子。

那女人嘴唇蠕動着,說了什麽,章九晟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只知道那女人是在告訴他名字。

可章九晟聽不到,也看不懂。

他閉了閉眼,眼皮滾燙。

章齊烨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章九晟側着身子躺着,被子蓋到頭,一動不動。

“晟兒……”

被子裏沒有人應。

章齊烨端着一碗安神茶,坐在了床邊,一只手輕輕拍着章齊烨,就像小時候他哄着章九晟睡覺一樣。

“沒事的,她死得其所。”

手掌下面,章九晟的身子微微一動,卻是沒說話。

“最後,她還是以她的方式告訴了你,她叫什麽,她相信你。”

章九晟伸手輕輕将被子掀開一點點,露出一雙眼睛,無神地看着某個方向“可我沒聽清她說什麽。”

“不怪你,你也知道,那種情況下,她希望你聽見,同時也希望你不聽見。這樣,已是最好。”

“其實,她還是不希望你知道她的身份。在她眼裏,你是一個無辜的人,你的好心對她來說,可能是她這世間最後的一點溫暖,能在她死前得到一個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對她來說,赴死就不是什麽冰冷的事情了。”章齊烨輕聲說着。

“我不知道她的過去,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替紅豆去死,更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麽才會連命都可以舍去。一個人,要做到何種地步,才會如此慷慨?”

章齊烨垂下頭,沉默半分,說道“如果一個人在這世上只剩下仇恨,或者悲怨,或者孤獨。那麽唯有死,當是一種解脫。”

章九晟慢慢收緊手掌,一語不發。

“晟兒,我給你煮了安神茶,你起來喝一口再睡,你這些天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章齊烨稍稍用力拍了拍,便掀開被子,拽住了章九晟的一只胳膊,強行将他從被窩裏拖了出來。

茶碗遞到嘴邊,章九晟皺了皺眉,還是順從地喝下。

“行了,睡吧,今天是在我這裏用飯,還是回府去?”章齊烨站起身,拿着空碗準備離去。

章九晟想了想“在這兒。”

章齊烨點點頭,沒說什麽就走了。

到最後,還是雲生找上門來。

雲生來的時候,裹挾着一路秋風,一進門就是一大片涼意,凍得屋裏的人也都打了個哆嗦,章九晟眉頭一皺剛想開罵,回頭一看竟是雲生,滿面憤怒瞬間煙消雲散。

“你怎麽來了?”章九晟問。

雲生沒答話,轉身先将門關了,外面的風吹得厲害,她的臉都要凍僵了,才入秋沒多久,怎麽就那麽冷了?看來,今年的冬天也會來的早一點。

她搓了搓手,走到桌邊,章齊烨遞過來一杯熱茶,她捧在手心,舒了一口氣,才開口“我在府上等你許久,看你沒回來,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在百世堂,所以過來找你。”

“有事?”

“沒事,就是有點擔心。”

在衙門的時候,雲生聽張同說起了章九晟的情況并不太好的時候,她就已經很擔心了,在衙門裏左等右等,章九晟都不來,而後跟張同說了幾句話,看着天色越來越暗,她就已經坐不住了。

章九晟心裏一暖,拉着雲生坐下,又喊了下人遞上碗筷“我沒什麽事,就最近有些累了,跑來我大哥這裏歇一歇。”

雲生看向章齊烨,章齊烨點了點頭,埋頭吃飯。

“沒事就好,我聽張同說了,今天處斬紅豆的時候,法場外面有不少百姓都哭了。”

章九晟不知道這事,他走的快,幾乎是落荒而逃。

“嗯,這事我也聽說了,紅豆在世時,幫過樊縣不少人,百姓都念她的好。”章齊烨附和道。

章九晟垂着腦袋,他不敢搭腔,他怕他一搭腔就會說出死的人不是紅豆這件事,他怕隔牆有耳。

三個人心知肚明,又互相撒謊。

猛然間,百世堂的門又被人打開了,一陣冷風猝不及防吹了進來,衆人紛紛抱住雙臂,扭過頭去,卻見外面站着的是關楚。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面上不知是跑的太急熱的還是被風吹冷的,漲得通紅“大……大人……”

“關門!”章九晟怒道。

關楚應了一聲,轉身一下便把門合上了,一回頭幾大步跨到桌邊,拿起雲生那杯快涼了的茶,一口飲盡,道“找着陸治了。”

“人在哪兒呢?”

關楚喘着氣,看了看雲生,又看着章九晟說道“死了。”

雲生吐了口氣,整個人都卸了力似的。

“是我手底下一個小捕快發現的,人應該是那天早上他出去的時候沒多久死的,被人用一塊大石頭砸中了後腦勺,死在了城郊一處雜草叢裏,屍體已經拉回衙門了,張同這會兒應該正在驗呢。”

雲生一聽,趕緊端起飯碗迅速扒拉了幾口,放下筷子就站起身來,一邊往門外跑,一邊說“我去衙門幫張同驗屍,今天晚上太晚的話我就睡衙門了!”

章九晟“诶”了一聲,就已經看不見雲生的影子了。

思索半晌,章九晟也迅速吃了幾口飯,一拍關楚的肩膀說“走,咱們也回衙門。”

“是,大人。”

一直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章齊烨一個,他也只輕輕嘆了口氣,安靜吃完自己的飯,收拾好飯桌,就自管自關門睡覺去了。

衙門的驗屍房裏,陸治已經被光裸地趴在驗屍床上,張同戴着手套站在一邊,他彎着腰,伸手在陸治後腦勺那塊傷口附近摩挲着,小心按壓着,随後用剪子輕輕将傷口附近的頭發剪去,不一會兒便露出了一整塊傷口。

傷口很大,皮肉外翻,頭骨上有好幾處凹陷,凝結的鮮血将傷口附近的頭發都粘連在一起,幾可見骨,可想兇手當時下手的時候極為用力,而且砸了很多下。

兇器便是被兇手随手扔在一邊的石塊,足夠一個成年人掌握的大小,也被關楚一同帶了回來,就擺在驗屍床另一邊的小盤子裏,上面還沾染着陸治的血跡,說不定還會有兇手的。

雲生他們來的時候,張同才剛開始記錄。

他一邊寫着,一邊嘴裏念念有詞“陸治,樊縣生人,現居不詳,年三十有五,畫師,死因,頭部遭石塊重擊數次而亡。”

“張同!”雲生人未至,聲先到。

張同停下手中的筆,轉過頭去,就見三人前前後後進了屋。章九晟本不想進門的,但門外實在是太冷,不得已,他只得捂着眼睛,抓着關楚的手臂,側着身子進了屋,一進屋就躲到了一邊去,看都不敢看一眼驗屍床上陸治的屍體。

“你們怎麽都來了?”張同蹙着眉,非常想不通。

這大半夜的,他的驗屍房還是頭一次這麽熱鬧。雲生一個人來就算了,居然還帶上了怕血的章九晟,真是要了親命了,章九晟要在他的驗屍房裏出點岔子,他不得被衆人口誅筆伐麽?

“大人,這屍體上的血我還沒怎麽處理幹淨,你們來的太快了,我來不及,您先去裏屋坐一會兒吧。”張同說道。

章九晟如獲大赦,點點頭,其實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可都走出來了,他又不好意思回頭說不去了,只得硬着頭皮來,還好張同是個體貼的。

“屍體是在城郊發現的,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死了挺久了,是仰面趴着的死狀,身上的荷包,還有陸治常年戴在脖子上的玉墜都被拿走了,看起來是劫財殺人。”張同揉了揉鼻子說道。

“他去城郊做什麽呢?見誰呢?”雲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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