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機車在柏油路疾馳, 再一個非常利落的漂移轉彎。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後,路面劃出一道明顯的黑色輪印。

機車穩穩停在一棟庫房前。

這庫房極為老舊,兩米高的卷簾門緊閉, 牆角挂着層層蛛網。

周圍荒涼無人,門前一株枯藤老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凜冽冬風刮過來, 樹梢幾片枯葉沒了依托, 搖搖欲墜。

戴着頭盔的青年長腿往地上一支,微微朝後方偏頭,戴着皮手套的手輕輕拍了拍腰際。

他機車夾克兩側, 有一雙同樣戴了皮手套的手,那手不等他提醒, 飛快松開。

秦寧往後一撤,翻身下車,站到機車旁側, 将頭盔與皮手套摘下, 一并還給對方。

他道:“把東西還我。”

這人撿走了秦延的私章。

青年不答,低聲輕笑,卻因戴着頭盔, 笑聲顯得不真切。

他将機車熄火,擡手摁了下遙控, 刷然一響,卷簾門自動開啓。

倉庫內的設施慢慢映入眼底。

是一間非常普通的機車修理室, 工具齊全,彌漫着濃烈的機油氣味。

青年推着這輛重型機車進入修理室,将其停靠在左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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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不止一輛重型機車,款式各異, 顏色不同,足有四五輛。

顯而易見,這是個機車愛好者。

秦寧站在原地沒動,這地方陌生,又是寒冬,在原地或許更安全。

他定然留意青年的機車夾克,猜測對方将私章放在哪裏。

青年回頭時,正瞧見秦寧在室外往裏看。

“與其在外面看,不如進來。”

秦寧說:“先生,請你将私章還我,那是我父親的遺物。”

“東西,當然會還你,我拿來也沒用,但我救了你,你難道不該感謝我?”

他說這話時,語氣似笑非笑。

秦寧無法看見他的神色,猜不透這人究竟想做什麽。

對方始終戴着頭盔,盡管沒有騎車,但依舊沒摘,這不得不讓秦寧懷疑一件事。

他不便露面。

更或者說,自己認識他。

秦寧正在腦海內搜索,看什麽人符合他的特征。

青年便朝秦寧晃了晃手,定睛細看,他手指捏着的東西,正是秦延那枚私章。

秦寧心知是圈套,依然邁步進入室內。

他跨入修理室的瞬間,身後卷簾門慢慢放下,直至落地。

“你到底想做什麽?”

秦寧問。

青年依舊不答,漫不經心地轉動那枚私章。

他沒戴皮手套,手指很修長,木質的褐色印章在他指間靈活轉動,像是要轉出一朵花來。

秦寧安靜等對方的回答。

護目鏡後的銳利目光,寸寸落在他身上,好似要将他看透。

“呵。”

對方又笑了聲。

這種沒有緣由的笑,莫名叫人發毛。

青年站起身,轉手握住私章,收了起來,慢條斯理地戴上皮質手套。

空蕩蕩的修理室,不緊不慢地響起他的聲音。

“你進來時,想過我會對你做什麽?”

“沒想過。”

秦寧神色平靜的回答。

“但,至少不會危及生命。”

倘若對方一開始就對他有企圖,想傷害他,那拾荒匠拿刀威脅時,青年不會出手救他。

青年這次沒笑,慢慢向秦寧靠近,手中執着那根棒球棍。

棒球棍上有諸多擦痕,很老舊,看上去有些年頭。

他在秦寧三步外站定,身姿筆挺。

緊接着,冰涼冷硬的棒球棍一端,擱在秦寧削尖的下颚,輕輕地擡起。

秦寧被迫仰頭,倒映在護目鏡中的黑眸微冷幾分。

他探手格擋棒球棍,偏頭避開。

青年笑聲很近,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邪佞。

“再看一次你的臉,當真是他會喜歡的類型。”

再看一次?

這個“他”又是誰?

秦寧蹙眉。

港口小鎮。

碼頭,某條破船。

海城屬于亞熱帶,氣溫高,跟濱城比,一個冬一個夏,當地人均着夏裝,季應閑兩人西裝革履,頂着烈日,不免覺得有些熱。

季應閑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手肘,又扯了幾下領口,方才好受些。

劉助理也熱出一頭大汗,撕開濕巾紙擦着額頭薄汗,還給季應閑遞去一片。

瘦小的王漢城執起煙杆,深深吸了一口,再緩慢吐出煙圈。

“濱城石化工廠啊。”

他昂起頭,看向海邊碧藍的天,神情恍惚,好似陷入什麽回憶。

……

濱城石化工廠在九十年代,是首屈一指的國/營大企業,帶動濱城整體經濟,多少人擠破頭的往裏鑽。

王漢城也有耳聞,那時他剛從海城最窮的港口小鎮出來務工,幹着最底層的工作,撿破爛。

他沒什麽文化,力氣又小,在工地搬磚幾天,反倒把腿摔斷,迫于無奈,他靠撿破爛為生。

經濟蕭條時期,石化工廠倒閉,他的活動範圍在濱城郊區,其中常跑的地點,就有石化工廠。

廢棄的石化工廠偶爾能掏到像樣的東西,比如銅絲鐵條什麽的,轉手一賣,也是一筆錢。

如此度過多年,某天他忙空後,照常在夜裏打燈去翻板磚廢墟,卻在黑黢黢的破爛宿舍發現一個孩子。

手電筒燈光照過去時,那小孩一動不動,看身量,是個少年。

他吓了一大跳,險些以為是一具屍體,腿都吓軟了。

石化工廠建在半山腰,廢棄後人跡罕至,樓與樓之間有落差,宿舍樓一層就在地下,半個窗口露在外面,用以透氣。

那間宿舍在地下,窗戶周圍被木板釘得很嚴實,留有手掌大小的洞口,或許是透氣用,又或許送吃的。

那孩子被鐵鏈鎖在窗欄邊,蓬頭垢面,渾身發臭。

對王漢城的到來,絲毫沒有反應。

“欸?”

他拿撿來的鐵條去戳那少年,對方依舊無動于衷,像死了似的。

等王漢城走近,腳下踩中什麽黏稠的液體,鐵鏽腥臭在鼻腔彌漫開,他背脊一僵,黑暗中,臉色登時煞白。

他拿電筒的手抖如篩糠,甚至不敢垂頭看腳下,唾液因緊張瘋狂分泌,心率陡然攀升,在那一刻跳得飛快。

突然。

嘩啦一聲。

鐵鏈被随着什麽牽引,發出動靜。

黝黑的宿舍中,一雙陰冷的寒眸乍然睜開,發瘋的少年朝他撲來,鐵鏈與窗欄發生碰撞,哐哐作響。

王漢城吓得往後縮,腳下卻不小心踩滑,一屁股坐地上,腦袋磕在破木門,摔得眼冒金星。

電筒在地上滾動,光線亂轉,最終定格在某一處。

好半晌,王漢城堪堪醒神,手掌撐在地上,摸到一片黏稠的液體,擡起來一看。

滿手滲人的血紅。

而電筒光線投向的,正是那少年。

衣衫褴褛,渾身都是血,異色瞳仁更紅得像浸過鮮血。

王漢城尖叫一聲,連滾帶爬跑出宿舍樓。

背後依舊是鐵鏈的哐啷聲,他哪敢回頭,好似背後有厲鬼索命,驚恐的跑出石化工廠。

這一幕,成了他半輩子的心理陰影。

某高端茶館。

賀父小心斟了一杯茶,慢慢放在對面茶幾。

“季老,請。”

季老爺子從拐杖扶手挪動手,輕扶茶杯,說:“家俊,客氣了。”

賀父道:“您說哪裏話,您是長輩。”

季老爺子眯眼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些,說:“你今天請我出來,不止是喝茶那麽簡單吧。”

賀父低眉一笑,“季老,确實如您所想,我今天請您出來喝茶,除了說說咱們兩家合作的事,更想詢問您一些私事。”

季老爺子輕手放下紫砂茶杯,雙手交疊擱在拐杖扶手,緩慢擡了下手,示意他說下去。

賀父正要開口,卻聽旁邊保镖的手機鈴聲響了。

他一頓。

保镖低聲說:“老先生,是汪哥的來電。”

汪海近段時間一直跟着秦寧,他突然打電話,多半是秦寧那邊出了狀況,且他無法處理。

季老爺子沉思一息,沖賀父歉意的笑了笑。

賀父客氣說:“您先接聽。”

季老爺子伸手從保镖那裏接過手機,接通後,不知那方說了什麽,季老爺子臉色微變。

挂斷通話,季老爺子轉眸看賀父,略帶歉意。

“家俊,我臨時有事,家裏的孩子突然失蹤,你有什麽事,我們改天再說。”

季老爺子起身,準備離開。

賀父道:“倘若您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若是需要找人,我這邊也可以幫忙。”

季老爺子遲疑片刻,說:“既然這樣,那你跟我一同去吧。”

賀父點頭,兩人從茶館下樓。

另一邊。

汪海挂斷電話,看了眼對面幾位警察,以及醫護人員。

那拾荒匠被打得肋骨斷了幾根,疼得幾近暈厥,被擡上擔架時,汪海恰好看清他的正臉,頓覺有幾分面熟。

至于對方是什麽人,暫時沒記起。

拾荒匠受傷,秦寧失蹤,事情走向都很奇怪。

單說這拾荒匠的出現,就很奇怪,但他現下無法錄口供,只得暫時擱置。

汪海在現場和樓上觀察過,沒有打鬥痕跡,秦寧的提包也不翼而飛,種種痕跡表明。

秦寧極有可能是自願離開。

他想通這點,卻想不通另一點。

秦寧自願離開,為什麽不接來電,被脅迫,或者不方便接聽?

當汪海暗自揣測秦寧蹤跡時,遠在某修理倉庫的秦寧,正冷眸看對面的青年。

“他是誰?”

秦寧問。

第六感告訴他,這個“他”會揭秘眼前這人的身份。

青年将棒球棍擱在秦寧肩頭,輕輕地滑動,像在丈量他身體各項數據的圍度。

最終,棒球棍抵在秦寧心口的位置。

“他是誰,你不必知道。”

青年回應着。

秦寧按住棒球棍,說:“那你帶我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青年又笑了。

“你覺得會是什麽目的?”

“你想讓那個‘他’見我。”

“答對一半。”

秦寧問:“為什麽是一半?”

秦寧感受到那蛇信般鋒銳的視線,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因為他不止見你,還會……”

青年隐含深意的話語低聲響起,帶了一絲惡劣的笑意。

“睡你。”

秦寧:“……”

秦寧在風中淩亂了幾秒,滿臉黑線的提醒:“我是男人。”

青年又是那種毫不為意的散漫腔調。

“這不影響,是他/操/你。”

秦寧:“……”

青年好似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握住棒球棍欺近,隔着頭盔護目鏡仔細看秦寧。

“你這表情真可愛。”

他戴着皮質手套的手想掐秦寧的臉頰,被秦寧躲開了。

秦寧語氣不悅,“再動手,我不客氣了。”

“你要怎麽不客氣,小貓咪?”

話語未落,眼前掠過寒光。

青年後仰躲開,輕飄飄收回棒球棍,整個人游刃有餘地後退。

他看向秦寧手裏的水果刀,那水果刀,是拾荒匠的,也不知秦寧什麽時候揣進自己兜裏。

護目鏡後的雙眼微微眯起。

“脾氣挺烈。”

笑着點評四個字,他沒再說什麽,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砸給秦寧。

秦寧接住,低頭看。

是私章。

他有些搞不懂這人的心思。

青年把棒球棍随處一扔,坐下旁邊的沙發,輕輕在身側座位一拍。

“過來。”

秦寧沒動,說:“把門打開。”

青年把鑰匙從腳邊踢給秦寧,“如果你能打開,随意。”

秦寧将信将疑地撿起,按照上面的提示,按下啓門按鍵,但卷簾門紋絲未動。

他又接連按了幾下,依然沒有反應。

“怎麽回事?”

青年含笑着說:“按兩次自動鎖定,你按那麽多次,想必能鎖一整天。”

秦寧:“……”

除了原主那極品親戚之外,他頭一次生出想打人的沖動。

“小貓咪,如何?”

秦寧默然看他,說:“我找人來開門。”

青年沒說話,起身從旁邊的環形鐵質樓梯上樓,進入板房安置的臨時房間。

秦寧在身上摸索,卻空空如也。

手機不見了。

而樓上。

戴着頭盔的青年從包裏拿出手機,随意掃了眼,關機,再扔進某個櫥櫃抽屜。

動作一氣呵成。

不多時,樓梯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他慢慢轉身,看到滿臉不虞的秦寧。

秦寧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青年抱胸看他,沒答話。

秦寧睐着他,抿了抿唇,繼而喊出三個字。

“沈見溪。”

港口小鎮。

碼頭,一艘破船的船頭。

王漢城手持煙杆,在船頭木板敲了幾下,把煙灰抖落,又深深抽了一口煙氣。

劉助理正拿筆記本記錄他的話,以便季總觀看。

他邊記邊問:“最後那少年怎麽樣了?”

王漢城不答,睇向劉助理身邊的季應閑,渾濁眼珠微微眯起,似乎這樣能方便聚焦,看清那個俊美的青年。

劉助理察覺他的視線,說:“這是我老板,就是他委托人來找您。”

“他?”

“是的,您對當年有印象的事,都可以告訴他,他也很想從您這裏找一點線索。”

王漢城眼疾這幾年愈發嚴重,時好時壞,天氣炎熱時,更嚴重。

他看那高挑的身影,幾乎瞧不清臉,只有隐約面目輪廓。

季應閑“嗯”了聲,說:“你離開那間地下宿舍,後來哪?”

“後來?”

“是,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那個人大概一米八的個子,約莫二十五六歲,嗓音很溫潤,沒有濱城口音。”

王漢城沉思了一會兒,說:“我撞見那小孩,吓得魂都沒了,哪能注意有沒有別人。”

季應閑臉色微變,唇角壓直。

“麻煩你再仔細想想,那個人對我很重要,他是……”

他嗓音有些暗啞,不知是天熱,或是太疲倦,眼白攀滿血絲。

“他是我救命恩人,我想找到他,我想……”

想怎麽樣,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王漢城吸了幾口煙,又咳嗽起來,他咳完後,把煙灰抖落,說:“我跑出去後,心驚膽戰過了半宿,第二天大清晨又覺得不對勁,趕緊去報警,接着返回石化工廠。”

冬季天亮得晚。

他回到那棟宿舍樓時,天仍黑着,周圍悄無聲息,僅僅只有腳下踩碎冰塊的裂響聲。

這次他不敢提前進去,直至警車的鳴笛聲從山下傳來,他才松了口氣,随後跟從幾名警察前去宿舍樓。

他們在地下一層某個房間,沒到那房間,就嗅到濃烈的血腥味,順着氣味,他們找到那名少年。

對方已經昏迷,傷痕累累躺在血泊中,而他身邊,同樣躺着兩三個成年人,身上有很重的撕咬痕跡,少年口中也有明顯的人體纖維組織。

很顯然,那三人是被他活生生咬得痛暈過去。

至于他為什麽被鎖在這裏,又為什麽會咬傷三人,這些謎團,需要等四人救治醒來,再盤問。

警方來時,提前知會救護車,四人相繼被救護車帶走治療。

很久很久之後,王漢城從新聞中得知,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宿舍那人,是濱城首富季家的少爺。

生意往來不順,有人仇視季家,暗中買通不法分子,綁架季家唯一的繼承人。

明面上要高額贖金,與警方多次周旋,實際上,根本沒想讓那小孩活着離開,關在遠離人煙的廢棄工廠,整整虐待了半個月。

王漢城聽完前因後果,想起瘦骨嶙峋的少年,不得不嘆一句話。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是人心。

……

“你真的沒見過別的人?”

王漢城聽那青年問。

這青年身形高大,很高,頂着烈日,擦了把汗,又不甘心的問:“一點印象也沒有麽?”

王漢城一頓,再搖了搖頭。

見狀,季應閑陷入沉默。

在他記憶中,那間宿舍該有五個人,可最終得救的只有四個。

第五個人,神秘失蹤。

而這個失蹤的人,是他尋找多年,也想找到的人。

王漢城視力不行,看不到季應閑的表情,只能從對方的語氣感受情緒。

眼前這個人對于他的反應,很失落。

這時,劉助理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擡頭看了眼兩人,默默走開。

季應閑繼續深入詢問,試圖能在這人記憶裏尋到蛛絲馬跡。

片刻,劉助理回來,靠近季應閑說了句話。

季應閑眉心緊蹙,眸中是少有的緊張。

“在哪兒不見的?”

忽然聽秦寧念出那三個字,青年低聲笑了。

秦寧沒有繼續說話,只看着他。

青年笑了會兒,忽然伸出手,摘下頭盔,露出清爽俊朗的臉。

從秦寧認識沈見溪開始,他從來都咧嘴笑着,很開朗,眉眼間全是青春的朝氣。

這張臉,似乎更陰郁邪肆。

至少,與平時的沈見溪很不一樣。

秦寧又否認。

“你不是沈見溪。”

青年手肘夾着頭盔,擡了擡手,依次咬下皮質手套,拿在手裏颠着玩。

他勾着唇角一笑,“你很聰明。”

鮮少有人能第一眼分別他們。

秦寧絲毫不覺得這是誇獎。

他問:“你為什麽會跟沈見溪長得一樣,你們是兄弟?”

青年走近幾步,微微彎下腰,與秦寧平視,似笑非笑。

“你這麽聰明,不如猜猜我跟他是什麽關系。”

“我沒興趣猜。”

秦寧眼神一直很平靜。

他定然回視青年,毫不躲閃。

那雙沉沉黑眸,好似兩顆潔淨的黑曜石,漂亮得不行。

青年覺得有趣,剛伸手準備去捏秦寧的臉,秦寧就迅速後退,亮出那把鋒利的水果刀。

他動作快,險些割到青年的手。

“我勸你別輕易動手。”

秦寧威脅說。

青年怔然一瞬,把手放下了,他斂着眉眼,好像有些不悅。

“沒有人敢威脅我。”

秦寧平淡道:“是麽,我不介意做這第一人。”

聞言,青年笑了聲,眉眼間浮現幾分苦惱。

“你這性子太烈,我該怎麽懲罰你哪?”

好似他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秦寧舉着水果刀,尖刃直指青年,震懾意味非常的濃。

“別輕舉妄動,你最好先回答我的問——”

驟然間,青年一把擒住秦寧握刀的手腕,反手一絞,別在秦寧身後,再猛地推他。

秦寧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再回神,自己已經面朝床墊趴着,雙手受到掣肘。

青年用膝蓋壓制秦寧雙腿,單手扣住他雙手,另只手握住奪來的水果刀,倏然,一把将水果刀刺入被褥,險險落在他臉側,動作狠絕又利落。

他微微俯身,靠近秦寧耳側,略啞的嗓音猶如情人低語。

“小貓咪,你剛才說什麽?”

秦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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