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鑽石公主號旁, 停着一艘小型游輪。

其船艙中,一幫人正圍着躺在長椅上的冷俊青年。

李威拍拍自家老板的背,擔心的問:“老板……你還好吧?”

他頭一次見自家老板這麽狼狽, 看他上船時鎮定自若的樣子,誰能想到他居然暈船。

他們來得匆忙,也沒做任何準備,老板就這樣一路暈船暈過來,眼見能登上鑽石公主號,老板直接暈船嚴重,渾身癱軟,半晌沒能醒。

幸好游輪船醫備有暈船藥, 喂了兩片。

賀淩寒手背擋在額頭, 臉色蒼白,額頭布滿細密冷汗,狀态非常差。

旁邊船員問:“要不再吃兩片?實在不行, 就近下船去醫院看看吧,暈船這麽嚴重,身體也吃不消。”

賀淩寒卻擺手拒絕, 轉而問李威:“追上沒?”

李威怔愣一秒,反應過來, 說:“老板,你忘了啊,我們早就追上來,季總已經帶着他的人上鑽石公主號, 找秦先生去了。”

賀淩寒臉色猛沉,“他去了?”

李威敏銳感受到他的不悅,忙改口, “也沒去多久,也就一會兒,老板你要是不放心,咱們也去,你在這裏休息,我們過去搭把手。”

賀淩寒截斷他的後話,撐着手臂起身,“我也去……”

這個“去”字沒說話,他臉色驟變,腳步虛浮地快步走去洗手間。

李威扶額,老板這種狀态,顯然沒法去找秦先生,就算找到,誰幫誰都不一定,再說……

他瞅了眼洗手間,完全沒敢告訴自家老板,季總已經登上鑽石公主號有幾個小時了,恐怕早找到秦先生,老板再露面,也沒有英雄救美的機會。

李威在心底尖叫,這該怎麽辦。

很快,這個問題得到解決。

賀淩寒臉色陰沉的走出洗手間,那臉色黑如烏雲,他咬牙道:“立刻安排房間,我要洗漱。”

李威見他滿目噴火。

他秒懂,老板的重度潔癖發作了,至于原因……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問。

鑽石公主號一層甲板。

冰冷武器抵在季應閑眉心,溫辭眼神冷漠的看着他。

秦寧抿緊唇,強自鎮定說:“溫辭,冷靜,別做傻事。”

聞言,溫辭緩慢轉頭看秦寧,卻沒有回應秦寧,只低聲喊了聲“出來”。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不知從哪裏走來,猛地捂住秦寧的嘴,将他從季應閑身邊迅速扯離。

季應閑下意識護住秦寧,但被溫辭打開手,木倉抵住他眉心往後一推,令他後背撞在甲板凸起的護欄。

季應閑悶哼一聲,緊皺眉心。

傷口因牽扯而崩裂,血腥味不受控制地朝鼻腔猛灌,眼前更是陣陣發暈,他不得不握緊金屬護欄,借此穩住身形。

季應閑深吸一口氣,嗅到濃烈的血腥味,表情瞬間僵硬,整個人挺直脊背,始終不看肩頭。

他緊咬槽牙,下颚線抽緊,手背青筋凸起,在拼命強撐。

秦寧看他肩頸緊繃,想起他有暈血症,心中更增一分擔心。

季應閑摁住傷口的那只手完全被鮮血覆蓋,他冷眸盯着溫辭,“我再說一次,就算我死了,他也不會屬于你。”

“他是自由的。”

溫辭輕輕一笑,淺淡的琥珀色眼瞳映照出茫茫夜色,他依舊是那副清冷矜貴的模樣。

跟秦寧在常青樹下初遇他時一樣。

溫辭道:“是麽?”

他笑容冷淡,不及眼底。

秦寧費力掰開柯松的手,喊住溫辭。

溫辭轉眸看來,眉眼溫柔。

秦寧擰緊眉心,“……別傷害他。”

溫辭不答,只道:“柯松,把他帶走。”

柯松面容複雜地看了眼季應閑,點頭回應,單手絞住秦寧雙手,并試圖再捂住秦寧的嘴巴。

秦寧趁機用腳後襲,踢中柯松膝蓋,他沒松手,只微微彎下腿,抓住這個時機,秦寧用肩頭撞開他,立刻朝季應閑跑去。

溫辭不料秦寧會突然反抗,眼底有一息的錯愕,但他恢複神色極快,擡手做了個手勢。

秦寧根本沒跑近,又被突然出現的兩個人牽制,對方不如柯松那麽好對付,兩三下擒住秦寧。

季應閑趁着溫辭這一瞬的失神,擡手扣緊他握木倉的手,猛地旋擰,打落安裝□□的手木倉,再一拳搗在溫辭腹部,打得他陡然咳嗽。

溫辭迅速反應,轉手擒住季應閑的胳膊,肩膀一頂,以完美利落的過肩摔将他狠掼在地。

他刻意撞擊季應閑被子·彈貫穿的肩膀,咔嚓一聲,骨裂。

季應閑眼神狠戾,重拳打在溫辭下颚,但被他險險避開,拳頭落在臉側,打得他直接偏開頭。

兩人過招速度快得驚人,衆人根本沒機會看清,溫辭已滿身傷痕,将季應閑壓制在地,而季應閑長腿一掃,将手木倉踢出護欄。

木倉眨眼滾入夜色,墜落深海。

季應閑原本能再反擊,但溫辭察覺他的弱點,探手抹了滿手鮮血,陡然壓向季應閑的臉。

季應閑神色驟變,震聲罵了句濱城方言,随着手掌靠近,他尾音逐漸削弱,最後息聲。

秦寧被那兩人拖着往另一邊走,聽後方沒聲音,以為季應閑出了什麽事,大力掙紮起來。

他身份特殊,兩人沒敢用力掣肘,力道較松,讓秦寧輕易躲開捂住眼睛的手。

秦寧遠遠見季應閑躺在甲板地上,一動不動,鮮血在地板蔓延,像一朵鮮豔刺目的花。

他心髒猛然緊縮,整個人臉色慘白。

溫辭蹙眉吩咐,“愣着做什麽,捂住他眼睛。”

兩人手忙腳亂地擋住秦寧的視線,鉗制他的雙手,強行帶秦寧離開。

但來不及,秦寧什麽都看見了。

他握緊拳頭,心髒陣陣抽痛,這種時候,他什麽也做不了。

在秦寧路過轉角時,下方海面隐約響起一道聲音,好似有什麽東西墜入深海。

周圍滿是滾動的海浪聲,他卻意外清晰地聽見那聲“噗通”。

秦寧心髒緊緊揪起,呼吸愈發困難,那兩人見他狀态不對勁,忙松開手,秦寧摁住自己心髒位置,漂亮的手揪緊短袖,壓出層層褶皺。

他的表情很痛苦,整張臉蒼白如紙,近乎透明,站也站不穩,眼見着要暈厥倒地,兩人趕緊一左一右托住他的胳膊。

柯松緊跟身後,立刻喊了聲,“他有心髒病,快去找船醫!”

溫辭也察覺這邊的緊迫,緊步走來,秦寧正雙目緊閉的躺在柯松懷裏,痛苦地揪住自己心口的衣服,呼吸非常急促。

溫辭神色緊張,馬上從柯松那裏接過秦寧,打橫抱起,朝着船醫那邊迅速走去。

柯松落後他一步,在路過季應閑留下那灘血漬時,他微微頓住腳,往護欄外看了一眼。

夜色與深海融成一片混沌,浪花隐隐泛白,滾動着撞擊在船底。

墜入大海,生還的幾率很低。

柯松木然看了片刻,轉過身吩咐人來處理。

小型游輪。

倆船員正坐在橡皮艇裏,百無聊賴地望着腳底下的海水,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突然眼前掠過一片黑影。

不容兩人反應,黑影“噗通”落進海底,掀起層層波浪,險些把橡皮艇掀翻,那濺起半米高的雪白浪花,嘩啦罩頭蓋向兩人,瞬間把這倆船員淋成落湯雞。

倆船員:“……”

他倆眨巴眨巴眼睛,一抹臉上的海水,懵然幾秒,突然回過神,齊刷刷低頭去看。

船員甲:“剛才掉進海裏的好像是個……人?”

船員乙:“我也覺得像?”

兩人對視數秒,猛地反應過來,立刻抓起救生圈,迅速穿戴專業裝備,縱身跳入海中,救人。

季應閑在鹹腥海水中不斷下沉,他眼睛疲倦的睜不開。

很黑很黑。

什麽也無法看見。

肩胛骨襲來的劇痛比氧氣被剝奪更難受,鑽心疼痛。

那種窒息感鎖住喉嚨,他嗆了一口,嘴裏灌入海水,鼻腔、喉嚨、腦袋劇烈的疼,胸腔更有種被大力擠壓的緊縮痛感。

極度疼痛中,意識反而愈發清晰。

他半睜着眼皮,上方波光粼粼的海面隐約看見了一輪波動的玄月。

閃爍的波光像是簌簌飄飛的大雪,一道人影若隐若現的朝他游近,太遠了,眼睛酸澀,他看不清。

是他麽?

他又來救自己了麽?

眼前浮現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那個人憑空出現,又莫名消失,而短短幾天,他既在煉獄,又在天堂。

季應閑眼神發虛,疲倦地閉上眼睛。

意識随着下沉漸漸消散,冰冷的海水緊裹他,層層剝離熱量。

……

兩個船員費力将暈厥的男人拽上橡皮艇,再移至甲板,并立刻開始急救措施。

等船長姍姍來遲,撩開這人被海水浸濕的頭發,看清對方樣貌和肩頭那血窟窿時,他臉色大變,往後一屁·股坐地上。

兩名船員不明所以。

船長訝然站起身,大聲吩咐道:“快去找船醫過來,立刻去!”

好幾個人匆忙去找船醫,而船長立刻蹲在這人身旁,用随身的瑞士軍刀割開對方肩頭的布料。

兩個船員上前幫忙,等徹底露出他肩頭時,均是面色驚懼。

這人肩頭有子·彈的貫穿傷,正不住往外滲血。

旁邊圍觀的船員也看傻眼,出海以來頭一次遇到這情況。

而眼尖的船員更是立馬認出他是誰,驚愕道:“這不是季先生麽!”

船長自然也認出來了,他抿緊唇,擡頭看了眼輪船旁的鑽石公主號。

那一瞬間,他腦海冒出無數沙人滅口、違·禁交易、亡命之徒等等可怕字眼。

船長捧頭抓狂。

我到底接了個什麽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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