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卧室內靜默無聲。

空調扇葉在輕輕送風, 輕微的活動聲在靜怡中響着。

房間裏的兩個人對視數秒,均沒有再開口。

柯松望着壁燈下那張清隽又熟悉的臉龐,輕屏呼吸, 默然低下頭,沒有再說什麽。

溫辭慢慢放開秦寧的手, 目光冷淡的看向柯松。

“柯松,你非要插·手?”

柯松抿了抿唇, 繼續硬着頭皮說:“先生, 我不知道你對秦先生究竟是什麽心思,但如果你想通過欺騙的方式, 折磨他,我想, 我暫時沒辦法再替你做事。”

“我不能認同這種折辱的方式,他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倘若你們因此産生罅隙, 那不是……”

柯松沒有說下去, 目光灼然的注視溫辭,表明自己的決心。

溫辭神色淡然的回視,絲毫沒有情緒波動。

“折磨?”

溫辭輕輕揚起唇角,“我從來沒想過要那樣對他,正如你所說, 他跟我是親兄弟, 我們血脈相連,有最親密的關系,他們又算什麽。”

“季應閑,賀淩寒,陸修, 沈見溪,他們不過是跳梁小醜,阿寧他最終的選擇,只能是我,誰也不能搶走他。”

“包括你。”

溫辭看着柯松,眸底漸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柯松清朗面容微變,“先生,我沒有。”

溫辭卻不反駁,橫手指向門口。

“出去。”

柯松卻沒動,只道:“先生,你不能對秦先生懷有那種心思,你們是親兄弟,秦先生一旦知道,他會怎麽想,他能接受麽?”

“秦先生身體孱弱,又有心髒病,受不了刺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他,真的是為他好麽?”

溫辭慣來平和的面色略沉,宛如醞釀着可怕的狂風驟雨,他壓低聲,沉音道:“柯松,你确定要說下去?”

柯松迎着溫辭冰冷的眼神,袖緣下的手緊握成拳,“你心懷仇恨的接近他,裝盲裝病,工于心計的算計他,謀劃毀掉雙秦,把一切歸咎于秦家,可秦家縱然有錯,逝者已矣,又關秦寧什麽事。”

“他或許連自己有弟弟都不知道,更別說秦家當年關于秦延和你母親的事,先生,別再這樣錯下去,放手吧,秦寧是無辜的,錯的是秦延,是秦正書,不是他。”

柯松毫不停頓的說完這番話,胸膛微微起伏,慢慢平複着呼吸。

溫辭彎下腰,替秦寧提了提掀開的被角,擋住露出來的雪白腳尖,他對柯松說的話,置若罔聞。

柯松上前半步,“先生。”

溫辭淡淡道:“立刻出去,你打擾他休息了。”

柯松眉心下壓,擰成一團。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但溫辭根本沒有回頭看他,反而眉目溫柔地坐在床邊,借着壁燈翻開一本書,認真閱覽。

柯松跟他相處了有十年,算了解溫辭的脾氣,他表面清心看書,實際是生氣的前兆。

見溫辭拿起那本近乎泛黃的舊書,柯松本能避讓,轉身離開卧室,臨出門時,回頭看了眼秦寧,在察覺到銳利視線,他推門離開。

須臾,溫辭放下那本舊書,探手去測秦寧額頭的溫度。

吉隆坡。

某知名醫院。

劉助理接了杯溫水,慢慢放在病床邊櫃,他轉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季應閑,對方雙目緊閉,肩頭纏滿繃帶,臉色蒼白。

幾天過去,季總一直沒醒。

他傷得不輕,從輪船摔下海,斷了一根肋骨,肩骨被子·彈擊傷,短時間無法擡手,因落水缺氧,肺部吸入海水,導致了身體出現大大小小不少問題。

劉助理現在很猶豫,到底通不通知董事長,董事長兩天前打過一次電話,被他扯謊圓過去。

糾結的原因在,季總四天前清醒過一次,吩咐他立刻找秦寧,并且暫時對家裏隐瞞受傷的消息。

劉助理應下并照做,季應閑再次暈厥,截止今天昏迷已有四天,中間沒有醒過。

這讓他非常擔心,他也開始猶豫是否告知季老爺子。

等季老爺子再次打電話過來時,劉助理回頭看了眼病床,最終依照自家季總吩咐,又借口圓過去。

可這次,季老爺子沒上次那麽好糊弄,他狐疑的問:“季應閑那小子不在國內情有可原,但秦寧怎麽也不在醫院?我給他打電話,手機顯示關機,難道他們倆同時消失去國外?”

劉助理擦了一下汗,遲疑的說:“秦先生……”

忽然,他想到一個完美說辭。

“秦先生跟季總來馬來西亞度假,過些時間,就回去。”

季老爺子沉吟不語。

劉助理怕他不信,也不敢随便開腔。

許久,季老爺子留下一句“讓他們帶些特産回來”,便挂斷通話。

劉助理長籲一口氣。

而遠在濱城季家。

季老爺子把手機交給保姆周姨,擡頭看對面的陸修,笑道:“你也聽到了,他倆去馬來西亞約會,恐怕得過段時間再回來,你找他們有事?”

陸修習慣性撩卷發,但摸空後,手指微微一頓,不着痕跡的放下。

他沖季老爺子笑了笑,“沒關系,他們不在,我找您也一樣。”

季老爺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臉洞悉他的表情,說:“你這小子沒事能找我?”

陸修桃花眼含笑,道:“老爺子,我專程帶來你最愛的碧海潮生,當然是看你,難道我過來非得有事麽?”

他三言兩語,輕飄飄的把話推回去。

季老爺子看他長大,知道陸修從小嘴甜會來事兒,笑眯眯收下他的禮物,拉着他下圍棋。

陸修當真開始下棋。

他們這邊悠閑的下着圍棋,而季應閑所在的病房,圍滿醫生。

不怪劉助理大驚小怪,實在是季總醒來得太突然,他剛挂斷通話,一回頭,就對上季應閑那雙灰藍的異色眼眸。

季應閑皺眉看他,長時間沒說話,他嗓音很沙啞。

“秦寧哪?”

這是他醒來問的第一句話。

問完這句,他又閉上眼,吓得劉助理連忙出門找醫生,以至于演變成現下這情況。

幾名醫生圍繞着季應閑又讨論又檢查,幾番動作下來,得出季應閑恢複良好的結論。

他們囑咐季應閑好好休息,又告知劉助理該注意哪幾點,便紛紛離開。

劉助理從門外走進病房,見季應閑正動作別扭的穿衣服,輸液針已經被他自己拔落,他手背有一線血絲。

劉助理趕緊阻攔,忙問:“季總,你剛醒,這是做什麽?”

季應閑橫手推開劉助理,“讓開。”

他套上黑襯衣,邁步走向病床,臉色蒼白又難看。

劉助理疾步走去,攔住季應閑道:“季總,我已經安排人去找秦先生,這幾天應該就能查出具體位置,現在動身只會打草驚蛇。”

“溫先生幾次擾亂尋找的方向,如果他發現你出院找去,一定會轉移秦先生,只怕更加難找,他曾在這裏學習當地樂器,呆過兩年,在這裏比我們更熟悉。”

季應閑臉色陰沉,垂眸看他,“秦寧在哪裏?”

劉助理說:“目前查出秦先生在某個小島,具體位置正在查,鑽石公主號停靠的地點,在另一座城市,想必應該不會距離太遠。”

季應閑擡手揉捏眉心,剛把手伸起,忽見手背一條細細的血線,他表情一僵。

然後劉助理就看到剛醒的季總,砰地再次暈厥。

劉助理:“……”

你暈血就別拔針啊!

秦寧這次發燒,歷經幾天才徹底恢複。

他醒來後,更不搭理溫辭。

溫辭怕他無聊,讓人送來陣列姆比拉琴,秦寧順手彈過一次,但卻聽見室外的鋼琴合奏,他就沒有再彈。

自從發燒後,秦寧再也沒見過柯松,送餐食的人換成一名馬來西亞籍的年輕女孩,她不會說中文,被秦寧忽悠過一次,帶他離開房間。

秦寧沒跑出兩百米,被抓回來,但這次回到房間,他被溫辭戴上一條細長輕便的金屬腳鐐。

秦寧徹底被他折騰的沒了脾氣,逃也逃不了,幹脆開始提要求,通常由那位送餐的女孩給兩人傳小紙條。

除了無視秦寧要求使用手機的要求,其他要求,溫辭均滿足秦寧,一一送來。

秦寧開始在卧室畫油畫,畫卡通畫。

溫辭來見他時,秦寧正在畫一幅卡通畫創作,與其說是創作,不如說是夢境再現。

他曾經做過一個連續劇般的奇怪噩夢,夢裏他給關在房間裏的小家夥畫畫,畫了一張卡通畫。

依照模糊的記憶,秦寧把這幅畫臨了下來。

溫辭進來,見他正在勾線,默無聲息地走到他背後,靜然看他畫畫。

秦寧早知道他過來,也沒出聲。

他很久沒和溫辭說過話。

溫辭聲線一如既往的清越明朗,如同鋼琴黑白鍵彈奏出的清脆音節,悅耳動聽。

“阿寧,幫我畫一幅吧。”

秦寧沒看他,也沒回答,繼續畫自己的。

溫辭慢慢在獨人沙發落座,望向落地窗,思緒似乎飄的很遠。

接着,他轉頭看秦寧。

“畫一家人。”

聞言,秦寧握筆的手輕頓,但只有短短一秒。

溫辭伸手切住他的手腕,再輕輕覆蓋他的整只手,虛握着。

他凝視着秦寧,目光真摯,也格外的溫柔,藏着春風拂凍枝的柔情。

“阿寧,做我的家人,好麽?”

秦寧緩慢擡頭看他,動了動腳尖,金色細長的腳鏈在地板上劃拉出聲音,無異于打了溫辭一耳光。

他根根分明的眼睫遮住眸底情緒,黑眸愈發深邃迷人,這是一雙令人沉迷的美麗眼眸。

秦寧放下畫筆,說:“你這樣一直關着我,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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