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據傳今年升龍會的最後一天,沒有一位龍主出現,於是評定弟子等級,送客人離開的事都落在了十二紫蛟身上。

毒發的這一整天,青龍主并沒有出現。就在他确信青龍主不會來時,忽然有種絕望之感慢慢襲來。 青龍主若有一口氣在,不會不出現。

想必他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事……他默然坐在樹下,已到了深夜,秋末的涼風吹着他身上,卻吹不散心頭焦灼。

早知如此,便早些告訴他好了,又何苦糾結於自己變得淫蕩的身體?

在青龍主心裏,對這種事根本就不在乎吧。說不定他心裏還會更高興些。

感到心頭熟悉的躁動傳來,那人卻第一次不在身邊,更有種空虛寂寥。

一直以為,若是青龍主棄自己而去,自己必然會因為毒發而死,這種連生死都被人主宰的痛苦讓他陷入絕望,如今真正到來時,卻意外地平靜。

若是青龍主當真去了,從此再也看不到那個若即若離、俊逸無雙的男子,或許他的一生都會變得無比寂寞,活下去也是乏味得很。

身體裏流着的血越來越熱,心裏卻是越來越靜,腦海中一幕幕盡是他的影子。他辱罵挖苦自己的樣子,如今想來,也變得親近許多。

以他的身分,若是對一個人厭棄鄙薄,只需不看不理,扔在一旁,島上多的是人間絕色,卻又何必一次次地找他來羞辱。

「碧椹公子,你在這裏麽?四處找你都找不到!」請芴傳蕃一個弟子氣喘氣喘籲籲地道,「青龍主傳召你,說他在船上等你,讓你快些去!」請芴傳蕃他看着眼前的侍從,還以為自己是聽錯,呆愣半晌,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這才漸漸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麽。 他匆匆地向這弟子道謝,向山下狂奔而去。

+++++即使用了輕功,仍然用了一盞茶時分才到了船頭。

此時海上明月升起,照得海水一片白光灩灩。

青龍主坐在船頭,手中拿了一壺酒,一個杯子,正自斟自飲。

他趕到岸邊,停下腳步,青龍主已看到了他,将杯子微微一舉,像是敬酒的姿态,微笑道?「上來罷!」請芴傳蕃蒼白的面孔讓青龍主更顯得幾分柔弱美感。而敞開的衣裳裏層層包裹的胸口處因出血色,讓張茗陽忽然間明白了青龍主為何遲遲沒有出現。

他足下一點,仿佛青鶴一般掠過海水,輕飄飄地掠到了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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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吹拂着他的衣裳,衣袂飄飄,更顯得他身軀挺拔,卓然而立,竟讓青龍主舉杯的手 微微一頓。

「既然受傷,便不該喝酒了。」他慢慢走到青龍主面前,語帶媚态,神色因此顯得有些懊惱,想必是不想洩露了自己毒發的秘密。

青龍主有趣地看着他,任由他将自己的杯子奪走,卻是忽然将他拉到自己身邊,低頭便是一吻。

蠻橫的一吻讓他措手不及,卻是迅速被青龍主吸幹了口中的空氣,喘不過氣來,只能軟倒在青龍主懷中。

「有、有人!」請芴傳蕃他輕喘着,想要掙脫青龍主的壓制。

「哪裏沒有人?」青龍主毫不在意,迅速将他身上的衣裳剝得一幹二淨,讓他躺在自己身下。 他仰面躺在甲板上,正好看到天上一輪明月。

此時波平如鏡,月光如水,即使并不甚圓的月亮,在此時也變得更為親近。

「我們回……回宮裏去吧。」他嘗試着爬起身,卻見不知何時,船已離了岸,破開水面,往深海中行進。

原來是船夫在船尾撐船,卻将他兩人留在船頭。

青龍主抓住他的大腿将他整個身體拖到自己面前,跨坐到他的小腹上,又拿了酒壺倒了一杯,微笑道?「今夜如此良辰美景,何必還要回去?且喝一杯罷!」請芴傳蕃張茗陽躺在甲板上,被他壓着,身體越發難受,看到他要喂自己喝酒,只能支撐起上半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青龍主手指一顫,大半杯酒澆到他胸口處。

冰涼的酒落到身上,他不由得「啊……」了一聲。聲音醇厚嬌媚,竟然更甚瓊釀味道。 青龍主低頭舔着他身上的酒漿,金黃色澤的水光在他身上,顯出一種非同尋常的性感。

被青龍主舔到的地方燃起大片欲火,他喘息着躺着,無意識地抓緊了身旁的衣裳。

「怎麽不說話?你不是最喜歡在床笫之間調情的麽?」青龍主倒了些酒在指間,便去給他的後庭做開拓。

火辣的濕潤感傳來,他才知道青龍主喝得微醺了,不由一陣慌亂,低聲道?「龍主,不要!疼得很…」他嬌媚的聲音取悅了青龍主,青龍主摸着他的身體,擡起他一條大腿,便将性器擠入他的腿間。

突然間的異物感人侵,讓他冷汗涔涔,讓他下意識地抓緊了青龍主的肩膀,指甲幾乎陷入青龍主的肌膚。 青龍主卻是毫無所覺,撫摸着兩人緊緊交合之處,微笑道?「你真的好軟好軟,我幾乎随時想進都能進來,又緊得我好快活,若不是你家龍主,有誰能受得了你這騷勁?」張茗陽一陣羞恥,卻是嬌吟道?「都是龍主調教有方,奴家豈敢居功…」這淫蕩無恥的聲音一出,他便知道自己是忍耐得太久了,身體克制不住地求歡。

+++++自從上了青龍島,求歡的言語自然不帶重樣的了,只是前段時間被青龍珠反噬,無法說出口,後來青龍主體貼他,倒沒有故意讓他說這些可恥的話。

青龍主想必是醉得五、六分了,神情更見興奮,将他吻了又吻,下半身卻動也不動。

張茗陽只覺得自己小腹以下的地方因為硬物的進入而變得僵直,幾乎動彈不得,只能喘息着任由他深吻。

可惜青龍主醉态可掬,吻了幾次都會落到面頰處,到不了唇瓣,反而将他的臉弄得濕潤。

他身上除了酒氣外,還帶着熟悉的草木香氣,讓張茗陽啼笑皆非時,又覺得安定幾分,抱着他的身軀想要轉過來,變成自己主動的方式,想讓他早些洩了身,免得到最後彼此狼狽。

誰知青龍主壓住他的腰,将他按在地上,胡亂抽插了幾下,微笑道?「小乖乖,不許調皮。」神情竟然溫柔至極。

「龍主……求你給了奴家吧!」請芴傳蕃他顫着聲音,說着令自己羞愧至死的話。

「』奴家『是女人的自稱,以後不要這麽叫了。」青龍主嚴肅地道,「你以後就叫自己,嗯,龍主的小賤奴。」對於酒醉的人實是無法可想,張茗陽雖然不願,但被青龍珠控制,只得按照他的要求求歡了幾句,偏偏越是說着下賤的話,下體欲望就越是強烈。

「龍主,你饒了賤奴吧!賤奴身體裏好癢,好熱,熱得好像流出水來了…」他喘息着,只能用小腹盡量磨蹭青龍主的身體,若是再讓兩人胡說八道下去,也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

眼看着烏雲蔽月,轉眼就有大雨,青龍主抱着他抽插了一盞茶時分,性器仍然沒有半分消退的跡象,反倒是雙目更為清亮?「小乖乖,你今天為什麽聲音這麽小?」自然是因為船上人太多了。他絕望地想,口中卻是說道?「賤奴……賤奴只想說給龍主一個人聽。」 「小乖乖真聽話。」青龍主甚是滿意,又吻了他一會兒,此時豆大的雨水落下,滴到張茗陽身上,讓他清醒了幾分,顫聲道?「龍主,快要下雨了,我們回船艙罷!」請芴傳蕃「下雨了嗎?」青龍主哈哈大笑,「就是要下雨才好!」請芴傳蕃原來他已經醉成這般模樣了。張茗陽暗想着,艱難地想要将他推開,帶他回船艙,即使被船夫用鄙夷古怪的目光看着也是顧不得了。

誰知他剛要掙紮,青龍主反而将他抱得更緊?「小乖乖,你去哪裏?」「雨太大,賤奴帶龍主回船艙…」青龍主沒答應他,反而哈哈大笑,目光變得更為清亮?「老四每次驚怒傷心的時候,他附近就會下起大雨,此時有雨無風,自然是他在哭了。我們早些将船駛出這片海域,便不會下雨。」他滿面都是笑意,顯然快意已極,「敢和我搶人,我讓他沒好下場!」請芴傳蕃此時四周沒有一絲風,也看不到月光,只能聽到黑暗中的雨聲和彼此沉重的喘息。

細密的雨聲落在水上,打在兩人赤裸的身上,張茗陽初時感到狼狽局促,但看到青龍主坦然受之,便也不再強求,冰涼的雨點落到身上,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之感。

+++++「不要……啊嗯……啊……」被青龍主大力穿刺着,撞擊着身體最為敏感的地方,讓他的快感仿佛急流,竄遍了身體的每一處。雨聲遮住了他的聲音,讓他再無拘束地發出嬌媚的呻吟。

這些聲音自然落入離他極近的青龍主耳中。或許是雨水澆在他身上,讓他的酒意消退了些,臉上的恣肆妄為的神采消散了許多,在瞬間達到高潮時,他慢慢躺在他身邊,輕擁着身邊的人,卻沒再說話。

被青龍主的淫液灌入時,張茗陽體內的焦躁氣息立時一散而空。

青龍主的性器并沒有離開他的身體,他只能慢慢推開了。感到柔軟的性器磨擦過體內敏感到極致的一點,他不由再次顫栗起來。

四周漆黑一片,只能聽到雨聲,原本讓人感到十分安寧,幾乎昏昏欲睡的境地,一旦想到這是因玄龍主的傷心而起,便再也睡不着了。

「你身上的傷……是玄龍主所為麽?」他的聲音因為方才的放浪形骸而變得嘶啞,此時聽着這情欲未消的聲音,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熱。即使想偽裝成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也是不能。

「那時島上客人太多,混了不少朝廷的奸細,造成些許混亂。又有朝廷派了兵馬來襲,我們三人便各自開啟陣法,布下迷霧陣,讓島外的人找尋不到。誰知老四分不清輕重,竟然懷恨在心,布陣之時和我有所争執,我和他打了一場,便是這樣了。」他雖說得輕描淡寫,但張茗陽想到他每當和人争鬥比武之後那種神采飛揚的表情,和他剛才在船上看到青龍主時的一般無二。

當時他坐在船頭上,身上帶着傷,但那種睥睨的氣質卻是十分熟悉。

「你既然勝了他,又何必離開龍宮島?」他忍不住問道。

想起那玄龍主那陰柔的容顏,他不由有些發怔。

似他那等容貌,自然會有無數美人想跟他在一起,卻不知他為何還要四處找人。

他并不覺得自己有何特殊之處,和青龍主攪在一起是誤打誤撞,而遇到玄龍主,只不過是玄龍主一時興起,并非當真愛慕于他。

可是這幾個龍主并非普通人,自然不能以常理揣度。譬如青龍主比玄龍主還大了個七、八歲,卻還和這個仿佛親弟的玄龍主争得你死我活。

道書上說青者好勝,玄者生嫉,他沒怎麽和其餘三人相處,或許也如道書上說的,黃龍仁厚,赤龍易怒,白龍剛正。這五人橫空出世,所作所為又都不同尋常,或許他們身體裏真的流着龍血。

+++++「十年前,黃龍主想讓他早些成長,多學些東西,所以換了一批年紀比較大的內侍給他。」「後來呢?」感覺到青龍主不同尋常的語氣,張茗陽猜測那些年紀比較大的內侍肯定是大了很多。對於性欲極強的龍主而言,只怕造成了玄龍主極大的內心傷害。

「後來龍宮島下了大半年的雨,沒有一天停過。」青龍主平靜地說,「當時五個海島小了一半。」張茗陽無言了半晌,忽然覺得朝廷攻打龍宮島實在是繞了遠路,只需多将玄龍主欺負幾回,龍宮島就能完全淹沒。

不過玄龍主武功必定也是極高,否則也不可能傷了青龍主。而且漲水終究會退下去。

黑暗之中漸覺雨點變小了些,他想到青龍主身上還有傷,又下着大雨,也不知傷口是否惡化。此時不由得有些心驚,試探着去摸他的身體。

「怎麽了?又想我疼愛你一番麽?」青龍主的聲音極為慵懶。

張茗陽這才發現自己摸了他的胸口摸了許久,不由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我扶你進艙換身衣裳。」「好。」青龍主張開手臂,攀扶住他的肩膀。

他身軀十分放鬆,顯然對張茗陽放心得下,将大半身軀的力量都靠在他身上。

張茗陽下體極為疼痛,走動時牽扯到紅腫之處,便覺體液順着大腿流下,淫靡不堪,但此時扶着一個人,只能勉強忍着。好在夜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青龍主也看不到他狼狽的樣子。

忽覺面頰微微一軟,竟像是身旁的青龍主親了他一下。他登時滿面紅暈,說不出話來,只聽青龍主溫言說道?「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可惜…」張茗陽正覺意亂情迷時,又聽到他這句可惜,不由呆了一呆。可惜……終究不是他屬意的那個人,可惜……這人和意中人相差甚遠,可惜……他卻是要和他綁在一起了。

在青龍主心中,想必是有萬千可惜的吧。

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酸澀,卻只是微微嘆息了一聲。在青龍主心裏,那人驕傲雋秀,和現在這個自己實在是差得太遠。

+++++他默默無言地将青龍主扶回房中,将濕透的白布從他身上取了下來,給他擦幹淨身子,又換了新的衣裳。

以前他們同去中原時,張茗陽便是睡在隔壁那間房,免得礙他的眼。此時青龍主醉了酒,他不好離開,忙了許久後十分疲憊,身上來不及清理,便坐在椅子上眠了一眠。

朦朧中感到自己被人抱起,驚得睜開眼睛,卻是青龍主将他抱上了床。

青龍主像是又起了情欲,覆在他身上便不肯起來,手指仿佛有意識般探入他的內穴之中。

剛被淩虐過的花穴十分敏感地一縮,裹住他的手指,穴內殘留的淫液在青龍主的抽動下發出淫靡的水聲,讓張茗陽幾乎是立刻清醒過來。

「龍主……你怎地…」兩人非常規律的性事讓張茗陽對青龍主的愛撫大惑不解,生怕這又是他意識不清的動作,只能不斷抗拒着。

「乖些……別動…」青龍主用一塊幹淨的布擦拭着他下體流出的體液,溫言道,「剛才沾了雨水,只怕是不太好,擦過後會好些。」張茗陽不由得一陣感動,感到他動作輕柔,竟像是對待易碎之物一般,低聲道?

「龍主,我們這次去中原,不知到何處?」「到岱宗派看看貴派的宗譜。」青龍主溫言答道。

他只覺得心下一沉,不由嘆息。

原來……他終究不肯死心…… 這世上的人,只對自己辛苦求得的東西珍愛非常,就連青龍主也不能免俗。他待自己這麽溫柔,想必是因為他辛苦從玄龍主手裏搶奪而來的緣故,可是自己又萬萬及不上他找尋了二十年的那人了。

便如……自己父親一般,在父親心裏,輕易嫁給他的母親,自然不如他寒窗苦讀多年,登科及第後才能娶到的那位妻子。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堂堂男子,卻拿女子自比,大約是久在青龍島上,耳需目染,只想着争寵奪愛,卻是把男子的豪氣也消磨盡了。

他待自己如何,那是他的事情,卻和自己待他如何毫無關系。

迷迷糊糊想着,卻是十分困倦,睡了過去。

+++++青龍主醒了酒後,明顯冷淡了許多,即使因為青龍珠不得不歡愛,也只是胡亂應付。

張茗陽早就被他忽冷忽熱的态度搞得沒了脾氣,此時又知道他一心想去查宗譜,也不再勸他只是默然坐在他身旁,晚上卻是極為知趣地到隔壁房間睡了。

青龍主此行只為确認舊時小友是不是真的毫無行蹤。他知道自己執意喜歡一個活在他想像中的人已是入了魔,可是卻偏偏無法克制自己。

那人最不喜歡的就是三心二意的人,可是自己卻無可自拔地對第二個人有了感覺,看到他黯然神傷的樣子便會心裏隐隐作痛,看到別人對他生出情愫,便會醋意橫生。

或許當真應該如黃龍主所說,當時就應該當斷則斷。現在卻是晚了。

船行了将近二十日,到了碼頭,帶了張茗陽下了岸。

張茗陽許久沒來中原,亦是覺得有些陌生,三年前從此地離開中原,三年後再回來,卻有恍如隔世之感。

岱宗派所在的山脈離海邊極近,兩人以馬代步,只過了一天就到了山腳下。

青龍主并不想再和那個顧雲逸撞上,趁着顧雲逸不在,拉着張茗陽闖入掌門的卧室。

這間卧室原本足張茗陽所住,此時已成了顧雲逸的卧房。但顧雲逸的衣服卻只是另外盛放在一只松木櫃子裏,并沒有弄亂房間本來的布置。

看着張茗陽十分熟稔地從書桌上的幾本劍譜中敗了宗譜給池,青龍主并沒有伸手接過,只是冷冷地道?「若不是你和我近身而處,我還以為你從沒離開這裏。」張茗陽聽得出青龍主是在吃醋,不由頗為尷尬。想必青龍主将自己視為他的所有物,自然不能允許別人觊觎。他和青龍主相處已久,自然不會錯認為青龍主吃醋。但顧雲逸這般作為若說是弟子對師父的尊重,也無可厚非。

看到青龍主許久不肯接過宗譜,只得提醒他道?「聽說心胸開闊、灑脫不羈是歷代青龍主的美德。」 青龍主哼了一聲。這宗譜是他惦記許久之物,若是為了訓斥張茗陽而不看宗譜,可不是他的本意,於是将宗譜接了過來。

他翻開看了一遍,發現果然如張茗陽和顧雲逸所說,宗譜只有薄薄的幾頁紙而已,若是顧雲逸一心偽造,撕掉一頁,岱宗派至少要有五、六代的弟子沒了名冊。

人數如此稀少的門派卻有着高絕武功,實是讓人扼腕嘆息。若是岱宗派再多幾個人,當年的他想必不能将張茗陽從容擄走。

最後一絲希望斷絕,青龍主更顯得沉默。

+++++他與張茗陽相攜下山,竟沒有多說一句話。張茗陽屢次張口欲言,卻被他蕭索的目光所凝,無法開口。

當天晚上兩人住在山下的客棧,半夜張茗陽聽到隔壁有輕微響聲,於是披衣而起。卻見青龍主飄然出了門。

兩人都是身具武功的人,行走間衣袂翩翩,落地無聲。張茗陽因為數天前與他翻雲覆雨了一回,下體頗為不适,走得慢些,卻見青龍主身影飄忽,幾不可見,只得咬牙堅持跟了上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龍主的腳步停了下來。

此地水聲潺潺,似乎這裏有條大河,但是晚上看不分明。

今晚的月色并不好,甚至有些過於晦暗了。

青龍主從包袱中取了一疊白紙和火摺子。白紙是印成銅錢的樣子,點燃了,放到岸邊。

跳躍的火光照着他的面容忽明忽暗,風吹着紙錢的殘灰随風飛散,顯得他的神色十分消沉,也讓張茗陽發覺到,青龍主的執念比他所想的更嚴重。

原以為只要他相信那人是死了,便可一切無事,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念念不忘。

「出來吧!躲躲藏藏那麽久,不累麽?」青龍主忽然開口道。

張茗陽吃了一驚,知道行跡已露,只好從暗處走了出來,結結巴巴地道?「我以為、以為你會出事…」青龍主淡淡一笑?「你放心,不會跳河的。」張茗陽走到紙灰前,低頭看着灰堆裏的紅光。白紙慢慢燒完,只剩下暗紅的餘燼。

「不想驚動你,所以才半夜出來,沒想到還是吵醒你了。」青龍主淡淡地道。

「沒、沒事。」「你是不是有什麽話對我說?」青龍主忽然道,「看到你心事重重很多天了。」原來他神情飄忽,早就被青龍主發現。

他張了張口,又停了下來。其實這個時候并不是相認的好時機,估計會讓青龍主誤以為他招魂成功了。

「沒什麽事。」他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青龍主靜靜地看着他,顯然并不相信。

他只得嘆了口氣?「更深露重,我們還是先回去再說吧。不要再站在這裏了。」「你先回去吧。」青龍主淡淡地道,态度十分客氣。想必是他的苦苦糾纏終於導致青龍主的不耐,對他已有了疏離的意思。

張茗陽沉默半晌,終於說道?「還是回去吧,你以前很怕冷的,何況還帶着傷……」「我什麽時候怕冷?」他沒理會青龍主的反駁,臉上盡是溫和之色?「那年冬天下了雪,你的腳凍得像小蘿蔔似的,又紅又腫,只能每天晚上用罐子燒了熱水燙一燙。那罐子缺了角,每次只能裝大半罐…」青龍主吃驚地看着他?「你…」張茗陽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笑?「我一下子就老了,難怪你認不出來。我用你留的那錠金子給娘買藥,多謝你了,不然我們到不了京城。」可惜對母親來說,或許去不到京城反而是好事。

+++++青龍主看了他半晌,神情極為古怪。

他幾乎無法相信,會有一天從這人的口中說出這樣的話。

他懷疑張茗陽是冒充的,但他深知他并不是一個喜歡撒謊的人,而且他說的細節的确是發生過的事。

若不是當年親眼目睹,又有誰會想得到,豪奢淫靡至極的龍宮島青龍主,幼年時竟有如此困頓的一段過往。

似乎看得出青龍主懷疑的表情,他苦笑了一下,道?「多謝你一直記得我,沒想到……我們分別得這麽快……後來我們遇到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因為阮家沒人肯留我,而且,不論是留在京城還是回祖宅,我都會拖累別人,所以我就随了外家的姓,跟着師父上了山。路途遙遠,我不能送她的屍骨回去,只好葬在岱宗派附近一座山上。

當時我的确是做了劍童的,後來收了雲逸為徒後,就讓他做了。你當時尋上門只說要找劍童,隔了那麽多年了,我自然想不起來。其實這劍童的茗號,我也只用了一陣子而已,若不是後來收雲逸為徒,劍童的茗號就只有繼續空着了。我們岱宗派雖然有劍童的規矩,可是……也沒有三十幾歲的劍童罷?」他笑了一下,有些自嘲。

青龍主一直看着他,忽然開口道?「你早就知道了,卻還一直不說,是想看我的笑話嗎?」「不、不是的。」他連忙解釋,「是我眼拙,認不出你了。後來知道時,我已經……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不像你所想的那個人……不想讓你失望…」「你不想讓我失望,所以寧可看我難受嗎?」青龍主聲音低沉,慢慢走到他面前,看了他許久,仿佛要将他臉上每一個表情都刻在眼底,就在他的心七上八下的同時,青龍主忽然緊緊抱住他的腰,将他摟在懷裏。

「哥哥…」他低低喚了一聲,将頭埋到了他肩膀上。

張茗陽渾身僵硬,但他呼喚自己時,卻忍不住嘆息一聲,反摟住了他。

感到自己肩膀傳來一陣濕意,他不由輕撫着他的背脊。這個男子俊逸絕世,但提到這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時,卻讓他如此脆弱。

「哥哥,你為什麽一直不肯告訴我…」青龍主眼中少了糾結痛苦之色,卻多了一些撒嬌的意味。對此張茗陽也很是無奈。他不想看到青龍主沉迷往事不可自拔,但被他像哥哥一樣對待,卻又有種怪異感。

「我變得太多了…」他無奈地重複,似乎是想說服青龍主,讓他變得理智些,又像是在感嘆自身際遇,無論如何,他是回不到從前了,可是青龍主卻永遠不會明白。

即使彼此相認,那個堅定冷靜的張茗陽,早已被他親手埋葬在過去,如今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被情欲迷惑、游移不定的性奴罷了。

可是無論是那時的幼童,還是現在卓然流光的男子,時時刻刻都能撼動他的心神,讓他無比清醒地感覺到,這二十幾年發生了許多事,青主自幼童而到青年,變化極大,自己從少年而至中年,又何嘗不是老了。

最最可笑的是,光陰已逝,華發初生,自己卻還會陷入情欲孽海之中不可自拔……他忽然有些後悔因為一時的沖動,與青龍主相認。

「我早該想到是兄長了,也只有像兄長這樣的人,才會對随手撿到的我那麽好,卻對那些弟子更好。」青龍主沒注意到他複雜的表情,仍然緊緊抱着他,不無嫉妒地道。

「龍主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當年我也沒做什麽……是龍主以前吃太多苦了,所以才會對些許恩惠記掛在心。」他溫言安慰青龍主,心中卻不由暗想,他會對弟子們十分寵愛,或許只是因為當年青龍主無緣無故地離去,讓他為人兄長的心無處着落,才會對弟子們多加照顧。

不過這一點也沒必要對青龍主說了。一是不想青龍主為此自責,二也是不想對青龍主坦言自己曾經對他牽腸掛肚。

本來同床異夢的兩個人,卻發現彼此有舊情,即使青龍主能迅速接受這一點,自己也會自慚於變得放蕩的身體,心裏終究覺得隔了一層。

心中不是沒有驚濤駭浪般的深情厚意,但身體淪陷得太快,卻讓這顆心變得茫然失措起來,仿佛跌落懸崖一般,即使身軀下墜,心卻仍在遠處,即使仍有萬種深愛,卻也不得不謹慎猶疑。

「哥哥現在還叫我龍主麽?」青龍主有些不悅。

「叫習慣了,還是這麽叫着吧。」他微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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