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公元前2800年

吉爾伽美什對于伊南來說如雷貫耳——《吉爾伽美什史詩》的主人公, 他的故事甚至影響了很多民族的神話與傳說。

但是作為一個專攻西亞史的歷史系學生,伊南了解他,主要還是因為他是蘇美爾王表上明文列出的人物,也就是說, 他是一個曾經真實存在于歷史中的人, 确曾是蘇美爾的王。

吉爾伽美什在後世各種文學作品之中總是以英雄人物的形象出現, 沒想到卻被同時代的人認為是個“暴君”。

更為巧合的是,不放心伊南被征為民夫的沙哈特嬷嬷,在情急之下聲稱伊南是神明創造的孩子——她抵達的時候身上穿着那一套卡其色的越野服,剛好是沙土的顏色。

在蘇美爾人的預言裏, “恩基”這個名字, 在神明那裏指“大地之神”, 但是到了人類,就是“大地創造”的意思。

于是她随口胡謅的名字“朵”, 被冠上了“被大地創造的”字樣,就成了“恩基朵”——乍聽之下, 幾乎就是“恩奇都”了。

恩奇都, 不正是吉爾伽美什的最好朋友,陪吉爾伽美什完成了英雄王的偉業,卻因為神明的降罪而先于吉爾伽美什死去的那個美少年嗎?

伊南想:這一定只是巧合!

她不可能是恩奇都。

因為——她不會死。

拉到了合适的民夫, 來自西帕爾的執政官顯然很欣慰,給伊南多留了一頓飯的時間,讓她收拾行裝。

除了沙哈特嬷嬷之外, 村子裏的居民對伊南都十分感激——畢竟有她出面頂下了這份差役, 村裏的其他人才能得以保全。

但是村民們看待伊南的眼光, 都像是生離死別, 伊南再也回不來了似的。他們大多聽說過西帕爾城裏的傳聞, 說這次烏魯克修築城牆,工程艱巨而且十分危險,傷亡十分嚴重,民夫們去了就回不來,所以烏魯克才會從周邊的小城邦裏大規模征調民夫。

“朵,你自己保重。”沙哈特嬷嬷淌眼抹淚的模樣,很難讓人相信她認識伊南才不過幾天。

伊南只能拍拍嬷嬷的手,說:“放心吧,我力氣這麽大,一定沒事的。”

沙哈特嬷嬷剜她一眼,對她沒心沒肺的模樣十分嫌棄,小聲說:“你是個女孩子!答應嬷嬷,要保護自己,不要接近那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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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随口答應,心裏則在盤算她去烏魯克之後需要考察哪些內容:科技水平、文化水平、市政建設、政體與決策過程……都是她想知道的。

接近吉爾伽美什……在所難免。

沙哈特嬷嬷看出了伊南的敷衍,有點痛心疾首,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家的好白菜就要被豬拱了,狠狠地拍着腿,大聲說:

“如果有一天讓我遇上了那個暴君,我一定要讓他好看!”

就這樣,伊南告別了傷心不已的沙哈特嬷嬷,以及喜愧參半的村民,在村口與西帕爾的執政官會合,跟随其他被征召的民夫一起,先是到了西帕爾城裏,然後與更多的民夫會合,乘船向下游烏魯克前行。

對于伊南來說,公元前5500年的木筏和羊皮筏子似乎猶在眼前,兩千多年以後,幼發拉底河上已經出現了體型相對較大的船。

這種船身纖長,船舷出水面不算高,大約有50公分左右,可以坐三十多個人,分成三排,兩側是槳手,中間是乘客,看起來其實很像種花家的龍舟。

這船的船身用的是整根橡木打磨而成的龍骨,再用厚木板蒙上做成蒙片,蒙片用銅釘固定,縫隙之中抹着油泥灰,外面塗上厚厚一層瀝青防水。

伊南和二十多個民夫,以及一個烏魯克來的募役官員一道,上了一條船。那名官員見伊南個子矮小又瘦弱,搖頭嘆着氣,似乎很不滿意,但還是特別安排伊南坐在中間,不用她費力劃槳。

殊不知這個決定還是挺明智的,如果讓伊南劃槳,沒準她會破壞許許多多枚船槳。

伊南一下子和将近三十個男人擠在一起長途旅行,難免有時會尴尬。

好在她體質特殊,既不會餓死,也不會渴死,更加不會……憋死。

這段旅程不算太長,船隊向下游進發,走了三天,中途兩次上岸休息,等到第三次上岸的時候,宏大而壯麗的烏魯克城,已經出現在視野之內。

伊南對烏魯克城的印象非常深刻,這時見到,免不了要将它與兩千年前那座剛剛興起的城市相比較。

只見現在的烏魯克城比起當初那座,地基又整體擡高了不少。這證明在過去兩千年中,一旦建築物發生老化,人們就将其就地推倒,在原址上加以重建。這座城市自然“越長越高”。

以前烏魯克城不完全在幼發拉底河邊——伊南從神廟前往河邊還需要兩個小時的騎乘。但現在不知是因為河水有過改道,還是烏魯克城向幼發拉底河邊大幅擴建了,鱗次栉比的建築物一直延伸到烏魯克河畔。

整個城市的制高點依舊是高大的建築,從建築形式來看那不是神廟就是王宮。

伊南記起了沙哈特嬷嬷的話,吉爾伽美什是一個“不敬神明”的王,那麽最高處的建築應該用作王宮,而不是神廟了。

烏魯克附近的碼頭異常繁忙,有無數來自幼發拉底河沿岸小城和村落的民夫陸陸續續抵達。

烏魯克的官員則正極有條理地清點人數、登記姓名。

來自西帕爾的執政官把所有西帕爾的民夫都帶到,依次點名;烏魯克的官員則動作飛快地用一枚削成特殊形狀的葦杆在泥板上劃動。

“恩奇都!”西帕爾的執政官大聲喊。

伊南臉色發黑地站了出來,沉聲說:“我的名字叫‘朵’。”

西帕爾的執政官卻有點兒幸災樂禍似的說:“就這麽記下來吧,畢竟他的家人口口聲聲說他是神明創造出來的人類。”

烏魯克的官員大約是把“恩奇都”這三個字都記下來了,才擡起頭看了伊南一眼。

“這麽瘦弱的少年——真你們不是從民間強征來充數的?”

“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不允許民間強征,他的年紀到了嗎?征得家人同意了嗎?——這麽瘦弱的民夫,萬一要是叫王見到了,必然又是一通脾氣!”

西帕爾的執政官連聲說:“他力氣大,力氣很大!”

烏魯克的官員擡起眼瞥了伊南一眼,指指身邊——他身邊地面上放着幾個石磙子。

“能舉起來一個就可以過關。你試試吧。”這官員倒是一副公正模樣,和西帕爾的執政官作風相當不同。

“朵,快來試試,你可以的。”西帕爾的執政官滿臉期待,這副态度令伊南無法不懷疑:這家夥是不是能從征發民夫這件事裏得到什麽好處。

于是伊南大踏步上前,掂了掂地面上的石磙子——一共六個,每個石磙子上都鑿出了一個把手。六個石磙子一樣大小。

伊南目測這些石磙子除了做體測用途,可能還是用于稱量的重量标準。

在一片催促聲中,伊南一伸手。

她輕輕松松地單手提起了一個石磙子。身邊的人頓時看直了眼:要知道即便是身強力壯的大漢,恐怕也要運氣屏息,雙臂使勁,才能舉起一個。

誰知伊南又一伸手,提了另一個起來。

“好!”

周圍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從別處剛抵達的民夫全都在往這邊探頭探腦,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好事。

伊南一手提着一個石磙子,小巧的嘴角微微上揚,她看中了第三個。

“有這力氣……可以了!”烏魯克的官員果斷地在泥板上劃了個勾,算是肯定了伊南,作為一個合格的“民夫”加入烏魯克的“城建局”。

誰知伊南手中提着兩個石磙子,突然快步走上兩步,腳尖一挑再一踢,她将第三個石磙子直接踢飛,沉重的石磙直飛上天,沖着西帕爾的執政官和烏魯克的官員頭頂上就落了下來。

那西帕爾的執政官一擡頭就是這麽一副巨石壓頂的模樣,吓得喊都喊不出。

而烏魯克的官員一直都在泥板上記錄,等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了。

這時伊南已經放下了手中兩副石磙,一個箭步上前。這枚被她一腳踢上天的石磙,軌跡和力度是她事先算好的。伊南心中有數,這枚大石磙絕對傷不了人——她只是想吓唬一下奴顏婢膝的執政官,以及震撼一下以貌取人的烏魯克官員。

其實她剛才踢的那一腳,帶了一股巧勁,石磙看着是聲勢浩大地落下來,其實來勢并不兇。再加上她現在的力氣與敏捷,絕對能在石磙子落下來之前穩穩地把它接在手裏,然後耀武揚威地拎着就走開。

她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受到傷害,才敢這麽玩兒的。

誰知,就在伊南伸出手的那一刻,她耳邊突然有一個人大聲呵斥:“閃開!”

伊南當然不能閃,她自己扔出去的石磙子當然得自己接着。她一只白淨的右手伸出,照着石磙上的把手伸手一握。

誰知有人比她更快,沒去動那把手,而是輕輕松松地将右手托住石磙底部,稍稍用力一撥,讓石磙的運行改了個方向。這石磙子就像是牢牢被吸附在他手心裏一樣,随着他的手臂落下,被他用一只手輕輕松松地托着,向空中一抛一抛地玩。

伊南:……!

她竟然落空了——這是她事先絕對沒有想到的。

她一偏頭,就看見了眼前一張屬于年輕人的俊美面龐,偏偏離她非常近,兩個人幾乎直接面對面,伊南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對琥珀色泛金的眼眸裏映着自己一張小小的臉。

這确實是個相貌堂堂的年輕人,他的額頭寬闊,眼睛很大很亮,頂着一頭深栗色的短發,臉部的線條相當硬朗——甚至可以說,倨傲。

然而他确實有自傲的本錢——他肩上随随便便地搭着一件混着金線的羊毛亞麻混紡外褂,敞着,露出上半身小麥色的皮膚和緊實的肌肉線條。同樣材質的半身袍子,用一枚金光閃閃的金腰帶束着,挂在他的腰上,遮住了他的長腿。

這男人比伊南高出了足足有一個頭,此刻見到伊南揚起臉毫無顧忌地盯着他,他的眉頭稍微皺了皺,眼睛眯起,似乎在冷峻地問:你敢直視我?

伊南:……你誰啊?

這個男人卻似乎壓根兒不想和伊南這樣一個民夫裝束、身上的袍子髒兮兮的瘦弱小夥一般見識。

他随手将石磙遞給那西帕爾的執政官,執政官雙臂馬上一沉,差點兒直接趴到地面上去。

“剛才這石磙是你扔上天的?”問話的口氣很有些譏诮,似乎覺得伊南的這副外形和她的行為十分不搭。

烏魯克的官員躬身回答:“确實如此。”

這官員的口氣也沒有什麽特別,用一副實事求是的态度回答了問題。

“看不出來!”男人再次瞥了眼伊南,惜字如金地抛下了四字考語,随後轉身。

伊南氣結:有本事你別出手啊?早先不讓別人顯示實力,現在倒擺出一副臭臉說風涼話?

“不過這小子的力氣還可以,明天調他到我那一小隊去。”男人別過頭,随意吩咐那個烏魯克的官員。

官員躬身應下,拿出葦杆,繼續在泥板上劃着什麽,過了片刻,向已經遠去的男子高聲道:“已經記下了,在泥板上。”

男子頭也未回,只是随意地揚了揚手,表示他聽到了。

“明天我要一早就見到人。”他抛下一句話,卻壓根兒沒有回頭,壓根兒沒有再看伊南一眼。

驚魂甫定的西帕爾執政官腿軟軟地從地面上撐着站起來,随口問身邊的烏魯克官員:“那家夥是誰呀?”

“我們的王,吉爾伽美什。”烏魯克官員正在認真校驗泥板上的內容,随口回答。

西帕爾的執政官腿一軟,差點又坐下去了。

“啊,難道這就是那位,‘萬王之王,衆君之君,三分之二的神祇三分之一的人類,烏魯克和埃利都共同的領袖、統帥暨保護者’嗎?”

執政官故意說得又大聲又拖長了聲音,很明顯是想要彌補剛才把烏魯克的王稱作是“那家夥”的錯失。

再看那男人離去的背影,他好像對執政官避之唯恐不及,走得更快了一點。

烏魯克官員卻對那男人的離去感覺很尋常,平靜地答應了一聲:“沒錯。”

執政官滿頭冒汗,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彌補。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只顧捏着雙手焦急地走來走去去,完全由着烏魯克的官員完成了點名、記名和編組的工作。他偶然看見伊南,就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說:“你交好運了,那是王,那是王啊!”

伊南倒是沒想到,一到烏魯克,就和這個傳說中的英雄王打了個照面。

一想到“英雄王”,伊南心裏就打個突:她很難忘記杜木茲向她告別時說過的話——杜木茲曾經親口承諾,他終将成為一位“英雄王”。

但是現在伊南見到一位歷史上真正有名的“英雄王”,第一印象竟然是:……什麽嘛!

都說他是個暴君,按照伊南的看法,這一出場倒也與歷史上有名的“暴君”們相去甚遠,難以比肩。但是這家夥做派的确令人十分不快。

吉爾伽美什剛剛的确是救了人,可偏偏他表現出來的态度,就好像他救的只是蝼蟻,而蝼蟻,又有什麽資格向王表達感激與敬意?

碼頭這裏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遺忘了,烏魯克官員完成了與西帕爾執政官的交接,那官員拿出了一片泥板,從懷裏掏出一枚陶制的滾軸印章,在泥板上用力一滾,将泥板遞給西帕爾的執政官,說:“好了,你拿這塊泥板到庫房去,他們會把給西帕爾的大麥小麥和鐵器工具都支給你。”

“等你回到西帕爾,再把東西分發給這些民夫的家人。”

伊南一怔:沙哈特嬷嬷從來沒有告訴過她,應征到烏魯克來,烏魯克還會發東西。

按照這位官員所說,民夫們到烏魯克來,他們的家人能得到大麥小麥和鐵器工具——這些都是普通村民最需要的東西,如果真的能換來這些,伊南想他們至少不會對應征這事如此抗拒。

還沒等伊南出聲,好幾個與她一樣,從西帕爾出來的民夫都七嘴八舌地問:

“真的有這些?”

“怎麽我們在西帕爾從來沒聽說過?”

烏魯克的官員聳聳肩:“我們這兒只管按應征的人數發東西,東西到了西帕爾怎麽分配……”

這官員盯着哼着小曲一路小跑着離開的執政官不說話。

伊南很無語,她有一點明白“烏魯克強征民夫”這說法是從何而來,症結又在哪裏了。

“那……那糧食都讓執政官都拿走了,我們在這兒吃什麽?”有個民夫擔心起了将來。

那烏魯克的官員頓時大笑起來:“你們都到烏魯克來了,竟然還擔心這個?”

“你們說說看,有什麽是你們西帕爾有,烏魯克沒有的?我王富有,天下聞名,庫房裏早就儲滿了足夠的糧食。”

“你們到烏魯克是來幹活的,不是來挨餓的。不讓你們吃飽,這城牆誰來修?”

烏魯克這官員說的在理,民夫們都點頭稱是:“這下我們就不怕了。”

誰知,讓他們怕的在後頭——

烏魯克從各處征調而來的民夫,和烏魯克本地的勞作者一起,都住在城牆的施工工地附近搭建的臨時住所裏。

登記之後,烏魯克官員帶領他們先去休息和吃東西。一行人走在路上,忽然見到遠處過來幾十個民夫模樣的人,他們都擡着用樹枝紮成的簡易擔架,将十幾個傷員送了出來。

伊南留心看這些傷員,情況最嚴重的渾身沾染着鮮血,血污上卻覆蓋着厚厚的塵土。她見到擔架上的傷員大多經過了止血的包紮,知道自己出面不一定有用,就只在一旁靜待。

那名烏魯克官員見到了也十分驚訝,連聲問:“是又出事了嗎?”

擡着擔架的民夫連聲回答:“是啊,原本要就着一段舊牆基修新城牆的,誰知道人剛上去那舊的就塌了,這不一下子砸死了好幾個,這不先把受傷的先趕着救出來了。”

這一下,新來的民夫全都慌了——他們在家鄉的時候,确實聽說過在烏魯克服勞役會死人的傳聞——可是聽傳聞與親眼看着傷員與屍體被擡出來,親耳聽見傷者的哀嚎這樣的經歷完全不同。他們哪裏想到過,在烏魯克的城牆下這麽容易死人,而且一次死傷就是這麽多人。

伊南默然。

古代的施工條件沒法兒和現代的相比,出現工程事故是常有的事。歷史上很多征調民夫完成的大型工程,例如埃及的大金字塔,都是在相當規模的傷亡之上完成的。

作為民夫,既要克服生活環境艱苦,又要防備各種防不勝防的工程事故——要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老,絕對是一件需要運氣的事。

眼下這些民夫顯然受到了嚴重的驚吓,這時全部相擁在一起,抱頭痛哭。

“我們要死在烏魯克了——”

“聽說烏魯克的民夫一旦逃跑全部要被處死!”

“跑要死,不跑也要死!”

那名烏魯克官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誰跟你們說民夫逃跑要被處死?”

“登記在冊的民夫,如果逃跑,烏魯克會向你們的原籍追索當初贈給你們家裏的東西——這也天經地義吧?你們都跑回去了,烏魯克憑什麽還要幫你們養着家裏人?……”

耳邊聽着這個烏魯克官員的吐槽,伊南全明白了:她知道關于烏魯克的“洗腦包”是怎麽來的了。

只要看看剛才那個美得就差上天的西帕爾執政官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民夫們冒着生命危險,到烏魯克來付出勞力,但是烏魯克支付的糧食和物品都落入了當地官僚的手裏。

如果民夫們逃跑,這些東西都要被追回。當地的官員自然而然地發明了這些“洗腦包”,将烏魯克描繪得越恐怖越好,沒有人敢逃回去,烏魯克也就無從向他們追回這些物資。

但是“刻板印象”一旦形成就很難再改變。無論眼前這個烏魯克官員費盡了口舌,這些民夫們都一直哭哭啼啼的,直到被威脅說“誤了飯時,晚上沒有飯吃”。

他們拖着腳,一邊預想着在烏魯克服勞役的可怕命運,一面慢吞吞地向前走。

誰知,就在前往宿營地的路上,他們路過了烏魯克的一座舊城門,一眼看見那城門上挂着幾個已經腐朽的屍首與人頭。

民夫們頓時全都抱頭痛哭,沒有一個人有心思再去聽那名官員費盡了口舌的各種解釋。

誰都只相信自己心裏已經認定的,即便事實真相未必是如此。

伊南在一旁微微搖頭嘆息:在這些人眼裏,吉爾伽美什,已經是貨真價實的“暴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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