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住垃圾站旁
進門來戴勞力士的窮人，眼眸微斂着狹長，修長的手指勾下大半口罩，露出他薄而色彩淺淡的唇。細碎的黑色短發尾梢微卷，那不經意透露出來的神情總讓人覺得氣勢淩冽。
是很有沖擊感的長相，就像剛才那墨綠色的車一般。
衣服和鞋子看不太出來是什麽牌子。有點意大利的風格，但顯然這個人并不像是有餘錢可以穿高奢定制的。
景淑朝着人微點頭，很快收回了視線。
盯着別人一直看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一位銷售并沒有因為來訪者的穿戴而怠慢，熱情迎接了上去：“先生您好，請問是要來買車的嗎？我們可以到裏面先大致了解一下我們品牌的車。”
景淑就聽那人淡淡開口，似乎是指了一輛車：“這多少錢？”
那位銷售回答了這個問題：“一百萬出頭一點，是我們今天展出車中性價比最高的一款。”
景淑還想繼續偷聽，就見小陸已經在前頭引路，試圖帶她另外一塊區域去：“景小姐，我們可以再看看別的車。”
她應了一聲，擡腳準備離開。
剛應完，就聽那邊的男人對銷售的回應表示：“那就這款吧，需要分期麽？”
那位銷售沒想到出門随随便便就能遇到土豪，心頭一喜，語氣瞬間熱切了起來：“當然當然，只要資料齊全，我們今天就能辦妥。”
景淑離開的腳步微頓：哎，竟然要分期，看起來是真的窮。
她跟着銷售小陸離開，考慮着直接刷卡買單。
這邊剛進門就拍板的蕭奕舟，看了眼景淑的背影，對比了一下在家裏整天把各種珠寶戴在身上，恨不得成為移動展示櫃的一家之母——他親愛的媽。他覺得景淑的打扮相當休閑，且低調順眼。
在蕭家，他見到的人不是一年四季穿着黑色西裝，就是像他媽一樣整天花枝招展，除了買買買還是買買買的存在。當然，按照他媽的說法就是，錢是人賺來花的，不花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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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是很有道理，但這也導致他對普通事物的物價是真沒什麽概念。
他自小跟在他爸身邊，經手的項目全是十位數以上的項目。小數值對于他來說，就計算機編程裏的0和1有點實質性意義。
蕭奕舟收回視線，繼續問銷售：“這輛車是這幾輛車中最便宜的？”
銷售掃了眼全場必然一百多萬的車，很肯定點了頭：“是的。您要是想要買……”
他“更便宜一點”的還沒說出口，就聽蕭奕舟用一種參雜着微妙滿意的語氣肯定了自己的選擇：“好，就這輛車了。”
銷售的話戛然而止，笑容在臉上維持着，卡頓了三秒才繼續這個話題：“好！我這就幫您走流程，來這邊請。”
有錢不賺王八蛋。
蕭奕舟跟着銷售上前，語氣平淡，一副非常老練的樣子，試探問了一聲：“買兩輛打折麽？”
銷售心頭一跳，側頭喜上眉梢：“打！當然打！”
蕭奕舟內心頓時感受到了極端的愉悅，但臉上依舊是不動聲色：“嗯，那就買兩輛。”
他帶着一點慵懶，邁開步子走在銷售邊上，心想：他果然不管在任何方面，都是個天才。
同一時間，H市寶馬4S店幾乎同時賣出了四輛百萬以上的車，并且在極短的時間內提交了各種流程。有錢能使動力足，銷售員簡直用了最快的速度，将這四輛車能提現車的盡快提了現車，不能提的趕緊下了訂單。
到雙方分別的時候，莫名其妙賣了兩輛車的銷售依依不舍：“蕭先生，我們店裏過兩個月還會上新款的車，性價比非常高，您到時候也可以來看一下。打折！”
“打折”這個詞真是充滿了誘惑力。
但蕭奕舟畢竟是經歷過讨價還價的：“那送的配套設施？”
“該有的都有，福利待遇一定給您提到最高。我甚至可以用我的權限給您加上額外福利。包括全車保養工時費、全車貼膜、地毯、地墊……”銷售倒豆子一樣殷切說着。
蕭奕舟應了一聲：“不錯。”
待遇可真是好啊。
蕭奕舟今天沒打算提車：“那我明天來提車。”
銷售愉悅：“那我幫您叫個出租車。”
雙方到門口又是一頓商業寒暄，最後銷售殷切幫蕭奕舟送上了出租車，連打車費都從口袋裏掏出了八百年沒出現的現金，直接交給了司機：“那麽蕭先生明天見！”
蕭奕舟靠在依有點破舊的出租車椅背上，微微颔首。
現金啊。
果然是窮人出行的必備物。
了不起。
景淑走出4S店，就看到剛才出現來買車的男生乘坐出租車揚長而去。
出租車啊。
她知道，騎自行車和坐公共交通的都是環保人士，只有實在沒車的人才會選擇坐出租車。
景淑多看了兩眼那略帶破舊的出租車，沒想到這個男生也沒買現車。
小陸依依不舍：“景小姐，以後您再來我們店裏買車，我們一律給您打折，真的，打大折扣，我能給您拉到最大權限。其實有不少車款式是很不錯的，就是預定需要一點時間，我都能給您預定到。顏色也可以自己挑選。”
他在這短短時間內早摸清楚景淑根本不懂什麽排量之類的問題，只說款式和好看以及便捷度。
哎，這種有錢人，真希望能來一打。
景淑聽多了各種“買這個要在我們店裏買等值的東西”、“拍賣價格只會更高”、“要vvvvvip才能預定這一款”，這回聽了一句“打折”，更加覺得這車是不太值錢了。
她當然不會将這種話說出來，不再關注離開的出租車，配合着小陸：“好的，下次一定來。”
遙遙無期的下次，就和有空一起吃飯一樣，虛無缥缈。
張伯将勞斯萊斯開過來，再度打開車門，邀請景淑上車。
景淑坐上了車，朝着小陸再客套笑了笑：“那麽下次有機會再見。”
小陸愉悅揮手：“景小姐，下次有機會見！”
車門關上，張伯坐在駕駛位上，系好安全帶：“小姐，現在要直接回家麽？”
景淑應了一聲。
張伯打開導航，搜索了一下路線。
4S店基本上都不會開在鬧市，距離市中心都有點點的距離。張伯一搜這個路線，發現他們原本過來的路線上正好出現了交通事故。他不過一個轉念，就決定換一條線路走。
景淑側頭看着窗外的景色。
國內這幾年基建确實發達到了讓人震驚的程度。一個建築物只需要極短的時間就可以建成。這不是金錢可以決定的事情。很多時候錢确實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很多時候有錢也沒用。
她回想起自己旅游去過的某個國家，幾年都沒建好的某條鐵路，失笑。
車窗外從人跡罕至，到逐漸車來人往。
人多了起來，自然就有各式各樣的人。比起海外一旦開車到偏遠的地方，堪比裝修工地或者荒山野嶺的街道和道路，現在這裏可太讓景淑喜歡了。
也不知道張伯開到了哪裏，景淑看到了一個敞開的鐵門。
一輛巨型大車開進了這敞開的鐵門，上面還貼着什麽“垃圾分類”一類的字。
景淑想起前段時間聽說的事情：“到處都在實行垃圾分類了。”
張伯聽到這句話，含笑應了一聲：“是的小姐，垃圾分類有利于資源循環利用。不然過多的垃圾處理起來也需要花費大量的財力物力。”
景淑應了一聲。
垃圾分類實行确實是利大于弊的事情，不過人多比較難管理，短時間內想要有所成效還是個比較困難的事情，只能靠着循序漸進。
她視線掃到了路邊的人，愣怔了一下。
是之前在寶馬4S店的男生。
這個男生單手拎着一大個塑料袋，直接往垃圾站裏走了進去。最讓她震驚的是，這個男生竟然從塑料袋裏掏出了一根不知道什麽東西，拆了包裝，放到嘴邊姿态懶散直接叼了起來。
是可以吃的！
拿着一袋吃的，走進垃圾站！
景淑轉過頭，将人指給張伯看：“張伯，你看這個人！他之前就在店內買車的，現在拿着一袋吃的走進了垃圾站！”
張伯看了眼導航地圖，發現前面有個小區正好這段時間小區門口在修路。這個垃圾站的門估計能直通那個小區，進出比較方便。
他言簡意赅解釋了一下：“他應該就住在垃圾站邊上。”
景淑這下更加震驚：“住在垃圾站邊上？”
她來買車前，其實對她哥還是抱有懷疑的。小康家庭買一百多萬的車，總覺得和她搜出來的資料有點誤差。可現在呢？一個住在垃圾站隔壁的人，都能戴勞力士，買寶馬。
太可怕了。
現在的人都太富有了。
原來不是她哥哄騙她，是她查出來的資料落伍了。時代在變化，國內日新月異，早已經不是前幾年數據上的樣子了。
景淑看向男生的眼神帶上了隐隐的同情。
唉，好窮哦。
日子過得挺不容易的。
希望他以後能夠賺到足夠搬家的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