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才沒有兩情相悅
景淑歪着腦袋, 帶着一點危險的意思看向這出言不遜的小青年。
手裏的礦泉水有點順手,瓶子是塑料的,感覺非常适合用來砸人。
蕭奕舟和她對視, 意識到自己這個話有點問題。“翻譯負責躺贏就行”這表達上是有問題, 但本質上他确實是這麽想的:“你以後也是想要當翻譯。所以只要懂一些編程就可以,沒有必要特別精通。”
懂一些就可以當他的秘書了。
特別精通的話, 萬一被程序部的人搶走, 他就白拐彎抹角弄這次決賽機會了。
聽到景淑耳朵裏, 還是怎麽聽怎麽覺得怪怪。她以後當翻譯和她現在想要精通編程并不沖突。不然按照蕭奕舟的說法, 如果以後一個人想要當家庭主婦, 她所學的只要為了做好家庭主婦就行了。
難道說,蕭奕舟叫她過來參加比賽, 就真的純粹是為了讓她在最後總決賽的時候能當一個翻譯?
而計算機編程比賽的過程中, 他似乎完全可以靠着他自己過關斬将。
景淑對自己內心對自己原先的自戀想法産生了一定質疑。
難道說, 所謂的兩情相悅, 是她想多了?
她輕微眯細起了眼, 稍試探了一下蕭奕舟的口風:“那你找別的翻譯也可以。俄語專業的女生那麽多, 肯定有比我更擅長俄語的學生。”
蕭奕舟完全沒有考慮過帶別的女生躺贏。
他察覺到景淑話裏的不對勁, 可又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他微妙調整着自己的話:“別的人我不認識, 組隊比較麻煩。我只是覺得你擅長翻譯, 可以試試看。做題目的話,光我一個人進總決賽沒問題。”
他認識景淑,還要帶景淑拿實習資格,這很順理成章。他不認識別的女生,憑什麽莫名其妙給自己家裏找麻煩,憑白浪費掉一個實習名額。
景淑:“……”
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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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淑再怎麽愛想象,聽到蕭奕舟再三表達自己只是需要一個翻譯, 也能反應過來這些天是她想太多了。什麽狗屁兩情相悅,分明就是她單方面喜歡,單方面想太多。
對面這個人本質上是真的只想着“需要個翻譯”,“禮貌性對自己翻譯好一點”,“既然翻譯都問了那就回答一下”,“請翻譯吃個飯是應當的”等等。
因為認識所以組隊這可真是太現實了。
景淑沒想到現場多了個燈泡還不夠,現實直接給了她更大一個沖擊。她喜歡的對象并不喜歡自己,只是将她當做一個普普通通認識的人。
普普通通的随身翻譯,不花錢,只要帶進決賽就可以幫忙翻譯的那種。為什麽不叫傅深染呢?因為傅深染是法學專業,不懂俄語。
她和蕭奕舟算朋友,但連超級要好的朋友都算不上。
景淑撐着自己的情緒。
內心恍若有一場現實的山石崩塌,天地開裂。恐怕文學作品中宇宙洪荒瞬間成為一片荒蕪,大地到處都極度衰敗,也就是這樣的程度了。
她居于狼藉的地面中心,底下是逐漸下沉的沼澤,上方是無窮無盡的血紅蒼穹。
景淑扯出一個虛僞的笑容:“我翻譯可是很值錢的。”景家大小姐親自翻譯,那是要景家項目等級的。
蕭奕舟覺得景淑生氣了,可又不是很确定景淑為什麽生氣。
他想着肯定才能必然會讓人高興點,很肯定點了頭:“嗯。你翻譯很值錢。”
景淑對這個肯定的“嗯”無言以對,臉上虛僞的笑容差點就挂不住了。她沒有惱羞成怒,但耳廓也因為幻想被接二連三的現實話戳破而尴尬到滾燙。
羅正平在邊上聽得心驚膽戰。他作為一個自小就在外頭打工的打工人,當然聽出了這兩人話裏話外的意思。兩個人都是自我主義者,一看家庭條件和平時行事作風就知道,從小就是吃穿不愁,要什麽有什麽的情況。
兩個人平時脾氣都很好,不會産生什麽矛盾。可今天顯然兩個太自我的人,在個人觀點上産生了沖突。
蕭奕舟太強,對于景淑短時間內産生的學習成效完全是看不上眼的。能做三道題和能做五道題在他眼裏都沒有差別。他眼中的水平分檔,大約是電腦入門組和普通程序員組,再加上一個勉強實力組。景淑就屬于電腦入門組,短期內根本進化不到下一檔。
他說的話沒錯,可聽起來就會讓人不舒服。
景淑心情不算好,是因為覺得自己的學習成績沒有被肯定。都參賽了,她肯定是想要做出點成績來的。如今搞了半天,蕭奕舟只把她當翻譯。。
雖然總決賽其實根本不需要随身翻譯,只要會流利用英文溝通,主辦方會安排好一切。蕭奕舟要帶景淑參賽,肯定有他的個人理由,絕對不是什麽翻譯問題。但他完全沒有表達出自己的理由,純粹用翻譯這個借口搪塞着。
羅正平覺得這兩人需要再仔細溝通一下,看着這個,又看看那個,冒出一個提議:“那個……學那麽久,要不要休息一下?”
另外兩個人同時看向他。
景淑微笑:“也好。反正再學也學不進,以後也是當個翻譯的。”棍棒夾雜的話,諷刺鋪面而來。
蕭奕舟微愣。
景淑确切生氣了。
他周邊會突然暴跳如雷,除了他那個老頭子爹之外,其他完全沒有人。傅深染是個很難生氣的人,遇到事情只會和他講道理講法律。他媽則是個無條件寵溺很少有下限的人。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顯然只做到了火上澆油,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只能應和羅正平的話:“好。”
羅正平收拾了一下桌面:“學校邊上有一家貓咪咖啡館。我以前在裏面打過工。裏面的貓咪都是店長在路上撿來的小貓咪。”
很多小貓在野外出生,運氣好流浪時有人喂養或者被撿走,運氣不好早沒了性命。
這家咖啡館純粹是養貓閑暇之餘開的,目的只是為了貓糧回本。
正常人聽到羅正平的話,肯定要問一聲,怎麽他在哪裏都打過工。或者問一下為什麽不再在那裏打工了。但現在的景淑正在生氣,蕭奕舟陷入自我反省,考慮着怎麽樣景淑不生氣。
兩個人完全沒有在意羅正平以前打工的事情。
燈泡哪怕瓦數再高,他也就是個燈泡罷了,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給在場兩個人帶路。
羅正平倒是心中有點感激這兩人從來不問他什麽,給他留足了面子。他就是覺得這兩人都挺好的,沒必要為了這麽點小摩擦吵架。他帶着兩人收拾了東西,結伴往以前打工的咖啡館去。
……
咖啡館位置處于學校附近一條并不靠近主流幹道的路邊。過去的人實在太少,讓這家咖啡館有種意外的幽靜感。懶散的傍晚,各種被撿來的貓咪們慵懶曬着夕陽的丁點餘光,舔毛打滾。
店內這會兒沒什麽學生。
羅正平進門,和正坐在最深處的女生打了個招呼:“老板,帶兩個人過來稍微坐一會兒。”
那老板擡了頭,笑着應了:“行啊,找地方随便坐。”
有領地意識強悍的貓咪此刻走了出來,來到景淑身邊,上半身仰起來,兩爪子冒出,探着腦袋,幾乎接近能直立行走的水平。
景淑看到貓咪,頓時剛才心裏的火氣直接消失。
她蹲下身子,任由這只領地意識很強的小貓聞她的味道。她伸出手,小貓咪聞了聞手上的味道,竟露出小舌頭舔了舔。
帶着一點刺的小舌頭并不傷人。
景淑心頓時軟成一片。這貓咪未免太可愛。
大部分咖啡館的貓咪都非常大膽。他們或許是因為經歷過流浪生活,也習慣了在這家店裏招攬客人,所以一個個表現得非常自然,半點不畏懼人。
當然,主動來勾搭人的也就那麽幾個。
蕭奕舟在她身邊跟着蹲下。
這只貓是牛奶貓,身上一半黑色一半白色,四只腳純白,非常具有個性。當蕭奕舟伸出手時,貓咪又呈現出上半身起立的姿态,用爪子試圖阻擋蕭奕舟的手。
景淑恍然,這個動作不是因為親昵。
貓咪通常伸舌頭舔,是上對下的态度。這貓這個半身起立的動作顯然是表示:在場的都不準比我高。嗯,比我低的就算臣服姿态,舔你一下安撫你一下。
果然,當蕭奕舟将手微往下放,僵持不動時,貓咪就湊過來舔了舔他的手。
這個階級觀念太真實了。
景淑剛受過打擊,看到這一幕後,心中莫名有一點點爽。蕭奕舟這個人,哪怕平時将氣勢內斂了,本質還是那種貓咪也會警惕的性子。
她其實也是,骨子裏帶着點傲慢。貓咪能感受到這一點,才會過來時先一步帶着“強勢姿态”。
至于兩情相悅想多這件事,景淑光是在腦中回想一下,就覺得自己要就地把自己掩埋了。
她絕對要把這件事壓死在心裏,打死都不能透露出來。太丢人了。想到她腦補着以後指不定會有的相親狗血波折,想到她幻想的為了窮學生和家庭的對峙……
丢人丢到讓她恨不得在現場摳出一套海景房。
但凡再給她一點時間,但凡蕭奕舟今天不直男一點,她絕對過幾天能增加幻想環節,設想他們為了在一起,只能住在小小的平層裏互相打拼。白天出門上班,晚上窮苦得一起準備吃食。個人的信用卡全停,在卑微的社畜打工生活中尋找小确幸。
還好沒人發現,她那天也完全沒有和她哥透露任何一點信息。
景淑真情實感捂住了額頭。
蕭奕舟看向她:?
這是怎麽了?還在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