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聽了這段複雜的、超自然的、主人公性取向飄忽的戀愛經歷,切爾納困惑不已。對他來說,這些事比狼人暴徒或嵌合體怪物難理解多了,他不理解為什麽奈森明知布羅娜成了血族卻還和她在一起,也不明白既然他們在一起了又為什麽會分開,更不明白布羅娜抓了貝茜後為什麽要見奈森。

“你的目的是什麽?”切爾納努力分辨着情況,“你是要……處死布羅娜,救出貝茜嗎?”

“不!我并不想傷害她,她沒壞到必須死的地步。”

“那麽你是要去和她……複合嗎?”

“什麽?不!我和她結束了!”

切爾納皺着眉,微張着嘴,一副發呆的樣子。奈森看出他的迷茫,苦笑着說:“這麽說吧,之所以布羅娜恨我,也恨貝茜,并不全是因為我們倆在愛情上背叛她……我确實是個混賬,當初我救了她,給她希望,告訴她即使是怪物也能被愛,我許諾要給她一切……但最後我卻沒有做到。她和我談過,她自認為确實不能和我組建‘正常’的家庭,而我呢……我要麽把她視為‘需要幫助的怪物’,要麽把她當成責任,總之不是愛侶。我們分手後,她被一個人類女調酒師吸引……那就是貝茜,貝茜讓她再次燃起了希望,可是日子久了,布羅娜發現貝茜也沒法把她視為正常伴侶,而貝茜卻覺得布羅娜對小事過于敏感……這期間,貝茜為處理這段感情而頻頻找我談話,誰知道,我們之間就……這是我的錯。”

“那她們為什麽不分開呢?”切爾納問。

奈森說:“我也以為她們會分手的……但沒有。原因也很簡單,因為貝茜不敢。”

“不敢?”

“貝茜是個人類,她的同居者則是血族,血族能從三層樓跳下去還安然無恙,能用指甲撕碎她的皮膚,能輕易拗斷她的脖子……所以她不敢分手。”

“可是你說過布羅娜并不殘忍,你說她從沒殺過人。”

奈森搖搖頭:“對于普通人類來說,血族無論如何都是恐怖的。在五英尺高的亞裔女人眼中,七英尺高而且還酗酒的禿頭俄羅斯男人很恐怖,他只是揮揮拳,不用真的毆打她,她也會覺得很恐怖,而對身為人類的貝茜來說,憤怒的血族布羅娜比酗酒的俄羅斯人還要可怕,你能明白嗎?貝茜甚至不敢嘗試和她争執。”

“我有點懂了,”切爾納說,“但我還是不懂你的目的是什麽。你向亞修借我,是為了讓我做什麽?”

“當然是吓布羅娜呀!你知道嗎,在一些年輕血族眼裏,傳聞中的血秘偶就像鐵血戰士一樣可怕。”

“鐵血戰士是誰?”

奈森冷場了一會兒,接着說:“總之,即使并非每個血族都能明白什麽叫‘血秘偶’,他們也能感覺到你身上的氣息與他們不同,能感覺到你帶來的恐懼,就像人類畏懼同類的屍體一樣……希望你別介意我這麽說。更重要的是,我也确實擔心布羅娜一時沖動幹出無法挽回的事,萬一事情惡化,你肯定能輕易制服她,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當然了,這件事裏最混賬的是我,貝茜和布羅娜都只負次要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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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切爾納微笑了一下,“好,我保證不會殺她。”

這句看似安撫的話卻讓奈森發冷:“我說……以前布雷恩那小子是直接放你出去殺死目标的?”

“沒有。他不喜歡我那樣做。”

汽車拐進一條沒有路燈的小巷,停在一塊開闊廣場前。四周堆滿了巨大的集裝箱,遠處還有幾間隐約透出燈光的庫房,切爾納敏銳的聽覺可以辨識出庫房裏放着音樂,有好幾個人在交談,看來這裏并非僻靜無人。

下了車之後,奈森撥通了布羅娜的電話,電話無人接聽。他給布羅娜發了一條簡訊後,又改為撥打貝茜的電話,貝茜關機了。

切爾納說自己可以試試看,尋找附近有沒有落單的人類藏在角落裏——如果有,這多半就是貝茜。他帶着奈森在集裝箱區小心搜尋着,沒多久,他嗅到了一絲血腥味,就在不遠處時隐時現。

他又繞了幾圈,确定了方位,躍上旁邊集裝箱的頂部。奈森聽到上面有人發出短促的驚叫,然後切爾納跳了下來,摟着一個不停掙紮的黑發女人,用力按着她的嘴。

“貝茜?”奈森手裏電筒一晃,驚訝地看着她。貝茜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眼線都被哭花了,她身上有很多血,把衣裙染成了黑色。

切爾納感覺到手裏的女人變平靜了,就放開了手。貝茜顫抖着撲進奈森懷裏:“快走!快帶我走!”

“貝茜?你受傷了嗎?”奈森擁抱住她。

“不是我,不是我,”女人臉上的淚痕還沒幹,現在卻似乎哭都哭不出來,“這是布羅娜的血……哦天哪,布羅娜……”

奈森一顫:“布羅娜的血?她怎麽了?”,

“她死了!”貝茜剛一喊出來,又立刻像畏懼什麽似的壓低聲音,“我不知道……我不明白那是什麽!布羅娜本來以為可以幹掉那些人,但是……快走,奈森我們快走!”

“那些人?”一直被無視的切爾納問。

貝茜根本沒問切爾納是誰,大概她自動以為這也是個獵人了:“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什麽東西!他們殺了布羅娜……也許是我們看到了什麽?可我們并不理解那是什麽啊!他們要我們死……”

“貝茜,貝茜,看着我,”奈森抓着她的肩,“殺布羅娜的人在哪裏?”

貝茜顫抖着擡起手,指向亮着燈光的庫房。奈森把鑰匙塞進她手裏,帶她到車子旁:“你先離開,到磷粉酒吧去應該就可以……我得去那邊看看。”

“別去!那不是你能對付的……”

“從前我可是游騎兵獵人,”說着,奈森看了一眼切爾納,“而且我的幫手很厲害。”

貝茜被塞進駕駛座,試了好幾次才成功發動車子。她聽從了奈森的安排,打算回去找找有沒有別的獵人能來幫忙。目送她拐進小巷後,奈森關掉了電筒,和切爾納一起将身形隐藏在集裝箱的陰影裏,悄悄靠近庫房。

距庫房越來越近,切爾納皺起眉……他能分辨出有人在說話,但卻聽不懂那人在說些什麽,那種發音節律很奇怪,比起交談語言,倒更像是在吟誦祈禱詞。

突然視野一暗,切爾納抽出匕首斜略向上,發出短促的金屬交鳴聲。奈森本來什麽都沒發現,因為看到切爾納的動作,他才條件反射地矮下身形,肩頸處傳來燒灼般的劇痛時,他發現自己的左肩頸已被一柄尖錐深深刺中。

随着尖錐被拔出,鮮血立刻噴湧而出,奈森緊緊按住傷口,踉跄了一步靠在集裝箱上。血液味道讓切爾納渾身一顫,他擋在奈森身前,注視着眼前的黑暗——敵人是突然出現的,它們沒有心跳,沒有體味,沒有腳步聲,可以無聲地靠近目标,需要時它們甚至可以融身入壁,然後發動突襲。

“幽靈……”奈森看着飄在半空的形體,它們互相交疊着,大約有五六個,呈扇形包圍了他們,“這些東西被強化過!這不是自然形成的幽靈!”

切爾納過去在巫師手下也見過類似的東西——這種幽靈被法術束縛着,被施以不同程度的改造,它們中有些只是被改造成幫傭,也有些會成為絕佳的殺手。

血腥味越來越濃,奈森的傷勢不容樂觀。幽靈們越逼越近,紛紛舉起手中黑色的長錐,切爾納發現那些長錐并不是普通武器,而是整個連在幽靈們手腕上,和暗色身體長在了一起。

幽靈和長錐形成了一堵布滿尖刺的影牆,打算将獵物剿殺在包圍圈中。

進行過淬銀的匕首能略微傷到幽靈,卻無法真正殺死它們。因為它們和實體邪靈不同,實體邪靈就像泥土,而幽靈卻像粘稠的濃霧,它們能接觸并傷害生物,生物卻很難觸摸它們。切爾納繃緊身體,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這時奈森用一把槍碰了碰他的手。

“爆裂彈,裏面是驅魔銀粉,”奈森的聲音難掩痛苦,氣息越來越淺,“這個應該能管點用……”

切爾納還并不了解原理,但他相信獵人的判斷。前不久,亞修剛剛教過他持槍、上子彈、辨認各類槍支,他沒想到這麽快就會用上這些。

亞修還沒讓他用過輕型自動手槍之外的槍,拿着奈森那把掌炮一樣的槍時,他多少有點不習慣,但現在沒有時間思考太多,他連續開了幾槍,在布滿尖刺的“牆”上撕裂出一道豁口,他用血族敏銳的視覺追蹤每個幽靈的行動軌跡,力求在它們鑽進障礙物之前擊中它們。

因為目标是幽靈,爆裂彈命中後,內部的銀粒、銀粉在空氣中四散,像火星一樣燎過切爾納的皮膚。他并未被疼痛阻礙,只是繼續追擊不停移動的幽靈們,直到視野內再也沒有半片黑影。"

幽靈們消散時就像被風吹化的霧,切爾納無法判斷它們是被撕碎了,還是逃離了。他端着槍警戒了一會兒,慢慢退回了奈森身邊:“你——”

他本來想說,你還好嗎,能不能走路?但他已經沒必要問了。

由于剛才太過緊張,切爾納竟然沒察覺到這個人類是在什麽時候停止呼吸的。奈森半阖着眼睛,原本用力按着傷口的手垂在身前,血将他的全身和附近地面都染紅了。尖錐多半刺傷了他的肩胛動脈,導致他在短時間內因大量失血而身亡。

切爾納愣住了。

我們不是來吓唬女血族的嗎?她叫布羅娜,綁架了一個叫貝茜的女性人類……而現在,聽說布羅娜死了,奈森也毫無預兆地死去了。"

切爾納可以想象出游騎兵獵人的死亡,卻沒有料到奈森的死亡來得這麽快。他還沒有戰鬥,他還沒有達成目的,他還什麽都沒有查清楚,他連自己是為什麽而死的都不知道……

切爾納幾乎不認識奈森,也并沒覺得多麽傷心。他只是感覺到自己正被巨大的恐懼包圍,就像獨自行走于夜幕中,突然發現月光與星光都瞬間消失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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