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卡爾叫亞修從馬場附近的出口下公路，卻沒告訴他到底是幾號出口。亞修的手機在賽哈依那裏，現在他找不到卡爾的電話，小甲殼蟲上又沒有導航儀，他只能靠感覺判斷位置。
覺得距出口應該不遠了的時候，亞修遠遠看到緊急停車帶上有兩輛黑色轎車，它們不僅沒開雙閃，連車燈都不開。
亞修的車駛過去後，那兩輛車突然發動了起來。它們先是緩緩跟在亞修後面，然後向外并道，打算超過去。獵人低低咒罵了一聲，這兩輛車到現在都沒有打開車燈，只能說明車上的生物根本不需要燈光。
亞修只能借助自己的車尾燈判斷對方的大致位置，對方卻似乎能看清一切。其中一輛車輕松追了上來，與尚未離開最內車道的甲殼蟲并排，在亞修專注于它的行動時，另一輛車不知不覺超到了他前面，故意壓慢了速度。
并排的車子搖下了車窗，開車的是個紅發女性：“你是布雷恩吧？”
亞修只把車窗降下一條縫隙：“你又是什麽人？”
“別擔心，我們是湖區別墅的人，是克裏夫讓我們來的。”
“誰他媽是克裏夫？”
女人把車貼得更近，讓亞修沒有急剎車打輪離開的可能：“你不知道克裏夫？羅拉沒告訴你嗎？”
“羅拉又是誰？”
“你到底是不是亞修·布雷恩？”她提高聲音，“你身邊那個……顯然是血秘偶切爾納，對不對？”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羅拉的朋友，羅拉在山楊城等你們。原本該是她兒子來找你的，但他最近沒有時間……”
“等等……”三輛車的速度都慢了下來，亞修問：“她兒子是誰？”
“那不重要，他只是一個最末等的野生血族，我只忠于克裏夫和羅拉……”
亞修打斷她的話：“是卡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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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
亞修心中的咒罵聲再次翻湧起來……這些吸血鬼的腦子有病麽，為什麽不早點說是卡爾派來的？
談妥之後，血族女性加速開到了前面，兩輛沒車燈的車子為亞修引路，帶他離開公路，駛向卡爾提過的馬場和湖畔別墅。
從馬場到別墅區，再到湖泊和山丘，這一帶完全是私人土地，而且土地主人雇了一群野生血族，負責巡視保護這裏的一切。在停車場上，亞修看到了自己的SUV，它灰頭土臉傷痕累累，但還不算太糟，起碼車身沒變形……這并不能讓亞修感到欣慰，畢竟現在他正走向一群吸血鬼的老巢。
紅發血族帶他們來到一處地下工事入口，血族們把這裏當做“員工宿舍”，并不使用雇主的房屋。女子在前面引路，她的兩個同伴跟在亞修身後。“布雷恩先生，你不用這麽緊張……你的心跳得好快啊，”她說，“我們既然願意幫你們，就不會傷害你們。對了，你可以叫我凱特。”
“艾爾莎和賽哈依在這下面？”亞修抱着切爾納，慢慢挪着下樓梯，通道裏的燈光對人類來說太暗了。
“是的，他們應該剛到不久。請放心，我們視他們為貴客。特別是賽哈依，雖然我并不認識他，但克裏夫和他是朋友。”
剛才凱特提過這個名字。亞修問：“克裏夫是你們的……老板？”
“你說的老板是指雇主？不，我們的雇主是人類。克裏夫是我們這個家族的領主。”
“領主？”以亞修對野生血族的了解來說，這個稱呼有些奇怪。只有領轄血族才有領主、議長、領轄議會等等，他們來自同一支血脈，擁有同樣的祖先，連天生能力的特性也相差不多，他們會分享家族內代代相傳的知識，并通過議會管理整個家族，彼此忠誠、彼此保護。
而野生血族沒有這些講究。野生血族分散潛藏在各地，大多數人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的祖先是誰，更不清楚血脈中的歷史，除了自己的領路人——也就是初擁自己的人以外，他們中有不少甚至不認識其他同類。
凱特聽出了亞修的疑惑，回答說：“當然，我們不是領轄貴族，我們中大多數人都不屬于同一個血脈。拿克裏夫來說，他和羅拉屬于同一支血脈，但和我的血脈卻不一樣；而羅拉，雖然她算是克裏夫的姐妹，但她卻不屬于我們這個團體，她在山楊城有自己的生活，還有自己的血族後代……也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卡爾。總之，這個家族中有克裏夫的子嗣，或者他同血脈的兄弟姐妹，也有像我這樣的外來者。我們都是野生血族，自發組成了新的團體。”
“我懂了。”亞修點點頭。照她這麽說，那個克裏夫何必自稱“領主”呢，其實他們根本就是個血族黑幫團夥……“老板”這個詞才更适合克裏夫。
地下工事裏燈光昏暗，通道縱橫交錯，深處隐隐傳來亞修并不怎麽喜歡的嘈雜電子舞曲。他們在一間臺球廳找到了克裏夫。
其實房間裏有很多人，或者應該說有很多吸血鬼……但亞修還是不經介紹就認出了克裏夫。
他的打扮和這裏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臺球桌邊的血族們看起來和普通人類差不多，有幾位還穿着套裝家居服，一副在自己家客廳休閑自在的樣子——越在氣質和打扮上接近普通人，就越便于在城市中潛藏，血族一向如此。而疑似“領主”的那位卻打扮得異常嚴謹，身着全黑的三件套西裝常禮服，金發向後梳得一絲不茍，安靜地坐在一旁沙發上，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一支飾有金色龍頭的手杖，和臺球廳裏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也許這才是人們印象中血族該有的樣子，而且很多領轄貴族也确實至今都是這樣子，可這群人卻是野生血族。
領主向凱特點了點頭，凱特就叫亞修進去。當亞修抱着切爾納走過一張張臺球桌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一開始亞修以為他們是在看自己，畢竟他是個游騎兵獵人，後來他才意識到，他們盯着的是自己懷中的血秘偶。
他是從凱特的眼神發現這一點的。剛才她總走在前面，他沒怎麽注意到，現在當她近距離看着切爾納時，那雙像人類一樣靈動的綠眼睛頓時陰沉了下來。其他血族也是這樣，甚至有幾個還會因為亞修和切爾納的靠近而稍稍後退。亞修一時分辨不出他們眼中的含義，是畏懼？憐憫？還是別的什麽？
這時，克裏夫向他們微微欠身：“凱特應該向你們介紹過我，我也聽過你們的事了。總之，先在我這裏休息一陣吧。”
亞修将切爾納放在沙發上，自己坐在他身邊：“艾爾莎和賽哈依在哪？”
克裏夫用手杖指指旁邊的一扇門，門虛掩着，投出暗淡的橘色暖光，亞修起身走過去，看到輪椅停放在門前，艾爾莎則蓋着毯子靠在躺椅上，緊閉雙眼，微皺着眉，均勻地呼吸着。
“她的狀态不太好，需要休息，”克裏夫說，“這間屋子是相對最安靜的了。裏面那些孩子有點吵，但我現在又不能阻止他們，畢竟他們是在開慶功會。”
亞修回到臺球廳，随口接話：“在慶祝什麽？”
“慶祝昨天殺了兩個狼人，今天又幹掉了幾個魔女的手下。不過，最麻煩的魔女是賽哈依解決掉的。”
“那賽哈依又在哪？”
克裏夫向傳來噪雜音樂的通道深處擺擺手：“去慶功會上玩了啊。畢竟他才是剛才那場狩獵的主角。”
亞修想起了公路上那一幕，令人作嘔的人體碎片、除頭部外渾身焦黑的魔女屍體……艾爾莎說她的長子是天資非常優秀的魔女，複生的賽哈依比生前弱小不少，那麽從前的賽哈依會可怕到何種地步？
看到亞修一臉嚴肅，克裏夫以為他是在考慮安全問題：“不用擔心，我這裏還是比較安全的。你們可以多休息一陣子。之後，有位名叫羅拉的女士可以安排你們在山楊城藏身，她在那邊管理着一個半地下石堡，如果能配合适當的法術，就能夠很好地回避偵測。也許你認識羅拉？或者認識她的兒子卡爾。”
亞修點點頭：“是的，我認識卡爾。我們什麽時候動身？”
“不着急，”克裏夫微笑，“你們先休息一下。等把‘路障’清理完，你們再動身。”
對于這種有嚴密組織的血族來說，暫時保護一兩個人類也許還不算難，但看克裏夫的言下之意，卻是打算為他們去狩獵魔女？這種無私反而令亞修生疑：“先生，這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你為什麽要對我們這麽熱情？”
“說實話，我是為賽哈依。”
“為賽哈依？他對你承諾了什麽嗎？”
克裏夫的笑意在唇邊擴大。他眯起眼笑的時候，一側嘴角會斜斜挑起，神情中有種品嘗美酒後的微醺之色。
“他躲了我很多年，現在好不容易他又回到了我面前，我當然要對他和他的親朋熱情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