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們一共模拟了五次,其中兩次還專門進入了半廢棄狀态的樓房,因為建築物內可能更接近隧道裏的地形。第四次亞修發揮得最好,第五次時他卻判斷失誤,他開槍的瞬間,切爾納已經繞開射擊路徑并逼近了他。

血秘偶的手觸及到獵人喉嚨的瞬間,一股水流在兩人間炸開。切爾納怔了一下,亞修利用這短暫的機會俯身翻滾着拉遠了距離,同時拔出了手槍。

“按說,在說話之前我應該先開槍,”亞修說,“但是不能,因為這把是真槍。你被投炸包阻止動作的瞬間,我就可以開槍。”

切爾納頭發和臉上都是水,襯衣也濕透了:“你能保證射中我嗎?”

“能,”亞修說,“投炸包裏本來應該裝驅魔銀粉混懸液,被它擊中後,血族會因為劇痛而慌亂,我可以趁機瞄準。現在我用的是清水,當然不能起到這個作用。”

切爾納嗅了嗅襯衫:“這才不是清水,是檸檬水。”

看他一臉認真,亞修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用的是涼壺裏的水,誰知道它是檸檬水。”他看了看表,開始收拾散落一地的雜物和槍械:“該回去了,你的行動時間沒剩多少了。”

亞修走在前面,切爾納就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沒有再發表任何對戰鬥的看法。上車之後,亞修扔給切爾納一塊毛巾,他在前面開車,切爾納在後座,蒙着毛巾,根本沒怎麽認真擦拭自己。

剛一回到汽車旅館,切爾納的身體就軟倒了下去。亞修熟練地接住他,直接去把他放進了浴缸。粉紅色顏料不僅污染了衣服,也沾到了切爾納的皮膚,現在切爾納不能動,當然就要靠亞修幫他洗幹淨。

之前的幾次中,切爾納總是找個牆角盯着,或者閉上眼,盡量讓目光遠離亞修的手……這次和從前還不太一樣,粉色顏料稍有點難對付,光用流水可不行,必須動用擠滿泡沫的浴球。

亞修執起切爾的手臂,慢慢搓洗上面的粉色痕跡,沐浴乳的香味充滿了狹小的空間,血秘偶冰冷的皮膚在水和浴液中變得更柔軟,還些滑膩,讓亞修有種摩挲活人肌膚的錯覺。

切爾納的發色很淺,皮膚也如白瓷一樣。如果他不是血秘偶而是活生生的普通人,他肯定會在街上吸引到很多目光,他身材瘦高,比例勻稱,手腳線條修長,說不定可以去做時裝模特,也許他還會出現在雜志封面上和歌手的MV裏,還有社交網站的廣告條上……

亞修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了。只可惜,沒有“如果”,切爾納是黑暗生物,他的眼睛是鮮血的顏色,身體是冰冷的武器,他舒展的手臂曾被黑色尖錐釘穿,他漂亮的手指會被銀器灼傷,他的手指也許從沒有牽過女孩的手,只握過屠殺用的刀。

回過神來,亞修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久久握着切爾納的一只手,還盯着他蒼白的肩膀發呆……按說,這樣盯着別人的裸體是件很尴尬的事,可第一次幫切爾納清洗身體時,亞修卻沒感到半點尴尬,那時他看到的是一把武器,還沾着他父母的血。而現在,很多事情似乎變得不同了,切爾納沒有變,他依然是血秘偶,依然沒有正常的人類溫度,亞修卻開始不自在了。

亞修盡可能裝作若無其事,繃着臉,拿出執行任務時的勁頭。他故意把泡沫越打越多,切爾納的脖子上像戴了個伊麗莎白圈。突然浴缸裏哧溜一聲,切爾納從坐姿仰面滑倒,亞修伸手把他抱起來,發現他嘴角帶着笑意,眉頭卻絞在一起,眼睛也閉得緊緊的。

切爾納醒着,只是不願意睜開眼,他在難為情,可能還覺得被沐浴乳滑倒很有趣。這樣一來,亞修也放松了不少,切爾納閉着眼,他就不用擔心某些姿勢過于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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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球擦過胸膛,滑到小腹上,稍重地擦拭着胯部,因為那裏沾上了一大片顏料。之後,亞修不得不做一件令人難堪的事——切爾納的腿上也沾上了不少顏料,他必須把它擦幹淨。亞修滿心懊悔:誰叫剛才我要攻擊下半身呢,誰叫我用了粉色漆彈槍呢,為什麽我不在槍裏填充清水呢……

浴球劃過濃密的泡沫和略淺的冷水,亞修突然一怔。

他不小心碰到了那個私密的部位,而且他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從福利院地下的血池子出來後,他也曾經不得不幫切爾納清潔身上的污物,那時他也擦拭過這裏,他還暗暗想過,不知血秘偶的身體是否還能有正常欲望……

現在他知道了,血秘偶和其他不死生物一樣,他們不僅有正常的心智,也有正常的身體反應。

剛才,他的手腕接觸到了那個器官,它半硬不軟地貼在切爾納大腿邊,被冷水和漂浮的泡沫包裹着。

只要是正常男性,當然都會明白這狀态意味着什麽。亞修偷偷看向切爾納的臉,後者繼續閉着眼,睫毛抖動,面部十分僵硬。

如果亞修會為此尴尬,那麽切爾納的尴尬肯定是他的數倍……因為血秘偶不能動,不能說話,當然也沒法自己合攏被分開的腿。

亞修決定說點什麽,保持沉默會讓人更渾身不自在:“這個……很正常。你可能不記得做人類的感覺了,但你的身體還是和人類很相似……你看,我應該用熱水的。冷水有時候就是會刺激到身體……”

說着,他扭開熱水閥,用花灑沖洗掉切爾納頭發和身上的泡沫。他要求自己必須保持平靜,就像面對一件無所謂的、司空見慣的事,切爾納肯定非常難為情,所以他不能也一臉大驚小怪。

幫切爾納沖洗幹淨後,亞修找來旅館提供的毛巾浴衣把切爾納裹住,抱出去穩穩放在床上。好的,結束了……亞修立刻轉身返回浴室,心情複雜地換掉沾濕的衣服。" _

在浴缸和鏡子之間呆立幾秒後,他開始來回踱步。現在他很熟悉切爾納不能動時的細微表情,不管是痛苦、安心還是擔憂,剛才切爾納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很委屈,就像是做錯了事又沒法彌補,只能忍耐。

可是他确實并沒做錯什麽,那很正常,就像恐懼和好奇心一樣正常,畢竟他是活物,而不是一把毫無知覺的武器。只要是活着的、有情感的男性,都難免會有那種反應的。

亞修長嘆一口氣,打開浴室的門。切爾納被卷在毛巾浴袍裏,像厚繭裏的蟲子,只有一縷濕漉漉的頭發落在枕頭上。亞修這才想起,他竟然都忘了幫切爾納擦幹。

“抱歉,是我的錯。”亞修走過去,坐在床邊。切爾納沒有睜眼,淺色的睫毛在不住顫動。"

“這樣……可能有點難受吧……”亞修極力穩定聲音,力求讓這事顯得無比正常,“你覺得……怎麽樣?”

切爾納終于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輕輕眨了眨。

“真的沒事?”亞修的視線不自覺地下移,看到了掩在薄薄浴袍下的那個部位,“現在你沒法行動,你能……解決它嗎?”

天哪,我在幹什麽……說出剛才的話後,亞修想起了十七歲的一個夜晚。那時他還是個菜鳥,跟着兩個老獵人追緝一只狼人。在戰鬥中,他被狼人抓傷了,他驚魂未定地問:我需要打針嗎?老獵人不明白他的所指,他又補充:狼人會不會攜帶狂犬病毒?我……要去打疫苗嗎?

在兩位導師的狂笑中,亞修意識到,那是他獵人生涯中問出的最愚蠢的問題。而今天,就在剛才,他深感自己對切爾納的提問也十分愚蠢,蠢得僅次于“狼人狂犬疫苗”。

切爾納緊閉着眼睛,輕咬着嘴唇,如果他能動,他肯定要麽會縮成一團、要麽會跳起來奪門而出。亞修将手覆在他肩頭,他睜了一下眼睛,又趕緊閉上。

“我可以幫你……如果你需要的話。”

聽到這句話,切爾納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表達什麽。血秘偶在不能行動時只能做出細微表情,連用唇語表達也做不到,亞修看不懂他想說什麽,只能解讀出,他确實很不舒服。

一團模糊的念頭在亞修腦海裏盤旋:這樣太奇怪了!你們不該這麽親密,正常來說,你不可能對任何人這樣做,當然更不可能對一個黑暗生物,一個血秘偶……

這團言語像烏雲一樣纏繞他,越纏越緊,可是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把裹在浴袍裏的切爾納扶了起來,背對着自己。

亞修手上稍微松勁,切爾納向後靠在了他肩上,他眼前只有一堆淡金色頭發,幸好看不到切爾納的表情。腦海裏的念頭仍然在不停嘗試阻止他,他安撫地拍了拍切爾納的肩,另一手滑進浴袍裏面,接觸到了仍有些潮濕的冰冷皮膚。

“這很正常的,別擔心,”他在切爾納耳邊說,“否則……你沒法好好休息。”

亞修已經說服了自己。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越是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反而是在欲蓋彌彰,既然事情沒什麽不正常,那就應該立刻解決它。

和人類不同,血族不呼吸,體溫也不會變化。當亞修碰觸到、甚至輕握住那個器官時,他懷抱中的身體好像沒有任何回應。

這一點也許讓血秘偶更像件物品,可是物品不會有感覺,不會有莫名其妙的情欲。很快,亞修發現切爾納并不是毫無回應,他在輕輕發抖……這是他身體被動的反應,他沒法迎合,也沒法拒絕,甚至不能說一句話,但他的牙齒會偶爾輕擦出細微的聲音,喉結愈發激烈地跳動,發梢因亞修的動作而搖搖晃晃,上面的水珠順着他的鎖骨滑下來,滴落在亞修的手臂上。

亞修握着掌心裏的東西,用從前對待自己的方式來對待它,它因摩擦而沾染上了人類的體溫,觸感愈發鮮明,甚至比剛才更加潮濕。沒過多久,亞修察覺到手中的觸感變得僵直,它顫抖得厲害……他繼續動作,直到它的溫度消退,慢慢回到平時的狀态,像是結束了,又像是沒有……

這時亞修突然想起,他曾經聽說過:血族有愛情和欲望,但沒有生殖能力……簡單來說就是,血族女性身體裏的器官早已死去,不會接受任何東西;血族男性的器官最多只能分泌少許體液,在最激動的時刻,他們其實什麽都射不出來……很多書籍都寫到過這一點。

血族平時只能夠維持少量的體液。他們是黑暗生物、魔法生物,他們和人類不一樣。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人類可以嚎啕大哭,而血族如果哭泣太久,最後雙眼将只能流出深色的血。

想到這些,亞修一時有些失神。不知怎麽的,之前的種種窘迫好像煙消雲散了,在這個暧昧粘膩的時刻,他的心裏卻忽然一陣鈍痛。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亞修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從背後抱着切爾納,手指甚至還沒離開他潮濕微涼的下腹。

手機還在背包裏,而背包被扔在了浴室門口,鈴聲漸強,響個不停,讓亞修愈發狼狽。他立刻把切爾納重新平放在床上,替他整理好身上的浴袍,拉上被單。

似乎應該說點什麽,亞修卻想不到合适的詞句。最後他只能撥開切爾納額上的碎發,輕撫了一下那雙緊閉的眼睛,道了聲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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